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他老實說，你在哪染上的？”

妻子劉菊香聲音發抖，指著丈夫吳天明怒吼，吳天明耷拉著腦袋，仍由劉菊香罵，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染上的。

75歲的吳天明，原是一名備受師生尊重的語文老師，哪怕退休了，逢年過節還有人上門送水果、送茶葉，在劉菊香眼里也是個對家庭負責，對子女關心的好丈夫，可誰也沒想到，就這么個一輩子板板正正的老教師，會被人指著鼻子低聲議論：“吳老師正經了一輩子，怎么得了臟病。”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劉菊香，那天吳天明起床，站起來眼前發黑，還隱隱作嘔，走路歪歪扭扭，扶著腦袋靠在門板上，足足十五分鐘還沒緩過神，劉菊香扶著他重新回去睡，吳天明逞強，硬說自己沒事，只是起太猛，腦子沒反應過來。

吳天明拖著病體坐在陽臺上看書，書翻了幾頁，就撐不住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打盹，劉菊香見狀，摸了摸他額頭，吳天明額頭上滲著細汗，呼吸有點重，吳天明是不是感冒了，給他拿點感冒藥吃。

吳天明接過藥，一仰頭吞了，靠在沙發上歇了一會兒，出了一身汗后，頭輕了很多，身體也沒那么累，他就繼續看書寫字。到了第三天，天沒那么熱，吳天明看了一天書，看得眼睛酸痛，他想去戶外釣魚，便扛著魚竿出門。

吳天明坐在河邊坐了一上午，太陽還是不大，到了中午收竿時，他覺得有點冷，風吹在后頸上，透著一股子陰涼，像貼了一片冰片，他以為是風大，也沒多想，可釣到一半，剛彎腰起身收魚線，突然一陣眩暈襲來，腦子“嗡”的一下，眼前白成一片，連耳朵都像堵了，聽不清周圍的聲音。

吳天明靠著石頭坐了十幾分鐘，臉色蒼白，嘴唇沒了血色，額頭的汗一串串地往下滴，衣服貼在背上，濕得像剛撈出來的一樣，他實在受不了這酷刑，還是收起魚竿回家。

吳天明以為這天太陽不大，又是坐在河邊，難免容易受涼，也就沒太當一回事，但走在回家路上，有幾個人迎面過來，本來沒注意到他，但看到他脖子和胳膊，全都表情變了，有人往旁邊讓了一步，還有人干脆低著頭快點離開這鬼地方，吳天明察覺到了異常，他一邊走，一邊低頭看了眼自己胳膊，上面竟然起了紅疹。

那些紅疹密密麻麻的，顏色還不太對，紅中帶著點青，吳天明覺得是被風吹過敏了，到了家門口，他站了會兒，才慢慢推開門，比較怕成片成片的紅疹嚇到劉菊香。

劉菊香正在廚房洗菜，吳天明趁她背對著自己，悄悄走進書房，關門時還特意壓低了聲音，不過他知道，他總要出來吃飯，這事瞞不了多久。

劉菊香做好飯菜，叫吳天明過來吃，今天做了他最愛吃的白灼蝦，吳天明站在書房門口，聞到那股蝦香，喉嚨一緊，心里說不出的滋味，他猶豫了一下，終于走過去，在餐桌前站定：“菊香，我不能吃蝦了。”

劉菊香納悶，為什么，難道自己的手藝退步了，味道不好？吳天明搖頭，眼神有點閃躲，見事情實在瞞不下去，只能伸出胳膊，慢慢把袖子卷起來，露出一整片泛紅的皮疹，他過敏了。

劉菊香怔住了，吳天明這兩天怎么總是生病，是他老了，身體素質大不如從前，還是別的原因，要不去一趟醫院。吳天明為了不讓劉菊香擔心，連忙擺擺手：“菊香沒事，我先歇一會兒，等休息好了，啥病都跑光光。”

吳天明走進睡房，渾身無力倒在門板上，他打內心不想去醫院，上了年紀，真怕查出點什么重病，還不如睡覺。吳天明沉沉睡去，睡了一個下午都沒起，又到了吃晚飯時間，吳天明一動不動，連翻身的動作都沒有，劉菊香真怕他出事，拍打他的臉起來，這一拍，吳天明的臉燙得嚇人，就跟爐子剛燒起來一樣，她不放心，又換另一只手去摸，掌心剛貼住，就能感覺到那種從皮膚里冒出來的熱勁兒，一波一波，燙得直往她手心鉆。

劉菊香拿出體溫計，測出吳天明有39.4度，這回輪不到吳天明不肯去醫院，劉菊香打了120，把燒暈過去的吳天明送到醫院，進了醫院，醫生只是掃了一眼體溫表，說先掛水：“這個季節病毒多，年紀大了反應重，感冒燒兩天是常有的。”

劉菊香半信半疑，但也沒多說，趕緊辦手續、開單子、打針，藥水滴得慢，第一瓶還沒完，吳天明額頭上的汗一滴滴落下來，衣領早就濕透，連后背的棉襯衫都粘在了皮膚上，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等三瓶藥水掛完，護士來測體溫，數字一亮，劉菊香整個人都愣住了，40.1度，怎么還燒高了？吳天明睡在床上臉發紅，嘴唇卻沒血色，劉菊香喊他都沒反應，醫生這才皺了眉頭：“不太對，發燒持續不退，又有紅疹，還頭暈嘔吐，得做個血常規，還有病毒篩查。”

劉菊香聽到“檢查”兩個字，眉頭皺了起來，怎么還要做病毒篩查。劉菊香把子女叫來醫院，血檢結果要半小時，一家人坐在醫院長廊，墻角掛鐘“滴答滴答”，每響一聲，都像敲在人心上，劉菊香靠著冰冷的椅背，閉著眼，子女坐她旁邊，一只手輕輕搭在她膝蓋上，勸她別擔心，爸一定逢兇化吉，還要帶孫子去釣魚。

劉菊香想起孫子的模樣，心里忽然暖了點，可這笑意還沒展開，醫生走過來了，手里拿著一疊化驗單，神色不似剛才那么輕松，“我們看了幾項指標，情況，不太理想。”

劉菊香心里“咯噔”一下，剛才那點輕松勁兒一下沒了，她皺著眉，嘴唇抖了抖：“到底是啥病？您直接說吧。”子女也盯著那張紙，嘴巴緊緊抿著，連呼吸都慢了半拍，醫生看了他們一眼，像是在斟酌措辭，最終壓低聲音說：“從目前的檢查來看，吳天明得了性命攸關的大病。”

這句話落下時，空氣像突然被抽干了似的，劉菊香先是怔了一下，像沒反應過來，眼睛直直地望著醫生，站在一旁的子女反應快些，眉頭皺了起來：“性命攸關？您說清楚點，具體是什么病，是癌癥還是腫瘤？”

醫生沒回答，低頭把報告翻過一頁，指著某一欄數值說：“不是癌癥也不是腫瘤，我們在血清檢測中發現了艾滋病毒，且呈陽性，說明你父親得了艾滋。”

“你說什么？”劉菊香的聲音一下抬高，像被人一腳踹醒，突然沖口而出，“老吳哪都不去的，他不是那樣的人，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醫生沒說話，只把報告輕輕推過來，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劉菊香親自看一眼，白紙黑字，吳天明就是得了艾滋，這時吳天明醒了，劉菊香咬了咬牙：“老吳，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背著干了丟臉的事？”

吳天明剛醒，腦子還沒完全轉過彎，輕聲問這是哪，屋子里沒人回應，他慢慢撐起上半身，抬起右手揉揉太陽穴，卻看到手腕上貼著標簽，上面寫著姓名、床號，他才知道自己來了醫院，

醫生視線停在報告單上，總要有個人告訴吳天明真相，這種事，家屬肯定不好張口，就由他說，吳天明得了艾滋。吳天明心里“咯噔”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醫生提高音量重復一遍，吳天明腦子“嗡”地一聲響，不可能，他是個最講規矩的人，從年輕到現在，除了上課就是回家，除了妻子，身邊從沒多過一個女人。

醫生告訴他，艾滋還能通過母嬰傳播和血液傳播，吳天明母親是攜帶者嗎，最近有沒有獻過血。吳天明一口咬定，他們全家都沒得過這種病，而且他這幾年沒拔過牙，沒開刀，也沒獻過血，更沒紋身打耳洞這些新潮玩意，肯定不會得這種病。

醫生見吳天明這么肯定自己不可能得艾滋，又做了深層次檢查，這一次，他還是確診艾滋，別狡辯了。

“你這個人渣！”劉菊香摔門而去，再也不信吳天明任何一句話，子女也憤而追著劉菊香遠去，吳天明在醫院住了一晚，第二天想回到自己家，辦理了出院，然而一進家門，等待的不是家人關心，而是集體責罵。

“爸，你干的好事，讓我們以后怎么做人？”

“我沒有！”吳天明一邊咳嗽一邊說，“我沒做過那些事，絕對沒有。”

全家那么多人沒人聽他解釋，兒媳還說你要是真有點良心，就承認，反正都發生了，我們也認了。吳天明反反復復不承認自己做過出格的事，跪求劉菊香相信，劉菊香卻收拾衣服，搬去女兒家住，走之前冷冷地說：“我跟你這種人過一天都惡心。”

這件事傳開后，鄰居們也知道了，都說他裝了一輩子正人君子，老婆搬出去是對的，吳天明的母親今年九十，還住在老家，她聽說這事，一夜氣得發高燒，住了院，吳天明坐在醫院病床前，看著母親的臉，像被人抽了魂，母親也懷疑他行為不端，吳天明眼淚掉個不停，嘴里一遍遍念著三個字：“我沒有。”

過了幾天，吳天明病情加重，臉上潰爛，嗓子腫得不能說話，他躺在沙發上，像個沒油的燈，劉菊香不來看，子女不打電話，連小孫子都說：“爺爺騙人，以后我不要他了。”隔壁鄰居都嫌晦氣，站在門口大聲數落他：“對門住著得那種病的人，我都嫌空氣臟，咱們搬家。”

夜里，吳天明燒到四十度，連走路都走不穩，腿一抬，膝蓋就抖，他靠著墻緩緩蹲下，煤氣灶在他身邊“嗤嗤”作響，那點火苗的聲音像是在耳邊催命，吳天明看了煤氣灶很久，頭重得像石頭，眼皮也在打架，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清醒的，但他還是慢慢撐著自己起來，從桌上摸來一張紙。

屋里太安靜了，像是連空氣都靜止了，吳天明六十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活著好像沒什么用處了，筆在手里握了很久，他試著寫點什么，可腦子一片空，能想到的只有那幾個零散的詞——羞恥、糊涂、沒臉、說不清。

“我不是那種人。”這句話吳天明在腦子里來回轉，可落筆時，變成了四個字：是我糊涂，吳天明隨后在后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解釋道：“是我糊涂，都快死了，連自己什么時候得了那種病都不知道，我死了，你們也就解脫了。”

吳天明咬著牙，把遺書寫完，筆一松，啪地掉在地上，吳天明卻沒有撿起來，而是頭一沉，趴在遺書上死去，第二天劉菊香和子女回家拿衣服，推開門滿屋子煤氣味，才知道吳天明昨晚打開煤氣灶自殺。

劉菊香跟吳天明生活那么長時間，心里不是沒難過，可站在這滿屋子還殘留著他味道的地方，想到那些檢查單、那些傳言，還有鄰居異樣的眼神，她還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句：“人都沒了，嘴還是硬得很，死都不肯承認，死了也不干凈。”

吳天明一死，劉菊香第一件事，就是把吳天明的衣服翻出來，這是他穿了一輩子的東西，說不定有病毒，全用黑色垃圾袋裝起來，捆緊了扔門外。門一開，劉菊香把袋子往外一甩，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她正要關上門，阻擋病毒進來，卻忽然進來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三十多歲，化著濃濃的妝，身上還有香水味，一進門就朝屋里看了幾眼，開口問：“吳老師在嗎？我是來找他的。”劉菊香心里“咯噔”了一下，手不自覺攥緊了門把，眼神頓時冷了幾分，吳天明什么時候認識這么妖艷的女人，那身妝，那股味兒，一看就不是正經單位里出來的，找吳天明干什么。

女人啥也沒說，只是從包里掏出一張醫院的單子，遞過來時，還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劉菊香身子猛地一顫，忍不住盯著那肚子看了幾秒，腦子里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吳天明他……

劉菊香遲疑了幾秒，還是接過單子，診斷報告上那幾行字清清楚楚地印著，她看得一字不落，起初眉頭緊皺，接著眼神一點點變了，從疑惑，到震驚，最后直直盯著第三段最后那一行字，她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原地，握著紙的手慢慢收緊，那一刻，她仿佛知道了吳天明得艾滋的真相，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可聲音卡在喉嚨里，好幾秒才擠出來一句：“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