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和主席年輕時真像啊!”2006年深秋,韶山故居管理員望著眼前銀發老人脫口而出。毛遠耀摩挲著斑駁的門框,目光投向庭院里那棵百年香樟:“相貌是祖宗給的,但走什么路是自己選的。”這位時年95歲的老人,用布滿皺紋的手在留言簿寫下“潤之堂叔指引我一生”八個遒勁大字。作為毛家唯一活過百歲的成員,他的故事恰似一軸浸透時代風雨的畫卷。
1925年早春,韶山沖的薄霧還未散盡,12歲的毛遠耀趴在祠堂窗邊。堂叔毛澤東正對著三十多個鄉親講話,木桌被拍得砰砰作響:“農民不是天生的窮命!”這句話像火星子濺進少年心里。兩年后毛澤東再返鄉,已能背《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的少年攥著堂叔衣袖:“帶我走革命道吧!”望著這張與自己年輕時七分相似的臉龐,毛澤東拍拍他肩膀:“先讀好書,革命需要識字人。”
命運的齒輪在1929年轉動。天津法租界某印刷廠,18歲的排字工熟練將“打倒帝國主義”鉛字倒置排版——這是地下工作的暗號。毛澤東的推薦信讓他走出韶山,卻在白色恐怖中練就特殊本領:用油墨味掩蓋傳單,借機器轟鳴掩護接頭。1937年奔赴延安途中,他在西安城郊遭遇土匪,貼身藏著的《論持久戰》手抄本被搜出。千鈞一發之際,同行戰友突然高喊“這是給毛委員送的文件”,匪首竟慌忙作揖退去。
抗大窯洞的煤油燈下,這個被同學們戲稱“小教員”的年輕人格外刻苦。他清楚記得1942年那個雪夜,毛澤東披著補丁棉襖踱進秘書室,見他抄寫《改造我們的學習》,突然用韶山土話問:“咯篇文章要得啵?”毛遠耀緊張得毛筆掉落,引得主席哈哈大笑:“莫怕嘛,你比那些洋學生強,曉得用土紙記賬本。”這份質樸務實,后來成了他主政衡陽的法寶。
1949年3月西柏坡的柳樹剛抽新芽,即將南下的夫婦被請進毛澤東居所。“莫要端著官架子!”主席捏著香煙踱步,“衡陽老鄉愛吃辣子,你要學會用辣子話講政策。”果然,1950年站在瓦礫堆上的新書記,開口就是“各位老俵,我們先修路還是先砌屋?”臺下哄笑中有人喊“要呷飯!”他立刻接話:“冇得路運糧,砌屋給老鼠住?”滿場掌聲里,衡陽城建拉開序幕。
資金短缺時,這位書記帶著算盤蹲在工地,把青石條從每塊運費里摳出三厘錢。擴寬解放路那會,他連續半月蹲守拆遷戶門檻,被潑過洗腳水也喝過姜茶。有老商戶舍不得祖傳鋪面,他掏出自己津貼:“我先租三年,生意做大了再還你。”三年后,八車道的馬路貫通全城,百貨大樓拔地而起,當年罵他“敗家子”的老匠人送來鎏金牌匾:“遠見耀民”。
1958年武漢長江邊的合影里,毛澤東指著堂侄對羅瑞卿說:“我們毛家出個工程師嘞!”彼時執掌測繪學院的毛遠耀,正帶師生測繪荊江分洪工程。特殊時期有人想給他扣帽子,周恩來得知后只說:“他在天津印過《新華日報》”。這話傳到武漢,老部下們紅著眼圈把批斗標語換成“歡迎老書記回來搞建設”。
退休那年組織問他有什么要求,老人摸著褪色的中山裝口袋:“把測繪學院那間宿舍留給我就行。”三十萬存款捐出時,銀行職員再三確認:“真要全捐?”他摸出1954年與毛澤東的合影:“當年堂叔讓我管錢,我就學會公是公、私是私。”2013年辭世前夕,昏迷中的他突然睜眼,用韶山土話念叨:“路修好了…路修好了…”
有意思的是,這位與毛澤東共享長壽基因的革命者,晚年最愛在珞珈山散步。醫護人員發現他總在山腰某塊青石駐足,后來才知那里能望見長江二橋——正是當年他主持測繪的工程。或許對這位百歲老人而言,每道車燈都是星火,每聲汽笛都在回應少年時那個“修路”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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