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那輛老舊的出租車曾是我童年記憶中最鮮明的色彩。
黃色的車身,略帶褪色的車漆,右后門上有一道不易察覺的凹痕。
每當夜幕降臨,我總會趴在窗臺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區大門,等待那抹熟悉的黃色駛入。
“爸爸回來了!”這是我和妹妹每天晚上最期待喊出的一句話。
然而,在我二十六歲那年,當母親選擇離開這個家后,那輛出租車和我的繼父一同消失在了城市的某個角落。
整整三十年的相伴,就這樣戛然而止,沒有告別,沒有解釋。
一、意外闖入的陌生人
我五歲那年的冬天,家里來了一個陌生男人。那時我還不懂什么是“繼父”這個概念,只知道母親告訴我:“以后要叫他爸爸?!?/p>
“可是我已經有爸爸了啊。”我天真地反駁。
母親蹲下身,輕撫我的臉頰:“你的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后不會回來了。”后來我才知道,我的生父在一場工廠事故中永遠離開了我們。
那個陌生男人叫李明,瘦高個,說話聲音不大,但很清晰。初來時,他總是顯得局促不安,像是闖入了不屬于自己的領地。
我和妹妹對他充滿敵意,經常躲在房間里,拒絕和他說話。
“給你們買了糖。”第一周的某一天,他把兩顆彩色的水果糖放在茶幾上,然后就默默地走開了,不強求我們接受。
妹妹偷偷拿了一顆,含在嘴里,眼睛卻依然警惕地盯著他。而我,倔強地坐在沙發上,假裝沒看見那顆糖。
夜深人靜時,我曾聽見母親和他的對話:“孩子們需要時間適應,你別著急。”
“我明白,”他的聲音很輕,“我會等,不管多久。”
二、那輛黃色出租車
李明是一名出租車司機。那時的出租行業剛剛興起,城市里的出租車并不多。他開的是一輛老舊的桑塔納,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凌晨才回家。
六歲那年的春節,是他正式成為我們家一員后的第一個新年。除夕夜,他居然沒有出車,而是早早回到家中,手里提著兩個大紅包和一堆年貨。
“今天是大年三十,該休息了?!彼χf。
母親埋怨道:“平時多賺點不好嗎?過年的生意多好啊?!?/p>
“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他放下東西,從口袋里掏出兩個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兩條紅繩編織的手鏈,一大一小。“給孩子們的?!?/p>
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份來自他的禮物。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他小心翼翼地為我系上手鏈,動作笨拙卻很用心。
“謝謝…爸爸?!蔽逸p聲說出這個稱呼,是第一次。
他愣住了,眼眶瞬間紅了,轉身走進廚房,背影有些顫抖。
從那以后,出租車成為了連接我們家庭的紐帶。每當學校有活動,只要他不在載客,總會準時出現在校門口,那輛黃色的車格外醒目。同學們都羨慕地說:“你爸爸真好,每次都來接你?!?/p>
而我只是笑笑,心里卻默默記下這份溫暖。
三、生活的重擔與無聲的犧牲
隨著年齡增長,我漸漸明白了生活的不易。我們家住在城市邊緣的老舊小區,房子不大,但勝在房租便宜。
李明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風雨無阻。夏天回來時,他的襯衫總是濕透了又干,干了又濕;冬天回來,手指因長時間握方向盤而僵硬發紅。
“今天跑了多少單?”母親每晚都會這樣問。
“還行,夠用了。”他總是這樣回答,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疊皺巴巴的錢,放在桌上。
有一次,我放學回家,意外地看到他站在小區門口的修車鋪前。那輛出租車的引擎蓋打開著,機油和冷卻液混合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修不好了,得換零件?!毙捃噹煾祿u著頭說。
“要多少錢?”他問。
“至少兩千。”
我看見他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那是九十年代中期,兩千塊錢對我們家來說是一筆巨款。
“能不能先簡單修一下,讓車能開?”他的聲音有些發抖,“我…我下個月一定把錢湊齊?!?/p>
那天晚上,他沒有回家吃飯,母親說他去借錢了。深夜,我被窗外的動靜驚醒,悄悄掀開窗簾一角,看見他蹲在樓下的出租車旁,一支煙接一支地抽著,肩膀不停地顫抖。
第二天清晨,他又像往常一樣出門了,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上初中那年,妹妹突然高燒不退,被診斷為肺炎,需要住院。醫院要求先交五千元押金,但家里的存款只有三千多。
“我去想辦法。”李明匆匆離開了醫院。
兩個小時后,他回來了,手里拿著剩下的錢。我注意到他的手表不見了,那是他唯一的貴重物品,是他父親留給他的。
“表呢?”我問。
“借朋友了?!彼笱艿溃抑滥鞘侵e言。
住院的七天里,他白天跑車,晚上守在病房。有一晚,我去醫院送換洗衣物,遠遠地看見他靠在走廊的椅子上睡著了,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護士告訴我:“你爸爸一直守在這里,說怕你妹妹晚上害怕?!?/p>
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他給予的愛和關懷,絲毫不比任何親生父親少。
四、微光中的成長
初中畢業那年,我的成績可以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但學費比普通高中貴了一倍。得知這個消息后,家里陷入了沉默。
晚飯時,李明突然說:“去上吧,我再多跑幾個小時的車?!?/p>
“可是…”母親欲言又止。
“孩子的教育不能耽誤。”他的語氣堅定,不容反駁。
就這樣,我進入了重點高中。為了負擔起學費,他開始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有時甚至通宵達旦。那三年,我很少見到他清醒的樣子——他要么在外跑車,要么在家補眠。
高考前夕,他難得請了一天假,開車送我去考場踩點。
“緊張嗎?”路上,他問我。
“有點?!?/p>
“別怕,盡力就好。我和你媽媽都支持你?!彼D了頓,“考上大學后,你的人生會不一樣的?!?/p>
“爸,其實我一直想問…”我鼓起勇氣,“你為什么對我們這么好?我們…甚至不是你的親生孩子?!?/p>
車子緩緩停在路邊。他轉過頭,眼神堅定而溫和:“在我心里,你們就是我的孩子。血緣…那只是一種聯系方式,而不是全部?!?/p>
我忍不住落淚。十幾年來,這是我們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談論這個話題。
“你知道嗎?”他繼續說,“我小時候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我知道那種感覺…所以當我遇到你媽媽,知道她有你們兩個孩子時,我就下定決心,要給你們一個完整的家?!?/p>
“謝謝你,爸?!蹦且豢蹋覂刃牡淖詈笠唤z疏離也被融化了。
高考那天,他特意換了一身新衣服,站在考場外等我。考試結束后,他遞給我一瓶水和一塊巧克力:“補充能量?!焙唵蔚脑捳Z,卻包含了無盡的關懷。
兩個月后,我如愿考入了省會城市的大學。臨行前夜,他悄悄塞給我一個信封:“大學里有什么需要,就給我打電話?!?/p>
信封里是兩千元現金和一張紙條:“相信自己,你會成為很棒的人?!?/p>
五、風雨欲來
我大學畢業后,找到了一份還算體面的工作,妹妹也考上了大學。家里的經濟狀況似乎有所好轉,但我卻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在蔓延。
母親變得沉默寡言,李明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有幾次,我聽見他們在房間里低聲爭吵,但具體內容卻聽不清楚。
有一天晚上,我回家探望,發現母親一個人坐在黑暗中。
“媽,怎么不開燈?”我打開客廳的燈。
“沒事,就是眼睛有點累?!彼銖娦α诵?,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睛紅腫,顯然剛哭過。
“發生什么事了?爸呢?”
“他…出車去了?!?/p>
我坐到她身邊:“媽,你們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她沉默許久,終于開口:“可能…我們都累了?!?/p>
“什么意思?”
“三十年了,明明,”她嘆了口氣,“三十年來,他每天起早貪黑,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那輛出租車上。我們幾乎沒有共同的生活,沒有旅行,沒有休閑…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可是他是為了我們家啊?!蔽肄q解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彼穆曇粲行┻煅剩暗丝偸菚兊摹乙膊恢雷约涸趺戳?,就是覺得很空虛,很…寂寞?!?/p>
那一晚,我們聊了很多,關于過去,關于現在,也關于未來。我第一次從母親的角度了解了這個家庭的另一面——看似平靜的表面下,隱藏著多少無言的失落和委屈。
回到自己家后,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我開始反思:這些年來,我是否真的理解了父母的付出和犧牲?當我專注于自己的成長和未來時,他們的夢想和期望又在哪里?
六、崩塌的家
半年后的一個周末,我接到了妹妹的電話,聲音焦急:“哥,你快回來一趟,媽媽…媽媽要離開家。”
我匆忙趕回家,看到的是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