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紅燭喜被，是一個女子對一生的期待的開始。

一方銀紅的頭巾，一身洗的發白的衣服，舅媽就這樣嫁給了舅舅。

短短20年我看過了一個母親無法選擇的一生。

踹向奶奶的那一腳，是我選擇掙脫這一切的開始。

1

也因為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舅舅就在老屋后面蓋了兩間土坯房。

房子不大，一眼掃過去，只一張炕、一個灶臺、一張桌子并幾個凳子。

舅媽父母早亡，上面只有一個哥哥，還有一個潑辣的嫂子。

16歲的年紀，就被嫂子作主嫁給了舅舅。

換了五袋白面粉。

雖然舅舅不成器，但姥姥家因為地多算是村里的富戶。

姥姥雖是個和善的人，但舅媽的日子過得并不好。

因為一開始，舅舅就看不上舅媽。

舅舅初中畢業，覺得自己算是有文化的那波人，看不上大字不識一個的舅媽。

可是他脾氣差，愛犯混，村里沒有人愿意給他說媳婦。

所以姥姥見舅媽的嫂子來說親，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新媳婦進門的第一天，姥姥就說好好生個大胖小子，男人有了兒子就收心了。

這句話，舅媽記了一輩子。

第一年，生了個女娃。

一生下來的時候，舅舅說了句：「晦氣?！?/p>

第二年，舅舅賄賂了村醫，提前知道是個女胎，舅媽被打到流產。

可是死胎落下來，才發現是個成型的男嬰。

舅舅氣瘋了，差點打死村醫。

村醫不敢找事，因為舅舅在村里人稱「瘋子」，沒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

第三年，舅媽又懷了。

村醫為了報復舅舅，再三保證是個男胎。

舅舅因此殷勤的伺候起了舅媽，盼望她肚皮爭氣，給他生個兒子出來。

但很不幸，還是個女娃。

這個女娃，就是我。

我出生的第一天，就差點被我的父親掐死。

而我之所以活了下來，是我的姨姨抱養了我。

姨姨生育困難，結婚3年無所出，補藥喝了大把也不見效。

她的婆婆找了村里的神婆，得了一個土方子。

抱一個隔年死了兒子卻有兩個女娃家的孩子，可以用來給兩家都招弟，也就是招兒子。

燕燕已經大了，奶奶嫌她養不熟，就選擇了我。

女兒不值錢，奶奶只想掏三千塊錢。

舅舅見此手又放在我脖子上：“六千，多吉利，要是三千就只能把燕燕帶走?！?/p>

奶奶打聽了許久只有舅舅是符合條件的，想抱孫子的念頭讓她憤憤不平的掏了錢。

對外也只說我生下來就沒了氣，沒人在意一個女娃的死活。

就這樣，姨姨成了我的媽媽，而媽媽則成了我的舅媽，我的名字也成了宋招娣。

2

許是這個方法真的管用。

我被抱走的第一年，舅媽那邊就順利生下一個男孩，舅舅給起了名字叫燕華。

我那個被叫了4年的盼弟的姐姐也因此改名成了燕燕。

舅媽也因此不用再日日挨打。

又被舅舅殷勤地伺候了一段時間。

但村里總有嘴碎的人。

王二根是跟舅舅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誰也看不上誰。

他比舅舅結婚遲一年，但他媳婦肚皮爭氣。

剛進門兩年就生了三個兒子，其中兩個還是雙胞胎，所以總是喜歡向舅舅嘚瑟自己的三個兒子。暗諷舅舅沒本事，生不出來兒子。

舅舅因此倒騰來好多奇怪的補藥，那幾年舅媽沒少喝這些東西。

也不知道是補藥的效果，還是上天眷戀了舅媽一把。

次年，舅媽就又生了一個兒子。

但是難產大出血，以后再也不能懷孕。

舅舅因此沒少給舅媽臉色，有時想起王二根的話，就會動手打舅媽。

舅媽也覺得因為自己的原因沒能給舅舅多生幾個兒子，從來都是逆來順受。

被抱到姨姨家的第二年，

姨姨也生了個兒子，她婆婆直說菩薩保佑，神婆有靈。

等到孩子7歲了就去還愿，7歲在老家算是孩子站住了，活下來了。

可她終究是沒等到這個機會。

姨父翻遍字典，給表弟取了個名字，叫子龍，望子成龍。

而我還是招娣，他們想讓我再招個兒子出來。

我也從此改了口，叫起了爸爸媽媽。

弟弟出生后，媽媽奶水并不多，所以都只能緊著子龍來。

我一歲時就斷了奶，吃起了輔食。

說是輔食，不過就是開水泡了饃饃，還是放了很久的那種，奶奶舍不得給我吃好東西，因為我是借來的孩子，又舍不得那三千塊錢，保證我不會餓死就成，女娃長大了都是要給家里干活的。

等子龍大點可以吃輔食的時候。

奶奶就會把攢了很久的雞蛋拿一個出來做個雞蛋羹。

我是沒有份的，就是子龍吃不下也進了奶奶的嘴，連我媽都沒有份。

就這，奶奶還常罵我吃得多，說我是欠她家的，就應該少吃點，這債是要還一輩子的。

奶奶是個說一不二、性格強勢的人，家里大小事她都做主。

我爸是個愚孝的人，奶奶說的話沒有不聽的。

我媽也是個沒主見的，他們都不怎么敢管我。

可小孩子是容易餓的，餓哭了，奶奶就會拿雞毛撣子抽我，次數一多，知道疼了，就不會再哭，餓多了，也習慣了。

3

姥姥是個心軟的人，看不過，經常就把我帶在她身邊。

姥姥有五個孩子，現在在身邊的是二舅，二舅是個耙耳朵，被二舅媽管的死死的。

但二舅媽面子上是個識大體的人，所以在姥姥家的時候我倒是很少餓著。

舅媽生完燕國一年了奶水還是足，又只奶著燕國一個，姥姥就喜歡抱著我去舅媽蹭口糧。

舅媽并不覺得我媽憑空冒出來個女兒有什么不對，只是聽姥姥說我生下來就沒怎么吃夠奶水，可能是覺得我可憐，每次都會被喂得很飽。

燕姐已經6歲了，姥姥總夸她是個小大人。

因為舅舅和舅媽被出完氣后都是燕姐在做飯，還要幫著帶兩個弟弟。

舅舅也很聰明，從來不打臉，所以我從來沒有發現過，只當舅媽身體不好才經常臥病在床。

后來我知道，是因為燕華找我玩的時候總是跟我說：「等吃飯的時候我再回去，我爸吃飯的時候不打人?！?/p>

「舅舅也會打你們嗎？」

「打啊，不過我姐護著我媽不知道跑，我和燕國被打的少。」

燕華說起來這事也是嘻嘻哈哈的，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我心里不知道為什么很好奇，也很想看看，所以等下次燕華來找我的時候說舅舅不在家我就跟著去了。

燕華路上炫耀的跟我說：「我爸昨天拿來一桶油，我媽今天準備做白面油餅，可香了，你沒吃過吧?！?/p>

我確實沒吃過，這種精細的糧食奶奶只會留給子龍。

姥姥這邊是二舅媽管家，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能讓姥姥養著我已經是極限了，多余的，就不可能再有了。

就算有，也是背著我回家的時候做給自己的孩子吃，要不就是把吃的、孩子都帶回娘家。

我聽的口水直流，羨慕的望著燕華「那我能去你家吃嗎？」

「行啊，走?！寡嗳A說著就拉起我。

到了舅媽家，油餅已經快出鍋了，說是油餅，也只是鍋底蹭了一點點油，烤出來的餅，但這已經是難得的了，畢竟我還沒吃過沾了油的餅。

「招娣來了，等會嘗嘗舅媽做的油餅?！?/p>

舅媽很熱情的招呼我，說著已經翻餅出鍋，遞給我一個。

「燕燕，吃，媽特地給你做的，里面多放了豬油的?！?/p>

我怔住了，不知道該不該接過來。

“媽做的好吃，吃呀?！?/p>

燕姐一把拿過舅媽手里的餅塞給了我。

“媽，我吃，你去忙吧”

我看著黃燦燦的餅，無暇多想。

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小心地接過。

「嘶~呼~嘶~呼?！刮乙贿叴禋庖贿厯Q著手拿，剛出鍋的餅，實在有點燙。

「小心燙，放碗里吃吧。」燕姐說著遞給我一個碗。

舅媽已經轉頭去收其他的餅，對我和燕姐的話沒有什么反應。

我沒多想，只是看著這個屬于我的餅，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迫不及待下嘴咬了一口。

「哈~呼~哈~呼~」

我一邊燙得要死，一邊又舍不得吐出來，在嘴里翻了好幾遍整個吞了下去。

味道沒嘗出來，只覺燙得胸口疼。

「哈哈哈，看饞的你。」燕華嘲笑了我一下。

我頓時有些羞愧，不敢貿然再下第二口。

吹呼了半天，試試涼了才敢吃。

很香。

外皮烤的酥脆，內里軟糯又不失勁道，嚼勁十足。

我大口吞咽。

「燕燕，這幾個記得給你奶奶拿過去啊?！?/p>

舅媽又塞給我一個袋子。

我看著燕姐糾結的神情，小心的拿過袋子：「那我先走了。」

回去就笑著跟姥姥提起：“姥姥你不知道，舅媽今天把我認成燕姐了?！?/p>

姥姥愣了半晌：“你舅媽是個苦命人，我對不起她，你以后有出息了，記得好好孝順她?！?/p>

“孝順舅媽輪不到我吧，她三個孩子呢。”我不以為意的回道。

“記住我的話，有些事啊，以后你就明白了，別怪她。”姥姥摸著我的頭語重心長的說。

我并沒有放在心上，只當姥姥是心疼舅媽。

4

等到子龍3歲斷奶后，我才算是被正式接回了家里。

家里讓我感到無比陌生，明明是最親的人，卻總覺得隔著一層。

我媽一心都撲在子龍身上，沒什么時間管我。

奶奶則是只要看見我就剜我一眼，好像我在這個家就是多余的一樣。

5歲的孩子對外界的惡意無比敏感，所以總是避著奶奶走，吃飯也只能等大家吃完，在家里當個沒嘴的隱形人。

我爸前兩年就去了外地打工，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

所以在家除了體會到久違的饑餓感，偶爾被子龍欺負外，還算安寧，

我就這樣憑著出色的求生本能磕磕絆絆長到了7歲。

7歲到了該上學的年紀，村里好多和我同齡的孩子都上學了。

我知道奶奶不會同意送我去上學，雖說現在學費全免，但她不愿意再給我多花一分錢。

我想上學。

我想到了子龍，雖然比我小，可是他可以上幼兒園。

所以我這段時間極其殷勤的跟在子龍身邊，要啥給啥。

「宋招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想得美。」

「我是想上學，但是你想想，如果你也去上學，奶奶肯定每天都會給你零花錢，我說不定也會有，到時候我全給你怎么樣？」我對子龍誘哄道。

「而且早上學多好啊，你就早點有零花錢，到時候你想吃什么冰棍啊、辣條都可以。」

雖說奶奶疼子龍，可是多余的零花錢是沒有的，子龍明顯被我說的有些心動，見此我最后再扇了把火。

「不僅如此，你還可以向媽媽多要一份錢，這樣，你就有三份錢了，想吃啥有啥，村里那個有玩具車的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嗎，這些錢肯定夠買了?！?/p>

子龍一聽這話，當即跑去找奶奶。

撒潑打滾，撒嬌討要，沒一會奶奶就同意了。

「記住你說的話，不讓我就讓奶奶打死你。」子龍惡毒看著我說。

「記住了。」我一定死死地記得，不會忘的。

上學那天，子龍背著嶄新的書包，我的斜挎包還是嫌棄舊的裝里面臟了他的東西，才讓媽媽給我縫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終于可以去上學了，農活也能少干點。

因為幼兒園不在義務教育階段，所以我直接上了一年級，子龍在幼兒園。

村里的教學設施很落后，幼兒園和一年級不僅是同一個老師，還在同一個教室。

子龍因此發現了新“商機”，讓我給其他同學代寫作業。

所以我經常因為趕作業沒時間割豬草。

子龍為了零花錢會幫我引開奶奶的注意力，也因此，奶奶看見我時常會啐我一口：“果然是個賠錢貨，不干活，就把你賣了回本?！?/p>

我那時并沒有意識到，奶奶的話在暗示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