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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市和諧養(yǎng)老院的走廊里，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正在給輪椅上的老人喂藥。

"陳師傅，您以前真的是銀行副行長？"年輕護士小王好奇地問道。

陳志華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沒有回答。三個月前，他還坐在寬敞的辦公室里簽署著數(shù)百萬的貸款文件，現(xiàn)在卻在這里為素不相識的老人端屎倒尿。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選擇，包括他的妻子和女兒。

但只有他知道，那張留在辦公桌上的字條絕不是一時沖動。

01

春城市建設銀行總部大樓35層，陳志華的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下午三點，秘書小張敲門進來："陳行長，市里的李局長來電話，說關于那筆五千萬的基建貸款..."

"你跟他說，我已經(jīng)不管這些事了。"陳志華頭也不抬，繼續(xù)整理著桌上的文件。

小張愣了一下："陳行長，您這是..."

陳志華抬起頭，四十八歲的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了許多。

這三個月來，同事們都發(fā)現(xiàn)他變了，經(jīng)常發(fā)呆，有時候開會開到一半就走神，桌上總是放著一些奇怪的資料。

"小張，幫我把這些文件交給王副行長。"陳志華站起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放在桌上，"還有，幫我轉告行長，我的辭職報告在這里。"

小張瞪大了眼睛："辭職報告？陳行長，您開玩笑呢吧？"

"沒開玩笑。"陳志華拿起外套，又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個牛皮信封，小心地放進內衣口袋，"以后這個辦公室就不是我的了。"

走出辦公樓的那一刻，陳志華回頭看了一眼。十八年的銀行生涯，從普通職員爬到副行長的位置，多少人羨慕的工作，他就這樣放棄了。

但他知道，有些東西比事業(yè)更重要。那個牛皮信封里的東西，是他這三個月來唯一的線索。

02

"你瘋了嗎？"妻子蘇曉燕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好好的副行長不當，跑去養(yǎng)老院當護工？陳志華，你到底怎么了？"

客廳里的氣氛劍拔弩張。女兒陳雨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去國外讀研，聽到父母爭吵，無奈地搖了搖頭。

"爸，您能不能告訴我們，您為什么要這樣做？"陳雨放下手中的衣服，"您這個決定太突然了，我們都接受不了。而且您最近幾個月就很奇怪，總是看一些奇怪的資料，還經(jīng)常半夜不睡覺。"

陳志華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妻子和女兒，心中五味雜陳。他想說，但不知道從何說起。有些事情，沉默了三十六年，要怎么開口？

"你們不會懂的。"他最終只說了這么一句。

"不會懂？"蘇曉燕激動地站起來，"我們結婚二十三年了，我還有什么不了解你的？陳志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那些資料是什么？你為什么要查養(yǎng)老院的信息？"

陳志華的身體微微一僵。蘇曉燕果然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常。

"曉燕，有些事情，我確實沒有告訴過你。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么樣？"蘇曉燕的聲音里帶著哭腔，"你告訴我，你到底在找什么？"

陳志華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等我找到了，我會告訴你的。"

這句話讓蘇曉燕更加憤怒："什么時候？一年？十年？還是永遠？"

陳志華沒有回答，起身走回了臥室。

那天晚上，蘇曉燕躺在床上哭了很久。二十三年的婚姻，她以為自己了解這個男人，但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陳志華心里有一個她永遠觸碰不到的角落。

03

春城市和諧養(yǎng)老院位于城南的山腳下，環(huán)境清幽，是全市最好的私立養(yǎng)老院之一。

院長張婉華看著眼前這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有些不敢相信："陳先生，您真的要來我們這里當護工？"

"是的。"陳志華的回答很堅定。

"可是...您之前是銀行副行長，這個落差..."張婉華仔細打量著他，"而且據(jù)我了解，您之前從來沒有聯(lián)系過我們養(yǎng)老院，為什么突然想來這里工作？"

陳志華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我一直對養(yǎng)老事業(yè)很感興趣，希望能為社會做點貢獻。"

"那為什么選擇我們這里？春城市有很多養(yǎng)老院。"

"因為...因為我聽說你們這里的老人都很可愛。"陳志華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

張婉華猶豫了一下："陳先生，恕我直言，護工這個工作很辛苦，而且薪水微薄，您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考慮清楚了。"陳志華點點頭，"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我希望能了解院里每一個老人的情況，包括以前住過這里但已經(jīng)離開的老人。"

張婉華覺得這個要求很奇怪："為什么？"

"這樣能更好地照顧現(xiàn)在的老人，避免犯同樣的錯誤。"陳志華的理由聽起來很合理。

張婉華點了點頭："可以，不過有些已故老人的資料涉及隱私，可能不能全部提供給您。"

"我理解。"

就這樣，陳志華開始了他的養(yǎng)老院生活。

04

第一個星期是最難熬的。

陳志華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給老人洗澡、喂飯、換尿布，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全新的挑戰(zhàn)。他的手被洗滌劑腐蝕得紅腫，腰因為長時間彎腰而酸痛不已。

"陳師傅，您真的以前是銀行副行長嗎？"年輕的護士小王一邊幫他擦藥一邊問道。

"嗯。"陳志華簡單地應了一聲。

"那您為什么要來這里？"小王的眼中滿是好奇，"我聽其他護工說，您經(jīng)常問一些奇怪的問題，比如以前住在這里的老人的情況。"

陳志華停下擦藥的動作："有些事情，必須要做。"

"什么事情？"

陳志華看了看她，沒有回答。

小王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再問下去。

晚上，陳志華躺在宿舍的單人床上，看著天花板。宿舍很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小柜子。

想想三個月前，他還住在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里，睡的是進口的席夢思床墊。

但他不后悔。

他從枕頭下拿出那個牛皮信封，里面是一些泛黃的紙張和一張小小的照片。在昏暗的燈光下，他仔細地端詳著那張照片，眼中滿是痛苦和愧疚。

每天晚上，他都會拿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記錄著當天接觸過的每一個老人的信息。姓名、年齡、入院時間、病情，以及一些看起來不重要但他覺得需要記錄的細節(jié)。

他在尋找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05

一個月后，陳志華已經(jīng)完全適應了護工的生活。

他照顧的老人們都很喜歡他。不像其他護工那樣匆忙和敷衍，陳志華總是很耐心，會陪他們聊天，聽他們講過去的故事。更重要的是，他總是會很仔細地詢問他們的過去。

"陳師傅，您真是個好人。"住在203房間的王奶奶握著他的手說道，"像您這樣的人，應該有好報的。"

陳志華苦笑了一下："王奶奶，好人不一定有好報。"

"那是因為時候還沒到。"王奶奶的眼神很慈祥，"我活了八十多歲，見過太多的事情。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陳志華的心里一動。時候未到...是啊，有些事情確實需要時間。

"王奶奶，您在這里住了多久了？"

"快十年了。"王奶奶嘆了口氣，"我剛來的時候，這里還住著很多老人，現(xiàn)在都...都走了。"

"那您還記得以前住在這里的老人嗎？"陳志華的聲音有些急切。

"記得一些。"王奶奶想了想，"有個林奶奶，人很好，就是有病，經(jīng)常忘記事情。還有個張爺爺，天天寫信，也不知道寫給誰..."

陳志華的心跳加速了，但他努力保持鎮(zhèn)定："能跟我詳細說說那個林奶奶嗎？"

"她啊，可憐的老人。"王奶奶的語氣有些傷感，"年紀輕輕就得了老年癡呆癥，但她有時候會突然很清醒，那時候就會哭，說有人答應過要來看她。"

"她...她還記得那個人的名字嗎？"

"記得，她總是念叨一個名字，但我聽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志什么的。"

陳志華的手開始顫抖，他緊緊握拳，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

"王奶奶，那個林奶奶現(xiàn)在在哪里？"

"唉，走了。"王奶奶搖了搖頭，"去年春天走的，到死都沒等到她要等的人。護士們說，她走之前一直在喊那個名字，很凄慘。"

那天晚上，陳志華失眠了。

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王奶奶的話在腦海中反復回響。志什么的...會不會是"志華"？

如果真的是，那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

06

接下來的幾天里，陳志華開始有意識地向其他老人和工作人員打聽關于那個林奶奶的事情。

護士長劉姐告訴他："林奶奶確實去年去世了，她是老年癡呆癥患者，在我們這里住了很多年。人很可憐，無兒無女，孤苦伶仃的。"

"她有沒有提到過什么人？"陳志華小心地問道。

"提到過，她總說有個人答應過要來看她，但從來沒有人來過。"劉姐嘆了口氣，"我們都覺得可能是她病糊涂了，胡亂想象的。"

"她...她叫什么名字？"

"林秀芳。"

陳志華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林秀芳...這個名字像一把刀一樣刺進了他的心臟。

"陳師傅，您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劉姐關切地問道。

"沒...沒什么。"陳志華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就是覺得這個老人很可憐。"

"是啊，她的房間里還留著一些東西，按照規(guī)定要保存一年。現(xiàn)在應該快到處理的時候了。"

陳志華的心臟狂跳："能讓我看看嗎？"

劉姐有些疑惑："陳師傅，您為什么對林奶奶這么關心？"

"我...我覺得了解以前住在這里的老人，能更好地照顧現(xiàn)在的老人。"陳志華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

劉姐想了想："也有道理。不過那些東西在倉庫里，鑰匙在張院長那里。"

"我知道了。"

07

接下來的幾天，陳志華一直在尋找機會接近倉庫。他需要確認那些遺物中是否有他要找的東西。

終于，在一個周末的夜班時，機會來了。張院長不在，值夜班的只有他和另外兩個護工。

"小李，小王，你們先去休息吧，我來守著。"陳志華對兩個年輕的護工說道。

"陳師傅，您辛苦了。"小李打了個哈欠，"那我們先去休息一會兒。"

等兩人離開后，陳志華悄悄地走向了地下室。他知道倉庫的位置，也知道鑰匙藏在張院長辦公室的抽屜里。

地下室很安靜，只有通風設備的嗡嗡聲。陳志華打開手電筒，找到了倉庫。他的手在顫抖，幾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倉庫里堆放著各種雜物，還有一些已故老人的遺物。陳志華仔細尋找著，終于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標著"林秀芳"的紙箱。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手心出了汗。

第一個箱子里是一些衣服，都很陳舊，但洗得很干凈。第二個箱子里是一些日用品，還有幾本泛黃的書。

當他打開第三個箱子時，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木盒。就是這個木盒，改變了一切。

"這些照片..."他顫抖著撿起其中一張，那是一張發(fā)黃的黑白照片。

"陳師傅，您怎么了？"值班護士小李走了過來。

陳志華沒有回答，他死死盯著照片上的人影，整個人開始劇烈顫抖。三十六年了，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看到這張臉。

他翻過照片，背后用鋼筆寫著一行字："等你回來"。

那一瞬間，陳志華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他猛地站起身，照片從指縫間滑落，雙腿幾乎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尋找，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自語，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