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水學中,“砂”指的是墓地周圍的山勢形態,簡簡單單的山形,卻能決定一家人的禍福。
南方小鎮的老人常說,山有靈性,能護人也能害人,這話聽來總有些人情味,讓人心里一暖又一寒。
三砂分別是“朝砂”“護砂”“案砂”,
朝砂在前,像母親張開雙臂迎接孩子,
護砂在側,像父親默默守護家門,
案砂在近,像老友端來一碗熱茶,安慰疲憊的心。
“哎,你看那山,朝砂低了點吧?”鎮上老李常瞇著眼跟人聊,“護砂要是斷了,家里準得出事?!?/strong>
這話半真半假,可誰家葬人時不嘀咕幾句呢?
砂若齊整,生氣聚攏,子孫富貴有望;若亂了形,煞氣就散不開,災禍跟影子似的黏著人。
小鎮的風水故事多半從這兒傳開,有人笑著搖頭,有人卻信得眼淚汪汪。
三砂雖是山,卻像人世間的悲歡,提醒著:選址埋骨,別只顧眼前,得想想后人。
冉長庚,35歲,南方小鎮的一個普通男人,名字“長庚”本該寓意長壽,可他活得卻像個短命鬼,滿心貪婪,臉上總掛著算計。
他家住在小鎮邊緣的老宅里,屋檐下常年掛著風干的臘肉,院子里卻總有股霉味。
母親冉桂氏,60歲,瘦得像根竹竿,脾氣卻比誰都硬,名字里的“桂”字像是南方常見的桂花,可她身上一點香氣也沒有,只有潑辣和刻薄。
她年輕時守寡,一個人拉扯冉長庚和妹妹冉惜月長大,嘴里常念叨:“這輩子命苦,靠自己才活下來?!?/p>
冉惜月,18歲,剛考上省城的大學,名字“惜月”聽著柔美,可她眼神里總藏著股陰沉勁兒,像月光下的影子,捉摸不透。
她從小被母親教得精明,嫉妒心重,臉上笑得甜,心里卻常打小算盤。
三年前,冉長庚娶了柳絮青,一個模樣清秀、性子溫柔的女人。
柳姓在南方常見,她的名字“絮青”聽著像春天的柳絮,輕飄飄地透著股干凈勁兒。
她是鎮外村里來的,家里窮,但帶來了五萬塊嫁妝,這錢讓冉家翻新了老宅,墻上刷了白漆,屋頂換了新瓦。
冉長庚起初還挺滿意,畢竟柳絮青不吵不鬧,干活麻利,可冉桂氏看不上她,總嘀咕:“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配不上我兒子?!?/p>
冉惜月更不用說,見柳絮青長得比自己好看,心里就窩火,嘴上不說,暗地里卻總挑刺,比如故意把柳絮青剛洗好的衣服踩臟,再假惺惺地道歉。
柳絮青嫁過來半年,日子就變了味。
冉桂氏嫌她飯做得不好吃,動不動就摔碗,冉長庚也不幫著說話,只顧低頭抽煙。
冉惜月則在旁邊煽風點火,說柳絮青偷懶不干活,把家里的雞蛋藏起來不給吃。
柳絮青忍氣吞聲,只想著日子能熬過去。
可她懷孕后,事情徹底翻了臉。
那天,她小心翼翼地跟冉長庚說:“我有了,三個月了?!?/p>
冉長庚愣了一下,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冷笑:“誰知道是不是我的?”
這話像刀子,捅得柳絮青臉色煞白。
她想解釋,可冉桂氏已經沖過來,指著她鼻子罵:“賤丫頭,懷了個野種還想賴我們家?”
冉惜月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翹,像看戲似的。
爭吵越鬧越大,冉桂氏逼著柳絮青去打胎,說:“這孩子不能留,丟人現眼!”
柳絮青哭著不肯,她說:“這是我的骨肉,我要生下來。”
可她越是堅持,冉家越是下狠手。
那天晚上,家里亂成一團,冉桂氏氣急了,沖過去推搡柳絮青,嘴里嚷著:“你不打,我替你解決!”
柳絮青護著肚子往后退,卻沒站穩,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血從她身下淌出來,染紅了老宅的水泥地。
她疼得喊不出聲,眼里滿是絕望,冉長庚站在旁邊,手足無措地看著,冉惜月卻低聲嘀咕:“活該,誰讓她不識趣?!?/p>
柳絮青沒撐過去,流產后失血太多,死在了老宅里。
冉長庚慌了,他知道這事瞞不住,可冉桂氏卻鎮定得很,說:“對外就說她病死的,誰敢多嘴?”
冉惜月點點頭,幫著擦掉地上的血跡,三人一合計,決定把柳絮青草草埋了了事。
他們沒錢也不想花錢請算命先生看風水,就挑了后山一塊荒地,前頭是片空蕩蕩的平地,左右是光禿禿的土坡,近處還有個尖尖的小山包,像把刀杵在那兒。
冉長庚扛著鐵鍬,挖了個淺坑,把柳絮青的尸體裹上破布扔進去,蓋上土就算完事。
冉桂氏拍拍手說:“這下清靜了?!?/p>
冉惜月看著那塊荒地,皺了皺眉,沒吭聲。
葬完人,冉家像是松了口氣,日子照舊過。
可沒過幾天,老宅里就有了怪動靜。
半夜里,風吹過窗縫,像有人在低聲哭,冉長庚干活時手抖得厲害,差點被磚頭砸了腳。
冉桂氏躺在床上,總覺得屋里有雙眼睛盯著她,冉惜月放學回來,說教室里老是聞到股血腥味。
三人嘴上不說,心里卻開始發毛。
冉長庚想起柳絮青死前那雙絕望的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他安慰自己:“不過是巧合,哪有什么鬼神?!?/p>
冉桂氏也咬牙硬撐:“埋都埋了,還能怎么樣?”
只是那塊荒地上的風,似乎比別處冷了幾分。
柳絮青死后三年,冉長庚一家表面上日子照舊,可誰也沒想到,那塊后山荒地的陰影會像藤蔓一樣纏上來。
老宅翻新時的白墻已經斑駁,屋頂的新瓦也開始漏雨,院子里的霉味更重了,臘肉掛在那里都發不出香氣。
冉長庚的腿從工地上摔傷后就沒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干活只能挑輕的,工錢少得可憐。
他每天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坐在門檻上抽煙,煙霧嗆得他咳嗽,可他還是舍不得扔,總覺得這點苦不算什么。
冉桂氏的脾氣卻越來越怪,她得了種說不清的病,身上沒力氣,夜里老是睡不著,醒來就罵天罵地,說是老宅的風吹得她骨頭疼。
她躺在床上,手指攥著被角,眼神空洞,像在等什么,又像在怕什么。
冉惜月在省城讀大學,住校的日子本該輕松,可她回來時臉色總是蒼白,眼圈發黑。
她跟冉長庚抱怨,說宿舍里總有股怪味,像血腥氣,晚上睡不好,夢里老是看到個模糊的影子站在床邊。
她不敢細說,只咬著牙說:“可能是累的。”
可有一次,她洗臉時盯著鏡子,突然尖叫著跑出來,說鏡子里的人不是她自己。
冉長庚聽了只是皺眉,嘀咕:“哪有那么多怪事,別自己嚇自己。”
可他心里也不踏實,晚上睡覺時,總覺得窗外有動靜,像有人在輕輕敲玻璃。
鎮上的人開始傳閑話,說冉家那塊荒地葬得不好。
有人路過后山,說那兒風吹得怪,聲音像哭,有人瞇著眼打量那片地,說前頭太空,左右沒山,近處那尖山包看著就不吉利。
冉長庚偶爾經過茶肆,聽到這些話就煩,沖著人嚷:“瞎說什么,我家的事輪得著你們管?”
可他嚷完,心里卻打鼓,那些話像針似的扎進來,拔不掉。
冉桂氏聽到了也硬撐著罵回去:“一群老不死的,嘴上沒把門!”
只是她罵完,晚上咳嗽得更厲害,像要把肺掏出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怪事越積越多。
冉長庚有天清早起來,發現院子里多了幾道腳印,濕漉漉的,像剛有人走過,可前夜沒下雨。
他盯著腳印看了半天,心跳得快要蹦出來,最后拿掃帚掃掉,跟自己說:“風吹的,瞎想什么。”
冉桂氏的病越來越重,有一回半夜醒來,她尖叫著說床邊站了個女人,披頭散發,指著她笑。
她喊得嗓子都啞了,冉長庚跑過去看,什么也沒瞧見,只能哄她:“夢見的,別瞎嚷。”
可他轉身時,手心全是冷汗。
冉惜月放假回來,帶回個更嚇人的事。
她說有天晚上宿舍停電,她點著蠟燭寫作業,抬頭一看,墻上映出兩個人影,一個是她,另一個卻像個女人,低著頭站在她身后。
她嚇得蠟燭都掉了,第二天硬著頭皮問同學,同學卻說:“就你一個人,哪來的影子?”
冉惜月回來講這事時,眼淚汪汪地看著冉長庚,說:“哥,我是不是撞邪了?”
冉長庚嘴上安慰:“別胡思亂想,哪有鬼?!?/p>
可他心里卻翻江倒海,想起柳絮青死那天,血流滿地的樣子。
冉長庚開始睡不好覺,半夜常被風聲驚醒,總覺得老宅的角落里藏著什么。
他有回醉酒回家,跌跌撞撞進了院子,抬頭一看,天上的月亮紅得像血,他揉揉眼,再看又沒了。
他嚇得酒醒了一半,坐在地上喘氣,心想:“這日子怎么過得這么邪乎?”
冉桂氏也撐不住了,有天吃不下飯,盯著碗里的米粒發呆,突然說:“是不是那丫頭回來找咱們了?”
冉長庚聽了頭皮發麻,吼道:“別瞎說,她早死了!”
可吼完,他的聲音都在抖。
鎮上的閑話越來越多,有人開始提“風水”兩個字,說那荒地前無朝砂擋不住氣,左右無護砂守不住福,案砂像刀要斷命。
冉長庚聽著這些,心里煩得要命,可又忍不住偷瞄后山的方向。
那塊地荒得連草都不長,風一吹,塵土飛起來,像在嘆氣。
他咬牙跟自己說:“不過是巧合,哪有什么風水?!?/p>
可他晚上躺在床上,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柳絮青倒在血泊里的樣子。
他翻身坐起來,點根煙,手抖得煙灰掉了一地,心里頭一次有了個念頭:是不是真葬錯了地方?
柳絮青死后的第三個夏天,南方小鎮的空氣濕得像能擰出水,冉長庚一家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壓得喘不過氣。
冉長庚的腿傷越發嚴重,走路時疼得齜牙咧嘴,工地上的活兒徹底干不了,只能靠攢下的幾個錢過日子。
冉桂氏的病拖著沒好,咳嗽聲從屋里傳到院子,整宿整宿地響,像要把老宅的墻震塌。
她有時清醒,有時糊涂,清醒時罵人,糊涂時就盯著天花板嘀咕些聽不清的話。
冉惜月放假回來,瘦得像根竹竿,眼底的黑圈深得嚇人,她跟冉長庚說:“我不想回學校了,那地方不對勁。”
她抖著手講起宿舍的事,說最近連白天都覺得有人盯著她,可回頭什么也沒有。
冉長庚聽了心里發毛,可嘴上還是硬撐:“別瞎想,哪有那么多怪事?!?/p>
這天,鎮上來了個外鄉人,自稱岑半山,四十多歲,瘦高個,穿件灰布長衫,背著個舊布包,走路慢悠悠的,像在量地。
他在茶肆門口擺了個小攤,掛塊布,上頭寫著“看砂解煞”,引得鎮上人圍著瞧熱鬧。
有人問:“啥叫看砂?”
岑半山瞇著眼笑,說:“墓地周圍的山勢,叫砂,看得好,福氣長,看不好,禍事多?!?/p>
這話傳到冉惜月耳朵里,她心里一震,想起那些怪事,趁著冉長庚不在家,偷偷跑去找岑半山。
她站在攤前,低聲說:“我家出事了,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岑半山抬頭打量她一眼,點點頭:“說說吧,啥事?”
冉惜月咬著唇,把老宅的哭聲、宿舍的影子一股腦兒倒出來,說到最后,眼淚都掉下來了。
岑半山聽完,皺起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說:“丫頭,這事不簡單,帶我去看看那墳。”
冉惜月愣了愣,猶豫著說:“我哥和我媽不信這個,他們不會同意?!?/p>
岑半山哼了一聲:“不信也得信,拖下去,你們家怕是熬不過這個夏天?!?/p>
這話像根刺,扎得冉惜月心跳加速,她咬咬牙,跑回家跟冉長庚說了。
冉長庚正坐在門檻上抽煙,聽完皺眉罵道:“哪來的江湖騙子,別搭理他!”
可冉惜月哭著求:“哥,我真的怕,你就讓我試試吧!”
冉長庚拗不過妹妹的眼淚,又想起這些天家里的事,硬著頭皮點了頭。
第二天一早,冉惜月帶著岑半山往后山走,冉長庚跟在后面,嘴里嘀咕著不情愿。
冉桂氏聽說要去墳地,拄著拐杖也要跟來,一邊走一邊罵:“花錢請個騙子,腦子壞了!”
到了柳絮青的墳前,那塊荒地還是老樣子,前頭空蕩蕩,左右光禿禿,近處那尖山包杵在那兒,像在瞪人。
岑半山沒急著說話,圍著墳轉了三圈,瞇著眼看山勢,手里掐著指頭算。
忽然,他停下腳步,臉色一沉,指著墳周圍說:“砂有三,富貴賤,你們這是一樣沒沾上,全是煞!”
冉長庚愣了,問:“啥意思?”
岑半山冷冷道:“朝砂不迎,氣散不聚,護砂不抱,福斷根絕,案砂如刀,血光沖天,這墳葬的是禍,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