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李律師，這不可能！這份遺囑一定有問題！」

楊偉握著剛剛打開的法律文件，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臉色從慘白迅速轉為憤怒的深紅，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楊先生，請您冷靜一下。陳女士的遺囑已經經過合法公證，完全符合法律程序?！估盥蓭熗屏送平鸾z眼鏡框，語氣平和地解釋道。

「二十三年！我們結婚整整二十三年，風雨同舟，她怎么能把所有財產都留給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這根本說不通！」楊偉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茶杯被震得翻倒，水漬在深色木質桌面上迅速蔓延開來。

陳小強坐在一旁，同樣被這個消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抬起頭，喉嚨發緊地問道：「姐姐…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李律師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個白色信封：「陳女士留下了這封信，也許能解答你們的疑問。」

楊偉幾乎是搶過了信封，粗暴地撕開封口。隨著他的閱讀，臉上的表情由憤怒逐漸轉為驚愕，最后凝固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神情……

01

1998年的夏天，東海城百合購物中心前人山人海。

剛從保險公司轉正的陳美玲，正和幾位同事一起排隊購買特價的女裝。隊伍緩慢移動的過程中，她無聊地環顧四周，一個正在認真計算的男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件襯衫做工不錯，268元，比上周降了40塊錢，性價比可以接受?！鼓凶幼匝宰哉Z著，一邊記錄在小本子上，一邊滿意地點頭。

陳美玲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男子聽到笑聲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在人群中不期而遇。

「笑什么？做預算有什么好笑的嗎？」男子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

「沒什么，只是很少見到像您這樣精打細算的男士。」陳美玲誠實地回答。

男子的表情緩和下來：「不把錢管好，早晚會出大問題?！?/p>

這就是楊偉與陳美玲的初次見面。

楊偉，30歲，外企財務經理，父母都是高校教授，從小接受了嚴格的經濟管理教育。

陳美玲，27歲，農村出身，靠助學金與打工完成大學學業，剛在保險公司站穩腳跟，為人真誠踏實。

相識四個月后，兩人開始了正式交往。

陳美玲被楊偉的穩重和規劃能力所吸引，而楊偉則欣賞陳美玲的勤奮與溫柔。

然而交往過程中，陳美玲很快發現了楊偉的一個顯著特點。

他會精確計算每一次約會的花費，甚至常常掏出計算器來分攤賬單。

「一人一半，公正合理?！惯@句話成了楊偉的口頭禪。

最初，陳美玲認為這只是他謹慎的處事方式。但隨著了解的深入，她意識到這是楊偉根深蒂固的生活理念。

一天晚上，在東海城最浪漫的海灣公園散步時，楊偉正式向陳美玲表白并提出了結婚的想法。

星光下，陳美玲眼中閃爍著幸福的淚光，然而楊偉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微微愣住了。

「美玲，有件事我必須事先說明，我希望我們婚后實行AA制生活?！箺顐ケ砬楫惓ＵJ真。

「AA制？你是指…」陳美玲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就是經濟上完全獨立，你的收入歸你，我的收入歸我，家庭共同開支平均分擔?！箺顐ソ忉尩溃肝腋改敢恢笔沁@樣生活的，我深信這是最公平、最合理的方式?！?/p>

陳美玲陷入了沉默。

在她的家鄉觀念里，夫妻本是一體，財產共享才是理所當然的事。她來自南方一個普通農村，那里的夫妻雖然也會有矛盾，但很少會把錢財分得如此清楚。

「你是不是覺得我太計較了？」楊偉有些緊張地問道。

陳美玲搖了搖頭：「不，只是我從沒想過這種生活方式。不過，既然你覺得這樣好，我愿意嘗試接受。」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愛一個人就要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活方式。她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楊偉或許會對這種模式有所調整。

1999年春，兩人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婚前，楊偉堅持要簽訂一份詳細的AA制協議。協議明確規定婚后雙方財產完全獨立，家庭開支均攤，甚至包括將來可能的子女撫養費用也要平分。

「這樣對我們都有好處，」楊偉向陳美玲解釋，「不會因為錢的問題產生矛盾，各自都保持經濟獨立?！?/p>

陳美玲的父母對這種安排十分不解，但看到女兒已經做出決定，也只能默默接受。

陳美玲的父親是一位樸實的農民，婚禮前悄悄拉著女兒的手問：

「閨女，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婚姻不是做生意啊?！?/p>

陳美玲笑著安慰父親：「爸，我明白您的擔憂。楊偉人很不錯，只是在經濟觀念上有自己的堅持。我們相愛，這才是最重要的?！?/p>

婚后，兩人租住在東海城西區的一套小兩居室里。楊偉嚴格執行AA制，家中添置了一個專門的記賬本，每一筆支出都清清楚楚地記錄在內。從水電燃氣費到日常購物，再到親友聚會的禮金，所有開支都要平分，月底統一結算。

「今天超市買菜121元，你我各60.5元；水費賬單來了，196元，咱們各自98元。」每到月末，楊偉都會認真地坐在餐桌前，拿著計算器和陳美玲結算賬目。

陳美玲起初覺得這種方式有些機械，但也逐漸適應了這種生活方式。她在保險公司工作兢兢業業，業績不斷提升，收入也穩步增長。

他們的鄰居王阿姨常常看到楊偉在便利店買東西時精打細算的樣子，有一次忍不住對陳美玲說：「你老公這么會過日子，你可真有福氣啊！」陳美玲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么。

02

結婚兩年后，兩人決定購買自己的房子，選中了東海城中央區域的一套85平米的兩室一廳。

當時房價14800每平，總價125.8萬，首付三成約37.74萬。

「首付咱們一人出18.87萬，月供也各付一半。」楊偉拿著計算器，一邊計算一邊對陳美玲說。

陳美玲點頭同意。盡管當時她的收入比楊偉少一些，但她還是咬牙拿出了全部積蓄，甚至向父母借了一部分，只為了不在經濟上落后于丈夫。

房產證上，兩人名字并列，產權清晰地標明各占50%。

「這樣最公平，將來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有任何爭議?！箺顐M意地看著房產證說。

陳美玲微笑著點頭，心中卻閃過一絲疑惑：他是不是在考慮我們可能會分開？但她很快壓下這個念頭，告訴自己這只是楊偉做事嚴謹的表現而已。

婚后第三年，陳美玲提出想要孩子的想法。楊偉卻顯得十分猶豫。

「養孩子成本太高，至少要準備60萬?！箺顐シ齼撼杀镜馁Y料說，「而且未來的教育費、醫療費都是一筆巨大開支。」

「可是我們都有穩定工作了，經濟條件也還不錯。」陳美玲輕聲說。

「我認為再等等比較好，等我們積蓄更充足了再考慮?！箺顐プ罱K這樣回答。

時間一天天過去，關于孩子的話題被一再推遲。楊偉總有各種理由：房子面積不夠、工作壓力太大、經濟準備不足……陳美玲慢慢明白，楊偉骨子里可能并不想要孩子，至少不愿意承擔撫養孩子的經濟負擔。

這段時間，陳美玲的弟弟陳小強大學畢業，在東海城創業開了一家小型網絡科技公司。陳小強比姐姐小7歲，性格開朗外向，做事雷厲風行但缺乏耐性。他和大學室友合伙創業，初期發展還算順利。

2004年，陳小強結婚，妻子叫李雯，是他的大學同學，善良體貼。

婚后不久，李雯就懷孕了。產檢中，醫生發現胎兒可能有先天性心臟缺陷，但可以通過出生后的手術矯正。

得知這一消息，陳小強焦急萬分。當時創業資金周轉緊張，根本沒有額外的錢準備高額醫療費。

「姐，我該怎么辦才好？」陳小強愁眉苦臉地來到陳美玲家中。

「手術大概需要多少錢？」陳美玲關切地問。

「醫生說可能需要18萬左右，還不包括后續康復費用?！龟愋娐曇暨煅省?/p>

陳美玲心里一緊，這可不是小數目。她當時在保險公司已經升任區域主管，收入不錯，但也不能一下子拿出這么多現金。

「偉哥，我能不能從我們共同賬戶里暫時取出12萬幫小強？」當晚，陳美玲小心翼翼地向楊偉提出請求。

楊偉放下平板電腦，皺起眉頭：「共同賬戶的錢是我們的房貸備用金和緊急資金，不能隨便動用?！?/p>

「可這是關乎生命的大事啊，小強的孩子需要做手術?！龟惷懒嵊行┲?。

「我能理解你想幫弟弟，但每個家庭都要承擔自己的責任。」楊偉語氣堅決，「他既然決定要孩子，就應該為此負責，不能總是依賴別人?！?/p>

「再說，我們的協議里明確規定，未經雙方同意，不得將共同資金用于各自原生家庭?！?/p>

陳美玲沒想到楊偉會如此冷漠。那一晚，她輾轉難眠，最終決定從自己的個人賬戶中拿出積蓄幫助弟弟。

「小強，這是12萬，姐借你的，你有能力了再還給我。」陳美玲將錢轉給了弟弟。

陳小強感動得熱淚盈眶：「姐，我一定會還你的，等公司有起色了就還。」

楊偉得知此事后，面色陰沉：「你自己的錢，你有權決定怎么使用。但我希望你記住，他欠的錢是欠你個人的，與我無關?！?/p>

陳美玲點頭：「我明白，我不會讓這影響到我們的家庭開支?！?/p>

幸運的是，陳小強的兒子出生后手術非常成功，但需要定期復查和治療。這成為了陳小強家庭的一項長期開支。

陳美玲的同事張曉華曾經悄悄問她：「你老公對你弟弟家的事情這么冷淡，你不覺得奇怪嗎？」

陳美玲只是淡淡地說：「每個人的性格不同，他只是認為家庭責任應該分明?！?/p>

03

2007年，金融危機爆發，陳小強的網絡科技公司受到嚴重沖擊。

一些已完成的項目客戶拖欠款項，同時供應商卻要求及時支付。公司資金鏈斷裂，陳小強不得不借高利貸維持運營。

最終，公司還是倒閉了，陳小強背負了近35萬的債務。

「姐，對不起，我真的無力回天了?！龟愋娋趩实刈陉惷懒峒业目蛷d里。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雯雯還懷著二胎，孩子的醫藥費也一直在支出……」

陳美玲心如刀絞。這些年，她在保險公司工作出色，已經晉升為分公司副總，收入可觀。但在家庭支出上，她依然嚴格遵循與楊偉的AA制協議，不敢有絲毫逾越。

「小強，別擔心，姐來幫你想辦法。」陳美玲拍著弟弟的肩膀安慰道。

當晚，她再次向楊偉提出想幫弟弟渡過難關的想法。

「幫他渡過難關？上次醫療費的12萬他還了嗎？」楊偉冷笑一聲。

「你弟弟就是不懂得量力而行，創業沒頭腦，連累家人不說，還總想靠你擺平一切?！?/p>

「他是遇到了困境，誰能預見金融危機會這么嚴重？」陳美玲為弟弟辯解。

「不管什么原因，他的問題應該自己解決。我們不可能一直當他的提款機?！箺顐B度堅決。

陳美玲深吸一口氣：「我不會動用家里的錢，我用我自己的積蓄。」

「隨你便?！箺顐[擺手，「但別指望我會拿一分錢去填他的黑洞?！?/p>

接下來的幾年，陳美玲省吃儉用，從自己的工資和獎金中擠出錢來幫助弟弟還債、支付孩子的醫療費。她甚至偷偷變賣了父母留給她的一些珠寶首飾。

與此同時，她在保險行業的職業生涯蒸蒸日上。

2011年，她被提拔為分公司總經理，年收入超過65萬，遠遠超過了楊偉在外企的薪資。

面對妻子事業的成功，楊偉表面上表示祝賀，但私下卻越發堅持嚴格的AA制。

「你現在收入高了，但家庭開支還是要公平分擔，各付一半?！箺顐ピ谝淮卧履┙Y算時特別強調。

陳美玲默默點頭，心中卻有些失落。她不介意多付一些家用，但楊偉這種一分不讓的態度讓她感到婚姻的溫度正在一點點消散。

張處長是陳美玲的下屬，有一次在聚餐時聽到陳美玲提到家里的AA制，不解地問：「美玲姐，你們夫妻倆還分那么清楚?。俊龟惷懒嶂皇切χf：「習慣了就好?！?/p>

2014年，陳美玲用自己的積蓄在新開發的濱海區買了一套小公寓，產權登記在自己名下。

「你買房子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楊偉得知此事后質問道。

「這是我自己的錢買的，按照我們的協議，各自的財產歸各自所有?！龟惷懒崞届o地回答。

楊偉語塞，但仍不滿地小聲說：「買房子這么大的事，應該和家人商量一下。」

陳美玲沒有回應，這些年，她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在楊偉的世界里，「公平」只是一個好聽的借口，掩蓋著他對金錢的執著和對感情的吝嗇。

04

時光飛逝，轉眼間陳美玲和楊偉的婚姻已經走過了15個年頭。

表面上，他們是親朋好友眼中的模范夫妻：事業有成，生活穩定，從不因家務事爭吵。

但只有陳美玲知道，這平靜外表下隱藏著怎樣的疏離和失望。

每月最后一個周末，楊偉都會準時坐在書房的電腦前，打開Excel表格。他會記錄當月的所有支出，然后精確地計算兩人各自應承擔的金額。

「美玲，這個月家里總支出9157.82元，我們各付4578.91元?！箺顐ネ屏送蒲坨R，盯著電腦屏幕說道，「你上個月多付了73.5元，這個月我會補給你。」

陳美玲點點頭，已經對這種機械化的生活習以為常。她打開手機銀行APP，將自己應付的部分轉入家庭共用賬戶。

「對了，下個月是春節，回老家的機票和禮品錢咱們也平攤吧?！箺顐パa充道。

「我父母那邊的禮品我來出，你父母那邊你來負責，這樣更合理?！龟惷懒崽嶙h道。

楊偉思考了一下，點頭同意：「也行，不過要記得保留收據，確保開支大致相當?！?/p>

聽到這話，陳美玲心中嘆了口氣。即使是對長輩的孝心，在楊偉眼中也要用金錢來精確衡量。

婚姻第16年，陳美玲晉升為總公司的高級管理層，年收入突破百萬。而楊偉依然在外企擔任中層管理，收入雖然穩定，但與妻子的差距越來越大。

收入的懸殊讓楊偉內心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一方面，他為妻子的成功感到自豪；另一方面，他又擔心這種差距會影響家庭地位的平衡。于是，他越發嚴格地執行AA制，甚至在一些小事上變得更加計較。

公司里新來的徐秘書很崇拜陳美玲，有一次忍不住問：「陳總，聽說您老公特別會過日子，能分享一下你們的理財秘訣嗎？」陳美玲只是淡淡地說：「最重要的是夫妻雙方有共識?！?/p>

一次，陳美玲因為工作繁忙，連續幾天沒能回家做飯，楊偉不得不在外面吃快餐。周末結算時，他特意將這幾頓飯的費用列出來。

「這幾天我在外面吃飯花了352元，按理說這應該算家庭開支的一部分。你是不是應該付一半？」楊偉一本正經地問。

陳美玲皺了皺眉：「我這幾天加班，是工作需要，不是有意不做飯的?！?/p>

「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因為特殊情況就例外，那樣會失去意義的?！箺顐猿旨阂?。

陳美玲不想為這點小事爭執，默默地轉了錢。但這一刻，她心中的某種東西悄然破碎了。

與此同時，陳小強的生活逐漸穩定下來。經過姐姐的幫助，他還清了大部分債務，重新創辦了一家小型網絡服務公司?，F在專注于中小企業的網站建設，雖然利潤不高，但經營穩定。

他的兒子心臟問題經過治療大有好轉，只需定期復查；二女兒健康活潑，剛上小學一年級。

每逢周末或節假日，陳小強一家都會來看望陳美玲。陳美玲總是精心準備各種美食，招待弟弟一家?？粗蹲又杜_心地在家中玩耍，她的心中充滿了溫暖。這是她在嚴格計算的婚姻生活中難得的情感慰藉。

「姐，這些年多虧了你的幫助，我才能度過最艱難的時期?！龟愋姵３８屑さ卣f。

陳美玲總是笑著擺手：「別這么說，我們是親姐弟，互相幫助是應該的?！?/p>

楊偉對陳小強一家的到訪總是表現得不冷不熱。他認為陳小強是個不求上進的人，只會依靠別人。每次陳小強一家離開后，他都會對陳美玲說教。

「你不該總是這么縱容你弟弟，讓他養成依賴的習慣。」楊偉皺著眉頭說。

「我只是幫他度過難關，小強這些年已經很努力了。」陳美玲為弟弟辯護。

「但愿如此。對了，今天招待他們一家的餐費是625元，你我各312.5元?！箺顐ゲ煌涃~。

陳美玲點點頭，心中泛起一絲苦澀。即使是招待自己的親弟弟，在楊偉眼中也只是一筆需要精確分攤的開支。

婚姻的第20年，陳美玲50歲生日那天，楊偉破天荒地沒有計較費用。他帶她去了東海城最高級的旋轉餐廳吃飯，還送了一條價值不菲的鉆石項鏈。

「謝謝你，這是我們結婚這么多年，你送我最貴重的禮物?！龟惷懒嵊行└袆拥卣f。

「你值得擁有。」楊偉難得地表達了一次情感?！高@些年，謝謝你的理解和配合，讓我們的婚姻如此和諧。」

陳美玲笑了笑，沒有說話。和諧？表面上或許是的。但內心深處，她知道這段婚姻早已失去了應有的溫度。

05

那天晚上回家后，楊偉拿出了一個精美的本子，遞給陳美玲。

「這是什么？」陳美玲好奇地問。

「我們的婚姻賬本，記錄了20年來所有的收支明細。」楊偉自豪地說，「你看，每一筆都清清楚楚，分毫不差?！?/p>

陳美玲翻開賬本，密密麻麻的數字和日期映入眼簾。二十年的婚姻，在楊偉眼中，竟然可以簡化為這些冰冷的數字。

「你不喜歡？」楊偉注意到了陳美玲的表情變化。

「不，很特別的禮物，謝謝你。」陳美玲勉強笑了笑，將賬本放到一旁。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她和楊偉的婚姻從來就不是兩個靈魂的結合，而只是兩個賬戶的并行運轉。這個認知讓她心中涌起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第二天，陳美玲獨自去了父母的墓前。父母早在十年前就相繼去世，留下了無盡的思念。面對父母的墓碑，陳美玲淚流滿面。

「爸、媽，你們當初是對的。婚姻不是做生意，不能用數字來衡量。」她輕聲說，「但我已經走了這么遠，沒有回頭路了。」

從墓園回來的路上，陳美玲接到了陳小強的電話。弟弟興奮地告訴她，自己的公司接到了一個大項目，情況開始好轉。

「姐，這些年多虧了你，等我有錢了一定好好報答你?！龟愋娬嬲\地說。

陳美玲心中一暖：「傻弟弟，你好好的就是對姐最大的安慰?！?/p>

放下電話，陳美玲陷入了沉思。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陳小強一家還給她真正的親情溫暖。楊偉給她的，只有精確計算后的「公平」。

到了婚姻的第22年，陳美玲逐漸對這種計算式的生活感到厭倦。她開始思考：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這些年積累的財富應該交給誰？楊偉嗎？一個用計算器衡量感情的丈夫？還是陳小強一家？那些真正關心她、愛她的人？

一天晚上，楊偉突然提出要陳美玲配合更新一下房產證上的信息。

「房管局新規定，夫妻共有房產需要更新登記?！箺顐フf，「周末我們一起去辦一下?！?/p>

陳美玲沒有多想，點頭同意了。

周末兩人前往房管局，在工作人員的指導下填寫了各種表格?；丶衣飞希惷懒犭S意翻看復印件，突然發現一個細節：新的產權比例變成了楊偉占60%，她占40%。

「這是怎么回事？」陳美玲質問道，「我們不是各占50%嗎？」

楊偉神色有些尷尬：「哦，那個…最近政策有變化。按照首付和月供比例重新計算，我當時出的錢多一些...」

「胡說！」陳美玲罕見地提高了聲音。「當初首付我明明湊足了一半，月供這些年也從未拖欠過！」

「但是有些額外支出，比如裝修、維修，我付出更多...」楊偉辯解道，聲音越來越小。

陳美玲瞬間明白了：楊偉想趁機多占有房產份額。這種背信棄義的行為徹底傷透了她的心。

那一天，她沒有再多說什么，但內心已經做出了決定：是時候重新審視這段婚姻，以及她的人生規劃了。

次日，陳美玲親自去房管局核實情況。她提供了當初的首付憑證和多年來的月供記錄，成功將產權比例恢復為50:50。

楊偉得知后，臉露不悅，但也無法反駁事實。

「我只是想更合理地分配?！顾罱K這樣解釋。

陳美玲冷笑一聲：「合理？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合理的呢？」

楊偉沒有回答。那一刻，兩人之間的裂痕已經無法彌合。

許嫂是他們小區的保潔員，常和陳美玲聊天。看到陳美玲最近心情不佳，關切地問：「陳太太，是不是和楊先生有什么矛盾啊？」陳美玲只是搖搖頭：「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p>

06

2023年初，陳美玲因為持續的腹痛和消化不良去醫院檢查。

結果如同晴天霹靂：晚期胰腺癌，已經擴散。

醫生委婉地表示，即使接受最積極的治療，預計生存期也不會超過10個月。

拿到檢查報告的那一刻，陳美玲的世界仿佛停止了運轉。她獨自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思緒萬千。

54歲，本應是享受工作成就和家庭溫暖的年紀，卻要面對生命的終點。

回到家，她將診斷結果告訴了楊偉。

聽到這個消息，楊偉明顯震驚了。他放下手中的平板電腦，摘下眼鏡，聲音有些顫抖：

「你確定診斷沒有錯？要不要去更好的醫院再檢查一次？」

陳美玲搖搖頭：「已經是省級三甲醫院最權威的專家確診的，錯不了?！?/p>

楊偉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問出了一個讓陳美玲心寒的問題：

「治療大概需要多少錢？醫保能報銷多少？」

陳美玲苦笑一聲：「醫生說可能需要40萬左右。醫保能報銷一部分，但自費也要20萬以上。」

「這么多？」楊偉皺起眉頭，「那按照我們的協議，醫療費我們各付一半，對吧？」

陳美玲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走進了臥室。她躺在床上，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生死關頭，丈夫想到的不是如何陪伴和安慰她，而是如何分攤醫療費。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地看清了這段婚姻的本質。

第二天，陳美玲告訴了陳小強自己的病情。弟弟聞訊立刻趕來，淚流滿面地握著姐姐的手：

「姐，一定會有辦法的，我陪你去北京、上海，找最好的醫生治療！」

陳美玲搖搖頭：「小強，我查過醫學資料了，胰腺癌晚期存活率很低。與其花大價錢延長一點痛苦的時間，不如好好規劃剩下的日子?！?/p>

「不，姐，你不能放棄！」陳小強哽咽道?！高@些年你幫了我那么多，現在輪到我來照顧你了?！?/p>

陳美玲被弟弟的真情實感所感動，但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接下來的日子，陳小強幾乎每天都來看望姐姐，帶來各種營養品和中藥材。他的妻子李雯也常常帶著兩個孩子來陪伴陳美玲?？梢哉f，弟弟一家給這個逐漸被疾病侵蝕的家增添了一絲溫暖。

相比之下，楊偉的表現則顯得格外冷淡。他依然正常上下班，偶爾會買些水果回來，但很少主動詢問陳美玲的病情和感受。每當陳小強一家來訪，他總是找各種借口避開，或是躲在書房工作，或是外出「應酬」。

一天晚上，陳小強忍不住質問楊偉：「姐夫，我姐病成這樣，你怎么一點都不關心？」

楊偉放下手機，冷冷地說：「我當然關心，但每個人表達關心的方式不同，我需要工作賺錢，支付她的醫療費。」

「醫療費？你們不是夫妻嗎？怎么說得像是外人一樣！」陳小強憤怒地說。

「我們有協議，家庭支出平攤，包括醫療費?！箺顐ヒ槐菊浀鼗卮?。

陳小強氣得說不出話來，轉身走了出去。

鐘阿姨是陳美玲請來照顧日常起居的保姆，看到這一幕后悄悄對陳小強說：「小強啊，你姐夫這人真是...」陳小強只是搖搖頭：「姐姐選擇的路，我們只能尊重。」

陳美玲的病情迅速惡化，一個多月后，她已經無法正常工作，不得不申請了病假。這意味著她的收入銳減，只有基本工資和醫保報銷。

楊偉開始計算家庭開支的調整方案。一天晚上，他拿著計算器坐到陳美玲床前：

「美玲，我算了一下賬。按照你現在的收入減少情況，家里的固定支出你無法承擔一半了，我們需要重新分配?！?/p>

陳美玲虛弱地躺在床上，聽著丈夫冰冷的計算，心如刀割。23年的婚姻，到頭來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楊偉，」她輕聲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走了，你會怎么樣？」

楊偉愣了一下，似乎不習慣這種假設：「別胡思亂想，好好治療?！?/p>

「我是說如果。」陳美玲堅持道。

「那...生活會繼續，我會懷念你，但也會適應獨自生活。」楊偉遲疑地回答，「不過，這種假設沒有必要?！?/p>

陳美玲微微點頭，沒有再說什么。但這個回答讓她更加堅定了內心的決定。

07

病情的惡化讓陳美玲不得不住院接受系統治療。

在醫院的日子里，陳小強幾乎每天都來陪護。有時還會帶著侄子侄女來給姑姑講笑話、唱歌，給病房帶來一絲生氣。

「姐，醫生說新的靶向藥效果不錯，我已經幫你申請了。」陳小強一邊幫姐姐整理床鋪一邊說。

「太貴了，不要浪費錢?！龟惷懒釗u搖頭。

「錢算什么，人最重要。」陳小強堅決地說。「我已經跟雯雯商量好了，賣掉我們的車，湊這筆錢?！?/p>

陳美玲眼眶濕潤：「傻弟弟，你們自己的生活也不寬裕。」

「姐，這些年要不是你，我早就撐不下去了?，F在輪到我來照顧你了。」陳小強眼中閃爍著淚光。

相比之下，楊偉的探視次數則少得多。他總是以工作忙或者要照顧家里為由，一周最多來三四次，每次停留不超過一小時。

一次，陳小強的兒子生日，一家人特意帶著蛋糕來醫院給陳美玲慶祝。楊偉本答應也來，但最后一刻打電話說有緊急會議無法脫身。

「姐夫最近是不是特別忙啊？」李雯小心翼翼地問。

陳美玲勉強笑了笑：「他一直這樣，工作第一?！?/p>

「姑姑，您別難過，有我們陪著您。」陳小強的兒子懂事地說，遞給陳美玲一張自己畫的卡片。

陳美玲接過卡片，上面畫著一家人手拉手的圖案，還有歪歪扭扭的「姑姑早日康復」幾個字。這一刻，她的心被深深地觸動了。

劉醫生是負責陳美玲的主治醫師，看到這一幕后對陳小強說：「你姐姐有你們這樣的家人，是她的福氣?！龟愋娂t著眼眶點點頭。

晚上九點多，病房里只剩下陳美玲一人。護士來查房，發現她正在寫一封信。

「陳女士，這么晚還在寫信啊？」年輕的護士關切地問。

「嗯，有些事情想整理一下?！龟惷懒嵛⑿χ卮?。

「您的弟弟一家對您真好，每天都來。」護士說，「您丈夫最近工作很忙吧？」

陳美玲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聲說：「是啊，他很忙。」

那天晚上，陳美玲寫了很久的信，直到深夜才疲憊地睡去。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年輕時在東海城海灣公園與楊偉散步的場景。那時的他們充滿希望，相信愛情可以戰勝一切。醒來時，陳美玲的枕頭已經被淚水打濕。

第二天，楊偉罕見地一大早就來了醫院，手里拿著一疊文件。

「美玲，這是最近的家庭賬單，你看一下。」他坐到病床邊說，「我幫你先墊付了一部分醫療費，等你好些了我們再結算。」

陳美玲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共度了23年光陰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陌生感。曾幾何時，她以為時間會改變他。但23年過去了，他依然是那個拿著計算器的男人，永遠活在數字的世界里。

「楊偉，」陳美玲虛弱地說，「你是否想過，我們這樣的婚姻，值得嗎？」

楊偉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23年了，我們從未真正走進彼此的內心。你在乎的是賬本平衡，而不是我的感受?！龟惷懒嶂币曋煞虻难劬Α?/p>

「我們不是一直都很和諧嗎？從不因為錢的事情吵架?！箺顐マq解道。

「不吵架不代表幸福?！龟惷懒峥嘈σ宦??！刚嬲幕橐鰬撌秋L雨同舟，而不是同船分槳?！?/p>

楊偉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種情感上的交流。

病房門被推開，陳小強帶著一堆營養品走了進來?？吹綏顐?，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直接走到姐姐床前。

「姐，我找到一個特別好的中醫專家，說可以幫你調理身體，增強體質?！龟愋娕d奮地說，「我已經約好了，明天他就來給你看診。」

陳美玲感動地握住弟弟的手：「小強，你太操心了?！?/p>

「這有什么，您可是我親姐啊！」陳小強笑著說，然后轉向楊偉，「姐夫，你今天怎么來這么早？」

「我...有些賬目要和你姐確認一下。」楊偉有些尷尬地說。

陳小強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但為了不讓姐姐難堪，他沒有說什么。

那天下午，陳美玲高燒不退，醫生緊急采取了降溫措施。陳小強一直守在病床前，而楊偉因為「下午有個重要會議」先行離開了。

晚上，陳美玲的情況稍微穩定，陳小強去走廊打電話通知楊偉。

「姐夫，我姐今天情況不太好，你能不能過來一下？」陳小強壓抑著怒氣問道。

「今天實在抽不開身，明天我一早就去?！箺顐ピ陔娫捘穷^說，「醫生怎么說？需要加用藥物嗎？」

「醫生說要觀察一晚上，如果明天還是這樣，可能需要調整治療方案。」陳小強回答。

「調整方案要多少錢？」楊偉問。

陳小強再也忍不住了：「姐夫，我姐都這樣了，你還在想錢的事？她到底是不是你妻子？！」

「我當然關心她，但醫療費不是小數目，必須要做好規劃?！箺顐マq解道。

「算了，不說了。你忙你的吧，我會照顧好我姐的?！龟愋姂嵟貟鞌嗔穗娫挕?/p>

劉大媽是同病房的病人家屬，聽到陳小強的電話后忍不住說：「現在的男人，怎么能這樣??？」陳小強只是搖搖頭，沒有多說什么。

回到病房，陳美玲已經醒了，正虛弱地靠在床上。

「小強，別為難你姐夫，他就是那種性格?！龟惷懒彷p聲說。

「姐，你別替他說話。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在你生病的時候還計算得失?！龟愋娂拥卣f。

陳美玲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問道：「小強，你能幫我聯系一下我們公司的李律師嗎？我有些事情想請他幫忙?！?/p>

「律師？」陳小強疑惑地問，「是工作上的事嗎？」

「不，是私事。」陳美玲平靜地說，「趁我現在還清醒，有些事情要安排好。」

陳小強似乎明白了什么，點點頭：「我明天就聯系他?！?/p>

第二天，李律師來到了醫院。他是陳美玲多年的同事和朋友，也是東海城知名的律師。

「美玲，你找我有什么事？」李律師關切地問。

「我想立遺囑?！龟惷懒嶂苯亓水數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