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叫陳素梅,今年五十六歲,剛從梧桐支行副行的位子上退休。
三十五年的銀行生涯,從小小的柜員做到副行,我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從沒出過一分錢的差錯。退休金6500,在咱們這個三線小城,算是不錯了。
那天下午,我收拾完辦公桌最后一樣東西——一個陪了我二十年的保溫杯,同事們送我到電梯口。老張拍拍我肩膀:“素梅啊,以后就享清福了!”
我笑著點頭,心里想著晚上給兒子志遠和兒媳雨桐做頓好的,慶祝慶祝。雨桐前兩天剛升了職,做了美妝公司的市場專員,月薪漲到八千,小兩口挺開心的。
回到家,我特地去菜場買了志遠愛吃的紅燒獅子頭的食材,還有雨桐說過想吃的水煮魚。肉買的是最好的前腿肉,魚挑了條兩斤重的草魚,老板幫我殺得干干凈凈。
廚房里忙活了兩個小時,七點鐘,他們倆準時回來了。
志遠一進門就嗅嗅鼻子:“媽,今天什么好日子啊,這么香?”
“你媽退休了,咱們慶祝慶祝?!蔽覐膹N房探出頭,圍裙上還沾著油星子。
雨桐換了雙拖鞋,瞥了眼餐桌:“哇,媽您今天可真舍得花錢。”
她這話說得我心里一緊,但我沒多想,只當她是開玩笑。
吃飯的時候,雨桐突然放下筷子,從她那個三千多的包里掏出一臺Pad。
“媽,我給您準備了個小驚喜?!彼Φ锰貏e甜,那種職場女性的標準笑容。
我擦擦手:“什么驚喜?”
她在Pad上點了幾下,然后轉過來給我看。屏幕上是一個精美的PPT,標題寫著:《陳素梅退休生活財務規劃方案》。
我當時就愣了。這孩子做事還真是有條理,連我的退休生活都給規劃上了。
“您看啊,媽?!庇晖├w細的手指在屏幕上劃動,“您的退休金是6500對吧?我和志遠商量過了,給您做了個最優化的配置?!?/p>
第一頁PPT上,6500這個數字被一個大大的圓圈框著。
“我們倆的新房每個月房貸是5000塊,這部分用您的退休金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說得特別輕松,好像在匯報工作業績。
我的手停在半空,夾著的獅子頭差點掉回碗里。
“剩下的1500塊,”她翻到下一頁,“1500減去您租房的錢,再減去生活費,您看看我算得多仔細。”
PPT上出現了一個餅狀圖,各種顏色的扇形標注著:租房800元,生活費600元,其他100元。
“媽,您把這套老房子騰出來,出租,到時候也能補貼我們的開銷。志遠前幾天給您在附近找了個小公寓,獨門獨戶,特別安靜。租金才800塊,便宜得很。”
我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兒媳婦,半天說不出話來。
志遠一直低著頭吃飯,聽到這里才抬起頭:“媽,雨桐說得有道理。我們買房的時候只問您要了一半的房款,已經很懂事了?,F在房貸壓力這么大,您幫幫我們...”
“志遠!”我的聲音有點顫,“那是我的退休金,我辛苦了三十五年...”
雨桐立刻接話:“媽,您別這么說。我們是一家人,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再說了,您現在也不用工作了,要那么多錢干嘛?”
她說著,又翻了一頁PPT:“您看,我連您的生活作息都規劃好了。早上買菜,中午午休,下午散步,晚上看電視。多規律,多健康!”
我盯著那個屏幕,感覺血往頭上涌。這哪里是什么規劃,這是把我當成了取款機!
“雨桐,你的意思是...”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點,“我要把退休金全部交給你們?”
“不是交給我們,是合理配置家庭資源。”雨桐糾正我,“您看,您的住房問題解決了,生活費也有了,還有100塊的彈性支出,多人性化!”
志遠在旁邊小聲說:“媽,您就幫幫我們吧。這房貸要還二十年呢,我們壓力真的很大。”
我看著兒子那張臉,和他爸年輕時一模一樣的臉,心里一陣說不出的失望。
“那我要是生病了怎么辦?”我問。
“小病您自己解決,大病有醫保啊。”雨桐回答得特別干脆,“再說了,您身體這么好,能有什么大???”
我放下筷子,手在發抖:“雨桐,我需要考慮考慮?!?/p>
雨桐的臉色立刻變了,那種職場的假笑消失了:“媽,有什么好考慮的?我都給您算得這么清楚了。您要是不同意,那我們真的沒辦法了?!?/p>
志遠趕緊說:“媽,您別讓雨桐為難。她懷著孕呢,不能生氣?!?/p>
“懷孕?”我一驚。
雨桐摸摸還平坦的肚子:“剛測出來,才一個月。媽,您要當奶奶了?!?/p>
這個消息像一根稻草,壓在我心上。為了未出世的孫子,我還能說什么?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一夜。最后,我還是妥協了。
第二天,雨桐就帶我去看她找的房子。
“媽,您絕對想不到我給您找了個多好的地方?!彼_著她那輛我全款買給他們的小車,一路上興奮地說著。
我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越來越遠,心里越來越不安。
車停在一個老舊小區門口,門衛室的玻璃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
“就是這里,清和小區。”雨桐鎖好車,“您別看外面舊,里面可好了?!?/p>
我們走進去,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要用手機照明才能看清楚路。空氣中有一股霉味,墻上的瓷磚掉了好幾塊。
“就是這一套?!庇晖┰谌龢峭O?,掏出鑰匙開門。
門一開,我就愣住了。
這哪里是什么公寓,這就是個膠囊房!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間,被分割成了一個小臥室、一個迷你廚房,還有一個只能轉身的衛生間。
“媽,您看這多好。”雨桐指著那張單人床,“床墊是新的,我特地買的。還有這個小桌子,您吃飯寫字都能用。”
我走到窗邊,窗戶正對著對面樓的墻,連陽光都照不進來。
“雨桐,這...”我的聲音哽住了。
“媽,您一個人住,這夠了。而且您看,廚房雖然小,但五臟俱全。冰箱、微波爐、電磁爐,什么都有。”
她說著,打開那個小得像玩具一樣的冰箱:“這冰箱是雙開門的哦,比普通的單門冰箱高級多了。”
我看著這個連我家鞋柜都不如的“雙開門”冰箱,眼淚差點掉下來。
“月租真的只要800?”我問。
“當然了,我貨比三家的?!庇晖┨貏e得意,“您要是不滿意,我再給您換一家。不過這個價位,基本上都差不多?!?/p>
我知道她是在威脅我。我在銀行工作了這么多年,對房價還是有點概念的。這種房子,800塊確實租得到,但住的不是人,是炮灰。
“那我考慮考慮吧?!蔽艺f。
雨桐立刻變臉:“媽,您這是什么意思?嫌棄我給您找的房子?”
“不是嫌棄,就是...”
“您要是不滿意,那您自己找!反正租金不能超過800,多一分錢我們都不會給!”
她說完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個像籠子一樣的房間里。
我坐在那張單人床上,感受著潮濕的空氣和墻上的水漬,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后來,我自己偷偷找了個稍微好點的地方,一室一廳,在另一個小區。月租1200,但至少有窗戶,有陽光。
我跟雨桐說只要800,差價自己偷偷補。
搬家那天,志遠沒來。雨桐說他加班。
我一個人收拾東西,看著這套住了二十年的房子,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樣。
客廳里的那套紅木家具,是我和他爸結婚時買的。餐桌上還有昨天吃飯時留下的油漬。冰箱里還有我買的雞蛋和牛奶,現在都得留給他們。
搬家師傅問我:“阿姨,這些家具要不要搬?”
我搖搖頭:“不搬了,新房子小,放不下。”
其實是雨桐說了,舊家具留著給租客,讓我不要帶。
我只帶了一些衣服,幾本書,還有我和老伴的結婚照。其他的,都留在了這個不再屬于我的家里。
新家雖然小,但總算是有了個棲身之地。我花了三天時間,把這個40平米的小空間收拾得像個家。
第一個月,雨桐很準時地給我轉了1500塊。微信轉賬的備注寫著:“陳素梅生活費”。
看到這個備注,我的眼淚就止不住了。我從什么時候開始,需要靠兒媳婦的“生活費”過日子了?
1500塊在我們這個城市能干什么?我掰著手指算了算:房租我對外說是800,實際1200;水電氣加起來最少150;剩下的150塊,就是我一個月的伙食費。
一天5塊錢,買菜做飯。
我開始早上六點就去菜市場,那時候有些隔夜的菜會便宜處理。賣菜的小販們都認識我了,知道我算計,有時候會多給我一把蔥或者幾個蒜。
“陳姐,您以前不是這樣的啊。”賣菜的老王跟我認識好多年了,“以前您買菜從來不講價。”
我笑笑,沒說話。能說什么呢?說我現在一天只能花5塊錢?
肉是奢侈品,一周最多買一次,還得是特價的。魚更是想都別想,除非是那種快要壞掉的處理貨。
有一次,我在超市看到打折的三文魚,原價38一斤,打折后15。我站在那里猶豫了十分鐘,最后還是沒舍得買。
回到家,我算了算這個月的開銷,又超了50塊。
這50塊,我得從哪里省出來?
第二個月,雨桐來“視察”了。
她穿著一件新的羽絨服,看起來要幾千塊的樣子,提著一小袋蘋果。
“媽,我來看看您。”她進門就開始四處打量,“咦,您這沙發挺不錯的啊,多少錢買的?"
"二手市場淘的,200塊?!蔽艺f。
她撇撇嘴:“二手的啊,我還以為您又亂花錢了呢?!?/p>
我給她倒了杯水,她接過來放在茶幾上,沒喝。
“媽,我得跟您說個事兒?!彼谏嘲l上,翹著二郎腿,“您上個月超支了50塊,我查賬查出來的?!?/p>
我的心一緊:“超了50?”
“對啊,您不是說生活費600夠了嗎?怎么花了650?”她拿出手機,給我看我的消費記錄,“您這個月得省點,把多花的給我補回來?!?/p>
我看著她那張精致的臉,突然覺得很陌生。這真的是我兒子娶回來的妻子嗎?
“雨桐,我前兩天感冒了,買了點藥...”
“買藥?”她立刻警覺起來,“買什么藥了?多少錢?”
“就是感冒靈,20多塊?!?/p>
“媽,您以后生病了先跟我說,別自己亂買藥。萬一買錯了怎么辦?”她教訓我的語氣,像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還有,您這個月買菜是不是也超了?我看您冰箱里還有雞蛋呢。”
我打開冰箱,里面躺著可憐的三個雞蛋。
“這是特價買的,2塊錢6個?!蔽倚⌒囊硪淼亟忉?。
“那也是超支。”她站起身,“媽,我知道您心疼錢,但是咱們得按計劃來。您要是這個月還超支,下個月我就得減您的生活費了。”
她說完就走了,連水都沒喝一口。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桌上那杯越來越涼的水,心也跟著涼了。
晚上,志遠給我打了個電話。
“媽,雨桐說您這個月花錢有點多?”
“志遠,我只是買了點藥...”
“媽,您身體不是一直挺好的嗎?別老往心里去,心情好了身體自然就好了?!?/p>
他的語氣很疲憊,像是在完成一個任務。
“媽,我最近工作特別忙,可能沒時間常去看您。您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說完就掛了,連讓我多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給。
我拿著手機,聽著里面的忙音,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就是我養了三十年的兒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已經習慣了精打細算的生活。每天早上六點去菜市場,中午午休,下午在小區里轉轉,晚上看看電視就睡了。
生活簡單得像一杯白開水,沒有什么波瀾。
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李春華。
李春華是我們小區業主委員會的主任,六十歲,退休老師,一頭花白的頭發總是梳得整整齊齊。
那天我正在小區的超市里買菜,她在我后面排隊。
“您好,我是7棟的李春華?!彼鲃痈掖蛘泻簦澳切掳醽淼陌??我怎么以前沒見過您?”
我有點緊張,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我是3棟的?!?/p>
“哦,3棟啊?!彼戳丝次一@子里的東西,兩根蘿卜,一把青菜,還有一袋最便宜的掛面,“您一個人住?”
我點點頭。
結賬的時候,她看到我拿出一把零錢,一毛五毛地數著付錢,表情有點奇怪。
“阿姨,您這是...”收銀員也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慢慢數?!崩畲喝A在后面說,“不著急?!?/p>
出了超市,李春華追上我:“妹子,您貴姓?”
“我姓陳,陳素梅。”
“大妹子,您看起來不像是生活困難的人啊。”她直接問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搖搖頭,不想多說。
但李春華是個熱心腸,她隔三差五就來敲我的門,送點自己做的包子餃子。
“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您幫我吃點。”她總是這么說。
時間長了,我們熟了,有一天她坐在我家里,看著這個簡陋的小屋,突然問我:“素梅,您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銀行的,副行?!蔽胰鐚嵒卮?。
李春華的眼睛瞪得老大:“副行?那您的退休金不少啊,怎么...”
她看看我家的環境,欲言又止。
“春華姐,我有點累,想休息了?!蔽也幌肜^續這個話題。
但李春華是個明白人,她沒再問,只是臨走時拍拍我的手:“素梅,有什么事兒跟姐說,別一個人扛著。”
又過了半個月,我的老同學韓清風來了。
韓清風是法院的退休法官,我們大學同宿舍,感情特別好。這些年雖然不常見面,但每年都會通幾次電話。
那天下午,他突然出現在我門口,我驚喜極了。
“清風!你怎么來了?”
“我剛從法院退休,想著來看看老同學?!彼嶂淮八孛?,你搬家了?還是春華告訴我的。”
“春華?”
“對啊,李春華。她說擔心你的情況,讓我來看看。”
我這才知道,原來李春華是韓清風愛人的表姐。
韓清風進了屋,環顧四周,臉色越來越嚴肅。
“素梅,你這是怎么回事?”他直接問,“你的退休金不少吧,怎么住這種地方?”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釋。
韓清風是法官,太了解人情世故了,他看我的表情就明白了。
“是不是志遠那小子?”
我點點頭,眼淚就下來了。
“你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表n清風坐下來,語氣很嚴肅。
我再也忍不住了,把這幾個月的委屈全都倒了出來。從雨桐的PPT,到搬家,到每個月1500的生活費,到超支被扣錢,我一五一十全說了。
韓清風聽完,氣得拍桌子:“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啃老!”
“清風,小聲點?!蔽遗锣従勇牭?。
“素梅,你糊涂啊!”韓清風恨鐵不成鋼,“你的退休金,你的房子,憑什么給他們?”
“可是雨桐懷孕了,志遠是我兒子...”
“懷孕怎么了?懷孕就能理所當然地花你的錢?志遠是你兒子不假,但你也不是他的提款機!”
韓清風越說越激動:“素梅,你知道你現在的生活狀態,在法律上叫什么嗎?這叫經濟控制!嚴重一點,這就是虐待!”
我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你有沒有保存證據?轉賬記錄,聊天記錄,什么都行?!?/p>
我點點頭,拿出手機給他看。
韓清風仔細看了看,臉色越來越難看:“素梅,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p>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