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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與阿根廷的宿怨，在2025年3月又增添了一筆。世預賽南美區第14輪兩隊在紀念碑球場展開對話之前，拉菲尼亞做客“獨狼”羅馬里奧的訪談節目，順著前輩“狠狠地干他們？”的慫恿，高調答復：“狠狠地干他們！”這段充斥著限制級詞匯的挑釁言論，成為了大戰最好的調料。可惜拉菲尼亞說了最狠的話，挨了最毒的打。巴西1比4慘敗于梅西缺席的阿根廷之手，主教練多里瓦爾兩天后下課。

事后拉菲尼亞顯然冷靜了下來。一周后，拉菲尼亞隨巴薩在國王杯半決賽淘汰馬競，他與阿根廷中場德保羅友好擁抱，交換球衣，禮貌地互致敬意。而他此后繼續出彩，幫助巴薩領跑西甲，闖入歐冠半決賽，奪取國王杯，沖擊四冠王。兩相比較，便將巴西足球的窘態折射了出來：拉菲尼亞在俱樂部層面已是金球獎競爭者級別，在國家隊卻無處發力。巴西足球仍在出產頂尖人才，巴西隊卻離冠軍越來越遠。

走馬換將

與巴西隊的拉菲尼亞，是兩種形態。這位去年夏天一度走到離隊邊緣的邊鋒，在巴薩新帥弗利克帳下迎來現象級爆發，角色已不僅限于邊鋒，他以高強度跑動帶動攻勢，以快攻沖擊肋部區域，以高效率傳射威脅球門，刷出51場30球25助攻的華麗數據，更在重大場合顯露“大心臟”。拉菲尼亞雖然不是隊中頭號進攻策動者(15球24助攻的亞馬爾才是)、也不是頭號射手(40球3助攻的萊萬多夫斯基才是)，但他在關鍵時刻展現出的決定性，比兩位三叉戟搭檔更勝一籌。尤其是歐冠賽場，12球9助攻的拉菲尼亞成為了史上第一位單賽季同時貢獻10+進球和5+助攻的球員，直接參與21球已經超越梅西保持的巴薩單季紀錄(19球)。

隨著巴薩季末三線并進，拉菲尼亞已被普遍視為競爭金球獎的大熱門，然而他無法在國家隊復制類似發揮。本賽季的世預賽上他攻入3粒點球和一記直接任意球，但對巴阿大戰1比4潰敗、巴西名列南美區第4位的無能為力，才是拉菲尼亞所處的真實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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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2024-25賽季英超冠軍利物浦

這一幕不只體現在拉菲尼亞身上，在2024金球獎之爭中惜敗于羅德里、隨后當選世界足球先生的維尼修斯，也是如此。維尼本賽季在皇馬面臨與姆巴佩的磨合問題，起初表現得力壓新搭檔一頭，然而下半程以來效率滑坡，歐冠衛冕冠軍也止步8強，西甲衛冕前景同樣黯淡。饒是如此，維尼在巴西隊的表現也是遠低于在皇馬時，本賽季6次世預賽出場，他只在擊敗哥倫比亞一役貢獻1球1助攻。事實上，迄今為止的國家隊生涯，他都是39場6球6助攻的低產。

當俱樂部層面最為出眾的拉、維二人未能在國家隊延續自身威力，巴西也就至今無法找到內馬爾的替代者。此前在超過10年的時間里，桑巴軍團存在“內馬爾依賴癥”，習慣于接受一位巨星的引領，即便近三屆世界杯只有本土作戰時突破8強瓶頸，美洲杯甚至是在內馬爾傷缺的2019年奪冠。而當內馬爾效力利雅得新月1年半僅出場7次貢獻1球3助攻，期間遭遇過一次令其休戰368天的生涯最嚴重傷病，桑巴軍團上下發現，他缺席時的球隊處境更為艱難。

這也是為何，仍有不少人對現年33歲的內馬爾懷有天真的期待，可結果卻是再受打擊：為調整身心狀態，內馬爾回歸母隊桑托斯簽下半年短約，有過角球直接破門的靈光乍現、8場3球3助攻的狀態回升，卻很快回歸再次受傷的現實。多里瓦爾3月剛將他召回國家隊就不得不接受他的傷退，而他上一次為國上陣還要追溯到2023年10月。

如今的內馬爾，用一場巴甲比賽時的表現可以概括：賽前他穿上蝙蝠俠主題上衣，在更衣室內給隊友們鼓勁，然而在開場之前，他就離開球場回家了。4月中旬內馬爾宣告復出，可堅持了2場又倒下，再次留下場上痛哭的瞬間。這樣的內馬爾早已不是“超級英雄”，巴西足球也已經在事實上進入了“后內馬爾時代”，然而他在巴西隊的巨星角色尚無人繼承，也不排除足協和國家隊有人拒絕承認現實。

不治將恐深

巴西隊需要解決的難題不僅是確立內馬爾之后的新頭牌，幫助其展現應有水準，還要應對國腳群體中的位置缺陷。足球王國當然仍在源源不斷出產頂尖選手，從邊鋒、后腰、中衛到門將的國腳儲備都是充足，但中鋒、進攻型中場、邊衛等關鍵角色，卻是人才凋零。

當北倫敦雙雄的原主力中鋒加布里埃爾·熱蘇斯、里查利松雙雙表現滑坡還遭受傷病困擾，巴西隊在9號位已是蜀中無大將，客串的維尼修斯和羅德里戈、稚嫩的恩德里克、練級中的庫尼亞(狼隊)和若昂·佩德羅(布賴頓)乃至國內新秀伊戈爾·熱蘇斯(博塔福戈)，目前都不是難題的最優解。與之相應的進攻型中場位置上，原主力帕克塔失寵且面臨賭球指控，拉菲尼亞、庫尼亞客串也都無法完成任務。

邊后衛人選更是青黃不接，達尼洛和阿萊士·桑德羅這對昔日備胎已到生涯暮年，已回巴西在弗拉門戈進入葉落歸根模式，卻仍在接受國家隊征召，國內賽場上的中生代選手阿拉納(米內羅競技)、法布里西奧·布魯諾(克魯塞羅)都是平庸之輩，在法甲練級的范德松(摩納哥)、阿布納(里昂)也都不是獨當一面的人物。

不同位置上國腳素質參差的問題，或許源自時代潮流的影響。球員是巴西重要“出口產品”，業態受買方需求影響巨大，近年巴西邊鋒、后腰人才井噴，與歐洲豪門對此類產品的長期偏愛不無關系。皇馬甚至給“提前訂貨”的趨勢推波助瀾，維尼修斯、羅德里戈都是提前簽約、年滿18歲正式完成轉會，此后在伯納烏鍛造成才，帕爾梅拉斯的“梅西尼奧”埃斯特旺今夏加盟切爾西，也是加入潮流。當買家的偏愛導致賣家培養人才都產生側重，原本百花齊放的足球王國，在不同位置人才上出現結構性問題，也就并非咄咄怪事。

等待戈多

話又說回來，阿根廷的常用班底也非盡善盡美，但在斯卡洛尼合理的調配、團隊和諧的氛圍中，合力造就一支冠軍球隊。偏偏巴西隊乃至巴西足壇都是缺少頂尖名帥，蒂特帶隊連續兩屆世界杯止步8強后下課，巴西足球等待安切洛蒂接班，此事卻成為一廂情愿“等待戈多”的劇情。巴西國青的南美U20錦標賽冠軍主帥拉蒙·梅內塞斯、弗盧米嫩塞的解放者杯冠軍主帥費爾南多·迪尼斯先后到國家隊兼職救火，都是表現慘淡一蟹不如一蟹，最后還是等不來安帥，而巴西隊的整個2023年被虛度。更不必提，此后的正式主帥多里瓦爾平庸到在美洲杯止步8強、在世預賽陷入苦戰，球隊進攻組織、防守布置都如同散沙，既未讓球星閃耀、也未讓新人躥升，慘敗阿根廷之后多里瓦爾已是人神共憤，下課不冤。

如此巴西隊，再指望“土帥”恐怕難有提高，尤其是巴西并不出產那么多球星轉型的教練——這與阿根廷前國腳轉型教練的龐大群體，再次形成鮮明對比。目前唯一的希望，或許是曾經的馬競和切爾西左后衛、執教弗拉門戈27場便奪得3座冠軍的菲利佩·路易斯，但這位一炮而紅的39歲少帥，又遠未到執教桑巴軍團的級別。

“洋帥”之中，再夢想安切洛蒂、瓜迪奧拉等超一線名帥人選，仍是充滿不確定性——即便西班牙媒體普遍認為安帥今夏可能與皇馬分手，他接手巴西隊其實仍不是順理成章之事。更值得期待的其實仍是若熱·熱蘇斯、阿貝爾·費雷拉等已經在巴西足壇證明過自己的葡萄牙教練。前者執教弗拉門戈時已經用一年奪取解放者杯在內的5座冠軍，證實過巴西教練群體的觀念落后，后者在帕爾梅拉斯進一步證實了這一點：蟬聯解放者杯冠軍，4年半贏得10座冠軍。當然，即便是熟悉巴西足壇的熱蘇斯們，要想大幅改善巴西隊的困境，也絕非手到擒來。

鐵板一塊

巴西足協理應為國家隊選帥的失誤承擔責任，還應對巴西足壇目前人才培養上的結構性問題負有一定管理責任。近年來巴西足壇其實尺度放松了不少，國家層面的新法令允許俱樂部轉型為“足球有限公司”，聯賽層面放開政策，外援額度從5人增至7人再至9人，外來資本的進入加速了熱錢的涌動，贊助商在新形勢下也紛紛加碼，這使得不少俱樂部資金運作上寬裕了不少，還有孟菲斯·德派、佩耶、布雷思韋特等一批歐洲名將“逆流”登陸巴西聯賽。但足協在管理上仍顯得粗放。

何況巴西足協長久以來都沒有擺脫腐敗落后的形象。2012年，執掌巴西足協20余年的阿維蘭熱前女婿里卡多·特謝拉因貪腐倒臺，繼任者若澤·馬里亞·馬林在2015年的國際足聯大地震中一并倒臺還鋃鐺入獄，現任主席埃德納爾多·羅德里格斯當選后，一度被里約州法院判定選舉過程違規、被解除職務，后來才官復原職。而他2022年3月至今的執掌，也遠遠達不到巴西足球應有的管理水準。

巴西足協主席埃德納爾多·羅德里格斯(圖右)

偏偏這樣的一潭死水，卻看不到微瀾。羅納爾多去年12月宣布參選巴西足協主席，且不論他的施政綱領可行性如何，“拯救巴西足球”的愿景如何，直到今年3月他連參選需要的資格都無法獲得，因此被迫退出競選—參選需要4家地方足協和4家巴甲/巴乙俱樂部的選票支持，但“外星人”試圖進行對話時卻吃到絕大多數地方足協的閉門羹，這已經足夠說明巴西足球的管理層鐵板一塊，地方足協與現任主席利益一體，不容許變化。最終，全部地方足協(27家)、巴甲/巴乙俱樂部(各20家)將所有選票都投給了埃德納爾多·羅德里格斯，現主席將連任至2030年。主席全票連任次日，巴西1比4慘敗阿根廷。

4月初在ESPN巴西分部一檔足球節目上，記者們專門對足協主席進行了一場大批判，足協向ESPN高層投訴，結果導致ESPN對記者們進行了短暫的停職。若批評不自由，則贊美無意義。在拒絕批評和改變的足協領導下，巴西足球又如何看得到改變？

本文作者：韓賽文

本文原載于第913期《足球周刊》

發行日期：2025.4.25

圖片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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