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山村里的王秀芳做夢也沒想到,她拼盡全力供養的孩子考上清華后,竟然開始疏遠她。
每月按時寄來的錢越來越多,但電話卻越來越少,連續三年春節都不回家。
當村民們都說她養了個"白眼狼"時,心如刀絞的王秀芳決定去北京看看,這個她視如己出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她永遠不會想到,推開李明房門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會讓她徹底懵了...
01
2001年的冬天,雪花紛飛的山村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王秀芳跪在丈夫王建國的遺體前,雙手緊緊抓著他冰冷的手。
"建國,你怎么就這樣走了?你讓我一個人怎么活?"
她的聲音嘶啞絕望,在空曠的屋子里回蕩著無盡的悲傷。
王建國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再也聽不見妻子的呼喚。
就在三天前,他還開著那輛老舊的拖拉機往縣城運貨,想著多賺點錢給家里改善生活。
誰知道在回家的路上,一個醉駕的司機撞向了他。
那個肇事司機撞死人后竟然逃逸了,只留下八萬塊錢的賠償金。
在村里,八萬塊算是筆不小的數目,足夠一家人生活好幾年。
可對王秀芳來說,再多的錢也換不回丈夫的命。
她和王建國結婚二十多年,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但夫妻恩愛,從未紅過臉。
如今天塌了一般,她不知道以后的路該怎么走。
"媽,您別哭了,我會照顧您的。"二十歲的兒子小偉紅著眼眶安慰道。
小偉從小就懂事,看著母親哭得死去活來,心如刀絞。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堅強起來,成為這個家的頂梁柱。
王秀芳擦了擦眼淚,強撐著點點頭。
"你還年輕,該出去闖闖。媽沒事,家里的活我還干得動。"
她不想拖累兒子,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年輕人應該去見見世面。
況且村里也沒什么賺錢的門路,只有出去打工才能有出息。
春節過后,小偉背著簡單的行李去了深圳打工。
臨走時,他緊緊抱了抱母親,眼中滿含不舍。
"媽,我會經常寄錢回來的,您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
王秀芳點點頭,目送著兒子的身影消失在村口。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王秀芳一個人。
白天她還能忙著做針線活,勉強不去想那些傷心事。
可一到夜深人靜時,孤獨和思念就像潮水一樣涌來。
她總是對著丈夫的遺像自言自語,仿佛他還在身邊一樣。
"建國,你說我一個人這樣過下去,有什么意思?"
王建國的照片是結婚時拍的,那時候他還很年輕,笑得很燦爛。
如今人去樓空,只剩下這張發黃的照片陪伴著她。
有時候王秀芳會把照片抱在懷里,想象著丈夫的溫暖還在。
就在王秀芳沉浸在喪夫之痛中時,村子另一頭發生了更大的悲劇。
李明的奶奶李老太正在院子里喂雞,突然倒在地上。
她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把正在屋里寫作業的李明嚇壞了。
"奶奶!奶奶!您怎么了?"李明撲過去抱住奶奶,聲音里帶著恐懼和無助。
鄰居們聽到哭聲趕來,慌忙把李老太送到衛生所。
村醫檢查了一番,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腦溢血,搶救不過來了。"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讓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李老太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次怕是挺不過去了。
十五歲的李明跪在奶奶床前,淚如雨下。
"奶奶,您不能走,您走了我怎么辦?"
他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從八歲父母去世后,奶奶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如果奶奶也走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兒,無依無靠。
李老太躺在病床上,呼吸越來越微弱。
她用盡最后的力氣握住李明的手,聲音微弱如絲。
"孩子...奶奶對不起你...沒能供你讀完書...你要...要好好活下去..."
李老太心里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讓孫子完成學業。
這孩子太聰明了,成績一直是全校第一,本來應該有美好的前程。
可家里實在太窮了,她一個老太太靠做零工根本供不起。
"奶奶,我一定要考大學,不辜負您的期望!"李明哭著承諾。
他緊緊握著奶奶的手,感受著生命的溫度在一點點流失。
李老太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仿佛看到了孫子美好的未來。
然后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李明抱著奶奶的身體嚎啕大哭,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遍了整個衛生所。
葬禮辦得很簡陋,只有十幾個村民參加。
李老太一輩子與世無爭,人緣還算不錯,但畢竟家境貧寒,也沒什么交情深厚的朋友。
李明獨自跪在簡陋的靈前,一跪就是整整三天。
他不吃不喝,眼睛哭得紅腫,嗓子哭得嘶啞。
村民們看著心疼,紛紛勸他節哀,但誰的話他都聽不進去。
村支書老陳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心里五味雜陳。
這么好的苗子,如果就這樣毀了,實在可惜。
02
"這孩子以后怎么辦?村里誰能收養他?"
老陳挨家挨戶打聽,但沒人愿意多養一張嘴。
現在家家戶戶日子都不好過,誰有閑心管別人家的孩子?
更何況李明已經十五歲了,正是能吃能花的年紀。
那天下著小雨,天空陰沉得像要掉下來一樣。
王秀芳披著蓑衣路過李家,看到李明獨自跪在泥濘中。
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泥水濺到了他的臉上,但他依然筆直地跪著。
這個場景深深刺痛了王秀芳的心,讓她想起了自己死去的丈夫。
同樣是突如其來的災難,同樣是生離死別的痛苦。
她能理解這種失去至親的絕望,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葬禮結束后,李明回到破舊的土坯房。
房子已經很久沒有修繕了,墻壁斑駁,屋頂漏雨。
奶奶的房間還保持著原樣,仿佛她只是出門買菜,隨時會回來。
李明靠吃村民送來的剩飯剩菜度日,有一頓沒一頓的。
第三天,王秀芳路過時看到他在院子里啃發霉的饅頭。
那個饅頭已經長了綠毛,正常人早就扔掉了,可李明還在硬咽著。
看到這一幕,王秀芳心如刀絞,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這么大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么能吃這樣的東西?
當晚,王秀芳徹夜難眠,腦海里全是李明孤苦伶仃的身影。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起了自己失去丈夫時的無助和絕望。
第四天早上,王秀芳提著熱騰騰的飯菜和藥品去了李明家。
推開門,她發現李明發高燒躺在床上,身邊連一杯熱水都沒有。
孩子的臉燒得通紅,嘴唇干裂,整個人看起來虛弱不堪。
"孩子,你怎么病成這樣?"王秀芳心疼地摸了摸李明的額頭,燙得像火炭一樣。
她二話不說,背起李明就往衛生所走。
五里山路,王秀芳一步一步地背著,汗水濕透了后背。
"嬸子...我重...您放下我吧..."李明虛弱地說道。
"別說話,保存體力。"王秀芳咬牙堅持著。
到了衛生所,村醫給李明打了退燒針,開了藥。
王秀芳墊付了八十元醫藥費,在李明床前守了一夜。
看著孩子燒得通紅的臉,她心疼得直掉眼淚。
李明醒來后第一句話就是:"嬸子,我會還您錢的。"
王秀芳搖搖頭:"傻孩子,說什么還錢不還錢的。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養病。"
李明病好后,王秀芳正式提出讓他搬到自己家住。這個決定在村里炸開了鍋。
"一個寡婦帶個半大小子,成什么體統?"劉大嫂當面質疑道。
"秀芳,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這孩子跟你有啥血緣關系?"
更有人惡意揣測:"莫不是看上這孩子長得好看,想給自己找個伴?"
王秀芳氣得臉色發白,但依然堅持:"我看不得孩子受罪,愛咋說咋說!"
李明聽到這些閑言碎語,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
他偷偷回到自己的破房子,寧愿挨餓受凍也不愿給王秀芳"招黑"。
王秀芳每天做好飯送到李明家,李明不開門她就放在門口。
有時飯菜被野狗叼走,有時被雨水淋濕,王秀芳心疼得直哭。
"明明,你開開門,嬸子求你了。"她隔著門喊道。
"嬸子,您別管我了,我一個人能行。"李明在屋里回應,聲音里帶著哭腔。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倔?你不吃飯怎么行?"
這樣的拉鋸戰持續了一個月,李明終于被王秀芳的真心感動,同意搬到她家里住。
"嬸子,我可以住您家,但我要干活抵房租和伙食費。"李明提出條件。
王秀芳笑著點頭:"好,你說了算。"
初到王秀芳家,李明極其拘謹。他不敢多吃一口飯,晚上睡覺連翻身都小心翼翼,生怕吵到王秀芳。
王秀芳像對待親兒子一樣關心李明,給他洗衣做飯、縫補衣服。每次看到李明瘦弱的身影在燈下埋頭學習,她的心都會一陣溫暖。
一個月后,李明第一次主動叫王秀芳"干媽"。
"干媽,今天我幫您把院子里的柴火整理好了。"
聽到這聲"干媽",王秀芳和李明都紅了眼眶。
當晚,王秀芳對著丈夫的遺像說:"建國,咱家又有兒子了。你在天有靈,也會保佑這孩子的。"
村民們的態度開始分化。部分善良的村民開始理解王秀芳的善舉,暗中支持她。
"秀芳這孩子心善,做了件好事。"
"那個李明也是個好孩子,學習好,人也懂禮貌。"
但仍有人冷嘲熱諷:"等孩子有出息了,看他還認不認你這個干媽。"
李明把這些話都聽在心里,學習更加努力,想用成績證明自己配得上王秀芳的付出。
2002年秋,李明以全校第一的成績升入縣重點高中。
王秀芳驕傲地對村民說:"我家明明就是讀書的料!"
03
明讀高一需要住校,每月的學費、生活費、資料費要四百元。
這四百塊錢對農村家庭來說是筆不小的開支,相當于村民大半年的收入。
所有的費用都要王秀芳一個人承擔,她感到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
但看到李明求知若渴的眼神,她咬咬牙還是答應了。
為了供李明讀書,王秀芳開始瘋狂接針線活。
村里人都知道她手藝好,做出來的衣服既合身又耐穿。
紛紛把家里的舊衣服拿來讓她改制翻新。
"秀芳,這條褲子幫我改改長短,我兒子長高了。"
"我家孩子的校服破了個洞,你幫忙補補,要補得看不出來。"
"這件棉襖能不能改小點?我想給孫女穿。"
王秀芳來者不拒,只要能賺到錢供李明讀書,再累也值得。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坐在昏暗的煤油燈下開始干活。
一針一線地縫著,眼睛累花了也不敢停歇。
經常干到凌晨兩三點才上床睡覺,第二天一早又要起來干農活。
她的手指很快就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結痂,結痂又磨破。
十個手指頭沒有一個是好的,都是傷痕累累。
有時候針扎到傷口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但她咬咬牙繼續干,一刻也不敢停歇。
為了省下更多錢給李明,她把自己的口糧減少了一半。
以前一頓飯要吃兩碗,現在只吃一小碗就放下筷子。
"媽媽不餓,你們吃。"她總是這樣說。
幾個月下來,王秀芳明顯瘦了一大圈。
原本就不算豐滿的身材,現在更是瘦得只剩皮包骨頭。
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像掛在衣架上一樣。
鄰居們看著心疼,勸她要注意身體。
"身體垮了可就什么都沒了。"
王秀芳總是擺擺手:"沒事,我身體好著呢。"
春耕時節,王秀芳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
家里沒有足夠的錢交李明下學期的學費,而農活又需要牛來耕地。
她在院子里來回踱步,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最終,她做了個讓自己心痛不已的決定——賣掉家里唯一的耕牛。
這頭牛是丈夫王建國生前花了很大代價買來的。
"這頭牛跟了咱家十幾年,舍不得啊。"鄰居老王嘆息道。
"是啊,當年建國買它的時候,我還心疼錢呢。"王秀芳眼圈紅了。
"為了孩子讀書,再舍不得也得賣。"她強忍著眼淚說道。
買主來牽牛的時候,那頭老牛似乎知道要離開了。
它在牛欄里不安地踱步,時不時發出低沉的哞叫聲。
被牽出院子時,它回過頭看了看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
那眼神里仿佛有著不舍和眷戀,看得王秀芳心如刀絞。
牛走遠了,她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哭了很久。
沒有了牛,春耕就只能靠人力,她一個女人家干起來格外吃力。
李明放學回家,第一眼就發現牛欄空了。
"干媽,咱家的牛呢?"他著急地問道。
王秀芳支支吾吾不愿意說,但架不住李明的追問。
得知王秀芳賣牛供他讀書,十五歲的少年當場就跪下了。
"干媽,我不讀了,我要打工還您錢!"他一邊磕頭一邊哭喊。
王秀芳第一次對李明發這么大的脾氣。
"你敢不讀書試試看,我跟你拼命!"她氣得渾身發抖。
"可是您為了我連牛都賣了..."李明抱著王秀芳痛哭。
"我憑什么讓您這樣苦?我不是您親兒子!"
聽到這話,王秀芳的心更痛了。
她緊緊抱著李明,眼淚如雨而下。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親兒子,比親兒子還親!"
"你要是不讀書,我這些苦就白受了!"
為了給李明騰出安靜的學習環境,王秀芳把家里僅有的兩間房分給李明一間。
她自己搬到堂屋,用幾塊木板搭了個簡易的床。
冬天的山村格外寒冷,堂屋里沒有火爐取暖。
王秀芳蓋著薄薄的被子,經常凍得徹夜難眠。
但她從來不在李明面前說一句苦,怕影響孩子學習。
每個月,王秀芳都要步行二十里崎嶇的山路給李明送生活費。
她還會帶上自制的咸菜和腌蘿卜,給李明改善伙食。
無論刮風下雨,還是烈日炎炎,她從未間斷過。
有時候下雨路滑,她摔得滿身泥濘也要堅持走到學校。
李明的成績一直保持在年級前三,各科老師都對這個苦孩子刮目相看。
"李明這孩子不簡單,將來肯定有大出息。"班主任張老師經常這樣夸獎。
王秀芳雖然不識字,但每次家長會都要參加。
聽到老師夸獎李明,她心里比吃了蜜還甜。
長期的勞累和營養不良,讓王秀芳的身體越來越差。
她患上了嚴重的胃病,經常疼得在地上打滾。
有時候疼起來連話都說不出,只能蜷縮在床上冒冷汗。
但她堅決不肯花錢去醫院看病。
"就是老胃病,忍忍就過去了。"她總是這樣說。
李明發現干媽的病情后,心疼得不得了。
他偷偷利用周末時間在縣城發傳單、洗碗賺錢給干媽買藥。
小小年紀的他,端著比自己還高的盤子洗碗,累得腰酸背痛。
王秀芳知道后又氣又心疼,罰李明跪了整整一夜。
"你的任務就是讀書,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干媽死也要供你到底!"她流著淚說道。
到了高三,李明面臨高考,壓力巨大。
模擬考試的成績時好時壞,讓他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為了給李明補充營養,增強體質,王秀芳開始養雞養鴨。
她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喂雞喂鴨,晚上還要收拾雞舍。
累了一天,還要在煤油燈下繼續做針線活賺錢。
高考前兩個月,王秀芳終于累倒了。
她在雞舍里突然暈倒,高燒三天三夜不退。
李明要放棄高考在家照顧她,王秀芳從病床上掙扎著爬起來。
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推向門外。
"你要敢不參加高考,我就死給你看!"
04
六月的烈日炙烤著黃土地,蟬鳴聲此起彼伏。當郵遞員騎著綠色自行車,鈴鐺叮當作響地沖進村子時,整個小山村都沸騰了。
"李明698分!全縣理科狀元!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
消息像野火一樣蔓延。
村頭的大槐樹下,平日里納涼聊天的老人們全都站了起來,眼睛瞪得滾圓。
田間地頭干活的村民們放下鋤頭,三三兩兩地聚攏過來。
王秀芳雙手顫抖著接過那張紅色的錄取通知書,上面"清華大學"四個金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在通知書上。
"我家明明考上清華了!清華啊!"
她的聲音哽咽著,在村子里回蕩。
圍觀的村民們嘖嘖稱奇,有人伸手想摸摸那張神奇的紙,卻又不敢,生怕弄臟了。
縣里的記者扛著攝像機來了,閃光燈啪啪啪地閃個不停。
王秀芳穿著她最好的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坐在自家破舊的門前,懷里緊緊抱著李明,臉上的皺紋都在笑。
劉大嫂踩著小碎步,低著頭走到王秀芳跟前,聲音小得像蚊子:"秀芳啊,以前是我嘴巴不干凈..."
"都過去了。"王秀芳拉住她的手,那雙被農活磨得粗糙的手溫暖有力。
夜深了,煤油燈在破舊的土坯房里搖搖曳曳。
王秀芳坐在炕沿上,面前攤著一堆皺巴巴的鈔票,一張一張地數著。
十元的、五十元的、一百元的...怎么數都不夠。
她走到墻角,顫抖著手從磚縫里掏出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布包——那是丈夫出事后礦上給的賠償金,她一分都舍不得花。
月光從窗欞灑進來,照在她花白的頭發上。
她咬咬牙,又從枕頭下摸出一個更小的包袱,里面是她結婚時戴過的金手鐲,在月光下泛著暗淡的光。
"孩子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她對著丈夫的遺像喃喃自語。
火車站里人頭攢動,蒸汽機車冒著白煙,汽笛聲震耳欲聾。
王秀芳拎著兩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裝滿了她親手做的咸菜、紅薯干、核桃仁。
她把僅有的五百塊錢塞進李明的口袋,那些鈔票被汗水打濕了。
"干媽..."李明噗通一聲跪在月臺上,額頭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一下、兩下...九個響頭,每一下都震得王秀芳心顫。
綠皮火車緩緩啟動,濃煙滾滾。
王秀芳追著車窗跑,她的布鞋踢踏踢踏地敲打著月臺,頭發在風中凌亂飛舞。
"明明!要好好讀書啊!"她的聲音被汽笛聲淹沒。
火車越來越小,最后變成遠山里的一個黑點。
王秀芳站在空蕩蕩的月臺上,夕陽西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每隔兩周,郵遞員的自行車鈴鐺聲就會讓王秀芳的心跳加速。
她總是第一個沖出門,眼巴巴地看著郵遞員從綠色帆布包里掏信。
"王秀芳,你家李明的信!"
她接過信封,上面的字跡工整秀氣。由于不識字,她總是小跑著去找張老師。
"干媽,我在清華一切都好。這里的梧桐葉子黃了,很美..."
張老師戴著老花鏡,一字一句地念著。
王秀芳坐在小板凳上,雙手緊緊攥著圍裙,眼睛瞇成一條縫,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在笑。
信封里還有照片——李明站在清華園里,身后是高大的梧桐樹,陽光斑駁地灑在他身上。
王秀芳把照片貼在墻上最顯眼的地方,每天都要看好幾遍。
后來村里拉了電話線,黑色的電話機像個怪物一樣蹲在村委會門口。
每次電話鈴響,王秀芳都會緊張得手心出汗。
她不會接電話,聽到李明的聲音從那個小孔里傳出來,總覺得那么遙遠,那么不真實。
"喂?干媽?"
"明明?明明是你嗎?"
"是我,干媽。我在北京挺好的,您別擔心。"
"明明,你什么時候回家看看?家里的蘋果都熟了..."
"干媽,我最近比較忙,過段時間一定回去。"
嘟嘟嘟...電話掛斷了。
王秀芳呆呆地握著話筒,半天才放下。
回家的路上,她的腳步格外沉重,秋風吹過,滿樹的葉子簌簌作響。
在北京見識了大城市的繁華,李明的眼界越來越開闊。
同學們家境優越,讓他更加意識到自己出身的貧寒。
室友小張的父親是某部委的處長,室友小李的母親是著名企業家。
他們談論的話題李明很多都插不上嘴。
"我爸說,畢業后我直接進他們單位。"
"我媽已經給我在國外聯系了研究生項目。"
李明只能沉默地聽著,心里五味雜陳。
他開始對農村生活產生某種程度的"羞恥感",覺得自己的出身配不上清華學生的身份。
同時,他也更加感激王秀芳的恩情,內心矛盾復雜。
他覺得自己配不上王秀芳的付出,反而不敢面對她。
05
李明大學畢業后,憑借優異成績進入北京一家大型國企,起薪八千元,在當時算是相當不錯的收入。
第一個月,他就給王秀芳寄了兩千元生活費,相當于村民一年的收入。
王秀芳拿著匯款單激動得直哭:"明明真的有出息了!"
村民們都羨慕王秀芳:"養了個好兒子,后半輩子享福了!"
2010年春節,李明以"單位加班"為由沒有回家過年。
這是他離家后第一次不回家過年,王秀芳失望得整夜失眠。
"喂,明明嗎?"
"干媽,是我。"
"你怎么不回家過年?"
"單位加班,走不開。我已經給您寄了錢,您買點好吃的。"
"我不要錢,我要你回家。"
"干媽,您別這樣,等忙完這陣子我就回去。"
電話里總是傳來"嘟嘟"的忙音。
王秀芳獨自一人包餃子、放鞭炮,對著空房子自言自語:"建國,咱家明明不回來過年了。是不是我這個干媽做得不好?"
村民開始議論:"城里人就是薄情,有錢了就忘了根。"
李明寄的錢逐年增加:兩千元、三千元、五千元。
但電話越來越少,每次通話不超過五分鐘就匆匆掛斷。
王秀芳幾次想去北京看他,都被李明以"工作忙"為由阻止。
"干媽,您年紀大了,別來回折騰。我會抽時間回去看您的。"
"可是我想看看你在城里過得怎么樣。"
"我過得很好,您不用擔心。北京這邊不方便,您還是別來了。"
2011年、2012年連續兩年春節都沒回家,只是寄了更多的錢。
村民的風言風語升級了。
劉大嫂酸溜溜地說:"當初我就說了,養不熟的白眼狼。"
"有錢了就想撇清關系,農村的干媽多丟人啊。"
"人家現在是城里的大人物,哪還記得咱們這些土包子。"
王秀芳表面為李明辯護:"明明工作忙,理解理解。"
心里的失落和委屈卻越來越深。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
2013年秋,王秀芳多年的胃病惡化,開始吐血。
村醫檢查后臉色凝重:"必須馬上住院,可能是胃穿孔。"
王秀芳住院期間給李明打電話,電話里傳來嘈雜的會議聲。
"明明,干媽住院了..."
"什么?住院?嚴重嗎?"李明聲音有些慌張。
"醫生說是胃穿孔,要開刀..."
"那您好好治療,錢的事不用擔心,我馬上給您匯款。"
"我不是要錢,我是想見見你..."
"干媽,我這邊開會,改天再聊。您注意身體啊。"
電話匆匆掛斷了。
住院一周花了八千元,李明連一個主動的慰問電話都沒有。只是按時匯了錢過來。
出院時,王秀芳拿著厚厚的病歷,心如死灰。
"這孩子真的把我忘了,我在他心里連個陌生人都不如。"
村民們安慰她:"算了吧,人家現在是城里的大人物了。"
王秀芳越想越不甘心:"我要去看看,這孩子到底怎么了。就算是要個說法,我也得去一趟北京。"
她偷偷打聽到李明的工作單位和大概住址,賣掉家里的豬和雞,湊了一千元路費。
2013年12月,瞞著所有人,王秀芳獨自踏上去北京的火車。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家鄉,第一次坐火車。
在火車上,她哭了一夜:"明明,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干媽?"
王秀芳在北京人生地不熟,連地鐵都不會坐。
問路時因為方言重,很多人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大哥,請問怎么去這個地方?"她拿著寫有李明單位地址的紙條問路人。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好心的路人指了指地鐵站:"坐地鐵。"
王秀芳在地鐵站門口轉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買票,怎么進站。
最后只好花了幾十塊錢打車。
好不容易找到李明的單位,被門衛告知:"李明今天不在辦公室,去外地出差了。"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
"不清楚,可能要一周。"
王秀芳在公司門口等了半天,向其他員工打聽到李明住的小區地址。
拖著疲憊的身體和簡陋的行李,她輾轉找到了李明的住處。
來到李明住的小區,保安大爺很熱情:"大媽,您是來找小李的吧?"
"您認識他?"
"當然認識,好孩子啊。經常有你們農村來的家長找他。"
王秀芳聽得云里霧里:"什么家長?"
保安大爺指了指樓上:"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今天又有好幾個家長在等他。"
王秀芳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李明住處的樓層。
王秀芳顫抖著手推開門,看到里面的一切,徹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