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凌晨三點,慶陽市老城區的“太安里”一片死寂。平日里,這個點兒偶爾能聽到早起的人為生計忙碌的細微聲響,可今夜,連蟲子的叫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
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只有巷子盡頭那戶人家的窗戶里,透出一抹詭異的紅光。那光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扎眼,就像一只瞪大的獨眼,直勾勾地盯著夜空。
最先察覺到異樣的是住在隔壁的陳大媽。她夜里起來上廁所,迷迷糊糊間,一股濃烈的鐵銹味鉆進了她的鼻子,還夾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腥甜味,讓她胃里一陣翻騰。她嘴里嘟囔著:“什么味兒啊,這么沖。”說著,她推開自家后窗,想透透氣。這一推,就瞧見了那令人膽戰心驚的紅光。
這哪是什么正常的燈光啊,倒像是從屋里滲出來的,帶著一股讓人發毛的溫度和不祥的氣息。陳大媽的心猛地揪緊了,睡意一下全沒了。她壯了壯膽子,披上外套,輕手輕腳地走到隔壁姜艷華家門口。
門虛掩著,那股刺鼻的氣味就是從門縫里鉆出來的。陳大媽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喊了兩聲:“艷華?艷華在家不?”
屋里靜悄悄的,沒人回應。只有一股陰冷的風從門縫里吹出來,帶著更濃的血腥味。陳大媽的腿開始發軟,恐懼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她哆哆嗦嗦地推開了一條更大的門縫,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客廳地上散落著的幾只紅彤彤的蘋果,其中一個滾到了她的腳邊,上面還沾著暗紅色的黏稠液體。
再往里看,客廳的景象讓她差點叫出聲來,她趕緊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老大,好像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地板上、家具上,甚至連墻壁上,都濺滿了大片大片的暗紅色,就像抽象畫派里最瘋狂的涂鴉。
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在翻倒的茶幾旁邊,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只穿著花布拖鞋的腳,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僵硬地指向天花板。
幾分鐘后,刺耳的警笛聲打破了太安里的寧靜。高警官帶著年輕的同事小鄧第一個沖進了現場。就算是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的老刑警,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客廳、臥室、廚房……沒有一個地方幸免。姜艷華、她二十多歲的兒子劉爽,還有她那個平日里少言寡語的丈夫,一家三口都倒在血泊之中。
小鄧警官臉色煞白,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穩。高警官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目光像鷹隼一樣銳利,掃視著房間里的每一個角落。
屋里沒有明顯的打斗痕跡,或者說,兇手下手極其干凈利落、心狠手辣,受害者好像還沒來得及怎么反抗,就遭了毒手。門窗也沒有被撬動的跡象,很可能是熟人作案,或者是兇手用某種手段輕松進入了屋內。
“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昨晚十點到凌晨一點之間。”法醫初步檢查后,聲音低沉地向高警官匯報,“兇器……有好幾種,但作案手法極其殘忍,看起來像是積怨已久,在發泄憤怒。”
高警官的目光落在了一張散落在血泊邊緣的醫院繳費單上,上面的日期是三天前,繳費人是姜艷華,金額是醒目的“20萬元整”。
他撿起那張薄薄的紙,上面的血跡已經干了,變成了暗紅色。是誰,能下這么狠的手,把一家人都殺了?這20萬,又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太安里的這個夜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齊海龍騎著他那輛二手電動車,在慶陽市的大街小巷里穿梭。頭盔下,是一張被風吹日曬得有些黝黑的臉,不過還是能看出幾分憨厚老實。
汗水濕透了他后背的外賣T恤,胸口的對講機時不時傳來催單的提示音。今天是他這個月第二十個全勤日,再堅持十天,就能多拿五百塊獎金。想到這兒,他加大了油門,電動車發出輕快的嗡嗡聲。
他今年三十五歲,是慶陽市眾多外賣騎手中的一員。日子過得不算富裕,但和妻子周芳媛在一起,也算安穩。
周芳媛是他三年前從老家接到慶陽市的。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只是小時候遭遇了一場意外,左腿落下了點小殘疾,走路的時候有點跛,干不了重活。
齊海龍從來沒嫌棄過她,反而對她更加體貼入微。
傍晚六點,齊海龍終于送完了最后一單,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他們租住的那個三十平米的一居室。一進門,飯菜的香味就撲鼻而來。
周芳媛系著圍裙,正把一盤剛炒好的青菜端上桌。桌上已經擺好了一碗紅燒豆腐和一盆紫菜蛋花湯。
“回來啦?快去洗手吃飯。”周芳媛看到他,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她走路時左腿的輕微不便,在狹小的廚房里顯得有些笨拙,但她動作麻利,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今天單子不多,就多做了兩道菜。”她一邊給齊海龍盛飯,一邊輕聲說。
陽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照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溫柔。齊海龍心里一暖,一天的疲憊仿佛都消散了。
他洗了把臉,坐在桌邊大口吃起來。“芳媛,你這手藝越來越好了,比外面館子還好吃。”他含糊不清地夸贊道。
周芳媛被他逗笑了,眼角的細紋也舒展開來:“就會哄我開心。慢點吃,別噎著。”
她夾了一筷子豆腐到齊海龍碗里,“下午我去街道領了些手工活回來,是一些串珠子的小掛件,做一個能掙兩毛錢,雖然不多,也能補貼點家用。”
齊海龍扒飯的動作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妻子。周芳媛總是這樣,想盡辦法為這個家分擔壓力。她因為腿腳不便,找工作屢屢碰壁,心里一直有些自卑,總覺得自己拖累了丈夫。
齊海龍知道她的心思,柔聲道:“芳媛,別太累著自己,我的工資夠咱們生活了。你身體不好,要多休息。”
“我不累,閑著也是閑著。能為你分擔一點,我心里也踏實。”周芳媛低頭撥弄著碗里的米飯,聲音很輕。
她從不抱怨生活的清苦,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支撐著這個家。他們省吃儉用,一點點積攢著未來的希望,夢想著有一天能在這個城市里擁有自己的小窩。
晚飯后,齊海龍搶著洗了碗,然后坐在小桌旁看周芳媛做手工。燈光下,她低著頭,手指靈巧地將五顏六色的珠子串在一起,神情專注而寧靜。
齊海龍看著看著,心里踏實。他盤算著,這個月獎金到手,就給芳媛買那件她看了幾次沒舍得買的厚外套,冬天快到了,她的腿一到陰雨天就疼。
又是一個平常的午后,齊海龍接了一個往城西送餐的單子。午高峰時段,路上車多人多。他小心地騎著電動車,既要趕時間,又得注意安全。
路過一個沒有紅綠燈的小十字路口時,他看到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媽提著菜籃子,正要過馬路。齊海龍下意識地減速,想讓她先過。
那大媽似乎有點著急,腳下沒站穩,突然“哎喲”一聲,整個人朝他電動車的方向歪倒,菜撒了一地。齊海龍趕緊剎車,車離大媽還有一米多,根本沒碰到她。
大媽表情痛苦地捂著腳踝,額頭上冒汗,嘴里“哎喲哎喲”叫喚著,看著不像裝的。齊海龍熱心腸,停好車,上前想扶她:“大媽,您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周圍有幾個路人圍過來,指指點點。那大媽正是姜艷華,她一見齊海龍靠近,立刻抓住他的胳膊,聲音尖利:“哎喲,我的腳啊!就是你撞的!腳肯定斷了!你得賠我!”
齊海龍懵了:“大媽,您可不能亂說啊!車離您還有段距離呢,大家都能作證!”他急忙向路人解釋。
可圍觀的人大多看熱鬧,有的竊竊私語,有的事不關己。這時,劉爽(姜艷華的兒子)沖過來,怒氣沖沖:“送外賣的!撞了人還想賴賬?”他扶起姜艷華,姜艷華立刻癱在他身上,哭天搶地:“老天爺啊,這還有沒有王法了!我的腳啊……”
“我真沒撞您!可以調監控!”齊海龍臉漲紅,指著商鋪門口的攝像頭。
“監控?誰知道壞沒壞!少廢話!送醫院!賠錢!”劉爽惡狠狠地瞪著他。
齊海龍百口莫辯。有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說:“我好像看到是大媽自己摔的,車離她有距離。”姜艷華立刻跳起來罵:“你跟他一伙的?欺負老人!”男人紅著臉退后。
劉爽強硬道:“要么給錢私了,要么去醫院報警!”齊海龍憋屈得不行,但知道糾纏下去沒結果,只好先陪他們去了社區醫院。
醫生檢查后說只是軟組織挫傷,抹藥休息幾天就好。姜艷華卻嚷著:“沒骨折?肯定是內傷!我要去大醫院檢查!沒萬兒八千的,這事沒完!”齊海龍看著這對母子,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復雜。他明白,更大的麻煩還在后面。
姜艷華母子索要的賠償金額不斷上漲,從一萬到兩萬,再到五萬,這數額就像那不斷滾動的雪球,越滾越大,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們一口咬定就是齊海龍撞的人,還神神秘秘地弄來一份“傷情鑒定”。那鑒定上白紙黑字寫著“踝關節韌帶撕裂,需長期休養,可能造成永久性活動受限”,看著還挺唬人。
齊海龍心里犯嘀咕,就去找懂行的人打聽。這一打聽才知道,這種鑒定,花點錢在一些不正規的小診所就能買到。
齊海龍覺得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于是報了警,盼著警察能還自己一個清白。
警察很快就來了,調取了事發路段商鋪的監控錄像。錄像里清清楚楚地顯示,齊海龍的電動車在距離姜艷華一米多遠的地方就穩穩停住了,根本就沒碰到她。
可姜艷華卻換了說法,說齊海龍車速太快,把她給嚇著了,這才導致她摔倒,還說這叫“無接觸肇事”,齊海龍照樣得負責。
之前有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可等警察詢問他的時候,他卻變得支支吾吾的,說自己當時看得不太真切,不敢確定。
齊海龍心里明白,這人肯定是被姜艷華母子給嚇住了。
警方的調解也陷入了僵局,根本沒法往下推進。
姜艷華在派出所里又哭又鬧,在地上撒潑打滾,說自己現在渾身哪兒都疼,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醫藥費、護理費、精神損失費,林林總總加起來,不多不少,就要20萬!
20萬!這個數字就像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哐當”一聲砸在了齊海龍和周芳媛的心上。
他們夫妻倆辛辛苦苦攢了七八年,全部積蓄加起來也就五六萬塊錢。這錢他們本來是打算留著以后給芳媛看腿,或者付個小房子首付用的。
“海龍,這可怎么整啊?”周芳媛急得眼淚直往下掉,她本來就蒼白的臉頰,這下更是沒了血色。
這些天,她吃不好睡不好,一想到姜艷華母子那兇神惡煞的模樣,還有那像天文數字一樣的索賠金額,心里就慌得不行。
她恨自己沒用,不僅幫不上丈夫的忙,還因為自己身體有殘疾,讓丈夫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芳媛,你別著急,天塌不下來。”齊海龍強裝鎮定地安慰妻子,可他那緊鎖的眉頭卻把他內心的焦慮暴露無遺。
他四處奔波,找律師咨詢,希望能通過法律途徑把這事兒解決掉。
可律師跟他說,這種“無接觸”的案子,雖說他在理,但要是對方死纏爛打,走法律程序又耗時又費力,結果還不好說。
更麻煩的是,姜艷華手里有那份“傷情鑒定”,要是她一口咬定自己傷得嚴重,那這事兒就更棘手了。
姜艷華母子見齊海龍不肯輕易妥協,就開始變本加厲地騷擾他們。
他們打聽到齊海龍工作的外賣站點,隔三岔五就跑過去鬧事,還舉著牌子說齊海龍撞了人還賴賬,敗壞他的名聲。
站點負責人被他們鬧得實在受不了,就找齊海龍談話,讓他趕緊把私事處理好,不然只能讓他先停工。
真是禍不單行啊。
齊海龍送外賣的電動車電瓶也出了問題,得換新的,這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他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才湊夠了換電瓶的錢。
生活的壓力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越收越緊,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周芳媛看著丈夫一天比一天憔悴,眼里滿是紅血絲,心疼得不行。
她把家里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還把自己陪嫁時母親給的一對金耳環也當了,總共湊了五萬八千塊錢。
她把錢塞到齊海龍手里,哽咽著說:“海龍,要不……咱們就認了吧。把這錢給他們,說不定……說不定他們就不再糾纏咱們了。我不想看你這么累……”
齊海龍握著那沓還帶著妻子體溫的錢,手指都在不停地顫抖。
這可是他們的全部家當,也是芳媛看病的希望啊。
他知道芳媛是心疼他,才說出這樣的話。
可他心里憋著一股氣,他沒做錯事,憑什么要向那些惡人低頭?
“芳媛,這錢咱不能給!給了他們,他們只會得寸進尺!咱沒錯,咱不能認!”齊海龍咬著牙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絕望的嘶吼。
網絡上,一些關于“外賣員撞倒老人拒不賠償”的帖子開始冒了出來,還配上了姜艷華在醫院“痛苦呻吟”的視頻和那份夸張的“傷情鑒定”。那些不明真相的網友看了,紛紛指責齊海龍沒良心。
雖然也有一些理性的聲音,但很快就被鋪天蓋地的謾罵聲給淹沒了。
齊海龍感覺自己就像置身于黑暗之中,孤立無援。
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
姜艷華母子就像那甩不掉的牛皮糖,陰魂不散。
他們不僅去外賣站點鬧,還打聽到齊海龍和周芳媛的住處,開始上門催債。
第一次上門的是劉爽一個人。
他“砰砰砰”地用力砸著門,扯著嗓子喊:“齊海龍!開門!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再當縮頭烏龜,老子讓你在慶陽市待不下去!”
周芳媛嚇得躲到齊海龍身后,渾身直打哆嗦。
齊海龍打開門,強壓著心里的怒火說:“我們已經報警了,事情的是非曲直,等警察處理!你們這是騷擾!”
“騷擾?我媽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醫藥費一天天在花!你們不給錢,我們就天天來!”劉爽說著,一腳踹在門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鄰居們聽到動靜,紛紛探出頭來看熱鬧,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有同情齊海龍夫婦的,但更多的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
這些目光就像針一樣,扎在齊海龍和周芳媛的身上。
齊海龍報了警,警察來了也只是批評教育一番,讓劉爽別再騷擾。
可等警察一走,劉爽又會以各種方式出現,有時半夜打騷擾電話,有時在樓下用油漆噴上“欠債不還”的字樣。
齊海龍的外賣工作受到了嚴重影響,站點負責人雖然同情他,但也扛不住壓力,只能讓他先回家休息,等事情平息了再說。
這無疑是雪上加霜,家里的經濟來源一下斷了大半。
周芳媛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
她夜里常常做噩夢,夢見姜艷華和劉爽那猙獰的面孔,還有齊海龍被人指著鼻子罵的場景。
她變得沉默寡言,食欲不振,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她偷偷地把齊海龍給她的買菜錢省下來,一天只吃一頓飯,想多攢點錢。
她看著鏡子里自己憔悴的臉,還有那條不聽使喚的左腿,內心充滿了絕望和自責。
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丈夫,要不是因為她身體不好,需要花錢,家里也許就不會這么拮據,齊海龍也不會因為這20萬愁白了頭。
齊海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一邊安慰妻子,一邊四處想辦法。
他找親戚朋友借錢,但大家都不富裕,一聽是惹上了這種麻煩事,大多都找借口推脫了。
他甚至想過去借高利貸,但看到那些高得嚇人的利息,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不能再把這個家往火坑里推了。
一天晚上,齊海龍從外面借錢無果,疲憊地回到家。
周芳媛默默地給他端上一碗熱粥。
齊海龍看著妻子憔悴的臉,強笑著說:“芳媛,別擔心,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大不了,我去工地搬磚,一天也能掙個一兩百。”
周芳媛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海龍,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傻瓜,說什么呢!我們是夫妻,有什么事一起扛。”齊海龍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聲音沙啞,“只是……只是委屈你了。”
他開始通過各種渠道尋找更多證據,試圖證明姜艷華是職業訛詐。
他打聽到姜艷華以前在別的區也有過類似的“事跡”,但都因為金額不大,或者對方怕麻煩私了了,沒有留下確鑿的案底。
這些零散的信息,很難形成有效的法律證據,去推翻姜艷華那份看似“權威”的傷情鑒定。
希望一點點被蠶食,絕望像潮水般涌來。
齊海龍感到自己就像困在籠子里的野獸,越掙扎,就越被束縛。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煙一根接一根地抽。
鏡子里的他,雙眼布滿血絲,胡子拉碴,短短半個月,仿佛老了十歲。
姜艷華母子見他們遲遲不給錢,耐心也漸漸耗盡。
劉爽再一次上門,這次他手里提著一桶紅油漆,惡狠狠地對齊海龍說:“齊海龍,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拿不出20萬,我就把這桶油漆潑你老婆臉上!讓她那張臉也嘗嘗毀容的滋味!”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狠狠刺進了齊海龍的心臟。
他可以忍受自己受委屈,但他決不能容忍芳媛受到任何傷害。
劉爽撂下狠話后的第二天,齊海龍像瘋了一樣四處奔走。
他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甚至放下尊嚴去哀求外賣站點的老板預支工資,但都只是杯水車薪。
現實冰冷而殘酷,那20萬就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第三天傍晚,是劉爽給出的最后期限。
齊海龍在外面跑了一天,只籌到幾千塊錢,這與二十萬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
他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往家走,心里一片茫然。
天陰沉沉的,像是要塌下來一般。
他掏出鑰匙,手抖得厲害,好幾次都沒能插進鎖孔。
終于打開門,屋里沒有開燈,一片昏暗。
往日里,這個時候芳媛應該已經做好了飯菜,或者在燈下做著手工活等他。
“芳媛?芳媛?”齊海龍叫了兩聲,沒有人回應。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
他踉蹌著沖進臥室,臥室里空無一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他又沖向廚房、衛生間,都沒有周芳媛的身影。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客廳的小飯桌上。
桌上沒有飯菜,只有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布包,里面是他們這些年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五萬八千塊錢。
齊海龍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幾乎是撲過去抓起了那封信。
信封上沒有署名,只有兩個娟秀的字:“海龍”。
那是芳媛的字跡。
他顫抖著打開信紙,眼睛死死盯在上面。
隨著目光的移動,他的臉色由煞白轉為鐵青,再由鐵青變得毫無血色。
信紙上的字不多,每一個字卻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燙在他的心上。
突然,齊海龍的瞳孔猛地收縮到針尖大小,呼吸瞬間停止了,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
他手中的信紙“嘩啦”一聲飄落在地,身體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般晃了晃,嘴唇哆嗦著,發不出一絲聲音。
幾秒鐘后,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圓睜,臉上肌肉扭曲,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不——芳媛——!!!”
他像是被那未知而恐怖的信息徹底擊垮,踉蹌著沖出家門,嘶吼聲在空蕩的樓道里回蕩,充滿了無盡的絕望與瘋狂。
夜色漸濃,安平河的河水冰冷刺骨。
齊海龍跪在冰冷的河灘上,懷里緊緊抱著周芳媛已經失去溫度的身體。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角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解脫般的微笑。
河風吹過,卷起他凌亂的頭發,也吹干了他臉上早已流盡的淚水。
他只是死死地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喚著她的名字,聲音嘶啞破碎,仿佛要將自己的靈魂也一同揉進那冰冷的軀體之中。
遠處的城市燈火閃爍,卻照不亮他此刻心中無邊的黑暗與深淵。
安平河邊的風呼呼地刮著,那風冷得刺骨,可齊海龍心里的絕望和恨意,卻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怎么也撲不滅。
周芳媛留下的那封遺書,字里行間都透著她的痛苦和無奈,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割著齊海龍的心。
在信里,芳媛把自己這些日子以來遭受的巨大精神壓力都說了出來。姜艷華母子那貪婪又兇狠的模樣,一次次惡狠狠的咒罵和威脅,還有她因為自己身體殘疾,覺得拖累了這個家而產生的深深自責,都寫得清清楚楚。
她寫道:“海龍,我走了,心里全是對你的愛和舍不得。他們要的不只是錢,更是要奪走我們的尊嚴和活路。我不想再看到你為了我低聲下氣,也不想再成為你的負擔。要是還有來生,咱們就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夫妻,每天太陽出來就去干活,太陽下山就回家休息,再也不受那些壞人的欺負……”
齊海龍看著這些字,每一個都像一塊大石頭,重重地砸在他那顆已經滿是傷痕的心上。
他緊緊地抱著芳媛漸漸變冷的身體,感覺著她生命里最后那一點點溫度從自己的手指尖溜走,整個世界好像一下就塌了。
他想放聲大哭,可眼淚就是流不出來,胸腔里翻涌著的,是比火山里的巖漿還要熾熱的怒火,還有比那最深的深淵還要寒冷的絕望。
他像個沒有靈魂的人一樣,給周芳媛辦了后事。
追悼會那天,天空陰沉沉的,就像要滴下墨汁來一樣。
來的親友沒幾個,就幾個以前還算熱心的鄰居,還有外賣站點的同事,隨便送了幾個花圈。
齊海龍穿著黑色的衣服,面無表情地站在妻子的遺像前面,眼神空洞得嚇人。
那張原本憨厚老實的臉,現在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還有一絲讓人看了心里發毛的陰鷙。
遺像上的芳媛還是笑得那么溫柔,就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
可齊海龍心里明白,她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再也不會在他累得不行回家的時候,給他遞上一杯熱乎乎的茶,再也不會在燈下陪著他聊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了。
他們以前那么努力地生活,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對方,就盼著能過上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日子。
可就是這么一點小小的愿望,也被那些披著人皮的壞人給無情地撕碎了。
20萬。
姜艷華一家。
這幾個字就像咒語一樣,一直在齊海龍的腦袋里轉來轉去。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著妻子遺書里的那些話,想著姜艷華母子那囂張跋扈的樣子,想著妻子一天比一天憔悴的臉和眼里藏著的恐懼,他心里的怒火越燒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