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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在看哪張照片了？”王建國叼著煙從廚房探出頭。

“這孩子，越長越不像咱倆了。”林曉梅把相框放回茶幾，揉了揉眼睛。

“長得帥有什么不好？你非得跟我一樣一張大餅?zāi)槹。俊蓖踅▏χ哌^來，卻看見妻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安。

“你說我們要不要去做個親子鑒定？就是好奇。”她說出口的瞬間，就感到心臟在胸腔里猛烈跳動...

01

林曉梅是個普通女人，很普通的那種。

她有一張圓臉，塌鼻梁，眼睛不大不小，嘴唇有點厚。照鏡子時，她從不覺得自己丑，但也絕對談不上漂亮。就是那種在街上走過，沒人會多看一眼的長相。

她丈夫王建國比她大三歲，長相也是大眾臉。方下巴，皮膚有點黑，眼睛小，個子不高不矮。在工地當(dāng)管理員，一天到晚被太陽曬得像個農(nóng)民。

他們結(jié)婚十八年，感情還行。偶爾吵架，但從沒動過離婚的念頭。普通人過普通日子，柴米油鹽醬醋茶，平淡但踏實。

林曉梅覺得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就是生了個兒子王俊杰。

十七歲的王俊杰，身高一米八五，體格健壯，臉蛋英俊。不是那種網(wǎng)紅臉的帥，而是骨子里透出來的氣質(zhì)。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有型，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在學(xué)校，他是校籃球隊的主力，女生們的男神，老師們的寵兒。

林曉梅常常納悶，自己和王建國怎么會生出這么個兒子來。

“曉梅，你兒子這長相，是隨你娘家人嗎？”

這是林曉梅第三次聽到這個問題了。這次是在菜市場，遇到小區(qū)的張阿姨。

“我娘家人都普通，沒有特別好看的。”林曉梅挑著青菜，隨口回答。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張阿姨笑瞇瞇地說，“我家孫女整天說你兒子帥，跟明星似的。你家基因真好。”

林曉梅笑笑，沒接話。

回家路上，她總覺得張阿姨的話里有話。這些年來，聽到類似的話越來越多。

親戚聚會上，老同學(xué)見面時，甚至是單位的同事，都會暗示或明示地表達同一個疑問：這孩子怎么跟爹媽長得一點都不像？

林曉梅不是沒想過。但每次這個念頭冒出來，她就趕緊把它壓下去。兒子是在她肚子里懷胎十月生出來的，怎么可能出問題？

可是今天，這個念頭像頑固的雜草，怎么也壓不下去了。

晚飯時，王俊杰狼吞虎咽地掃蕩著桌上的菜。

“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林曉梅說。

王俊杰抬起頭，嘴里塞滿了飯，腮幫子鼓鼓的，“媽，我待會兒還要去打球，來不及了。”

林曉梅看著兒子的臉，視線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停留了幾秒。她和王建國都是塌鼻子，兒子的鼻子卻像是歐洲人似的。

“媽，你干嘛一直盯著我看？”王俊杰被看得有點不自在。

“沒什么，就是覺得我兒子長得真帥。”林曉梅笑著說。

王建國從沙發(fā)上轉(zhuǎn)過頭，“那是，隨我唄。”

父子倆都笑了，林曉梅的笑容卻有點勉強。

王俊杰風(fēng)卷殘云地吃完飯，拎起背包就往外沖，“爸媽，我走了啊，晚上十點前回來。”

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林曉梅收拾著碗筷，突然問道：“建國，你覺不覺得小杰長得一點都不像咱倆？”

王建國正看著電視，頭也不回地說：“像我爸年輕的時候唄，我爸年輕時候也挺帥的。”

林曉梅想了想，說：“可你爸也沒這么高啊，你爸才一米七出頭。”

“那就是隨你爸了唄。”

“我爸才一米六五。”

王建國終于回過頭，有點不耐煩，“那隨祖上唄，咱家祖上肯定有個大高個。再說了，現(xiàn)在的孩子都比咱們那會兒高，營養(yǎng)好唄。”

林曉梅不再說話，但疑問已經(jīng)在她心里扎了根。

02

林曉梅翻出了王俊杰從小到大的照片。

嬰兒時期的王俊杰，胖乎乎的，和所有嬰兒一樣看不出長相特征。

三四歲的照片里，王俊杰的臉型還有點像林曉梅，圓圓的。

到了小學(xué)，特別是上了初中后，王俊杰的長相就完全脫離了父母的影子。個子猛躥，五官也越來越立體。

林曉梅又拿出自己和王建國年輕時的照片，放在一起比對。

差別太大了。

她又想起了那個困擾自己的問題：這真的是她和王建國的孩子嗎？

但王俊杰是她親自生下來的啊，從懷孕到生產(chǎn)，她記得清清楚楚。雖然生產(chǎn)那天有點混亂，她疼得幾乎昏過去，但總不能醫(yī)院把孩子抱錯了吧？這又不是電視劇。

林曉梅搖搖頭，把照片收起來。她決定不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

周末，一家三口去王建國姐姐家吃飯。

王建國的姐姐王蘭比他大五歲，早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奶奶了。她的大兒子王強和兒媳婦都在，還帶來了他們剛滿一歲的兒子，王建國的大侄孫。

“小杰，你過來抱抱弟弟。”王蘭照呼王俊杰。

王俊杰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不點。

“你看看，多像啊。”王蘭笑著說。

林曉梅一愣，“誰像誰？”

“小杰小時候和這小子多像啊。”王蘭說，“都是大眼睛，高鼻梁。”

林曉梅心里咯噔一下。王俊杰小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王蘭的兒子王強插嘴道：“媽，你記錯了吧。小杰小時候哪有這么高的鼻梁，他不是和我小姨長得挺像的嗎？”

王蘭擺擺手，“是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反正小杰現(xiàn)在是咱們家最帥的小伙子，以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林曉梅勉強笑了笑，心里卻更加不安了。

吃飯的時候，她注意到王建國的姐姐和姐夫也是普通相貌，他們的兒子王強長得和王建國有幾分相似，都是方臉，小眼睛。但王強的兒子卻長得很精致，眼睛大大的，鼻梁也挺。

林曉梅想，這不是很正常嗎？兒媳婦長得好看，孫子自然也好看。

那為什么她和王建國都這么普通，兒子卻長得這么出眾呢？

03

“王建國，你記得我懷小杰那會兒，你總出差，是不是有一段時間很少回家？”回家路上，林曉梅突然問道。

王建國正專心開車，隨口答道：“哪有，我那會兒哪有那么多出差啊。”

“不是有一段時間，你去南方那個工地待了好幾個月嗎？”

王建國想了想，“哦，你說哪次啊。那是咱結(jié)婚第二年，你還沒懷孕呢。等你懷孕了，我基本上都在家附近的工作。”

林曉梅不說話了。

她記得自己懷孕初期，王建國確實經(jīng)常不在家，她一個人難受的時候，是閨蜜李娜介紹的一個醫(yī)生朋友幫了不少忙。

那個醫(yī)生姓張，具體長什么樣子，林曉梅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他人很好，總是耐心解答她的問題，還送過幾次補品來家里。

后來王建國回來長住了，那個醫(yī)生也就不再來往了。

林曉梅搖搖頭，甩掉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她怎么能懷疑自己呢？自己又不是那種人。

再說了，就算真有過什么，十七年過去了，還提這事干嘛？破壞家庭和睦嗎？

林曉梅參加了王俊杰學(xué)校的家長會。

王俊杰是班里的尖子生，英語和數(shù)學(xué)都拿過市里的獎，體育也是學(xué)校的驕傲。老師當(dāng)著所有家長的面表揚他，說他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好學(xué)生。

林曉梅臉上掛著驕傲的笑容，心里卻不是滋味。

家長會結(jié)束后，她聽到身后有人小聲說話。

“王俊杰的媽媽長得真普通啊，他爸爸據(jù)說也很一般，這孩子的基因可真是祖上積德了。”

“誰說不是呢，這孩子長得跟明星似的，學(xué)習(xí)又好，籃球打得又棒，簡直是別人家的孩子代表。”

“你說會不會......”那人的聲音突然降低，林曉梅聽不清了。

但她知道那人想說什么。

回家的路上，林曉梅的腦子里全是亂七八糟的想法。

十七年了，她從來沒有懷疑過王俊杰是不是親生的。雖然他長得不像自己和王建國，但這不是很正常嗎？有些孩子就是長得像爺爺奶奶或者外公外婆。

可是，王俊杰真的一點都不像家里任何一個人。

林曉梅搖搖頭，把這些想法趕出腦海。她決定不再多想。

王俊杰的籃球比賽如期舉行，林曉梅和王建國都去了現(xiàn)場。

比賽很激烈，王俊杰在場上英姿颯爽，投進了好幾個三分球，贏得觀眾陣陣掌聲。最后，他們學(xué)校以五分的優(yōu)勢贏得了比賽，王俊杰被評為MVP。

賽后，林曉梅和王建國請兒子吃了頓大餐慶祝。

王建國難得喝了點酒，臉紅撲撲的，看著兒子的眼神滿是驕傲。

“兒子，你真是咱們家的驕傲啊。”王建國舉起酒杯，“來，爸爸敬你一杯。”

王俊杰笑著用可樂和爸爸碰杯，“爸，這有什么，不就是個校級比賽嘛。”

“不，你不知道，對爸爸來說，這意味著什么。”王建國聲音有點哽咽，“爸爸從小就喜歡籃球，可惜個子不高，打不了。你不一樣，你有天賦，以后說不定能打職業(yè)呢。”

林曉梅看著丈夫激動的樣子，心里有些酸楚。王建國是真心愛這個兒子啊。

“你這孩子，真不知道像誰，長這么高，打球這么好。”王建國喝了口酒，感慨道。

林曉梅的心猛地一沉。

“爸，我這不是隨你嗎？”王俊杰笑著說，“你不是說你年輕時候也挺能打籃球的。”

“哪有，爸爸就是瞎吹牛。我這身高，在球場上就是個矮子。”王建國擺擺手，“你啊，肯定是隨了你媽的什么遠房親戚，反正不是隨我。”

林曉梅坐在那里，感覺渾身發(fā)冷。

04

那天晚上回家后，林曉梅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去做親子鑒定。

不是懷疑自己，也不是懷疑王建國。她只是想消除心中的疑惑，讓自己安心。

第二天，她趁著上班的空擋，搜索了親子鑒定的相關(guān)信息。

網(wǎng)上說，做親子鑒定需要孩子和父親的DNA樣本。可以是頭發(fā)，口腔拭子，或者血液。

林曉梅想了想，決定收集頭發(fā)和口腔拭子。這樣比較容易，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

當(dāng)天晚上，她趁王俊杰洗澡的時候，從他的梳子上取了幾根帶毛囊的頭發(fā)，放進一個干凈的信封里。

第二天早上，趁王建國刷牙的時候，她假裝在衛(wèi)生間找東西，偷偷把他用過的牙刷拿走，放進另一個信封。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后，林曉梅請了半天假，去了一家私人親子鑒定中心。

接待她的是個年輕女孩，看上去二十出頭，戴著眼鏡，表情嚴(yán)肅。

“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女孩問道。

林曉梅有些緊張，“我...我想做個親子鑒定。”

“好的，請問是司法鑒定還是個人鑒定？”

“個人的，就是自己想知道結(jié)果。”

“明白了。請問您帶了樣本嗎？”

林曉梅把兩個信封遞給她，“這是頭發(fā)和牙刷，可以嗎？”

女孩點點頭，“可以的。不過頭發(fā)的話，必須帶有毛囊才有用。”

“帶了，我特意選的。”

“好的。那么請您填一下這個表格，然后繳費。結(jié)果大概需要五到七個工作日。我們會電話通知您來取結(jié)果。”

林曉梅填完表格，付了錢，心情復(fù)雜地離開了鑒定中心。

接下來的幾天，林曉梅坐立不安。

她后悔自己沖動做了這個決定。萬一結(jié)果真的是陰性，她該怎么辦？要告訴王建國嗎？他會怎么反應(yīng)？王俊杰又會怎么想？

但如果不去拿結(jié)果，她又會一輩子活在懷疑中。

第六天，她接到了鑒定中心的電話，通知她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

林曉梅請了半天假，一個人去了鑒定中心。

接待她的還是那個年輕女孩，看到她進來，微微點頭示意。

“林女士，您的鑒定結(jié)果出來了。”女孩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她，“這是報告。”

林曉梅接過信封，手微微發(fā)抖。

“需要我解釋一下結(jié)果嗎？”女孩問道。

“不...不用了，我自己看就行。”林曉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謝謝。”

她走出鑒定中心，在外面的長椅上坐下。天氣很好，陽光明媚，但她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打開信封，取出里面的報告。

顫抖著手打開信封，看到結(jié)果后瞬間癱坐在地。林曉梅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