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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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的六十大壽,你到底來不來?”我握著電話,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八度。
“來,肯定來,我怎么能不來。”電話那頭弟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
“那你什么時候到?”
“快了快了,有點事耽擱了。”
掛了電話,我心里升起一種不安。弟弟和我已經三年沒見面了。最后一次見面時,他說要去南方闖一闖,此后再沒了消息。
我不知道今天見到的會是什么樣的弟弟。
也許一切都要從那個改變我們命運的1982年說起。
01
那是個普通的秋天。
父親下班回來時,臉色不太對勁。
他放下飯碗,低著頭說:“廠里要精簡人員,我被列入下崗名單了。”
母親手中的碗“啪”地掉在了地上。
我和弟弟面面相覷。
那時我二十歲,在讀大專。弟弟十八歲,剛高中畢業。
父親在國營紡織廠工作了二十多年,是家里唯一的經濟來源。
這個消息像一塊巨石,重重砸在我們家頭上。
“怎么會這樣?”母親聲音顫抖。
“廠里效益不好,國家開始搞改革了。”父親嘆了口氣,“不過廠長說可以安排一個子女頂替我的崗位。”
“爸,我去。”我第一個開口。
“不行,你還要上學。”父親搖頭。
“大哥上學,我去吧。”弟弟插嘴道。
父親看著弟弟,搖了搖頭:“你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自從父親下崗的消息傳來,家里的氣氛變得壓抑。
父親整天坐在院子里抽悶煙。
母親偷偷抹眼淚。
我知道必須有人站出來。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學校找輔導員辦理了休學手續。
回到家,我把休學證明放在了父親面前。
“爸,我去頂替你的工作。”
“不行!”父親拍桌而起,“我不能耽誤你的前程!”
“爸,現在家里需要一個經濟來源。我休學一兩年,等情況好轉了再回去上學。”
父親沉默了。
他知道我說的是實情。
那天晚上,一家人開了個小會。
最終決定由我去廠里頂替父親的工作。
第二天,父親帶著我去了廠里。
紡織廠的車間里機器轟鳴,空氣中彌漫著棉絮和機油的味道。
廠長是父親的老同學,見到我們熱情地打招呼。
“老李啊,這就是你兒子?”
“是啊,他來頂替我的崗位。”
廠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點點頭:“好,年輕人有股子闖勁,挺好。”
手續很快辦好了。
我正式成為紡織廠的一名普通工人。
第一天上班,我被分配到織布車間。
機器的轟鳴聲震得我耳膜生疼。
師傅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姓張。
“小伙子,先學會穿綜,這是最基本的。”
我點點頭,認真看著師傅的示范。
穿綜看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我的手指被線劃出一道道口子。
下班時,手上全是傷口,疼得厲害。
母親看到我的手,眼圈紅了:“兒啊,要不你還是回學校吧。”
“沒事,媽,我能行。”
晚上,我偷偷用鹽水泡手,疼得直咧嘴。
弟弟推門進來,看了看我的手:“哥,還是我去吧,你去上學。”
“你懂什么?專心找工作去。”
弟弟撇撇嘴走了。
那時我沒注意到,他眼中閃過的不甘。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逐漸適應了工廠的生活。
手上的繭子越來越厚,技術也越來越熟練。
師傅夸我學得快。
三個月后,我已經能獨立操作一臺織布機了。
工資不高,但足夠家里的基本開銷。
父親的情緒也漸漸好轉,開始四處打聽其他工作機會。
弟弟找了一份臨時工,在建筑工地上搬磚。
家里的生活開始步入正軌。
那天下班回家,我發現氣氛不對。
弟弟和父親坐在桌前,臉色都不好看。
“發生什么事了?”我問。
“你弟弟被工地辭退了。”父親的聲音有些低沉。
“為什么?”
“和人打架。”
我看向弟弟:“怎么回事?”
弟弟不說話,眼睛盯著地面。
“對方說了幾句難聽的話,他就動手了。”父親嘆氣道。
我走到弟弟面前:“你怎么那么沖動?”
“他們說我是沒本事的窮小子,說我哥替我養家。”弟弟抬起頭,眼中帶著委屈和不甘。
我一時語塞。
02
晚飯時,氣氛尷尬。
“爸,媽,我想去廠里工作。”弟弟突然開口。
“去哪個廠?”父親問。
“去大哥那個廠。”
我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弟弟。
“廠里現在不招人。”父親說。
“可以讓大哥回去上學,我頂替他的位置。”弟弟直視著我,“大哥不是一直想回學校嗎?”
飯桌上安靜了下來。
我放下筷子:“弟,我現在工作已經上手了,再堅持一段時間,等攢夠了學費,我自然會回去。”
“那要等到什么時候?”弟弟的聲音提高了,“你本來可以畢業的,現在全耽誤了!”
“夠了!”父親拍桌而起,“這事不要再提了!”
那天晚上,弟弟來到我的房間。
“哥,你真的不想回學校嗎?”
我嘆了口氣:“想啊,當然想。”
“那就讓我去廠里吧。我高中畢業,完全可以勝任。”
我看著弟弟堅定的眼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哥,你總是把我當小孩。我也想為這個家做點事。”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相信我能行?”
我沉默了。
弟弟的眼神讓我想起了小時候。
他總是跟在我后面,要和我比個高低。
無論是學習還是玩耍,他都想證明自己不比我差。
或許,這次我該給他一個機會?
“我考慮考慮吧。”我最終說道。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工廠的工作并不輕松。
每天站著十幾個小時,噪音大,棉絮多。
我不確定弟弟能否適應。
但另一方面,我確實想回學校完成學業。
我的同學們已經開始找工作了。
我不想在紡織廠一輩子。
周末,我去找了廠長。
“師傅,我有個事想和您商量。”
廠長放下手中的報紙:“什么事?說吧。”
“我想讓我弟弟來替我工作,我回學校繼續讀書。”
廠長皺起眉頭:“為什么?你在車間表現不錯,馬上就能升為技術工了。”
“我弟弟也很能干,高中畢業,學東西快。”
廠長思考了一會兒:“這事得和車間主任商量一下。”
我點點頭:“謝謝師傅。”
回家的路上,我忐忑不安。
不知道該怎么和父母說這件事。
晚飯后,我鼓起勇氣開了口。
“爸,媽,我想讓弟弟去廠里替我工作,我回學校繼續讀書。”
餐桌上一片寂靜。
弟弟驚訝地看著我,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你確定嗎?”父親問道。
我點點頭:“弟弟也不小了,他可以的。而且我確實想完成學業。”
“那廠里同意了嗎?”
“廠長說要和車間主任商量,應該沒問題。”
弟弟激動地站起來:“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母親擔憂地看著我們:“你們兄弟倆想清楚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想清楚了,媽。”我和弟弟異口同聲地說。
第二天,廠長給了答復。
同意我弟弟來頂替我的工作,條件是先試用一個月。
弟弟興奮得一晚上沒睡。
“哥,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
03
離開廠里那天,同事們為我送行。
師傅張握著我的手:“小李,你是個好小伙子,以后有出息了別忘了我們。”
我鼻子一酸:“師傅,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
離開車間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種解脫,又有一絲不舍。
這里承載了我八個月的青春。
弟弟接替了我的崗位。
我回到了學校,重新開始了學習生活。
剛開始,弟弟工作很積極。
每天下班回來都興致勃勃地講述工廠里的事。
“哥,主任說我學得快,比你當初上手還快呢!”
我笑著點頭:“那是,我弟弟聰明著呢。”
父親的臉上重新有了笑容。
母親又開始哼起小曲。
家里的氛圍比以前更和諧了。
我的大學生活也重回正軌。
為了不耽誤太多,我比其他同學更努力。
常常熬夜到凌晨,只為趕上進度。
老師們都夸我刻苦。
同學們都不明白,一個休學一年的學生怎么突然變得如此拼命。
他們不知道,我心里有一份責任。
我要對得起弟弟的付出。
時間如流水,轉眼一年過去了。
弟弟在廠里站穩了腳跟,工資也提高了。
但我注意到,他提起工作的次數越來越少。
偶爾回家時,臉上的疲憊掩飾不住。
“工作累嗎?”我問他。
“還行。”他簡短地回答,不再像以前那樣滔滔不絕。
我有些擔心,但又不好多問。
大學最后一年,我全身心投入到畢業設計中。
那時恰逢改革開放深入推進,外資企業開始進入中國。
我的專業是國際貿易,就業前景很好。
畢業前夕,一家外貿公司來學校招聘。
我順利通過了面試,成為了第一批被錄用的應屆畢業生。
回家報喜的那天,全家人都很高興。
“兒子,好樣的!”父親拍著我的肩膀,滿臉自豪。
母親包了一桌餃子,邀請了親戚來慶祝。
只有弟弟,笑容有些勉強。
“怎么了?不高興?”我悄悄問他。
“沒,為你高興。”他低頭喝了口酒。
飯桌上,親戚們都在夸我有出息。
“看看人家李家大兒子,大學畢業,進了外貿公司,前途無量啊!”
“是啊,比起來小兒子就差遠了,在廠里做工人,一輩子也就那樣了。”
我看到弟弟的臉色變得難看。
“弟弟也很優秀,他為了家里犧牲了很多。”我急忙說道。
但這句話似乎起了反效果。
弟弟猛地站起來,摔門而出。
我追出去,看到他站在院子里抽煙。
“別理他們,都是些沒頭腦的話。”我走到他身邊。
“哥,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就這樣了?”他突然問道。
“怎么會?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可我沒學歷,沒技術,除了在廠里還能干什么?”
我沉默了。
04
那是1985年,我大學畢業,開始在外貿公司工作。
初入職場,一切都很新鮮。
雖然只是一名普通業務員,但薪水比弟弟在廠里高了不少。
工作環境也好很多。
但我從不在弟弟面前提這些。
那年夏天,父親找到了一份保安的工作。
雖然工資不高,但總算有了固定收入。
家里的經濟壓力小了很多。
我提出要弟弟回學校繼續學習。
“現在爸也有工作了,我也能貼補家用,你可以去讀夜校或者函授。”
弟弟搖搖頭:“太晚了,我都不記得怎么學習了。”
“不會太晚的,趁年輕多學點總沒錯。”
弟弟笑了笑:“哥,你就別操心我了。我過得挺好。”
但我知道他過得并不好。
廠里的工作越來越不穩定。
國家的改革在深入,越來越多的國企面臨重組或倒閉。
弟弟所在的紡織廠也不例外。
1988年的一天,弟弟回來說廠里要裁員。
“這次可能連我也保不住了。”他眼中帶著憂慮。
“不會的,你技術好,廠里舍不得裁你。”我安慰他。
“哥,你不懂,現在不比從前了。廠里虧損嚴重,可能整個都要倒閉。”
我沒再說話。
弟弟說的沒錯。
那時候,全國上下都在經歷劇烈的變革。
許多原本穩定的工作崗位不再穩定。
而我,因為在外貿公司表現出色,已經升為了部門主管。
收入翻了幾番,生活條件也好了很多。
我在城里買了套小房子,接父母過來住。
弟弟婉拒了和我們同住的提議,仍住在老房子里。
“我習慣了。”他只是這么說。
1990年,弟弟所在的紡織廠最終還是倒閉了。
工人們領到了一筆補償金,然后各自謀生。
弟弟拿到了一萬多塊錢的補償。
“打算怎么辦?”我問他。
“做點小生意吧,現在不是流行個體戶嗎?”
我點點頭:“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自己能行。”弟弟的語氣很堅定。
那時的弟弟,剛滿二十六歲。
本該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紀。
但歲月和工作的辛苦,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不少。
弟弟用補償金開了個小雜貨店。
剛開始生意還不錯。
他每天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
我偶爾去幫忙,看到他和顧客討價還價的樣子,覺得很陌生。
這個曾經沖動任性的弟弟,變得越來越世故。
“生意怎么樣?”我問他。
“還行,能養活自己。”他簡短地回答。
我知道他不想多說,也就不再追問。
那幾年,我的事業也在蓬勃發展。
公司派我去了香港和日本考察市場。
回來后,我被提拔為銷售總監。
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后,改革開放進入了新階段。
我敏銳地感覺到了商機。
辭去了外貿公司的工作,和幾個朋友一起創辦了一家貿易公司。
開始做進出口貿易。
剛開始非常艱難。
沒有客戶,沒有資源,一切從零開始。
我常常熬夜到凌晨,為了一個訂單跑斷腿。
父母勸我別太拼命。
“兒子,錢夠花就行,身體要緊。”
但我知道,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必須抓住。
弟弟的雜貨店經營得越來越困難。
大型超市的出現,讓小雜貨店的生存空間被擠壓得越來越小。
“要不換個行業?”我建議道。
“換什么?我又不懂別的。”弟弟的語氣有些煩躁。
“我公司最近在招人,你要不要來試試?”
“做你的下屬?”弟弟冷笑一聲,“算了吧。”
我無言以對。
弟弟的自尊心太強,從小就是。
05
1994年,弟弟的雜貨店最終關門了。
他沒告訴任何人,包括我。
是母親偶然去看他,發現店門緊鎖,才知道這件事。
“你弟弟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母親擔憂地說。
我去找弟弟,發現他在家里喝悶酒。
“怎么不說一聲就關店了?”
“說了又能怎樣?讓你看我的笑話嗎?”
“我是你哥,關心你有錯嗎?”
弟弟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哥,你說當初如果你不讓我去廠里,我是不是會和你一樣?”
我一愣:“什么意思?”
“如果當初你繼續在廠里工作,我去讀大學,現在會不會是另一番景象?”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弟,人生沒有如果。當初是你自己要去廠里的,記得嗎?”
“我記得。”弟弟苦笑一聲,“是我自己選的路,怨不得誰。”
那天,我們兄弟倆罕見地喝了一場。
酒過三巡,弟弟醉得不省人事。
我扶他上床時,聽到他模糊地說:“哥,我不甘心啊...”
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樣疼。
1995年,我的貿易公司開始走上正軌。
有了固定的客戶和穩定的收入。
我買了更大的房子,讓父母搬了進來。
弟弟仍然拒絕和我們同住。
他開始做一些臨時工作,修修水電,開開出租車。
沒有固定的收入,生活時好時壞。
“要不我給你點錢,你重新開個店?”我提議道。
“不用,我自己能行。”仍然是那句話。
1996年,弟弟突然告訴我,他要去南方闖一闖。
“廣東那邊機會多,說不定能碰到好運氣。”
我知道勸不住他,只好給了他一些錢作為啟動資金。
“有困難就打電話,別硬撐。”
“知道了,哥。”
送弟弟上火車那天,他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哥,等我賺了大錢回來,請你吃飯。”
“好,我等著。”
火車緩緩駛出站臺。
弟弟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野中。
我不知道,這一別,會是這么長時間。
弟弟去了南方后,偶爾會打電話回來。
說在一家電子廠找到了工作,待遇不錯。
后來又說辭了工廠的工作,和人合伙開了個小加工廠。
再后來,電話越來越少。
有時一兩個月才打一次。
每次通話都很短,問他情況,總是說“挺好的”。
父母很擔心,但又無可奈何。
“這孩子從小就倔,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父親嘆氣道。
我的公司這些年發展得很好。
開始涉足互聯網領域,做起了電子商務。
互聯網在中國剛剛起步,機遇與風險并存。
我押對了寶,公司迅速擴張。
從一個小貿易公司,變成了有上百名員工的科技企業。
我經常出差,很少有時間回家。
但每次回家,都會帶上父母最愛吃的菜。
唯一的遺憾是,弟弟很少回來。
每年春節,他都找各種借口推脫。
“廠里忙,走不開。”
“趕訂單,老板不放人。”
父母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理解。
2002年,父親突發腦梗。
雖然及時送醫,保住了性命,但留下了偏癱的后遺癥。
我第一時間通知了弟弟。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我可能回不去...”
“爸很想你,你回來看看爸吧。”我打斷他。
“我...”
“你要是不回來,就永遠也別回來了!”
最終,弟弟還是回來了。
可當我在門口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卻瞬間淚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