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定報告已經出來了，林先生。"

醫生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王美玲緊盯著丈夫的臉，期待著解脫與和解。

可是，林志強卻只是默默收起那張紙，眼神空洞，仿佛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01

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天。

林志強坐在辦公室里，盯著電腦屏幕發呆。

屏幕上是一組建筑設計圖，他已經看了兩個小時，卻一個數字都沒改動。

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妻子王美玲發來的信息："今天小杰班上有家長會，你能來嗎？"

林志強看了一眼時間，回復道："我盡量。"

他知道自己今天一定會去，不僅因為這是兒子小學四年級的第一次家長會，更因為他已經錯過了上學期的兩次家長會。

林志強是一名建筑工程師，常年忙于各種項目，但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稱職的父親。

王美玲則是市重點高中的語文老師，教學成績優異，得過市級表彰。

他們的兒子林小杰今年十歲，在學校成績中上，性格活潑，是他們夫妻的驕傲。

下午四點半，林志強準時出現在兒子的學校。

教室里已經坐了不少家長，王美玲為他在第二排留了位置。

"爸爸！"林小杰驚喜地叫道，顯然沒想到父親會出現。

王美玲對丈夫微微一笑，眼中滿是感激。

班主任李老師是個年輕女教師，言語間透著活力與熱情。

家長會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林志強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一些要點。

就在李老師講到學生心理健康問題時，教室后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身材高挑、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環顧四周，最后在后排找了個空位坐下。

林志強沒太在意這個遲到的家長，直到家長會結束后的自由交流環節。

"張浩爸爸，您來得有點晚啊，"李老師走到那位男士身邊，"剛才講了很多關于孩子們的情況，您錯過了。"

男人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學校有個緊急會議，我是兼職音樂老師。"

林志強聽到這話，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他的世界開始搖晃。

那個叫張浩的男孩正站在父親身邊，父子倆有著驚人的相似——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和微微下垂的眼角。

更讓林志強心驚的是，自己的兒子林小杰，也有著極為相似的特征。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林志強心頭升起。

當林小杰和張浩站在一起交談時，林志強幾乎窒息——他們的側臉輪廓如出一轍，仿佛兄弟。

"志強，你怎么了？"王美玲注意到丈夫臉色蒼白。

林志強搖搖頭："沒事，可能有點累。"

回家的路上，林志強異常沉默。

王美玲絮絮叨叨地說著家長會上的見聞，而他的思緒卻早已飄向遠方。

"你認識那個張浩的父親嗎？"林志強突然問道，聲音比他預想的要僵硬。

王美玲愣了一下："張明？好像是學校的兼職音樂老師，怎么了？"

"沒什么，看著有點面熟。"林志強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

王美玲沒有多想，繼續說著學校的事情。

林志強看著前方的路，卻感覺自己正走進一片迷霧。

02

那晚林志強睡得很不安穩。

夢里，他看見兒子和張浩在操場上玩耍，遠處的張明朝他們招手，兩個孩子一起奔向他。

醒來時，天還沒亮。

林志強側頭看著熟睡中的妻子，試圖從她平靜的臉上找到一絲破綻。

十二年的婚姻，他從未懷疑過她的忠誠。

第二天上班時，林志強魂不守舍，連續出了幾個設計錯誤。

下班后，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網吧。

互聯網是一把雙刃劍，既能提供真相，也能滋養猜忌。

林志強搜索了王美玲的大學同學錄，試圖找到張明的信息。

他很快發現，張明確實與王美玲是同一所大學的校友，比她高兩屆。

進一步搜索顯示，張明曾是大學合唱團的指揮，而王美玲也是合唱團成員。

林志強的心沉了下去。

他回憶起十多年前剛認識王美玲時，她曾提到過大學時有過一段戀情，但沒有細說。

林志強一直沒太在意，如今卻在腦海中勾勒出那段往事的輪廓。

接下來的日子，林志強開始注意一切可能的細節。

他偷偷翻看了妻子的手機，但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信息。

他故意在飯桌上提起學校的音樂老師，觀察妻子的反應，但王美玲只是隨意地說："張老師教音樂很有一套，小杰挺喜歡他的課。"

林志強甚至開始計算兒子的出生日期與王美玲大學畢業的時間關系。

一切推算似乎都表明沒有問題，但那兩個孩子驚人的相似卻如鯁在喉。

周末，林志強借口加班，悄悄驅車前往學校。

他知道周六上午有興趣小組活動，張明會來學校教音樂課。

在校園的一棵大樹后，林志強看到了讓他心跳加速的一幕。

王美玲和張明站在教學樓前交談，臉上洋溢著笑容，仿佛多年好友重逢。

林志強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們聊了將近十分鐘，最后王美玲拿出手機，似乎在交換什么信息。

林志強沒有繼續看下去，默默離開了學校。

回到家中，王美玲正在廚房準備午餐。

"加班結束了？"她問道，聲音里帶著往常的溫柔。

"嗯。"林志強簡短地回應，不敢多說，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

"媽媽，爸爸，張老師今天表揚我了！"林小杰從房間跑出來，興高采烈地說。

林志強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什么事這么值得表揚？"

"我的單簧管吹得最好，張老師說我有音樂天賦呢，"林小杰驕傲地說，"他還說我長得很像你，爸爸。"

林志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是啊，小杰長得很像你，"王美玲附和道，"尤其是鼻子和眼睛，完全是你的翻版。"

這本該是一句普通的家常話，如今聽來卻像一記耳光。

林志強默默吃完午飯，借口公司有事，再次離開了家。

他開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蕩，內心的猜疑像野草一樣瘋長。

晚上回家后，他故意在兒子的房間多待了一會兒，仔細端詳著熟睡中的孩子。

那張小臉，真的像自己嗎？

還是更像那個叫張明的男人？

在接下來的一周里，林志強像變了一個人。

他開始頻繁加班，回家后很少與妻子交流。

他對兒子的態度也變得復雜，時而關愛有加，時而冷淡異常。

王美玲察覺到了丈夫的異常，但每次詢問，林志強都以工作壓力大為由搪塞過去。

03

周五晚上，林志強破天荒地提前回家，卻發現家里空無一人。

他給王美玲打電話，電話那頭嘈雜的背景音里，傳來妻子略顯驚訝的聲音："我帶小杰去學校參加音樂匯演，你今天不是說要加班嗎？"

"匯演？你怎么沒告訴我？"林志強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我發信息告訴你了，你沒回，我以為你太忙......"

"我馬上過去。"林志強掛斷電話，匆匆出門。

學校禮堂里燈火通明，匯演已經開始。

林志強站在后排，看著臺上的孩子們在張明的指揮下合唱。

他的目光在臺下的觀眾席中搜尋，很快找到了王美玲的身影。

她坐在第三排，全神貫注地看著舞臺，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容。

林志強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

"你來了，"王美玲小聲說，"小杰一會兒有個獨奏節目，他練了好久。"

林志強點點頭，沒有說話。

當林小杰拿著單簧管走上臺時，觀眾席上響起熱烈的掌聲。

"下面請欣賞四年級林小杰同學的單簧管獨奏《春天的故事》，指導老師張明。"主持人的聲音在禮堂里回蕩。

林志強看著兒子熟練地演奏，心中五味雜陳。

表演結束后，張明走上臺，親切地攬住林小杰的肩膀，向觀眾鞠躬致謝。

那一幕，在林志強眼中無異于一把利刃。

演出結束后，家長和孩子們紛紛上前與張明交談，感謝他的辛勤指導。

王美玲也帶著林小杰走了過去。

"張老師，謝謝你這段時間對小杰的指導。"王美玲真誠地說。

"不用謝，小杰很有天賦，"張明微笑著，目光轉向林志強，"這位是？"

"我丈夫，林志強。"王美玲介紹道。

"你好，久仰大名，"張明伸出手，"小杰經常提起你。"

林志強機械地與他握手，強迫自己露出禮貌的微笑："你好，謝謝你對我兒子的栽培。"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張明看著林小杰，眼中滿是贊賞，"說實話，我很少見到像小杰這樣有天賦的孩子。"

林志強聽著這番話，只覺得每一個字都意有所指。

回家的路上，車內氣氛異常沉悶。

林小杰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一反常態地安靜。

"爸爸，你覺得我今天表演得怎么樣？"終于，孩子忍不住問道。

"很好，"林志強簡短地回答，隨即問道，"張老師平時經常指導你嗎？"

"嗯，每周都有一對一輔導呢，"林小杰興奮地說，"有時候媽媽也會在旁邊聽。"

林志強的手緊緊握住方向盤，指關節泛白。

"小杰，去年暑假張老師也教你嗎？"林志強繼續問，聲音有些發緊。

"教啊，那時候我剛開始學單簧管，"林小杰回答，"張老師還請我們去他家吃過飯呢，他兒子張浩也在，我們成了好朋友。"

林志強猛地踩下剎車，車子在馬路中央戛然而止。

"怎么了？"王美玲驚訝地問。

"沒什么，看到前面有人過馬路。"林志強強作鎮定，繼續駕駛。

但他的內心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他從未聽王美玲提起過去張明家做客的事。

那天晚上，林志強獨自一人在陽臺上抽了很久的煙。

月光如水，照在他憔悴的臉上。

"還不睡嗎？"王美玲推開陽臺的門，遞給他一杯熱牛奶。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和孩子去過張明家？"林志強突然問道，聲音低沉。

王美玲愣了一下："去年暑假的事？那只是普通的家訪，不僅是我們，還有其他幾個學生和家長。"

"普通的家訪需要瞞著我嗎？"林志強的聲音開始變冷。

"我沒有瞞著你，當時你出差在外，回來后我可能忘了提，"王美玲解釋道，"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志強沉默地抽著煙，沒有回應。

"你最近怎么了？"王美玲直視著丈夫的眼睛，"自從上次家長會后，你整個人都不對勁。"

"我沒事。"林志強掐滅煙頭，從妻子身邊擦過，走進臥室。

那晚，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身旁的王美玲平靜的呼吸聲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他想起那兩個孩子相似的面容，想起妻子和張明在校園里的交談，想起那些一對一的音樂輔導......

林志強感到一陣窒息。

04

接下來的日子，林志強開始有意無意地提及王美玲的大學生活。

"你大學時的那個男朋友，后來怎么樣了？"一天晚上，他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

正在看書的王美玲抬起頭，有些驚訝："怎么突然問這個？"

"就是好奇，"林志強努力保持語氣平靜，"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卻從沒詳細聊過彼此的過去。"

王美玲合上書本："沒什么好聊的，大學時的戀情，分分合合，最后不了了之。"

"他叫什么名字？"林志強繼續追問。

王美玲皺了皺眉："李明，怎么了？"

"沒事，就是突然想到，"林志強勉強笑了笑，"小杰的同學不是有個叫張明的爸爸嗎，我看他好像比你大幾歲，你們會不會是校友？"

王美玲的表情微微一變："是校友，他比我高兩屆。"

"你認識他？"林志強的心跳加速。

"大學時有些印象，他是學校合唱團的指揮，算是個風云人物吧，"王美玲平靜地說，"但真正熟悉是在小杰上學后，發現他是學校的音樂老師。"

林志強點點頭，不再追問。

這個回答與他在網上查到的信息吻合，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妻子隱瞞了什么。

周末，林志強找了個借口，獨自來到了妻子的大學。

這所位于城郊的師范大學，是王美玲魂牽夢繞的青春記憶。

他去了圖書館，翻閱了十多年前的校報和畢業紀念冊。

在一張合唱團的合影上，他找到了年輕的王美玲和張明。

照片上，身為指揮的張明站在中央，王美玲則站在后排角落，兩人之間似乎并無特別的關聯。

林志強長舒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似乎落了地。

但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一本被遺忘在書架深處的系刊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文學系2009年的內部刊物，扉頁上赫然印著"青春的軌跡"幾個燙金大字。

林志強隨手翻開，一篇題為《星語》的短文映入眼簾。

"我與M相識于合唱團，他眼中的星辰點亮了我平凡的生活......"

落款是"W.M.L"——王美玲的名字縮寫。

林志強的手開始顫抖。

文中沒有明確寫出M的全名，但種種描述與張明驚人地吻合。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手中的指揮棒像魔杖般指引著我們......"

林志強將那頁撕下，小心地折好，放入錢包。

他驅車回家，一路上心緒難平。

家里，王美玲正在輔導小杰做數學作業。

"你去哪兒了？"她抬頭問道。

"公司有點事，"林志強脫口而出，"明天還要加班。"

"又加班？"王美玲皺眉，"這個月你已經加了好幾個周末了。"

"項目緊急，沒辦法。"林志強避開妻子的目光。

一個謊言需要更多謊言來掩蓋，林志強知道自己正陷入一個無底洞。

但他無法停止對真相的追尋，或者說，是對自己噩夢的求證。

05

第二天，林志強并沒有去公司，而是在一家咖啡館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黑咖啡。

恰好路過的同事發現了他，詫異地問："志強，你不是說今天要加班嗎？"

林志強編了個借口搪塞過去，心里卻更加不安。

這個小小的意外會不會傳到王美玲耳中？

他的疑神疑鬼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午夜時分，林志強悄悄起床，再次翻看王美玲的手機。

這次，他找到了一些與張明的聊天記錄。

內容很普通，不過是關于孩子音樂學習的交流，但林志強卻從字里行間讀出了異樣的熟稔。

"小杰最近狀態很好，謝謝你的指導。"王美玲的信息寫道。

"不用謝，他很有天分，像你。"張明回復。

"像我？我可沒有音樂天賦，倒是你，大學時就是才華橫溢的指揮家。"

"你太謙虛了，當年在合唱團，你的聲音最純凈。"

林志強的心一沉。

這樣的對話，未免太過親密了。

他繼續往前翻，想找到更早的記錄，但手指的顫抖不慎觸碰了屏幕，一聲輕微的"叮"響起。

"你在干什么？"王美玲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嚇得林志強幾乎丟掉手機。

"沒什么，睡不著，看看手機。"他結結巴巴地說。

"那為什么要看我的手機？"王美玲打開床頭燈，臉上滿是質疑。

林志強無言以對。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王美玲坐起身，聲音里帶著委屈和憤怒，"工作忙是假，心不在焉是真，動不動就發脾氣，現在還翻我的手機？"

林志強深吸一口氣，決定攤牌："你和張明到底是什么關系？"

王美玲愣住了："什么意思？"

"別裝傻，"林志強的聲音變得尖銳，"你們大學時就認識，是嗎？不僅僅是普通校友那么簡單吧？"

王美玲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你在懷疑什么？"

"小杰，他真的是我的兒子嗎？"林志強終于問出了那個折磨他許久的問題。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林志強臉上。

王美玲渾身發抖，眼中含著淚水："你瘋了！"

"那為什么小杰和張浩長得那么像？為什么他們看起來像是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林志強咆哮道，理智的弦已經斷裂。

"因為孩子之間有時候就是會有相似之處！"王美玲尖叫著反駁，"你怎么能這樣懷疑我？懷疑自己的兒子？"

"那為什么你從不跟我提起你和張明的過去？為什么要隱瞞你們在大學時的關系？"林志強步步緊逼。

"因為沒什么好提的！"王美玲激動地說，"是，我大學時認識張明，他是合唱團的指揮，我只是眾多團員之一，僅此而已！"

"那這是什么？"林志強從錢包里掏出那張被撕下的紙頁，"《星語》，獻給M的情書？M是誰？是張明吧？"

王美玲接過那張泛黃的紙，看了良久，突然笑了，笑聲中充滿苦澀："你真的已經瘋了，林志強。"

"這篇文章是我大二時寫的，沒錯，M確實是張明，當時合唱團里很多女生都暗戀他，我也不例外，"王美玲平靜地說，"但那只是一場單相思，我和他之間什么都沒有過，什么都沒有。"

林志強一時語塞。

"我的大學初戀是李明，不是張明，"王美玲繼續說，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而小杰，是你親生兒子，我對天發誓！"

房間里一片寂靜，只有兩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我不知道該相信什么。"林志強最終說道，聲音里滿是疲憊。

"那就去做親子鑒定吧，"王美玲突然說，聲音冷硬如鐵，"既然你已經把我們的婚姻推到了這一步，不如做個徹底的了斷。"

林志強沒有想到妻子會主動提出這個建議。

"好，"他聽見自己說，"明天就去。"

王美玲轉身下床，拿起枕頭和被子："在結果出來之前，你睡書房。"

林志強想說什么，但終究沒有開口。

他看著妻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心中空蕩蕩的。

那天晚上，整棟房子都籠罩在窒息般的寂靜中。

06

第二天一早，王美玲請了假，帶著林小杰去了醫院。

林志強默默跟在后面，他們三人仿佛陌生人一般，一路無言。

"媽媽，我們為什么要來醫院？我沒有生病啊。"林小杰困惑地問。

王美玲溫柔地撫摸著兒子的頭發："只是例行體檢，不用擔心。"

她的聲音平靜，眼神卻滿是傷痛。

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映照著三人憔悴的面容。

親子鑒定需要采集口腔黏膜樣本，過程很快就結束了。

"結果大約需要一周時間，"醫生說，"我們會電話通知你們。"

回家的路上，林小杰察覺到了父母之間的異常。

"爸爸媽媽，你們是不是吵架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王美玲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沒事，大人之間有些小矛盾，很快就會解決的。"

林志強沉默不語，目光直視前方。

那一周是林志強一生中最漫長的日子。

他搬去書房睡，上班時間盡量延長，回家后幾乎不與王美玲交談。

王美玲也沉默寡言，只在林小杰面前保持著表面的平靜。

但孩子畢竟敏感，他明顯感受到了家庭氛圍的變化，變得不安且沉默。

學校里，林志強特意避開有可能遇到張明的時間去接送兒子。

然而命運弄人，第三天下午，他還是在校門口碰到了張明。

"林先生，好巧，"張明友好地打招呼，"來接小杰？"

林志強強忍著內心的翻騰，冷淡地點點頭。

"小杰是個好孩子，很有天賦，"張明繼續說，顯然沒有察覺林志強的異常，"您和太太教育得很好。"

"謝謝。"林志強僵硬地回答，努力避免與張明的目光接觸。

"對了，下周校慶有個音樂會，小杰會參加獨奏，您一定要來啊。"張明熱情地說。

"我盡量。"林志強含糊地回應，心想到那時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一切都會明了。

"林先生，您看起來有些疲憊，工作壓力大嗎？"張明關切地問。

這份關切在林志強眼中變成了一種諷刺，甚至是一種挑釁。

"我沒事，"他生硬地說，"小杰，我們回家。"

離開學校后，林志強忍不住問兒子："你喜歡張老師嗎？"

"喜歡啊，他教得很好，對我們也很好。"林小杰天真地回答。

"那張浩呢？你們關系好嗎？"林志強繼續問。

"我們是好朋友，不過最近他有點奇怪，"林小杰皺起眉頭，"昨天他說不想和我玩了，也不告訴我為什么。"

林志強心中一緊："是嗎？他為什么突然這樣？"

"不知道，"林小杰困惑地說，"我看到他爸爸和他媽媽好像在教室外面吵架，然后他就變得很奇怪。"

林志強猛地踩下剎車。

這個信息像一顆炸彈在他腦海中爆炸。

張明和妻子吵架？是因為什么？

難道是關于他和王美玲的事？

心中的猜疑如野火蔓延，林志強越來越確信自己的懷疑是正確的。

晚飯時，林志強破天荒地開口："小杰今天說張浩最近不愿意和他玩了。"

正在給兒子布菜的王美玲手一抖："怎么回事？"

"好像是因為張明和他妻子吵架了，"林志強意有所指地說，"你知道他們為什么吵架嗎？"

王美玲放下筷子，直視丈夫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好奇，"林志強冷笑一聲，"畢竟你們關系那么好。"

"爸爸，媽媽，你們又要吵架了嗎？"林小杰怯生生地問，眼中含著淚水。

王美玲深吸一口氣，對兒子勉強一笑："不會的，乖，吃飯。"

林志強沉默下來，但內心的風暴并未平息。

等到林小杰上床睡覺后，王美玲把林志強叫到陽臺。

"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她壓低聲音質問，"你這樣對得起小杰嗎？"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林志強固執地說。

"真相就是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小杰是你的親生兒子，"王美玲一字一句地說，"至于張明，我和他除了師生、同事關系，什么都沒有。"

"那他為什么和妻子吵架？"林志強追問。

"我怎么知道？"王美玲疲憊地說，"可能是家庭矛盾，可能是工作壓力，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希望如此。"林志強冷冷地說。

王美玲搖搖頭，眼中滿是絕望："等鑒定結果出來，如果證明小杰是你的孩子，你打算怎么辦？"

林志強沒有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真相會帶來解脫，還是帶來更深的痛苦？

07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林志強開始在外面喝酒，常常醉醺醺地回家。

王美玲則把自己關在教師辦公室，批改作業到深夜。

林小杰成了這場無聲戰爭的最大受害者，他變得沉默寡言，成績也開始下滑。

學校的班主任李老師打電話來詢問情況，王美玲只能含糊其辭地解釋孩子最近有些不適應新學期。

第四天中午，林志強接到一個意外的電話。

"林先生，我是張明，有時間談談嗎？"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而堅定。

林志強的心猛地一跳："談什么？"

"關于最近發生的一些誤會，"張明說，"我想我們應該當面說清楚。"

林志強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同意了。

他們約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張明已經等在那里，面前放著兩杯咖啡。

"謝謝你能來，"張明示意林志強坐下，"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需要澄清。"

"什么誤會？"林志強警惕地問。

"關于我和你妻子的關系，"張明直截了當地說，"有人告訴我，你懷疑我們之間有不正當的關系，甚至懷疑小杰的身份。"

林志強的臉色變得鐵青："誰告訴你的？"

"這不重要，"張明搖搖頭，"重要的是，這完全是個誤會。"

"是嗎？"林志強冷笑，"那為什么小杰和你兒子長得那么像？為什么你和妻子最近吵架？是不是因為這件事？"

張明嘆了口氣："我和妻子吵架是因為家庭瑣事，與你們完全無關。至于孩子們長相相似，這只是巧合，世界上相似的人太多了。"

"巧合？"林志強不屑地說，"太多巧合了吧？"

"林先生，我理解你的懷疑，但請相信，我和王老師之間只有同事和朋友關系，"張明認真地說，"我們是大學校友，但當時并不熟悉，只是在合唱團有些交集。"

林志強盯著張明的眼睛，想從中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跡，但他只看到了坦然和無奈。

"那為什么你兒子最近不愿意和小杰玩了？"林志強繼續追問。

"因為孩子們之間的小矛盾，"張明解釋道，"我已經和張浩談過了，他會向小杰道歉的。"

林志強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解釋。

"林先生，我為這個誤會感到遺憾，"張明真誠地說，"但請不要因此傷害你的家庭，王老師是個好妻子，小杰是個好孩子，你們擁有美滿的家庭，不要因為毫無根據的猜忌而毀掉它。"

林志強沒有回應，默默起身離開了咖啡館。

張明的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既痛，又不知如何拔除。

那天晚上，林志強沒有回家，而是一個人在酒吧喝到爛醉。

凌晨時分，王美玲打來電話，問他在哪里。

"我在思考，"林志強含糊不清地說，"思考我們的婚姻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問題在于你的不信任，"王美玲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疲憊，"十年的感情，抵不過一個毫無根據的疑點。"

"十年的感情，也可能建立在一個謊言之上。"林志強反擊道。

"你的不信任已經殺死了我們的婚姻，"王美玲的聲音突然變得冷靜，"不管鑒定結果如何，我們之間的裂痕已經無法彌合。"

林志強感到一陣心痛，但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他聽見自己說："那就離婚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最后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至少等鑒定結果出來再說吧。"

林志強掛斷電話，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他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人？

是什么時候開始，他連最愛的人都不再信任？

但每當他想放下心中的疑慮，那兩個孩子相似的面容就會浮現在眼前，如同一場揮之不去的夢魘。

第六天晚上，林志強終于回了家。

王美玲正在廚房準備晚餐，看到他回來，只是淡淡點頭示意。

林小杰從房間跑出來，卻在看到父親時停住了腳步，眼中滿是陌生和怯懦。

"小杰，過來，"林志強蹲下身，張開雙臂，"爸爸這段時間對你不好，對不起。"

林小杰猶豫了一下，還是撲進了父親懷里。

"爸爸，你和媽媽還會吵架嗎？"他小聲問。

林志強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抱住兒子。

晚餐時，三人默默吃著飯，氛圍雖然緊張，但比前幾天好了一些。

林志強第一次仔細端詳兒子的臉。

那雙眼睛，那個鼻子，真的像誰？

是自己，還是張明？

還是說，他已經被懷疑蒙蔽了雙眼，連自己的骨肉都認不出來了？

"醫院說明天結果就會出來。"王美玲突然說，打斷了林志強的思緒。

"嗯，"林志強點點頭，"我會請假去拿結果。"

"我也會去，"王美玲說，"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需要一個交代。"

那晚，林志強睡在書房的沙發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明天，一切就會真相大白。

但不管結果如何，他和王美玲之間的裂痕還能彌合嗎？

那些傷害的話語，那些不信任的眼神，還能夠被原諒和遺忘嗎？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濃重，林志強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心中忐忑不安。

08

第七天，林志強和王美玲一起去了醫院。

他們沒有帶林小杰，怕結果會對孩子造成傷害。

醫院的走廊依舊是那么長，那么白，仿佛通往審判場的路徑。

"林先生，王女士，請進。"醫生禮貌地招呼他們。

林志強的心跳如鼓，手心滿是冷汗。

王美玲的表情平靜，但緊繃的下巴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鑒定報告已經出來了，林先生。"

醫生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