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 聲明：本文存在虛構(gòu)情節(jié)，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臥倒！”

陳建軍騎著小摩的一個急剎倒在了菜攤前。

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攤位下露出的鐵青色鐵皮。

施工隊的切割機正對著他擺了十年的韭菜攤。

而老伴臨終前塞給他的鐵盒碎片，此刻正硌得他掌心發(fā)疼。

當(dāng)他撿起鐵皮時，發(fā)現(xiàn)背面用鍋灰畫著25年前高原哨所的地形圖。

墻角紅圈里標(biāo)著三個字：藏獎?wù)隆?/strong>

01

深秋的凌晨五點，菜市場的鐵皮頂棚還滴答著隔夜的雨水。

李建國蹲在水產(chǎn)攤前，右手拇指和食指像量標(biāo)尺似的掐著韭菜根。

這是他賣了十年韭菜練出的本事。

一掐就知道這茬韭菜是大棚里催的還是野地長的。

右腿膝蓋蹲久還是會傳來熟悉的疼痛。

他往水泥地上挪了挪屁股，磨破的布鞋底蹭到塊帶魚鱗的冰碴子。

"老李頭，挑這么久挑花眼啦？"

水產(chǎn)攤老板娘王鳳霞叉著腰從里間出來，塑料圍裙上還滴著水珠子。

"要我說你就別費這勁，反正你那韭菜攤子啊……"

她突然把話咽了回去，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眼睛死死地盯著攤位底下露出的半截蛇皮袋。

眉頭瞬間擰成了麻花，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02

李建國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

他順著王鳳霞的視線望去，看到了那個蛇皮袋。

那蛇皮袋是昨天半夜王鳳霞偷偷塞進(jìn)去的。

當(dāng)時他收攤時看見她和兩個穿西裝的男人在角落嘀咕。

手里還晃著張印著菜市場升級改造的紅頭文件。

此刻蛇皮袋口子開著，露出半塊鐵青色的鐵皮。

邊角上模模糊糊印著"高原邊防連"五個字。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摩的剎車聲。

李建國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

這剎車聲短而急，帶著當(dāng)年在哨所聽見敵情時的利落勁。

抬頭果然看見陳建軍跨在紅色摩的上。

褪色的藍(lán)布工裝洗得發(fā)白，腰間別著的車鑰匙。

像極了25年前別在腰后的五四式手槍。

陳建軍摘下頭盔，古銅色的臉膛上高原紅格外明顯。

看見李建國的瞬間，下意識地抬手要敬禮。

卻在半空中變成了撓后腦勺，他突然想起。

這里不是哨所，是菜市場。

他推著摩的往攤位靠，突然身子一僵，盯著攤位下的蛇皮袋不動了。

03

李建國看見老排長的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一下。

那個鐵青色的鐵皮角，此刻正對著陳建軍的方向。

在路燈下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像當(dāng)年雪地反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陳建軍的右手慢慢摸向腰間。

摸到車鑰匙時頓了頓，又往攤位底下探去。

"臥倒！"

陳建軍突然壓低聲音，帶著發(fā)自肺腑里的震動。

像極了1998年那個暴風(fēng)雪夜，他在哨所外喊出的緊急信號。

李建國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右腿膝蓋猛地磕在水泥地上。

疼得他倒吸涼氣。

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老排長不是在喊敵情，是在喊他。

王鳳霞聽見動靜，手里的搪瓷盆咣當(dāng)摔在地上：

"你們倆老東西搞什么名堂？大清早的學(xué)狼嚎呢？"

她趿拉著拖鞋往攤位底下來，肥胖的身子擋住了路燈。

李建國看見陳建軍的手已經(jīng)觸到了鐵盒邊緣。

趕緊抓起一把韭菜往地上摔：

"對不住啊，手滑了。"

韭菜根上的泥點子濺在王鳳霞的圍裙上。

她尖叫著跳起來：

"你個老瘸子，韭菜撒了算誰的？"

李建國趁機用裝韭菜的蛇皮袋蓋住鐵盒。

膝蓋卻被鐵盒棱角硌得生疼。

這棱角，和當(dāng)年在高原上背的補給箱一模一樣。

連邊角上的凹痕都像是被暴風(fēng)雪磨出來的。

陳建軍已經(jīng)蹲在地上幫著撿韭菜。

手指卻在蛇皮袋底下輕輕叩了三下。

三長兩短，當(dāng)年哨所遇襲時的聯(lián)絡(luò)信號。

04

李建國的心突突直跳，假裝撿韭菜的手在蛇皮袋底下摸索。

摸到了鐵盒冰涼的表面，盒蓋上凹凸的鋼印硌著他的老繭。

沒錯，是高原雄鷹連的標(biāo)志，當(dāng)年每個補給箱上都有。

"夠了夠了！"

王鳳霞一把扯開蛇皮袋，鐵盒完全露了出來。

"這破鐵盒你們倆跟寶貝似的，難不成裝的是金子？"

她伸手去拿，陳建軍突然站起來，擋住了她的手。

這個動作太急，他的摩的鑰匙鏈碰到鐵盒。

發(fā)出當(dāng)啷一聲，像極了當(dāng)年槍栓拉動的聲音。

"鳳霞，這鐵盒是我戰(zhàn)友的。"

李建國趕緊打圓場，聲音卻有些發(fā)顫。

"當(dāng)年在高原上用的，老物件了，不值錢。"

王鳳霞斜睨著他：

"老物件？老物件能讓你們倆跟做賊似的？"

她突然提高嗓門：

"我說你們這些退伍兵啊，別總拿老黃歷說事，這菜市場馬上要拆遷了……"

"啪！"

隔壁豬肉攤傳來剁排骨的巨響，打斷了王鳳霞的話。

李建國看見賣豬肉的王富貴正舉著砍刀。

刀刃在案板上刻出一道深痕，刀柄朝他們這邊輕輕點了三下。

當(dāng)年炊事班開飯的信號。

修鐘表的張守義坐在斜對角的攤位上。

故意碰掉了柜臺上的老式鬧鐘，銅鈴鐺滾到李建國腳邊。

指針停在10:15。

那是他們當(dāng)年每天向團部匯報的時間。

王鳳霞被剁排骨的聲音嚇了一跳。

回頭罵道："胖娃你剁排骨還是剁案板？想震塌頂棚啊？"

王富貴抹了把油乎乎的臉笑道：

"手滑手滑，這不看見老李頭在挑韭菜嘛，想著中午剁點排骨包餃子。"

他說話時，眼睛卻盯著李建國腳邊的鐵盒。

手里的砍刀在案板上畫了個圈，又指了指巷口。

這是當(dāng)年在高原上劃分警戒區(qū)域的手勢。

05

陳建軍趁機把鐵盒往蛇皮袋里塞。

王鳳霞眼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老陳你想偷東西？"

她的手勁不小，陳建軍的手腕上立刻紅了一片。

李建國看見老排長脖子上的青筋鼓了起來。

當(dāng)年在哨所，就是這雙手把缺氧昏迷的新兵背了二十里雪地。

"王鳳霞，你松手。"

李建國瘸著腿站起來，把裝韭菜的竹筐往王鳳霞懷里一塞。

"這鐵盒真是我們的老物件，你要覺得礙眼，我們拿走就是。"

他故意把竹筐壓得低低的，擋住王鳳霞的視線。

陳建軍趁機把鐵盒塞進(jìn)了摩的的前筐，用頭盔蓋住。

王鳳霞還想再說，巷口傳來三輪車的喇叭聲。

幾個戴安全帽的工人推著裝滿板材的三輪車進(jìn)來了。

車把上掛著拆遷隊的紅袖章。

李建國看見陳建軍的臉色變了。

當(dāng)年在高原上，看見運輸補給的車隊時。

他也是這副神情，期盼里帶著緊張。

"老李頭，你那韭菜攤子明天就得挪地方啊。"

王鳳霞指著拆遷隊。

"你們這些老攤位占著黃金位置，得給年輕人騰地方。"

她說著，手指劃過李建國的韭菜筐。

"就你這破韭菜，賣三塊五一斤，能掙幾個錢？不如回家?guī)O子去。"

李建國沒說話，盯著拆遷隊往水產(chǎn)攤方向走來。

陳建軍已經(jīng)跨上摩的，引擎發(fā)出"突突"的響聲，像當(dāng)年哨所外的發(fā)電機。

他突然伸手拍了拍李建國的肩膀，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三點方向，老地方。"

然后一擰油門，摩的消失在巷口。

前筐里的頭盔晃了晃，露出一角鐵青色的鐵皮。

06

巷口的路燈突然滅了，菜市場陷入短暫的黑暗。

李建國蹲下來撿韭菜，手指摸到了鐵盒留下的凹痕。

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傳到心口。

遠(yuǎn)處傳來王富貴剁排骨的聲音，一下一下，像當(dāng)年在哨所敲飯盒開飯的節(jié)奏。

他突然想起25年前撤離哨所那天。

雪下得比什么都大，他們把最后半塊壓縮餅干掰成十八塊。

分給十八個弟兄。

"老李頭，發(fā)什么呆呢？"

王鳳霞的聲音又響起來。

"趕緊把你的韭菜收拾干凈，施工隊馬上要量尺寸了。"

她踢了踢腳邊的蛇皮袋，里面的鐵盒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

像極了當(dāng)年裝軍功章的鐵皮盒互相摩擦的聲音。

李建國站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泥，瘸著腿往自己的韭菜攤走。

路過豬肉攤時，王富貴偷偷塞給他一把剁肉刀。

刀柄上刻著"高原雄鷹連炊事班" 的字樣，是當(dāng)年用廢炮彈殼磨的。

張守義坐在修表攤前，沖他晃了晃改裝過的舊對講機。

耳機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電流聲。

像極了當(dāng)年在暴風(fēng)雪里失聯(lián)的電臺。

菜市場的燈重新亮起來時。

李建國看見施工隊的人已經(jīng)在水產(chǎn)攤前畫線。

卷尺拉得筆直，像當(dāng)年在高原上測量國境線的標(biāo)尺。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鐵盒碎片。

剛才搶鐵盒時，盒蓋崩掉的一角，此刻正硌著他的掌心，像塊燒紅的炭。

"全體都有。"

陳建軍的摩的聲再次響起，這次停在菜市場正中央。

他站在摩的上，腰桿挺得比菜市場的燈柱還直。

右手舉著那個鋁制飯盒，盒底的編號073在晨光中閃閃發(fā)亮。

李建國看見老排長的喉結(jié)動了動。

知道他想喊當(dāng)年的集合口號，卻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但沒人聽見嘆息。

王富貴的剁肉刀在案板上敲出急促的節(jié)奏。

張守義的舊對講機突然傳出清晰的摩爾斯電碼。

而李建國瘸著腿走向老排長，褲兜里的鐵盒碎片劃破了掌心。

血珠滴在菜市場的地面上，像當(dāng)年在高原上。

他們用熱血在雪地里寫下的"祖國"二字。

07

這一天，菜市場的早市比平時熱鬧了許多。

賣韭菜的老李頭、賣豬肉的胖娃、修鐘表的老張、開摩的的老陳。

四個老漢圍著個破鐵盒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像在守護(hù)什么珍寶。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蛇皮袋里的38封情書。

此刻正躺在陳建軍的摩的前筐里。

信封上的郵戳在晨光中漸漸清晰。

那是1999年2月，雪開始融化的季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