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帶著咸腥的氣息,拂過李明啟黝黑的臉頰。
他瞇縫著眼,望向遠處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正泛著魚肚白。
今天是個大潮汛。
經驗豐富的阿啟知道,這往往意味著好收成。
他的小漁船在晨曦微光中輕輕搖晃,像一片孤獨的葉子,漂浮在這無垠的海面上。
阿啟今年四十有五,大半輩子都在這片海域里討生活。
他水性好,懂漁汛,更有著漁民特有的那種對大海的敬畏與熱愛。
村里人都說阿啟是個實在人,話不多,但心眼好,肯吃苦。
他的妻子叫林秀娥,比他小五歲,年輕時是村里的一枝花。
兩人結婚二十年,育有一兒一女,如今孩子都在外地讀書,家里便只剩下他們夫妻二人。
按理說,這樣的日子該是安穩平和的。
可不知從何時起,阿啟總覺得家里少了點什么。
秀娥的話越來越少,眉頭卻越鎖越緊。
以前,她總愛在阿啟出海前嘮叨幾句,讓他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現在,她只是默默地幫他準備工具和干糧,眼神里帶著一絲他讀不懂的復雜情緒,像是疲憊,又像是……不耐煩。
阿啟也曾旁敲側擊地問過,是不是家里開銷大了,她愁錢?
秀娥只是淡淡地說:“孩子們大了,花銷自然多,你安心打你的魚,別多想。”
可阿啟怎能不多想?
他覺得自己打的魚越來越不夠填補家里的窟窿。
村里這幾年興起了近海養殖,不少人都發了小財,蓋起了新樓。
秀娥明里暗里也提過幾次,說誰誰家又買了什么新電器,誰誰家的男人多有本事。
阿啟聽在耳里,心里不是滋味。
他也想讓老婆孩子過上好日子,可他只會打魚,祖祖輩輩都是漁民,別的營生他做不來,也不敢輕易嘗試。
“今天一定要多打點,”阿啟暗暗給自己鼓勁,“最好能撈到幾條值錢的石斑或者大黃魚。”
他將船駛向一片礁石密布的海域,這里水深流急,但也最容易藏匿大魚。
阿啟熟練地撒下漁網,然后點上一支煙,靜靜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漸漸升高,海面被映照得波光粼粼。
阿啟的心也隨著海浪的起伏,時而期待,時而忐忑。
第一網下去,收獲寥寥,只有些小雜魚。
第二網,依舊不理想。
阿啟的眉頭也鎖了起來。
難道今天運氣不好?
他換了個位置,決定下最后一網。
這一網,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氣,將漁網撒得又遠又開。
等待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阿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浮漂猛地往下一沉!
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道從水下傳來,差點把阿啟拽下船去!
“大家伙!”阿啟精神一振,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絕對是條大魚,而且分量不輕!
他緊緊握住網繩,弓著腰,雙臂青筋暴起,與水下的巨物展開了角力。
那東西力氣極大,在水下左沖右突,攪得漁船都開始劇烈晃動。
阿啟咬緊牙關,一點一點地收網。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流下,浸濕了眼眶,他卻渾然不顧。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十幾分鐘,也許是半個多小時,那水下的巨物似乎終于沒了力氣。
阿啟感覺到網繩的拉力變小,開始奮力地往上拖。
隨著漁網一點點被拉出水面,一個巨大的黑影也漸漸顯露出來。
“這是……”阿啟看清那東西的輪廓,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那不是魚,而是一只巨大的鱉,或者說,是一只老鱉!
這只老鱉通體呈深褐色,龜甲邊緣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類似裙邊的柔軟肉質,上面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紋路,仿佛記錄著歲月的滄桑。
它的頭部巨大,三角形的嘴巴緊閉著,兩只小眼睛閃爍著幽深的光芒。
四肢粗壯有力,此刻正徒勞地在網中劃動。
阿啟粗略估計了一下,這老鱉少說也有一百斤!
他在海上闖蕩了幾十年,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海洋生物,但這么大的老鱉,還是頭一次見。
“乖乖,這得活了多少年啊!”阿啟心中暗自驚嘆。
漁民對于這種上了年歲、體型巨大的生物,通常都懷有一種敬畏之心。
傳說這種老鱉極有靈性,是水中的神物,若是捕到了,最好是放生,否則會招來厄運。
阿啟小心翼翼地將老鱉拖上甲板。
老鱉似乎也認命了,不再掙扎,只是安靜地趴在那里,兩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阿啟。
阿啟蹲下身,仔細打量著這只老鱉。
它的龜甲上有些許劃痕,像是與其他生物搏斗留下的印記,更增添了幾分威嚴。
此刻,阿啟的心里開始翻騰起來。
他知道,這么大的野生老鱉,如果拿到市場上去賣,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或許能賣個幾千,甚至上萬塊。
這筆錢,足以緩解家里的經濟壓力,也能讓秀娥的眉頭舒展一些。
他甚至能想象到秀娥看到這筆錢時,臉上可能會露出的久違的笑容。
可是,放生……這個念頭也在他腦海中盤旋。
老話說,“千年王八萬年龜”,這老鱉長這么大,實屬不易,定是吸收了天地之精華,有了靈性。
如果自己為了錢財而傷了它的性命,會不會真的像傳說中那樣,遭到報應?
阿啟想起了村里老一輩人講過的故事。
鄰村有個漁民,年輕時捕到一只金色鯉魚,不聽勸阻,將其賣掉換了錢。
結果不久之后,他出海就遇到了大風浪,船毀人亡。
雖然這只是個傳說,但漁民們大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看了一眼在網中喘息的老鱉,那雙小眼睛似乎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
阿啟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罷了罷了,”阿啟嘆了口氣,做出了決定,“長這么大不容易,我不能斷了你的生路。”
“錢沒了可以再賺,萬一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我可擔待不起。”
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女,他們是他的希望和寄托。
他希望他們平平安安,學業有成。
如果放生這只老鱉能為家人積點福德,那也值了。
想到這里,阿啟不再猶豫。
他開始動手解開纏在老鱉身上的漁網。
漁網纏得很緊,阿啟費了些力氣,才小心翼翼地將網繩一一解開,生怕傷到老鱉。
就在漁網完全解開,阿啟準備將老鱉推回海里的時候,異變陡生!
那一直安靜趴著的老鱉,突然微微昂起了頭,那雙古井無波的小眼睛緊緊盯著阿啟,然后,它開口了!
是的,它開口說話了!
聲音蒼老而沙啞,像是兩片干枯的樹葉在摩擦,但吐字卻異常清晰:“漁夫,且慢。”
阿啟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以為自己是太過勞累,出現了幻聽。
他使勁眨了眨眼睛,又掏了掏耳朵。
“你……你……”阿啟張大了嘴巴,手指著老鱉,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未遇到過如此詭異的事情!
動物開口說話,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老鱉似乎看出了他的驚恐和不信,它又重復了一遍,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莫怕,我不會傷你。”
“你心善,不貪圖錢財,放我一條生路,我本該感謝你。”
阿啟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發軟。
這不是幻覺!
這老鱉真的在說話!
他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兩步,靠在了船舷上,才勉強站穩。
“你……你到底是什么東西?”阿啟聲音顫抖地問道,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困惑。
老鱉緩緩地眨了眨眼,說道:“我乃這片海域修行千年的靈鱉。”
“今日落入你網中,本是劫數,承你仁心,得以脫困。”
“我本不欲多言,但見你印堂發黑,似有災禍臨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災禍?”阿啟心中一緊,“什么災禍?”
他雖然害怕,但事關自身安危,也不得不問。
老鱉的眼神變得異常凝重,它一字一句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阿啟的心上:“快跑!”
“漁夫,現在就調轉船頭,遠遠離開你的家!”
“你老婆要害你!”
“什么?!”阿啟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秀娥?
他的妻子林秀娥要害他?
這怎么可能!
他們是二十年的夫妻,雖然近來有些疏遠,有些爭執,但……但她怎么會要害自己?
“不可能!”
“你胡說!”阿啟下意識地反駁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
“我和我老婆感情雖然淡了些,但她絕不會害我!”
“你這妖物,休要在此搬弄是非,挑撥我們夫妻關系!”
他寧愿相信這老鱉是妖物作祟,也不愿相信妻子會對她不利。
二十年的夫妻情分,怎么可能說變就變,還要加害于他?
老鱉看著阿啟激動的樣子,眼神中露出一絲悲憫:“癡兒,我知你一時難以相信。”
“但天機不可泄露過多,我只能告訴你,她已不是你原來認識的那個她了。”
“你若不信,速速回家,看看你床頭柜里,平日你讓她收起來的那串祖傳的沉香木佛珠,還在不在!”
阿啟猛地一震。
那串沉香木佛珠,是他爺爺傳下來的,說是能辟邪驅瘴,保平安。
他一直很珍視,前段時間因為天熱,脖子出汗多,怕汗水浸壞了佛珠,便取下來讓秀娥用錦盒裝好,收在床頭柜的抽屜里。
這件事,除了他和秀娥,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這老鱉怎么會知道得如此詳細?
阿啟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攫住了他。
他看著老鱉,那雙深邃的眼睛不像是說謊。
“你……你此話當真?”阿啟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老鱉沉聲道:“我修行千年,不打誑語。”
“信與不信,皆在你一念之間。”
“但若遲了,恐性命不保。”
“你妻子近日常為你熬制湯水,你可曾留意,那湯水的顏色,是否與往日不同?”
“她是否總是催你趁熱喝下?”
阿啟的腦海中“轟”的一聲炸開了!
他想起來了!
最近一個月,秀娥確實變著花樣給他燉湯。
有時是魚湯,有時是雞湯,有時是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藥材湯。
她說他出海辛苦,需要補補身子。
他當時還挺感動,覺得妻子還是關心自己的。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湯水的顏色,似乎確實比以往要深一些,而且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怪異甜腥味。
秀娥每次都看著他喝完,還總是溫柔地叮囑他“趁熱喝,涼了藥效就差了”。
他之前從未多想,只當是秀娥用了什么特殊的補藥。
可現在被老鱉這么一點,無數個被忽略的細節,如同電影片段一般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
秀娥最近確實有些反常。
她開始更注重打扮了,以前樸素的她,最近買了好幾件新衣服,還開始用起了香粉。
她接電話的時候,也總是避開自己,有時還會對著鏡子莫名的發呆,或者偷偷地笑。
他還發現,家里最近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開銷,他問起時,秀娥總是支支吾吾,說是給孩子買東西了。
難道……難道秀娥真的變了?
她真的要害自己?
為什么?
為了什么?
難道她在外面有人了?
還是……
阿啟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覺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
一邊是二十年的夫妻情深,一邊是神秘老鱉的悚然警告,以及那些細思極恐的疑點。
“為什么……她為什么要害我?”阿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眼神茫然地望向家的方向。
那里,有他曾經以為最溫暖的港灣,可現在,那里卻可能隱藏著致命的殺機。
老鱉看著他痛苦掙扎的模樣,嘆了口氣:“緣由為何,我亦不知全貌。”
“或許是利欲熏心,或許是受人蠱惑。”
“你只需記住,盡快離開,找到安全之處,查明真相。”
“若你執意不信,回去之后,切記,她給你的任何吃食湯水,都不要碰!”
“尤其是今晚,今晚她一定會讓你喝下那碗索命湯!”
“今晚……”阿啟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想起今天早上出門前,秀娥特意溫柔地對他說:“阿啟,今天早點回來,我燉了你最愛喝的甲魚湯,給你好好補補。”
甲魚湯……又是湯!
他當時還覺得奇怪,家里哪來的甲魚?
秀娥說是托人從鎮上買的。
可現在想來,這話充滿了破綻!
他們夫妻倆節省慣了,秀娥什么時候舍得去買昂貴的甲魚了?
難道這老鱉所言,句句是真?
恐懼像無數只冰冷的手,緊緊抓住了阿啟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感覺天旋地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老鱉見他神色已然大變,知道他已信了七八分,便不再多言,只是道:“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將我放歸大海吧,我也該走了。”
阿啟渾身冰冷,機械地點了點頭,費力地彎下腰,雙手顫抖地抱起那沉甸甸的老鱉。
入手處,老鱉的身體冰涼而堅硬。
他走到船邊,將老鱉輕輕放入水中。
老鱉入水后,深深地看了阿啟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有憐憫,有警告,也有一絲解脫。
隨即,它擺動四肢,迅速潛入深海,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海風依舊吹拂,陽光依舊明媚,但阿啟的世界,卻已徹底變了樣。
他獨自站在船上,任由冰冷的海風吹打著他僵硬的身體。
老鱉的話,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耳邊不斷回響:
“你老婆要害你!”
“她已不是你原來認識的那個她了!”
“看看你床頭柜里,那串祖傳的沉香木佛珠,還在不在!”
“尤其是今晚,今晚她一定會讓你喝下那碗索命湯!”
佛珠……湯……
一個又一個的念頭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理智。
他無法接受,也無法理解。
秀娥,那個與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妻子,那個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怎么會對他生出歹念?
難道是因為錢?
他最近打魚收獲不好,家里的確拮據。
可即便是為了錢,也不至于要害人性命吧?
他們之間并沒有深仇大恨。
還是……她真的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自己成了她的障礙?
這個念頭讓阿啟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痛。
他不愿意相信,但老鱉的話,以及秀娥近來的種種反常,又讓他不得不懷疑。
他該怎么辦?
調轉船頭,逃得越遠越好?
可是,他能逃到哪里去?
他的家,他的根,都在那個小漁村。
他的孩子還在外地讀書,如果他跑了,孩子們怎么辦?
回去?
回去當面質問秀娥?
可如果老鱉說的是真的,那他回去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秀娥既然起了歹心,必定有所準備。
他一個老實的漁夫,怎么斗得過處心積慮的她?
阿啟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迷茫。
他看了一眼家的方向,那個曾經讓他感到溫暖和安心的地方,此刻卻像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等待著他自投羅網。
突然,他想起了老鱉最后提到的“沉香木佛珠”。
“對,佛珠!”阿啟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要回去!
他必須回去親眼確認!
如果佛珠真的不在了,或者被調換了,那老鱉的話,他就不得不全信!
他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逃走,也不能糊里糊涂地被害死。
他要知道真相!
哪怕是龍潭虎穴,他也要闖一闖!
但是,他不能魯莽。
如果秀娥真的要害他,他這樣貿然回去,質問她,只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逼得她立刻動手。
阿啟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努力回憶著老鱉的話,以及秀娥近期的每一個細節。
他需要一個計劃,一個既能查明真相,又能保護自己的計劃。
時間緊迫,老鱉說“尤其是今晚”。
他必須在今晚之前,弄清楚一切。
他看了一眼天色,太陽已經開始偏西。
他必須盡快趕回去。
阿啟發動了漁船的馬達,船頭調轉,朝著他既熟悉又感到陌生的家的方向駛去。
只是這一次,他的心情與以往任何一次回家都截然不同。
不再是滿載而歸的喜悅,也不是空手而回的失落,而是一種夾雜著恐懼、懷疑、憤怒和一絲不切實際的希冀的復雜情緒。
他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是老鱉的胡言亂語。
他希望回到家,看到秀娥依舊是那個雖然有些抱怨但本質善良的妻子,看到佛珠還好端端地放在床頭柜里。
漁船破浪前進,離海岸越來越近。
阿啟已經能遠遠望見村子熟悉的輪廓。
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手心里全是冷汗。
就在他的船即將靠岸的時候,他看到岸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秀娥。
她穿著一件嶄新的碎花連衣裙,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款式,顯得比平時年輕靚麗了許多。
她站在碼頭上,正朝著海面張望,似乎是在等待他的歸來。
遠遠地,阿啟看到秀娥的臉上帶著一絲焦急,但當她看到阿啟的漁船時,那絲焦急立刻被一抹燦爛的笑容所取代。
她甚至還朝著阿啟用力地揮了揮手,那笑容,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格外甜美,也格外……刺眼。
阿啟的心猛地一沉。
這笑容,若是放在以前,他會覺得溫暖。
但此刻,在經歷了老鱉那番驚心動魄的警告之后,這笑容在他看來,卻像是淬了毒的蜜糖,充滿了虛偽和危險。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船速放慢了一些。
秀娥似乎察覺到了他的遲疑,她臉上的笑容更盛了,甚至還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碼頭的最邊緣,大聲喊道:“阿啟!”
“你回來啦!”
“今天收獲怎么樣?”
“我給你燉了甲魚湯,就等你回來喝呢!”
她的聲音,依舊是那么的溫柔,那么的熟悉。
可那句“甲魚湯”,卻像一把無形的利劍,瞬間刺穿了阿啟心中最后一道防線。
老鱉的話,秀娥的反常,岸上那甜美卻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以及那碗特意為他準備的“甲魚湯”……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危險正在逼近。
阿啟停下了船,船身在離岸邊還有十幾米的地方輕輕晃動。
他看著岸上的秀娥,那個他曾經深愛過的女人,此刻在他眼中,卻變得無比陌生和可怕。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他不能上岸,至少不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走進那個可能為他布下的溫柔陷阱。
他該怎么辦?
是立刻掉頭就走,還是……
就在這時,阿啟突然注意到,秀娥的身后,不遠處的礁石陰影里,似乎晃動了一下。
他眼神一凝,仔細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