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9月14日，中南海懷仁堂內，17位身著新式軍裝的將領筆挺站立，等待一場時隔23年的儀式——中國人民解放軍恢復軍銜制后的首次授銜。當國家主席楊尚昆將金光熠熠的上將軍銜肩章佩戴在這17位將軍肩上時，全場掌聲雷動。這一歷史性時刻的背后，是鄧小平長達8年的堅持與破局，更是一個關于改革者擔當的故事。

1988年被授予上將軍銜的將軍們

1965年，毛澤東在賀龍等人的建議下，取消了實行僅10年的軍銜制。這一決策的初衷是反對軍隊內部的“特權思想”，恢復井岡山時期的官兵平等傳統，此后全軍換上“一顆紅星、兩面紅旗”的65式軍裝，官兵僅以口袋數量區分級別。然而，這種理想化的平等在實踐中逐漸暴露出問題。

1979年初，在南疆自衛還擊作戰中，通往前線的狹窄公路上，坦克車、裝備車、運輸車和士兵隊伍擁擠在一起，被堵在十字路口，黑壓壓一片，亂作一團……

“部隊的指揮員去哪了？為什么不站出來維持秩序？”在電視機前看到這一幕的老帥和老將軍們動怒了，但他們馬上意識到一個問題：指戰員們都穿著一樣的服裝，參戰部隊之間又沒有隸屬關系，誰來指揮？

更尷尬的是國際交流，1980年，解放軍總后勤部常務副部長胥光義帶領代表團訪問美國，雖然胥光義曾在1955年被授予少將，但此時他已沒有了軍銜，美方對此感到十分為難，最終以“四星上將”的標準接待了他。胥光義回國后感嘆道：“外交場合，沒有軍銜寸步難行！”

胥光義訪問美國

1980年3月12日，鄧小平在軍委擴大會上首次拋出“恢復軍銜制”的構想，會場瞬間炸鍋。一位老將軍翻出舊賬：“55年評銜鬧出多少矛盾？攀比軍銜、拉幫結派，連毛主席都看不下去！”另一位領導更是擔憂：“現在恢復，豈不是否定毛主席的決策？”

鄧小平卻堅定地說：“過去的軍銜制有問題，但我們不能因噎廢食。時代變了，軍隊要和國際接軌，更要解決指揮混亂的問題。如果一定要有人擔責，這個罵名我來擔！”

恢復軍銜制的大方向雖然已經確定，但由于當時軍隊建設長期以來積累的問題較多，如軍隊整體規模過大，編制體制不順，官兵比例不合理，各級領導班子臃腫、年齡老化等問題。在這種情況下，短時間內實行軍銜制存在較大難度，因此中央軍委決定：“軍銜制只有在精簡整編完成后才能實行。”

1985年，鄧小平宣布解放軍裁軍百萬，到1987年，解放軍軍隊員額降至300萬，為軍銜制騰出了空間。

鄧小平

新軍銜制的制度設計遠比想象復雜，其中的一大難點是地方干部兼任軍職的問題。某省委書記兼任軍區政委，要求授予軍銜，鄧小平批示：“黨政軍分開，地方干部不再授銜！”對此有老同志寫信抗議，鄧小平親自回信：“穿軍裝辦公是習慣，但改革不能遷就習慣！”

另一大難點是軍隊的年輕干部要求與老同志同職同銜，對此鄧小平創造性地提出了“一職三銜”制度：同一職務可授不同軍銜，年輕干部需要培養，他們的軍銜可以低一些，職務可以高一些，這樣既讓資歷淺者有機會歷練，又避免論資排輩。

還有人主張新的軍銜制要繼續設元帥和大將，并建議給鄧小平授元帥軍銜。鄧小平對此明確表態：“我不當元帥，和平時期，軍銜設到上將為止。”

時任軍委常務副主席的楊尚昆也積極響應鄧小平的意見：“鄧主席一直講他不要軍銜，我是武衙門里的文官，也不要軍銜，變成文官，我看這對全軍是一個很好的影響，對全軍順利地改文職是個推動。”自此以后，我軍開啟了中央軍委主席不授予軍銜的慣例。

楊尚昆

1988年10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正式實施新的軍銜制度，共授予將官軍銜1452人、校官軍銜18萬人、尉官軍銜40.5萬人。軍銜制被取消23年后，新的軍銜制度又登上了歷史舞臺，開啟了新時期人民軍隊建設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