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柱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徒,但他絕對算不上勤快。
在青石村這個靠山吃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地方,懶惰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他今年四十出頭,生得五大三粗,力氣是有一些的,但都沒用在正道上。
田里的活計,能拖就拖,能省就省。
家里的擔(dān)子,大多落在了他那精明能干卻也日漸憔悴的婆娘——翠花身上。
王二柱的家,在村子比較偏僻的角落。
三間土坯房,院墻是用石頭壘的,歪歪扭扭。
門前的老槐樹倒是長得茂盛,只是夏天招蚊蟲,冬天擋陽光。
他年輕時也曾有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想著走出大山,去城里闖蕩一番。
可去了兩趟,不是嫌活累,就是嫌受氣。
最終還是灰溜溜地回了村,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過起了得過且過的安逸日子。
說是安逸,其實是窮。
村里和他差不多年紀(jì)的,要么憑著手藝在鎮(zhèn)上站穩(wěn)了腳跟。
要么靠著勤勞把家里拾掇得像模像樣。
有的甚至蓋起了兩層小樓。
唯獨王二柱,家里還是老樣子。
甚至因為他不善打理,田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他唯一的愛好,就是喝兩口小酒,再和村里幾個閑漢湊在一起吹牛打牌。
牌桌上,他倒是顯得精神抖擻。
彷彿那些雞毛蒜皮的輸贏,能證明他的人生價值。
可一散了場,他又變回那個眼神渙散、腳步虛浮的王二柱。
翠花沒少為這事跟他吵。
她手腳麻利,除了操持家務(wù)、下地干活,還養(yǎng)了幾十只雞鴨。
偶爾拿到鎮(zhèn)上去賣,換點油鹽醬醋。
她總罵王二柱是扶不上墻的爛泥,罵他沒出息。
對不起她,更對不起他們那還在上初中的兒子。
王二柱通常不還嘴,只是悶頭抽煙,或者干脆躲出去。
他心里也知道自己不爭氣,但就是提不起那股勁兒。
這幾年,村子周邊的生態(tài)好了些,山里的野物也多了。
其中,最讓人又愛又怕的,就是馬蜂。
馬蜂蜇人兇猛,但馬蜂窩里的蜂蜜和蜂蛹,卻是難得的山珍野味,價格不菲。
王二柱不止一次動過心思,但馬蜂窩的危險,又讓他望而卻步。
他聽老輩人說過,捅了馬蜂窩,尤其是大蜂窩,是會遭報應(yīng)的。
02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入了秋。
這本該是收獲的季節(jié),但對王二柱來說,卻是又一個愁眉不展的開始。
夏天的雨水太多,他家那幾分薄田,收成比往年又少了一半。
兒子開學(xué)要交學(xué)費和生活費,翠花前陣子又病了一場。
家里本就不多的積蓄,徹底見了底。
翠花看著空蕩蕩的米缸和錢匣子,愁得整夜睡不著。
對王二柱的埋怨也愈發(fā)頻繁。
她的話像針一樣,扎在王二柱的心上,讓他坐立不安。
他試著跟人借錢,但村里人誰不知道他的底細(xì)?
碰了幾次壁后,他連門都不想出了。
他每天在村口的老槐樹下閑逛,看著別人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雜陳。
他渴望改變,卻又不知道從何做起。
他覺得自己像被困在一個無形的網(wǎng)里,越掙扎,勒得越緊。
這天,他又在槐樹下發(fā)呆。
村里的另一個“閑人”——李四,湊了過來。
李四比王二柱年輕幾歲,但名聲更差。
他手腳不干凈,有好些不良嗜好。
村里人大多不愿與他來往。
但此刻,王二柱卻覺得他有幾分親切。
至少,李四不會用那種鄙夷的眼神看他。
“二柱哥,又愁啥呢?”
李四遞過來一根劣質(zhì)香煙,擠眉弄眼地問。
王二柱嘆了口氣,接過煙點上。
他把家里的難處說了一遍。
李四聽完,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說:“二柱哥,想不想發(fā)筆橫財?”
王二柱眼皮一跳:“啥橫財?”
“你小子別又想著去偷雞摸狗,我可不干。”
“瞧你說的,”李四不滿地撇撇嘴,“我李四是那種人嗎?”
“我說的,是正經(jīng)的買賣,就是……有點風(fēng)險。”
“啥買賣?”王二柱來了興趣。
李四朝后山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到后山那棵老樟樹沒?”
“上面有個大家伙!”
王二柱心里一動,他知道李四說的是什么。
“你是說……那個馬蜂窩?”
“對!”李四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前幾天采藥的時候看到的,乖乖,那家伙,比水缸還大!”
“你想想,那么大的窩,里面得有多少蜂蜜?”
“多少蜂蛹?”
“要是搞下來,拿到鎮(zhèn)上去賣,少說也能賣這個數(shù)!”
李四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塊?
王二柱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
五百塊,足以解他眼前的燃眉之急了。
但他隨即又打了個冷顫:“你瘋了?”
“那可是殺人蜂!”
“去年隔壁村就有人想搞個小點的,結(jié)果呢?”
“被蜇得像豬頭一樣,命都差點沒了!”
“那個大的,誰敢去惹?”
“所以才說有風(fēng)險嘛!”李四不以為意地說。
“要是沒風(fēng)險,還能輪到咱們?”
“我有法子,晚上去,用火攻!”
“只要準(zhǔn)備得當(dāng),把家伙什備齊了,保證萬無一失。”
“你想想,蜂蜜、蜂蛹,那可是好東西,城里人搶著要。”
“尤其是蜂蛹,聽說大補!”
“要是能找到那個……蜂王蛹,嘿,那更是無價之寶!”
李四的話,像魔鬼的低語,鉆進(jìn)王二柱的耳朵里。
他想到了家里的困境,想到了翠花失望的眼神,想到了兒子期盼的目光。
他看了一眼李四閃爍著貪婪光芒的眼睛。
又看了一眼遠(yuǎn)處那片籠罩在暮色中的后山。
內(nèi)心開始激烈地交戰(zhàn)。
理智告訴他,這太危險了,簡直是玩命。
但另一個聲音卻在蠱惑他:這是一次機(jī)會,一次翻身的機(jī)會!
只要干了這一票,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怎么樣,二柱哥?”
“干不干?”李四催促道。
“這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咱倆,再找上一兩個信得過的,悄悄地干。”
“到時候,錢平分!”
王二柱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煙頭的火星忽明忽暗,映著他猶豫不決的臉。
最終,他一咬牙,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
“干!”
“豁出去了!”
李四見王二柱答應(yīng)了,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知道王二柱雖然懶,但膽子不算小,而且力氣大,是個合適的幫手。
他對王二柱說:“這就對了嘛,二柱哥!”
“富貴險中求!”
“這事,還得找兩個人。”
“村東頭的趙老三,他以前打獵,熟悉山里,手腳也利索。”
“還有……張大嘴,他家有輛破三輪,到時候運東西方便。”
王二柱點點頭。
趙老三是個沉默寡言的老獵戶,經(jīng)驗豐富。
張大嘴雖然嘴碎,但為人還算實誠,家里那輛三輪車確實能派上用場。
這幾個人,在村里都算不上富裕,也都有著各自的難處。
正是拉攏的好對象。
接下來的幾天,李四和王二柱分頭行動。
李四憑著他的口才,很快說服了趙老三和張大嘴。
這兩人一開始也有些猶豫。
但在李四描繪的豐厚回報和“萬無一失”的計劃面前,最終還是動了心。
畢竟,對他們來說,這是一筆無法抗拒的誘惑。
四個人湊到一起,秘密商議了幾次。
他們選定了動手的日子——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他們準(zhǔn)備了各種工具:長竹竿、舊布條、煤油、打火機(jī)、厚衣服、手套、面罩、水桶。
甚至還準(zhǔn)備了幾瓶雄黃酒,聽說可以驅(qū)蛇蟲。
趙老三憑著經(jīng)驗,詳細(xì)講解了馬蜂的習(xí)性,強(qiáng)調(diào)了火攻的要點和注意事項。
他特別提醒,燒的時候一定要站在上風(fēng)口,而且要速戰(zhàn)速決。
不能給馬蜂喘息和反撲的機(jī)會。
一旦蜂巢掉下來,要等火勢小了再靠近,防止被殘余的馬蜂蜇傷。
王二柱則負(fù)責(zé)準(zhǔn)備食物和酒水,說是干完活慶祝用。
他心里想著,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喝點酒壯壯膽,也慶祝一下即將到來的“好運”。
張大嘴把他的那輛寶貝三輪車檢修了一遍,加滿了油。
藏在了村外一個廢棄的磚窯里,準(zhǔn)備到時候接應(yīng)。
李四則是最活躍的一個,他跑前跑后,聯(lián)絡(luò)協(xié)調(diào)。
還特意去鎮(zhèn)上買了最好的煤油和幾個大容量的鐵桶,準(zhǔn)備裝蜂蜜。
他的臉上總是掛著一絲興奮而又詭異的笑容。
彷彿已經(jīng)看到了金燦燦的蜂蜜和白花花的銀子。
夜幕降臨,約定的日子到了。
四個人像幽靈一樣,悄悄地聚集在村口的歪脖子樹下。
他們都穿著厚實的衣服,臉上蒙著布,只露出兩只眼睛。
在黑暗中閃爍著緊張和期待的光芒。
“都準(zhǔn)備好了?”李四壓低聲音問。
其他三人點點頭。
“好!按計劃行事!”
“記住,安全第一,動靜要小!”
“走!”
四道黑影,背著沉重的裝備,藉著微弱的星光。
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后山摸去。
夜風(fēng)吹過樹林,發(fā)出沙沙的響聲,象是在低語,又象是在警告。
他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滿是汗水。
04
接近老樟樹的路異常難走。
灌木叢生,荊棘遍地。
趙老三走在最前面,憑著記憶和經(jīng)驗,揮動柴刀開路。
王二柱和張大嘴背著最重的煤油和竹竿,跟在后面,氣喘吁吁。
李四則殿后,不時回頭張望,確保沒有人跟蹤。
越靠近目標(biāo),空氣就越顯得凝重。
那種特有的、屬于馬蜂的嗡嗡聲,雖然在夜晚減弱了許多,但依然像低沉的鼓點。
敲打著他們的心臟。
他們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帶點甜腥的味道,那是蜂巢的味道。
終于,他們來到了老樟樹下。
抬頭望去,那巨大的蜂巢在黑暗中像一個潛伏的怪獸,輪廓模糊而恐怖。
他們甚至能感覺到,有無數(shù)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們。
“就是現(xiàn)在!”趙老三低喝一聲。
“李四,王二柱,上風(fēng)口,準(zhǔn)備點火!”
“張大嘴,水桶備好,萬一火大了,準(zhǔn)備滅火!”
四個人立刻行動起來。
王二柱的心砰砰直跳。
他解下背上的布條,浸透了煤油,綁在長竹竿的頂端。
李四劃亮了打火機(jī),幽藍(lán)色的火苗在夜風(fēng)中跳動。
火苗觸碰到布條,“呼”的一聲,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股濃烈的煤油味和熱浪撲面而來。
“上!”
王二柱和李四,一人一根火把,奮力將其投向那高懸的蜂巢。
第一根火把準(zhǔn)確地命中了蜂巢的底部,火焰迅速蔓延開來。
緊接著,第二根、第三根……
“嗡——!”
彷彿沉睡的惡魔被驚醒,蜂巢里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無數(shù)黑影瘋狂地涌出,像決堤的洪水。
但迎接它們的,是更加猛烈的火焰。
火舌貪婪地吞噬著蜂巢和那些試圖反抗的生命。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焦糊味,伴隨著馬蜂被燒死時發(fā)出的噼啪聲。
那聲音,聽起來既殘忍又讓人興奮。
王二柱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恐懼和刺激交織在一起,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快感。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幾只僥幸逃脫火海的馬蜂,在他頭頂盤旋了幾圈。
帶著仇恨的目光,記住了他的氣息,然后才消失在夜色中。
火勢越來越大,整個蜂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老樟樹的枝葉也被點燃了。
“小心點!別把樹燒了!”趙老三焦急地喊道。
張大嘴趕緊提著水桶,朝樹干上潑水,防止火勢蔓延。
終于,在烈焰的持續(xù)炙烤下,支撐著蜂巢的根部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隨著一聲巨響,巨大的火球脫離了樹干,帶著駭人的威勢,轟然墜地。
地面劇烈地震動了一下,濺起了無數(shù)火星和灰燼。
四個人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地上的火球。
火焰依然在燃燒,但勢頭已經(jīng)減弱。
他們耐心地等待著,直到火焰漸漸熄滅。
只剩下一個焦黑的、冒著濃煙的巨大殘骸。
“可以了!上!”李四第一個走了過去。
他們戴上厚厚的手套,用準(zhǔn)備好的鐵鍬和鏟子,小心翼翼地?fù)荛_焦黑的外殼。
一股濃郁的、混合著蜂蜜甜香和蜂蛹特殊氣味的熱氣撲面而來。
“發(fā)財了!發(fā)財了!”張大嘴看著那些露出來的金黃色蜜脾和白胖胖的蜂蛹,激動得大喊起來。
蜜脾大多還完好,金黃色的蜂蜜在殘存的火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而那些蜂蛹,雖然有些被燒焦了,但大部分依然飽滿。
尤其是那些藏在巢穴深處的,更是完好無損。
他們手忙腳亂地開始收集戰(zhàn)利品。
將蜂蜜刮進(jìn)鐵桶,將蜂蛹撿進(jìn)袋子。
就在這時,王二柱想起了李四之前說過的話。
他的目光開始在焦黑的殘骸中搜索。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
在一堆普通蜂蛹中間,他看到了一枚與眾不同的蛹。
它比其他的蛹大了一圈,顏色更加金黃,幾乎呈半透明狀。
表面似乎還流淌著一層奇異的光澤。
即使隔著手套,他似乎也能感覺到它蘊含的某種奇特的能量。
“蜂王蛹!”王二柱的心狂跳起來。
他迅速環(huán)顧四周,看到其他三人都在忙著搶收蜂蜜和普通蜂蛹,沒人注意到他。
他心頭一熱,一個念頭迅速占據(jù)了他的腦海:這是我的!
這是老天爺給我的補償!
他不動聲色地,用鏟子將那枚蜂王蛹連帶著周圍的一些碎塊撥到一邊。
然后趁人不注意,迅速將它撿起,塞進(jìn)了自己懷里最貼身的一個口袋里。
一種異樣的溫?zé)岣校糁剂蟼鱽恚屗男奶酶炝恕?/p>
他們滿載而歸。
張大嘴的三輪車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載著四個人和他們的“寶藏”。
搖搖晃晃地駛回村子。
他們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連夜分配了戰(zhàn)利品。
蜂蜜最多,每人分了一大桶。
普通蜂蛹也不少,各自分了一袋。
分完贓,李四提議:“二柱哥,不是帶了酒嗎?”
“這么大的收獲,咱們得慶祝一下!”
王二柱也正有此意。
他拿出準(zhǔn)備好的白酒和一些下酒菜。
四個人就在那片黑暗中,點起一堆小小的篝火。
就著烤得滋滋作響的蜂蛹,推杯換盞起來。
酒是劣質(zhì)白酒,很沖,但此刻喝起來卻格外痛快。
蜂蛹烤熟后,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
王二柱吃著普通的蜂蛹,心里卻一直惦記著懷里那枚特殊的戰(zhàn)利品。
他找了個機(jī)會,悄悄走到一邊,從懷里掏出那枚金黃色的蜂王蛹。
在微弱的火光下,它顯得更加神秘而誘人。
王二柱咽了口唾沫,聽說這東西大補,吃了能強(qiáng)身健體。
他不再猶豫,將蜂王蛹直接扔進(jìn)了篝火的余燼中。
只聽“滋啦”一聲,蜂王蛹表面迅速變得焦黃。
一股難以形容的奇異香氣飄散開來,比普通蜂蛹的味道濃郁百倍。
甚至帶著一絲甜美的誘惑。
王二柱迫不及待地將它扒了出來,吹了吹上面的灰燼。
也顧不得燙,一口就吞了下去。
一股暖流,瞬間從他的食道滑入胃中,然后迅速擴(kuò)散到四肢百骸。
他感覺渾身都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連日來的疲憊和煩惱,似乎都一掃而空。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視力都變好了,連遠(yuǎn)處黑暗中的樹影都看得格外清晰。
“真是好東西!”王二柱心滿意足地咂了咂嘴。
他回到酒桌前,繼續(xù)和李四他們痛飲。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吃了蜂王蛹,這是他獨享的秘密,是他翻身的希望。
05
酒足飯飽,天色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四個人都喝得不少,臉上泛著紅光,眼神里帶著亢奮。
他們處理掉了篝火的痕跡,把分到的蜂蜜和蜂蛹藏好。
約定好第二天各自找門路去鎮(zhèn)上賣掉,然后才搖搖晃晃地各自散去。
王二柱提著自己那份沉甸甸的蜂蜜和蜂蛹,腳步有些虛浮地朝自己家走去。
酒勁上涌,加上吃了蜂王蛹后那股奇異的暖流,讓他感到一陣飄飄然。
他彷彿看到了美好的未來在向他招手:他賣掉蜂蜜和蜂蛹,還清了債務(wù)。
給翠花買了新衣服,給兒子交了學(xué)費。
村里人再也不敢小瞧他……
他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走在回村的小路上。
晨霧瀰漫,四周靜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和蟲鳴。
但走著走著,王二柱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太靜了。
往常這個時候,村子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了動靜。
雞鳴狗叫,早起的人家開始生火做飯,煙囪里會冒出裊裊炊煙。
但今天,整個青石村彷彿還沉睡在死寂之中,連一聲狗叫都聽不到。
而且,他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
他猛地回頭,身后空空如也,只有繚繞的晨霧。
他搖了搖頭,以為是自己喝多了,產(chǎn)生了幻覺。
他又走了幾步,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這一次,他似乎還聽到了一陣極其細(xì)微的“嗡嗡”聲。
就像有無數(shù)只小蟲子在耳邊飛舞。
但當(dāng)他側(cè)耳細(xì)聽時,那聲音又消失了。
“真是喝高了。”王二柱嘟囔了一句,加快了腳步。
他家的土坯房,在晨霧中顯得有些模糊。
遠(yuǎn)遠(yuǎn)看去,和他離開時沒有什么不同。
但越走近,他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覺就越強(qiáng)烈。
他好像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飯菜香,也不是柴火味。
而是一種腥甜中帶著腐朽的氣味。
這味道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惡心。
而且,他家的狗——那只平時見到他回來,老遠(yuǎn)就會搖著尾巴的大黃狗,今天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狗窩就在院子門口,但那里空空如也。
王二柱的心沉了下去。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了自家院門前。
院門是虛掩著的,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從里面插上。
這很不尋常,翠花是個謹(jǐn)慎的人,晚上睡覺一定會把門插好。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籠罩了他的心頭。
他感覺自己的酒意,瞬間醒了一大半。
那股奇怪的味道,從門縫里飄出來,變得更加濃烈了。
他想喊翠花的名字,但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發(fā)不出聲音。
他定了定神,伸出手,顫抖著,推向了那扇虛掩的木門。
“吱呀——”
木門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
王二柱湊過眼睛,朝院子里望去。
下一秒,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點。
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讓他永生難忘、讓他靈魂都在顫抖的景象。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