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陳朝主力已退守朱雀門,咱們何時進攻?"
宇文述急切地問道,手按劍柄躍躍欲試。
楊廣輕撫案上地圖,燭火映照著他深邃的眼眸:"急什么?"
指尖劃過建康城西側水門,"傳令三更行動,本王要的是完好無損的江南。"
帳外北風呼嘯,他攏了攏素色披風,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這場奪嫡之戰,就像冬夜里的棋局,每一步都要算得恰到好處。
開皇八年冬,長江北岸朔風呼嘯,隋軍大營的旗幟被吹得獵獵作響。
晉王楊廣搓了搓凍得發紅的手,俯身查看鋪在木案上的羊皮地圖。
燭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暗,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殿下,探子來報,陳叔寶那老小子帶著妃嬪躲進朱雀門了!"
宇文述掀開帳簾,帶進一陣寒風,"咱們十萬大軍壓過去,保管叫他們屁滾尿流!"
楊廣用手指敲了敲地圖上的西側水門:"老宇文啊,硬攻要死多少弟兄?傳令下去,今夜子時派水性好的從這兒摸進去。"
他抬頭看了眼滿臉不解的宇文述,壓低聲音道:"我爹要的是完好無損的建康城,不是血流成河的廢墟。再說了..."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朝里那些老狐貍,巴不得看咱們損兵折將呢!"
宇文述恍然大悟,拍著大腿道:"還是殿下想得周全!我這就去安排。"
三日后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建康城頭時,陳后主已經自縛跪在城門下。
楊廣特意換上一身半舊的鎧甲接受投降,對身旁記錄戰功的書記官囑咐:"功勞簿上把高颎、賀若弼他們的名字寫在前頭。"
消息傳回大興城,太極殿上喜氣洋洋。
隋文帝捋著胡須笑道:"老二這回可給咱老楊家長臉了!"
站在下首的太子楊勇撇撇嘴,扯了扯身上繡著金線的錦袍:"不就是撿了個現成便宜么?要我說,就該讓那幫南蠻子見識見識咱們的厲害!"
臘月二十三,楊廣班師回朝。
長安百姓擠滿街道,都想看看這位滅了南陳的年輕王爺。
誰知晉王的車駕竟是一輛掉漆的舊馬車,拉車的還是兩匹毛色不齊的老馬。
楊廣穿著粗布衣裳,時不時還掀開車簾向路旁衣衫襤褸的乞丐點頭致意。
"我的兒啊!"獨孤皇后在宮門口一把抱住楊廣,摸著他粗糙的手掌直掉眼淚:"怎么瘦成這樣?鎧甲都松了!"
楊廣憨厚地笑笑:"娘,江南剛打完仗,老百姓連粥都喝不上。
兒子看著心里難受,哪還敢大魚大肉?"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藍布包:"這是兒子在棲霞寺給您抄的《金剛經》,寺里的慧能大師說娘誠心禮佛,必能福壽綿長。"
獨孤皇后捧著還帶著體溫的經書,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她轉頭對隋文帝說:"瞧瞧老二多懂事!哪像有些人..."話沒說完,就聽見御花園里傳來陣陣絲竹聲,太子楊勇正摟著歌姬飲酒作樂。
轉眼到了開皇九年三月,太子楊勇在東宮大擺壽宴。
白玉階前潑灑的葡萄酒染紅了青磚,十幾個舞姬穿著薄紗在庭中旋轉。
楊廣獨自坐在最末席,面前就擺著一盤涼拌葵菜、半碗粟米飯。
"二弟這是要當苦行僧啊?"
楊勇醉醺醺地晃過來,金冠歪在一邊,"聽說你把府里的樂伎都遣散了?該不會是窮得養不起了吧?"滿座賓客哄堂大笑。
楊廣不慌不忙放下筷子:"大哥說笑了。弟弟是想著前線將士浴血奮戰,實在沒心思享樂。"
說著起身時"不小心"將腕間佛珠掉在地上,檀木珠子滾了一地。恰在此時,前來赴宴的獨孤皇后剛邁進殿門。
當晚紫宸殿里,獨孤皇后邊給隋文帝捶背邊念叨:"老大今天又喝得爛醉,把御賜的夜光杯都摔了。
你是沒看見,老二就吃些粗茶淡飯,手腕上戴的還是我去年給他的那串佛珠。"
隋文帝皺眉批著奏章:"勇兒是有些放縱,但祖宗禮法..."
"禮法還能大過天理?"獨孤皇后從袖中掏出楊廣抄的佛經,"
老二出征在外都惦記著給我抄經,這份孝心..."說著又抹起眼淚。
四月初八佛誕日,楊廣特意帶著蕭妃去大興善寺上香。蕭妃小聲問:"王爺真要穿這身洗得發白的袍子?"
"就是要讓母后看看,"楊廣幫她理了理素色頭巾,"咱們晉王府過得多么清貧。"
剛進山門,就聽見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這不是晉王殿下嗎?"
只見智顗大師手持禪杖,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楊廣連忙行禮:"不知大師在此,打擾了。"
老和尚瞇眼端詳楊廣:"怪哉!老衲昨夜觀星,見紫微帝星之側有輔星大放光明,今日得見王爺,方知天意啊!"
"大師慎言!"楊廣慌張地左右張望,"小王只愿輔佐太子,為父皇分憂。"
轉身卻對宇文述耳語:"找人在市井散布這個消息,尤其要讓我娘宮里的太監聽見。"
回府路上,宇文述不解地問:"殿下為何不直接..."
"釣魚還得先打窩呢!"
楊廣望著街邊玩耍的孩童,意味深長地說:"你去告訴楊素,就說本王覓得幾位江南絕色,請他轉贈太子。"
他瞇起眼睛:"記得挑幾個性子烈的。"
五月端午這天,東宮里又傳出摔杯砸盞的聲音。
太子楊勇摟著新得的美人,醉眼朦朧地指著墻上地圖:"等本太子登基...嗝...先把高颎那老東西發配嶺南!"
此時晉王府的后院卻靜悄悄的。
楊廣正在書房練字,一個小太監躡手躡腳進來,遞上一封密信。
楊廣看完冷笑一聲,將信紙湊近燭火:"告訴膳房,今晚給太子宮送的醒酒湯...多加點料。"
第二天早朝,隋文帝面色鐵青。原來昨夜太子醉酒后,竟用刻著龍紋的玉杯飲酒,還大放厥詞要改革祖制。
楊廣站在武官隊列里,低頭掩去嘴角的笑意。
六月盛夏,獨孤皇后染了暑氣臥床不起。
楊廣每日親自煎藥侍奉,三伏天里熱得中暑暈倒。
而太子楊勇卻帶著新納的側妃去驪山避暑,連個請安的折子都沒遞。
這天夜里,隋文帝在寢宮來回踱步,突然問身旁的老太監:"你說...朕是不是該重新考慮太子人選?"
老太監撲通跪下:"老奴不敢妄議國事...只是晉王殿下確實孝順..."
窗外雷聲隆隆,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在晉王府密室里,楊廣正與心腹們對飲。
宇文述舉杯道:"恭喜殿下,大事可期!"
楊廣卻搖頭:"還早。去查查太子最近還結交了哪些人,特別是那些對父皇不滿的..."他輕輕轉著酒杯,"要快,但更要穩。"
隋文帝病重之際,躺在龍榻上輾轉難眠。
這日深夜,他忽然召見心腹老臣李綱。
"陛下,您該歇息了。"李綱捧著藥碗勸道。
文帝劇烈咳嗽幾聲,顫抖著指向案頭密折:"你看看這個...楊廣在仁壽宮外...竟暗中布置刀斧手..."
李綱大驚失色:"晉王他...莫非是要..."
"朕錯看了這個逆子!"文帝捶床怒道,"速傳密旨,召楊勇回京..."話未說完,突然聽到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誰在外面?"文帝警覺地抬頭。
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楊廣一身素服走了進來,手里卻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父皇,該用藥了。"楊廣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目光卻掃向李綱手中的密旨。
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兵器碰撞聲,李綱臉色驟變,而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