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幸福娃
深夜打開故宮博物院官網,放大米芾《舞鶴賦》的那一刻,我對著屏幕笑出了聲——這哪里是書法作品?分明是八百年前的“蹦迪現場”:墨跡如醉漢踉蹌,筆畫似霓虹閃爍,每個字都在宣紙上縱情熱舞。
蘇軾說這卷醉書可與王羲之比肩,但在我這個書法博主看來,米芾分明是給中國書法裝上了迪斯科球。
一、在酒神的懷抱里蘇醒的線條
五十六歲的米芾抱著酒壇走向書案時,他或許想起了三十年前那個月夜。
那時的他還是個年輕縣令,在鎮江甘露寺見到王羲之《破羌帖》真跡時,竟抱著字帖要跳江殉書。
而今夜,當三十年臨池功力遇上七分醉意,宣紙不再是束縛,而是任其揮灑的舞池。
看那“鶴”字最后一筆,墨色由濃轉淡似要飛走;“舞”字右半部三點水,分明是舞者旋轉時揚起的裙擺。
這不是書法家在用筆,而是醉酒仙人在云端作畫。米帶曾說“臣書刷字”,此刻的狼毫真成了畫刷,在紙上潑出酒氣氤氳的狂草。
張旭寫《古詩四帖》前必飲斗酒,頭發蘸墨當筆用;懷素在芭蕉葉上練字,酒酣時墨跡穿透葉片。
但米芾的獨特在于將癲狂控制在法度之內——細看《舞鶴賦》,所有看似失控的飛白都精準落在行氣線上,就像戴著鐐銬的現代舞。
二、晉唐風骨撞上北宋搖滾
王羲之的《蘭亭序》是月下清談的雅士,米芾的《舞鶴賦》則是市井酒肆的浪子。
前者如高山流水,后者似重金屬搖滾。但蘇軾說二者“不落下風”,恰似說貝多芬與鮑勃·迪倫都是時代之聲。
看《蘭亭》“之”字二十一變是精心設計的優雅,而《舞鶴賦》里同一個字能寫出醉酒十八式。
王羲之在會稽山陰寫下的是永恒,米芾在襄陽醉后揮灑的是剎那。一個用理性抵達完美,一個以感性觸摸真實,這何嘗不是藝術的雙子星座?
黃庭堅曾調侃:“米芾作字如快劍斬陣,強弩射千里”。比起王羲之的從容,米芾的筆鋒總帶著攻城略地的狠勁。
這種差異背后是時代基因的裂變:晉人追求超然物外,宋人卻要在紅塵中開出自在之花。就像宋代汝窯的天青釉里摻著鐵胎的粗糲,米芾把市井煙火氣煉成了藝術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