王二蹲在門檻上，望著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棗樹發呆。樹上的棗子已經熟透了，紅彤彤的掛滿枝頭，像極了那年小芳臉上的胭脂。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小芳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像月牙兒。王二記得，那會兒他天天往小芳家跑，幫她挑水、劈柴，干完活就蹲在院子里看她繡花。小芳的手指又細又白，捏著繡花針在布上穿來穿去，繡出的鴛鴦活靈活現。

可惜好景不長。小芳爹要的彩禮太高，王二家實在拿不出來。那天晚上，王二蹲在小芳家墻根底下，聽見小芳在屋里哭得撕心裂肺。第二天，小芳就被她爹許給了鎮上一個開雜貨鋪的。

王二抹了把臉，從門檻上站起來。院子里飄來一股飯菜香，是隔壁李嬸在做飯。王二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午飯，轉身進了屋，從鍋里摸出兩個冷饅頭，就著咸菜啃了起來。

"王二哥！"門外傳來一聲喊。

王二探頭一看，是村里的張媒婆。她手里攥著個紅布包，臉上堆著笑："王二哥，我給你說個媳婦兒咋樣？"

王二心里一動，嘴上卻說："張嬸，您就別拿我開涮了。我這窮光棍，誰家姑娘看得上啊？"

"這回不一樣！"張媒婆湊近了，壓低聲音說，"是村東頭李寡婦家的秀蓮。她男人去年在礦上出事了，留下個三歲的娃。她婆婆說了，只要人老實，彩禮好商量。"

王二愣住了。李秀蓮他是知道的，長得標致，性子也溫柔。以前在集市上碰見過幾次，她總是低著頭，說話輕聲細語的。

"那...那她愿意嗎？"王二結結巴巴地問。

"愿意！怎么不愿意！"張媒婆一拍大腿，"她說你人老實，干活勤快，是個過日子的人。"

王二心里一陣發熱。這些年，他早就習慣了獨來獨往，可每到夜深人靜，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心里總不是滋味。

"那...那我去看看？"王二搓著手問。

"這就對了！"張媒婆眉開眼笑，"明天晌午，你去集市上，她在那兒賣豆腐，你們見見。"

第二天，王二起了個大早，翻出壓箱底的新衣裳，又去村口理發店理了個發。到了集市上，遠遠就看見李秀蓮的豆腐攤。

她今天穿了件淡藍色的碎花布衫，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正在給客人稱豆腐。王二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纖細的手指在秤桿上撥動，心跳得厲害。

"王二哥？"李秀蓮抬起頭，看見了他，臉上飛起兩朵紅云。

"哎...哎..."王二手足無措地走過去，"我...我來買豆腐。"

李秀蓮抿嘴一笑，給他切了一大塊豆腐："王二哥，你一個人住，買這么多吃得完嗎？"

王二撓撓頭："吃不完...吃不完分給鄰居。"

李秀蓮低頭包豆腐，輕聲說："王二哥，我聽說你種的地可好了，明年...明年能不能教教我？我那塊地老是收成不好。"

王二連忙點頭："行！行！我教你！"

就這樣，王二和李秀蓮漸漸熟絡起來。他教她種地，她給他送豆腐。有時候，王二還會幫她照看孩子。那孩子叫小寶，虎頭虎腦的，特別招人喜歡。

可是好景不長。一天晚上，王二正在院子里劈柴，突然聽見隔壁傳來哭喊聲。他趕緊跑過去，看見李秀蓮的婆婆正拿著掃帚打她。

"你這個不要臉的！我兒子才走多久，你就勾搭野男人！"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我告訴你，明天就給我改嫁！鎮上的王屠戶說了，愿意娶你！"

李秀蓮跪在地上哭："娘，我不嫁！我不嫁！"

王二沖進去，一把抱住李秀蓮："大娘，您別打她！要打就打我！"

老太太瞪著他："好啊！你們這對狗男女！我今天就死給你們看！"說著就要往墻上撞。

李秀蓮嚇得趕緊抱住婆婆："娘！娘！我嫁！我嫁還不行嗎！"

王二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李秀蓮被婆婆拽進屋。他知道，這一次，他又要失去心愛的人了。

第二天，王二聽說李秀蓮真的嫁給了王屠戶。他跑到村口的大槐樹下，看著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地走過。李秀蓮坐在轎子里，蓋著紅蓋頭，看不見臉。

王二蹲在樹下，哭得像個孩子。

從那以后，王二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他每天除了干活，就是蹲在門檻上發呆。村里人都說，王二這是魔怔了。

直到有一天，王二在河邊救下了一個投河的女人。那女人叫劉寡婦，是鄰村的，因為受不了婆家的虐待才想不開。

劉寡婦在王二家養傷的日子里，兩人漸漸產生了感情。可是好景不長，劉寡婦的前夫家找上門來，硬是把人帶走了。

王二又一次失去了所愛。

就在王二心灰意冷的時候，一個叫春花的女人出現了。她是村里新來的小學老師，溫柔善良，對王二格外照顧。春花不嫌棄王二窮，也不在乎他過去的感情經歷，兩人最終走到了一起。

婚禮那天，王二站在院子里，看著滿院的紅燈籠，恍如隔世。他終于明白，愛情就像地里的莊稼，需要耐心等待，精心培育，才能收獲幸福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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