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婷婷,成績出來了嗎?”
2018年6月底,河南某地,蘇宏一臉急切的敲開女兒房門,詢問高考總分成績,剛進門,便看到女兒蹲坐在電腦面前,她一次又一次的按著“刷新”鍵,見女兒臉色不太對勁,連忙走上前。
蘇宏盯看著電腦,當成績頁面刷新出來的一瞬間,他不由得一愣,盯看總分良久,半晌都沒回過神來,他伸出手指,指著總分數字,顫顫巍巍的說著:
“多少?這是多少335分?這,這怎么可能?”
不僅僅是他,就連蘇婷婷也是一臉驚愕,就算高考發揮失常,也不可能是335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宏是當地檢察院一位檢察官,出身較為普通,小時候為了讀書,吃了不少的苦頭,大學畢業后,他一邊考公,一邊打工,一邊照顧生病的母親,憑借頑強的毅力才一步步考進檢察系統,成為本地人眼中“改變命運”的典范。
也正因如此,他尤其看重“教育”。
蘇婷婷出生后,他也將所有的心思放在女兒身上,蘇婷婷聰明伶俐,從小成績名列前茅,小學時她就自學古文,中學時自制錯題本厚得像電話簿。晚自習后回來不喊累,第一時間坐下復盤錯題。
蘇婷婷從沒有讓他失望。
這句話,蘇宏在心里重復了無數遍,如同默念某種堅定的咒語,
上了高中后,蘇婷婷在家中就像一個嚴謹的時鐘,從不偏離軌道。她每天早晨六點起床,洗漱完畢后在陽臺那張小書桌前坐下,望著東邊的晨光讀語文古文十分鐘,然后才開始吃早飯。
蘇宏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節奏。他不再催促、不再嘮叨,甚至不再多說“加油”這種話
書房墻壁上的那幾張模擬考試成績單,是蘇婷婷主動貼上去的。
每次成績出來,她便拿著紅色回形針,小心翼翼地將紙張固定在指定的位置上。年級排名、總分、各科分數,她用藍筆標出,高亮標注。每一次成績都在600分之上,仿佛一組冰冷而有力的證據,昭示著她離北師大越來越近。
在那些紙張的正下方,墻角一塊略有磨損的白板靜靜立著,白板上用黑色馬克筆寫著三個字母——BNU。
那是北京師范大學的英文縮寫。
三個字母,是她最小也是最宏大的夢想。
他見女兒這么刻苦努力,也說了一句:“女兒,爸不是要你非得上哪個大學,但你要記住,想要出人頭地,讀書就是最好途徑,能考上一所好大學,就能遇到更加優秀的人,你也能學到更多為人處世的道理?!?/p>
高三的生活枯燥、壓抑。學校每周都有兩次晚自習,回到家已經九點四十??商K婷婷總會在飯后坐回桌前,復盤錯題、整理筆記,直到十二點。
臨近高考的那個月,蘇宏推掉了幾個重要的出差,連應酬都能躲就躲,只為每天回家能陪女兒吃晚飯。
此刻,他并不知道,一場風暴在高考中的寂靜中悄然醞釀。
六月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照在一切裸露的表面上,校園外,成群的家長在樹蔭下焦急等待著,手里的礦泉水瓶早已溫熱,腳底的影子卻一點點被拉長。
蘇宏站在人群最外側,雙手背在身后,白襯衣早已被汗水打濕了后背。他沒有撐傘,汗珠從額頭流過眉骨,卻絲毫不為所動。那是一種他在法庭上也常見的“等待”——焦灼、沉默、無法插手的等待。
考點的鈴聲終于響起。學生們陸續走出考場,有人歡呼、有人痛哭、有人神情恍惚。蘇宏的目光穿透嘈雜的人群,在擁擠的人潮中快速掃視。
直到——他看見了蘇婷婷。
她背著書包,步伐平穩,短發有些凌亂,臉上浮著疲憊卻鎮定的神情。她沒有像其他考生那樣興奮地奔跑,只是平靜地朝著蘇宏走來。
“爸?!碧K婷婷喚了一聲,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擊中了他內心。
“怎么樣?”他盡力讓自己的語氣平和。
蘇婷婷輕輕點了點頭,咬了咬下唇,似在斟酌措辭:“我感覺還行,發揮得挺正?!婪值脑?,大概在625分上下吧?!?/strong>
蘇宏沉默了兩秒,隨后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好樣的?!?/p>
父女兩人耐心的等待著成績放榜,這半個多月,蘇宏比任何一個人都要著急,可他怎么都沒想到,查分的成績竟然會是335分。
他盯著界面,喃喃自語:“語文92,數學65,英語81,綜合分102,總分340分?!?/p>
蘇宏怔住,接過電腦,盯著頁面反復確認。數字沒有錯。他喉頭一緊,眼角抽動,仿佛有什么重物砸在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
“這絕不可能?!彼а赖驼Z,“你模擬都是600分,這次也說發揮正?!趺纯赡埽俊?/p>
他努力壓制內心的憤怒與混亂,翻出她的估分記錄,翻出她的歷次成績單,一項一項對照著查。
“是不是系統出錯了?是不是打錯準考證號?是不是你輸錯信息了?”
一連串問題拋出,蘇婷婷搖頭,眼淚終于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她哭得并不激烈,卻哭得極其安靜。她用手抹了一把淚,喃喃重復著一句話:
“我明明考得挺順利的……怎么可能三百多……”
蘇宏癱坐在一旁,300多分的成績,別說是北師大,一所較好的大學都考不上,他面如死灰,看著女兒悲痛的模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沒事,沒事,盡力就足夠了,來年我們在戰?!?/p>
事已至此,除了復讀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蘇婷婷輕輕的“嗯”了一聲,語氣到這一絲哽咽,三年寒窗苦讀,次次考試都是班級前列,然而高考卻是一塌糊涂,這誰能接受???
從成績公布那刻起,這個家就沉寂了下來,沒有人再提起“北師大”,沒有人再討論未來的志愿。
夜晚,蘇宏坐在書房中一夜未眠,臺燈下那張寫有“BNU”的白板被他擦得一干二凈,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第二天一早,他拖著沉重的身軀去了單位,眼神渾濁,像是被人一夜抽空了精氣神。
單位里,同事們打著早招呼,他一個都沒回應,只悶頭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半天沒動一根手指。
“老蘇,怎么了?你家姑娘不是估了600多?北師大不穩拿嘛?!备舯谵k公室的王檢調侃著走過來,見他臉色發青,才意識到氣氛不對。
“別提了……”蘇宏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他閉了閉眼,聲音低下去,“估分600多,結果只出了340,差一半?!?/p>
“什么,還真奇了怪了……”
那同事愣住了,站在那里半晌沒說出話。
“怎么了,哪里奇怪了”蘇宏揉著臉,隨口問了一句,可他沒想到,這隨口的一句話,竟然掀開了一陣驚濤駭浪。
“老楊的兒子,你還記得嗎,就那個高高帥帥的小伙……”他遲疑著開口,“平時穩定在550分,這次……也才230分?!?/strong>
空氣霎時凝固。兩人沉默地對視,眼中除了錯愕,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戰栗感。
“你確定不是考砸了?”
“我見過他兒子幾次,挺有禮貌的,成績也好,心態一直很穩定,不像是考砸了。”
蘇宏愣了愣,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她高三全年,平均分數600分,從沒低過。數學和英語一向是強項,但是這一次怎么可能突然各科都崩盤。
蘇宏滿臉疑惑,眼神中閃過驚恐,一陣寒意,從兩人腳底往上竄。蘇宏的喉結動了動,聲音低沉下去:“你說,會不會出問題了?”
兩人雖然沒有明說,但兩人在“職場”內摸爬滾打了多年,也知道這里面的事盤根交錯。
當天傍晚,蘇宏回到家中,飯菜還沒端上桌,蘇婷婷正坐在沙發上翻看往年的試卷,眼睛酸澀卻強忍著不哭。
蘇宏心口一痛,他強行壓下眼角的濕意,他有些不敢將這件事告訴女兒,但如果連這件事都有問題,不僅是他的孩子,其他的人的孩子又該怎么辦?
他掐頭去尾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女兒講了一遍。
蘇婷婷抬起頭,嘴角抽了抽,卻沒笑出聲,“原來……不是我一個人?!彼粗约旱氖种?,“這幾天,我一直覺得自己瘋了,怎么可能一下子掉三百分,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進了考場就暈了?!?/p>
蘇宏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他利用自己的人脈關系,悄悄開始聯系其他家庭。
短短幾天時間,事情像滾雪球一般發酵。
除了蘇婷婷和老楊的兒子,又有兩名家長聯系了蘇宏,他們的孩子成績一貫穩定,卻也出現了類似“斷崖式”的下跌。
四個孩子,四份成績,全部“失?!?。
蘇婷婷:估分625,實際335。
楊某:估分550,實際270。
李某某:估分530,實際243。
余某:估分515,實際261。
四人之間沒有交集,不是一個學校,卻都在同一個地市,最要命的是,這四人的原始成績單上,語文和數學都扣分離譜。
幾位家長對視一眼,凝重的點點頭,他們都不希望孩子被“高考”這一座大山攔住,
“走吧?!碧K宏帶著他們前往了相關部門,這一句話,像壓抑了許久的信號。
四人邁步一座大樓,走廊空蕩冷清,只有前臺的空調機在低聲運轉。蘇宏提前預約過,幾分鐘后,一名身穿白襯衣的男工作人員引他們進入三樓會議室。
工作人員禮貌地請他們坐下,然后攤開檔案:“我們已查閱了你們四位孩子的高考成績與系統記錄,確認分數無誤,錄入流程沒有異常?!?/p>
“沒有異常?”楊某忽然抬頭,嗓音有些尖銳,“你知道我兒子平時成績是多少?五百五十起步,這次才考了270?你告訴我正常?”
李翠芳也忍不住開口,語速有些急促:“我女兒最后一模是全校前二十,這次出來才兩百八,語文不到六十分,我教了十幾年書,別說我偏心——那試卷分數不可能?!?/p>
工作人員臉色未變,重復著同樣的話:“我們已反復核對,系統無誤?!?/p>
蘇宏盯著他,緩緩開口:“那就查卷?!?/p>
一秒,兩個,五秒鐘過去,房間內鴉雀無聲。
工作人員一愣,臉上的微笑稍顯僵硬:“抱歉,根據規定,高考為國家級考試,試卷統一保管,不予查閱?!?/p>
“我也是公檢人員,我知道流程,但我必須給我孩子一個交代?!碧K宏態度堅決。
工作人員的眉頭終于皺起,語氣也變得婉轉:“這類申請很少成功,家長若一味堅持,會引發不必要的輿情,也容易對孩子帶來心理負擔,建議冷靜……”
“你在威脅我?”楊萬強猛地站起,臉色漲紅。
“我只是提醒?!睂Ψ揭琅f平靜。
空氣像被潑了油,隨時可能點燃。
蘇宏沒有吭聲,目光卻愈發堅定。他沒有發火,而是將文件一一整理好:“我們走吧?!?/p>
當晚,蘇宏賭上了自己的工作,他坐在書桌電腦前,一字一句,開始起草那篇萬字長文:《標題:高考分數被調包?四位家長聯合呼吁徹查真相》
他用了十幾個小時,將自己女兒蘇婷婷的成長軌跡,從小學成績、獲獎證書、到高中階段的模擬考一一羅列。他甚至詳細列出了歷次成績的分布變化曲線圖,附上照片、證人簽字、學校蓋章的推薦材料。
這篇“舉報”文章迅速引起了軒然大波,一些家長和學生紛紛留言,也都表示自己的分數“有問題”,記者們也隨之介入調查,相關部門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一通電話很快打了進來:“蘇先生,我們已經關注了你寫的文章,經過我們一致協商,會進行一次更詳細的核查,我們會公開答題卡!”
蘇宏總算是松上了一口氣。
7月初,熱浪滯留在城市上空,整個城市像是裹在一層黏稠的悶氣中,蟬鳴不停,空氣幾近凝滯。而蘇宏的生活,也正陷入一種近乎窒息的等待。
從舉報引發輿論,到相關部門回應“將對相關考生成績進行核查”,已經過去五天了。
這五天,他幾乎沒有合過眼。
白天,他在辦公室像一個隨時等待宣判的律師,一遍遍檢查自己和女兒蘇婷婷的資料,打印、歸檔、標記。夜晚,他在女兒房門口踱步,聽著屋里微弱的翻頁聲,時不時傳來鋼筆劃過紙面的窸窣,那是蘇婷婷在謄寫自己記得的高考試題——她想還原那場考試,哪怕只是一部分。
7月3日下午三點半,蘇宏等來了電話。
“蘇先生,您好。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計劃明天上午九點,在教育大樓調閱蘇婷婷等四位考生的原始答題卡?!?/p>
那一刻,蘇宏握著手機的手輕輕顫了一下,他在陽臺上站了很久,腳下是城市喧囂,但他耳邊只剩下一種聲音——沉重而有力的心跳。
可變故,總在最不應該發生的時候發生。
7月4日早上六點,天還未全亮,蘇宏便早早起床,他穿上那件深藍色的襯衫,燙得筆挺,系好表帶,帶上文件包,像是赴一場極為莊重的聆訊。
八點五十二分,他準時抵達教育大樓,三位家長也已到齊。大家眼神交錯,一種近乎審判日般的緊張在空氣中蔓延。
“今天,不只是看試卷,更是給孩子一個答案?!逼渲幸晃荒赣H低聲說。
九點整,他們剛剛走進大廳,迎面走來一位工作人員,神色略顯尷尬。
“幾位,非常抱歉,今天的調閱需要臨時推遲一下。”
四人一愣,蘇宏眉頭一跳:“推遲?什么意思?”
工作人員躲閃地笑了笑:“有點系統調檔流程上的技術問題,領導說,明天同一時間,還是這里,我們重新安排?!?/p>
“技術問題?”蘇宏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微涼,“昨天還說一切準備就緒,今天就出問題了?”
“蘇先生,我也是臨時接到通知,請您理解一下?!?/p>
大廳的冷氣像是直接灌進了骨頭里。
那一刻,幾位家長都沉默了。沒有人吵鬧、沒有人發火,但空氣中壓抑得像是一張拉滿的弓弦,隨時可能斷裂。
從教育局出來后,陽光刺眼,熱浪席卷。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楊家父親首先開口,“明明已經說好調卷,卻又突然‘技術問題’?而且剛好在前一天出問題?”
“是啊,”另一個家長低聲接話,“不就是幾份答題卡嗎,不至于一整天都調不出吧?”
“會不會是……”另外一人沒有將后面的話說出來,但每個人都面露擔憂之色。
風越刮越猛,網絡輿論像一只被驚擾的鳥群,再次升空。
而蘇宏知道,他們只剩下一次機會,如果再被推諉一次,恐怕不僅是他女兒的希望徹底幻滅。
他們焦急的又等待了一天,次日,蘇宏、蘇婷婷以及其余的幾位家長再次來到了教育大樓,工作人員滿臉笑意,耐心的勸誡了一句:“你們還是決定要查,查了可就沒法回頭了,你們要好好的考慮一下?!?/p>
蘇婷婷一聽這話,怒氣沖沖的說:“我不信我會考這么差,把試卷拿出來,讓我們查,難不成你們心虛?”
他們早已經下定了決心。
蘇宏等人在兩名監察人員和一位記錄員陪同下,進入了一個封閉式的小房間。
蘇宏坐在蘇婷婷身側,雙手交叉抵在桌面,指節隱隱泛白,他眼角布滿了細密的血絲,臉上的每一條皺紋仿佛都寫著這幾天的煎熬。
監察人員將一摞厚實的答題卡影印件被小心地擺上桌:“請放心,這是經過備案封存的復印件,影印來源于高考閱卷系統留檔?!?/p>
蘇宏伸出手,指尖在那張語文卷的第一頁輕輕一觸,仿佛那紙張有燙意。他沒有急著翻看,而是望向蘇婷婷。
“婷婷,你來?!彼吐曊f。
蘇婷婷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翻開第一頁。
第一眼,她只是怔住。
第二眼,眉頭緩緩皺起。
第三眼,她的呼吸開始不穩:“爸……這不是我寫的?!?/p>
聲音不大,卻帶著極強的震動感,像一塊沉石砸入水面。
監察人員頓時坐直了身體:“蘇同學,請你冷靜。你能說說,為什么覺得不是你寫的嗎?”
蘇婷婷壓抑著呼吸,指著答卷上的字跡:“我的字,不是這樣。字形太圓潤了,我的字是偏瘦、偏直的,尤其是‘國’這個字,我平時喜歡少寫一橫,卷子上卻寫得很標準。”
她翻到作文頁,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還有——我寫的作文是《2035的我們》,是議論文。這篇是《不負時光》,完全是記敘文風格!”
她一邊說,一邊指著文中幾段:“這是高中語文組經常講的模板文風,基本套話。我不可能寫這樣的內容,我連這種青春回憶結構都沒練過!”
工作人員讓她冷靜,緩緩的開口:“蘇同學,你確定嗎,那這個又怎么解釋呢?”
“什么這個?”蘇婷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卻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開口:“這到底是……什么?”
蘇宏也察覺到女兒的異常,連忙走上前,僅僅只是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畫面,讓他驟然一驚,面色發白:“這,這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