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薇，你媽她...她過得還好嗎？”老鄰居王阿姨猶豫著開口。

“您知道她在哪里？”李雨薇的聲音有些顫抖。

“孩子，有些緣分啊，真的說不準......”王阿姨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01

李雨薇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面車水馬龍的街道，心情復雜得無法言喻。

剛才那通電話，徹底打亂了她平靜的生活。

老鄰居王阿姨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雨薇啊，你媽她在隔壁市過得挺好的，要不你去看看她？”

十一年了。

整整十一年，母親張美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回過這個家。

雨薇還記得那個雨夜，父母又一次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母親歇斯底里地喊著：“我受夠了！受夠這個家了！”

父親也不甘示弱：“那你就走！走了就別回來！”

第二天早上，雨薇醒來時，母親真的走了。

行李箱沒了，衣服沒了，就連她最珍愛的那串珍珠項鏈也沒了。

只留下一張紙條：雨薇，媽媽對不起你，好好照顧自己。

當時雨薇才十九歲，正在讀大學。

她以為母親只是賭氣，過幾天就會回來。

可是一等就是十一年。

期間父親中風癱瘓，她獨自承擔起照顧的重任。

每天往返于醫院和學校之間，累得筋疲力盡。

那時候她多么希望母親能回來，哪怕只是看父親一眼。

可是沒有。

母親就像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樣，杳無音信。

三年前父親去世，雨薇一個人操辦了所有的喪事。

望著空蕩蕩的家，她曾經恨過母親。

恨她的絕情，恨她的無情，恨她在最需要她的時候選擇了逃避。

可是現在，當她得知母親的消息時，內心涌起的卻不是恨意，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感。

是思念嗎？還是好奇？

雨薇也說不清楚。

她只知道，這些年來，她從未停止過想念母親。

想念她做的紅燒肉，想念她哼的老歌，想念她溫暖的懷抱。

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怨恨，血濃于水的親情終究無法割舍。

雨薇拿起手機，翻出王阿姨的電話。

“王阿姨，您能把我媽的地址給我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傳來了一聲長嘆。

“孩子，你確定要去嗎？有些事情，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確定?！庇贽钡穆曇艉軋远ǎ安还茉鯓?，她都是我媽。”

02

第二天一早，雨薇就向公司請了假。

她開著車，沿著高速公路向隔壁市駛去。

三個小時的車程，她的心情五味雜陳。

一路上，往事如潮水般涌來。

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牽著她的手去公園，母親總是說：“雨薇，你是媽媽的小寶貝?！?/p>

她想起生病時母親整夜不睡地守在床邊，一遍遍地給她量體溫。

她想起考上大學時母親高興得眼淚直流，說：“我女兒真爭氣！”

可是她也想起了那些爭吵的夜晚。

父母因為生活瑣事吵得不可開交，母親常常哭著說：“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嗎？”

或許，離開對母親來說真的是一種解脫吧。

雨薇苦笑著搖了搖頭。

下午兩點，她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不太大的城市，比家鄉要繁華一些。

按照王阿姨提供的地址，雨薇找到了一個老舊的小區。

小區雖然有些年頭了，但維護得還不錯。

樓下還有個小花園，種著各種花草，看起來很溫馨。

雨薇站在樓下，仰望著六樓的那扇窗戶。

那里，住著她十一年未見的母親。

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都出了汗。

見面后該說什么呢？

“媽，我來看您了”？

還是“您過得還好嗎”？

或者，什么都不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雨薇在樓下徘徊了很久，遲遲不敢上樓。

她怕失望，怕母親過得不好。

更怕的是，母親見到她時冷漠的表情。

萬一母親不想見她怎么辦？

萬一母親已經有了新的家庭，不愿意被打擾怎么辦？

可是都到這里了，她不能就這樣回去。

雨薇深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樓道。

舊式的樓道有些昏暗，樓梯扶手有些搖晃。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緊一分。

六樓，到了。

雨薇站在門前，看著那扇普通的防盜門。

門上貼著一副小小的春聯，看起來是過年時貼的，現在已經有些褪色了。

她舉起手，卻遲遲不敢敲門。

如果時光能倒流，她多么希望能回到十一年前。

那時候一家三口雖然吵吵鬧鬧，但至少還是完整的。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

雨薇閉上眼睛，終于敲響了門。

03

“來了來了，誰呀？”

門內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雨薇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是母親的聲音，雖然比記憶中蒼老了一些，但還是那么熟悉。

門開了。

張美華出現在門口，手里還拿著一塊抹布，顯然是在做家務。

母女倆就這樣對視著，誰都沒有說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張美華明顯蒼老了許多，頭發有些花白，臉上多了不少皺紋。

但是她的氣色看起來不錯，穿著一件淡藍色的毛衣，很整潔。

“雨薇？”張美華的聲音有些顫抖，“真的是你嗎？”

“媽......”雨薇的聲音哽咽了，“我來看您了。”

張美華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她想要抱抱女兒，但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十一年的分離，讓母女之間多了一層隔膜。

“快進來，快進來?！睆埫廊A側身讓開了路，“外面冷，快進來暖暖?！?/p>

雨薇走進屋子，打量著母親現在的家。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但收拾得很干凈。

客廳里擺著一套深色的沙發，茶幾上放著幾本雜志。

電視柜上擺著一些裝飾品，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母親和一個中年男人笑得很開心。

那應該就是繼父吧。

雨薇的心情有些復雜。

“坐，坐下。”張美華忙著給女兒倒水，“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王阿姨告訴我的?！庇贽苯舆^水杯，“媽，您...過得還好嗎？”

張美華點了點頭，眼中還含著淚水。

“好，挺好的。你呢？工作怎么樣？身體好嗎？”

“都挺好的。”雨薇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在一家公司做財務?！?/p>

“那就好，那就好。”張美華不停地點頭，“你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這句話讓雨薇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還是那個母親，還是那句熟悉的話。

不管過了多少年，在母親眼里，她永遠是那個需要被照顧的孩子。

“媽，爸爸...他三年前走了。”雨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張美華的手抖了一下，水杯差點掉在地上。

“他...他怎么走的？”

“中風，在醫院躺了兩年，最后還是沒搶救過來?！?/p>

張美華沉默了很久，眼淚無聲地流著。

不管怎么說，那個男人陪伴了她二十多年，是雨薇的父親。

“對不起，雨薇?！睆埫廊A的聲音很小，“媽媽不是個好媽媽，沒有陪在你們身邊。”

“媽，別說了。”雨薇握住母親的手，“都過去了?！?/p>

張美華看著女兒，心中五味雜陳。

這些年來，她何嘗不想念女兒？

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會想起雨薇。

想她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可是她不敢回去，不敢面對那個家，那些回憶。

“雨薇，媽媽現在...有了新的家庭?！睆埫廊A小心翼翼地說，“你會不會怪媽媽？”

雨薇搖了搖頭。

“只要您過得幸福就好?！?/p>

其實心里還是有些介意的，但她不想讓母親難過。

“你繼父是個好人，對我很好?！睆埫廊A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他人很老實，做點小生意，不算富裕，但過得還算安穩。”

“那就好?！庇贽秉c了點頭，“您現在看起來確實比以前精神多了?！?/p>

這不是客套話，母親現在的狀態確實比以前好很多。

以前在家里，母親總是愁眉苦臉的，很少看到她真心笑過。

現在雖然老了，但眼神里有了光彩。

或許，離開那個家對她來說真的是正確的選擇。

04

“今天就住在這里吧?！睆埫廊A拉著女兒的手，“媽媽給你做好吃的?！?/p>

雨薇本想拒絕，但看到母親眼中的渴望，還是點了頭。

“繼父不會介意吧？”

“不會的，他人很好說話。而且他現在出差去了，要過幾天才回來。”

張美華忙前忙后地給女兒收拾房間。

“你睡這個房間，這本來是給你繼父兒子準備的，不過他工作忙，很少回來?！?/p>

雨薇環顧四周，房間不大但很溫馨。

床單是新換的，還有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窗臺上放著一盆綠蘿，長得很茂盛。

“媽，您跟我說說這些年的生活吧。”雨薇坐在床邊，“我想了解您過得怎么樣?！?/p>

張美華在女兒身邊坐下，眼中有些恍惚。

“剛開始那幾年很難熬?！彼従忛_口，“我一個人在外面，什么都不會，找工作也不容易。”

“那時候我在一家小餐館洗碗，一個月幾百塊錢，住的是地下室。”

“每天晚上我都會想你和你爸爸，想得睡不著覺。”

“好幾次我都想回去，但是又覺得沒臉見你們?！?/strong>

雨薇的心有些酸澀。

她一直以為母親離開后就過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沒想到她也吃了那么多苦。

“后來怎么遇到繼父的？”

“三年后吧，我在餐館認識了他?！睆埫廊A的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他那時候剛離婚，一個人帶著兒子，經常來餐館吃飯?！?/p>

“我們都是單身，慢慢就熟悉了。”

“他人真的很好，知道我的情況，從來不嫌棄我?！?/strong>

“他說，每個人都有過去，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strong>

“我們在一起兩年后就結婚了，他對我很好，就像對親生女兒一樣。”

雨薇聽著，心情很復雜。

一方面她為母親找到幸福而高興，另一方面又覺得有些別扭。

“那...他的兒子呢？”

“他是個好孩子，比你小兩歲，在省城工作?！睆埫廊A提起繼子，滿臉慈愛，“他對我也很好，從來沒有把我當外人?！?/p>

“逢年過節他都會回來看我們，還給我買禮物?！?/p>

“有時候我都覺得，我這個后媽當得比他親媽還稱職。”

雨薇點了點頭，內心深處有一絲說不出的感覺。

那個叫志明的人，得到了本該屬于她的母愛。

雖然知道這樣想不對，但她就是忍不住。

“媽，您...想過我嗎？”雨薇鼓起勇氣問道。

張美華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想，怎么會不想？每天都想?！?/p>

“我經常夢見你小時候的樣子，夢見給你梳小辮子，夢見你叫我媽媽。”

“可是我不敢聯系你，我怕你恨我，不愿意見我?！?/p>

“媽媽知道自己做錯了，拋下你們母女就走了，我不是個好媽媽。”

雨薇抱住了母親，母女倆緊緊相擁。

十一年的怨恨和思念，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眼淚。

“媽，我不恨您了?！庇贽痹谀赣H耳邊輕聲說道，“只要您過得幸福就好。”

張美華哭得像個孩子。

這些年來的愧疚和思念，終于有了一個出口。

晚上，張美華下廚給女兒做了一桌子菜。

都是雨薇小時候愛吃的，紅燒肉、糖醋排骨、西紅柿雞蛋...

“快嘗嘗，看看媽媽的手藝有沒有退步?！睆埫廊A不停地給女兒夾菜。

雨薇吃著熟悉的味道，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還是小時候的味道，一點都沒變。

“媽，您的手藝還是那么好。”

“喜歡就多吃點，你太瘦了?！睆埫廊A看著女兒吃飯的樣子，心滿意足。

“這么多年，我最想念的就是您做的菜?！庇贽闭嫘牡卣f道。

飯后，母女倆坐在沙發上聊天。

張美華拿出一個小盒子，里面裝著雨薇小時候的照片。

“這些我一直帶在身邊?！彼粡垙埖胤o女兒看，“你看，這是你五歲時拍的，那時候你最愛穿這條紅裙子?！?/p>

“這張是你小學畢業時拍的，你說要當科學家?！?/p>

“還有這張，是你考上大學時拍的，那時候你多開心啊?！?/p>

每一張照片，都承載著一段美好的回憶。

雨薇看著這些照片，仿佛又回到了童年。

“媽，我還以為您把這些都扔了呢?！?/p>

“怎么會？這些是媽媽最珍貴的東西。”張美華小心地撫摸著照片，“每當我想你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看。”

夜深了，母女倆終于各自回房休息。

躺在陌生卻溫馨的床上，雨薇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這些年來第一次，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母愛。

雖然時光不能倒流，但至少現在她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05

接下來的幾天，雨薇都住在母親家里。

白天，她們一起買菜做飯，就像普通的母女一樣。

張美華帶著女兒逛了附近的市場，介紹各個攤位的老板。

“這是張大爺，他家的菜最新鮮?！?/strong>

“這是李嬸子，她家的肉最實惠?！?/strong>

“大家都知道我有個女兒，今天終于見到真人了?！?/strong>

攤主們都很熱情，紛紛夸雨薇長得漂亮。

“美華，你女兒真孝順，大老遠跑來看你?！?/p>

“是啊，有這樣的女兒，你可享福了?！?/p>

張美華聽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雨薇看在眼里，心里暖暖的。

母親在這里生活得很好，有朋友，有關心她的鄰居。

或許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晚上，母女倆會一起看電視，聊天。

雨薇跟母親說起這些年的工作和生活。

“我現在住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廳，但是位置不錯，上班很方便。”

“工作也還算穩定，雖然有時候會加班，但同事們都很好相處?！?/p>

“就是...一個人有時候會覺得孤單。”

“那你有沒有男朋友？”張美華關心地問道。

雨薇搖了搖頭。

“談過幾個，但都沒有合適的?！?/p>

其實她心里清楚，這些年來她一直在逃避感情。

父親的離世，母親的離開，讓她對婚姻和家庭有了陰影。

她害怕再次失去，所以寧愿一個人。

“雨薇，媽媽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男人?！睆埫廊A握著女兒的手，“女人啊，還是要有個伴的?！?/strong>

“我看你繼父對您就很好?！庇贽鞭D移了話題。

“是啊，他人真的很不錯?！睆埫廊A的臉上又浮現出幸福的笑容，“平時不會花言巧語，但是很實在。”

“我生病的時候，他會整夜不睡地照顧我。”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他也不會問原因，就靜靜地陪著我。”

“有時候我想，如果當年遇到的是他，或許就不會有那么多的痛苦了。”

雨薇聽了，心情有些復雜。

母親現在確實很幸福，這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如果母親沒有離開，他們一家三口會不會也能找到相處的方式？

但是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第三天晚上，雨薇正在房間里看書，忽然聽到客廳里傳來開門的聲音。

然后是母親驚喜的聲音：“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說要明天嗎？”

緊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提前忙完了，想早點回來看你?！?/p>

雨薇的心跳快了起來。

繼父回來了。

她有些緊張，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陌生的“父親”。

“雨薇來了，就在房間里?！睆埫廊A的聲音傳來，“我去叫她出來見見你?！?/p>

“雨薇？你女兒？”男人的聲音有些驚訝，“她怎么來了？”

“這兩天一直住在這里，你們終于可以見面了?！?/p>

雨薇聽到腳步聲向她的房間走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

不管怎么說，這個人讓母親過得很幸福，她應該禮貌地對待他。

“雨薇，快出來，你繼父回來了?！睆埫廊A敲著門。

“來了。”雨薇應了一聲，起身向客廳走去。

她推開房門，走向客廳。

“雨薇，來，見見你繼父。”張美華笑著說道。

雨薇抬起頭，準備禮貌地打招呼。

但是當她看清楚那個男人的面容時，整個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