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你看到郵件了嗎？公司好像……開始裁人了。”

2021年，上海某創意公司，設計主管林哲去上廁所，在隔間里面聽見幾個人圍在一起，壓低聲音在說著什么。

“是真的，我剛收到郵件，說公司要進行人員‘結構調整’，把我裁了。”

“啊？真的假的？”

“公司不是前段時間剛融資完嗎？”

“融資歸融資，聽說是項目黃了幾個，不得不這么做。”

“那裁多少人，不會全裁吧？”

“不清楚，反正收到郵件的就是裁了，沒收到就是還沒裁。”

“那我去看看郵箱。”

林哲躲在里面屏住呼吸聽完，額角冒出點細汗，害怕自己也收到郵件，他推門出來時，洗手池前的兩個同事正神情緊張地刷著手機，手指頻頻點在郵箱圖標上，他也火速拿出手機點開郵箱，畫面刷新時，他的心也跟著往下沉了半拍，只剩下幾個字在反復在腦子里打轉：裁員、結構調整、優化。

郵箱終于打開了，林哲盯著屏幕，一秒一秒地看著頁面緩慢跳轉，像是在等一個遲遲未落的法槌，呼吸不自覺屏住了。幾秒后，頁面跳轉完成，郵箱里什么也沒有，林哲不放心，又退回主界面重新刷新一次，他反復刷新好幾次，真的什么都沒有，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林哲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卻并沒有松弛下來，雖然他沒收到郵件，但這種“沒有消息”的沉默，比收到了更讓人不安，他也許不是不裁他，只是還沒輪到他。

林哲回到工位，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靠進椅背，臉色發白，腦子里亂糟糟的，剛坐穩，身后一個女設計師忽然小聲嘀咕了一句：“天啊，去年進來的林曉已經收拾東西走了……才來一年，真慘。”

這句話像細針一樣扎進林哲耳朵里，林哲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么，卻終究沒說出口，裁員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刀，慢慢地轉動著角度，不知道什么時候落下、落在誰身上，只能靠猜，靠等，靠忍。

隔壁工位的小段注意到林哲的反常，探頭看了一眼：“林哥，你怎么了？你也聽說了？”林哲勉強點了點頭，喉嚨有些發緊，小段壓低聲音勸道：“唉，林哥你別太擔心，公司就是走個流程，每年都來一波‘結構優化’，唬唬人，不一定真動你。”

林哲今年已經42歲了，雖然職位不低，但他清楚自己和年輕人不一樣了，又不像小段才24歲，剛畢業兩年，履歷輕、方向多，跳槽能挑著挑，而他一旦被裁，很可能就意味著徹底出局。

林哲沒說話，只是眼神沉了下去，小段頓了下，又換了個語氣安慰道：“你又不是新人，這些年加班最多的就是你，老板不是一直最信你嗎，裁誰都不裁你？”

林哲扯了下嘴角，像是想笑一下，卻怎么也笑不出：“老陳走的時候，也沒人想到吧。他比我還早三年進來。”

話一出口，氣氛頓時沉了幾分，小段怔住了，像被突然點到了什么，嘴角動了動，最終沒再說話。林哲最近經常刷到“35歲之后被優化，三個月找不到工作，我開始擺攤”的文章，低下頭，這類文章每一篇都像一面鏡子，照見他心里最軟的那塊，那不是別人的故事，那是他隨時可能踩進去的深坑。

林哲設計科畢業，在這家創意公司干了十三年，是視覺組的主管，中學時家境一般，父親早逝，靠母親在街道辦事處那點工資和親戚接濟，撐著他一路考上大學，畢業后，他換過幾次工作，最后憑借優秀的創意，扎根在如今這家創意公司，32歲那年，認識了妻子程嘉。

程嘉在別的公司當會計，給他生了個女兒，隨著女兒出生，經濟負擔加重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女兒出生不久，母親患病癱瘓在床，經濟負擔更重，他為了給女兒和母親更好的生活，一路靠著交稿準、熬夜多、客戶滿意度高，做到如今的位置。

他工作的十三年里，最難忘的一次經歷是剛轉正后，他負責一個地產客戶的視覺設計，客戶要求高、脾氣急，反反復復退稿，他一個人趴在屏幕前熬了整整三晚，眼皮沉得快抬不起來，改了七個不同的版本，一次比一次復雜精細，直到第八版遞上去，才總算被客戶拍板通過。

他熬了那么多天，眼圈黑得像墨，說話的聲音都透著疲憊，終于贏得老板嚴易對他的贊賞，拍拍他的肩膀說：“做得不錯，但以后別熬夜了，工作再重要也沒你身體重要。”

項目交付后，客戶滿意度高，不僅當場簽了回款，還追加了下季度的廣告預算，過了幾天，林哲收到了人事發來的郵件，通知他下月起漲薪一千五，嚴易在走廊碰到他時，還罕見地笑了笑，說了一句：“該漲的，值。”

而且年底年會那天，公司開慶功宴，嚴易一邊敬酒，一邊四處張望，然后朝林哲招了招手：“來，過來這邊，坐我旁邊。”林哲愣了下，隨即被同事們起哄挪了過去，嚴易舉起酒杯，輕輕敲了敲，清脆的聲響把全場人都吸引了過來，他站起身，朝大家掃了一圈，然后點名說道：“這一單，我們能拿下客戶，能順利續簽，最大的功勞，是林哲。”

話音一落，同事的目光落在林哲身上，嚴易夸獎林哲：“大家都知道他那段時間連熬三晚，改了八個版本，眼圈都快黑到脖子去了，但他一句怨言沒有，把事辦得漂亮，以后你們要多學學林哲吃苦耐勞的勁，關鍵時刻頂得上來，才是公司最需要的人。”

每當想起那年年會，老板把他拉到身邊，舉杯表彰的場面，林哲心里那塊懸著的大石頭，似乎稍稍輕了一些，他知道自己的努力被老板看在眼里，公司換了三輪人，他都留了下來，再怎么裁，也輪不到自己。

這種自信，讓林哲沒那么焦慮了，他一改白天的心不在焉，重新坐直身體好好工作，手速飛快，思路也格外清晰，一抬頭，時間已經快十點，他伸了個懶腰，正打算存稿、下班，就在這時，屏幕右上角忽然跳出一個紅點，是郵件提醒，而且郵件標題前帶著“重要”標識，林哲盯了好幾秒，心跳莫名慢了一拍，他心想這封郵件也許是系統群發，不是單獨發給他個人的，他還是點開了。

郵件打開來，林哲盯著頁面，眼睛緩緩往下掃，他原本抱著一絲僥幸，直到看見那一行黑體字——裁撤崗位及人員名單，名單里第二個名字就是他。

看到裁員名單的那一瞬間，林哲像被一記悶棍從后腦敲下，血猛地沖上腦門，眼前驟然一片發黑，屏幕上的文字像在晃，像在嘲諷，他幾乎不敢相信，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名字，甚至反復點了幾次鼠標，以為是哪里顯示錯了，可那四個字，冷冰冰地釘在那兒，毫不含糊。

林哲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抽空了，手腳發麻，站不起來了，靠著桌沿緩了半分鐘，才搖搖晃晃站起身，朝公司盡頭走去，那里是嚴易的辦公室，嚴易也還沒下班，辦公室里燈光明亮，仿佛就是在等著他。

林哲敲響嚴易辦公室的門，門卻沒有上鎖，他輕輕一推就開了，嚴易就坐在桌后，襯衫領口松著，眼底布滿血絲，像很多天沒睡好，看到林哲，他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會來。”兩人對視了幾秒，林哲站在門口，喉嚨發緊，他張了張嘴，試圖讓語氣平穩一點，開口問道：“為什么是我？”

嚴易沉默了幾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眼神躲閃了一下，像是壓抑了很久才開口：“公司是真的撐不下去了，母嬰公司那邊撤了預算，新能源連砍兩個項目，現金流斷了，后面三個月撐不了，這次裁員不是針對誰。”

“我知道。”林哲打斷他，“可為什么，是我。”

辦公室里靜得連墻角的鐘表聲都聽得見，嚴易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只能砍高薪崗，你在這個階段，對我們來說……太貴了。”林哲沒說話，嚴易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推了過來：“這里面是補償，走的是N+1，該給的都給了，法務確認過了。”

林哲摸了一下袋子，里面有銀行卡的邊角，他嘴唇動了動，想對嚴易說點什么：家里的房貸每月一萬出頭，已經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了；想說母親臥病在床，去年剛做完一次大手術，每個月護理費用比工資還高；想說女兒今年九月就要上初中了……林哲最后什么都沒說出來，只剩三個字：“我走了。”

林哲回到工位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公司出奇得冷清，林哲打開抽屜，默默地開始收拾東西，另一位也被裁的同事坐在不遠處，那人臉色發青，說：“我兒子買房的首付，就還差7萬，這下全黃了。”

嚴易站在邊上，表情公式化，盯著他們收拾好東西連夜走，林哲掃了一眼桌上的合照，是他、程嘉，還有五歲的女兒，三個人笑得很燦爛，他把相框拆開，把照片撕成兩半，塞進背包里，沒聲沒響地離開，他轉身離開時，聽見仍然在加班的同事，在背后小聲議論：

“什么，林哲也被裁了？”

“他不是跟老板挺近的嗎？”

“我以為他能留下呢。”

晚上回到家時，程嘉正在廚房給林哲熱菜，聽到門響，她走出來，一眼就看見林哲低著頭，雙肩微微下沉，臉上寫滿了沉默和倦意。

程嘉眉心一緊，停住了腳步：“怎么了？”

林哲沉默了幾秒，嗓子像堵了什么，才艱難地擠出三個字：“被裁了。”

空氣頓時像靜止了一秒，程嘉眼中閃過一絲吃驚，但很快，她把鍋鏟擱在灶臺上，輕輕走過來，聲音柔得像拂過耳邊的風：“沒關系，還有我呢。”

林哲坐在餐桌邊，一動不動，程嘉看林哲沒有反應，接著又說“你這些年撐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該歇歇了？調整一下狀態也好。”林哲坐在椅子上，眼眶忽然一熱，他抬頭看著妻子，那一瞬間，像是終于抓住了一根浮木，用力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清晨，天剛亮林哲就醒了，習慣性打開手機，點開公司群，卻看到提示：“您已被移出群聊。林哲怔了幾秒，手指僵住，然后慢慢地，關掉了頁面，他開始整理簡歷、投遞崗位，安慰自己：我的履歷不錯，項目經驗也夠，應該很快能找到下一份。

林哲還給自己立了計劃表——每天投十家，多打幾個獵頭電話，堅持三周，肯定能上岸，可現實很快就給了他一記又一記耳光，第一周，投出的簡歷像石子丟進海里，連個回響都沒有。第二周開始，陸續有一些面試邀約，但大多是走個過場，寒暄幾句、聊聊經歷，再無下文。

有一次好不容易接到一通來自大廠的面試電話，對方在電話那頭翻著簡歷，語氣冷靜卻直白：“我們這邊希望找風格更新一點的候選人……您這幾年好像沒有什么獎項，作品也偏保守。”

林哲掛掉電話，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靠在椅子里，連續一個月沒有動靜，他變得越來越沉默，整天窩在房間，不再說話，眼神空洞，連女兒來拉他玩他都沒什么反應。

月底臨近，還貸提醒天天發短信催：“尊敬的客戶，您本月房貸還款日為26日，請確保賬戶資金充足……”

林哲根本不敢點開這些短信，整整幾天，他都沉在家里，一句話也不說，某晚，他靠在沙發角，電視開著沒聲，屏幕里人物走來走去，他卻什么都沒看進去。程嘉收拾完廚房，從廚房出來，看到他那副模樣，心里一緊，剛想開口，林哲忽然開了口：“我是不是太廢物了，房貸、孩子、媽的壓力全壓你身上了，對不起。”

程嘉坐在林哲身邊，望著他那副低垂的模樣，只是輕輕握住林哲放在腿上的手，語氣溫柔，帶著一點點篤定安慰他：“你當然不是廢物，你這些年怎么熬的，我都看在眼里，只不過人也不是鐵打的，你也該有累的時候。”

林哲聽著，眼角一酸，喉嚨發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程嘉望著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語氣放輕了一點：“哎，你那天回來，不是帶了個牛皮紙袋嗎？嚴總給你的，你有打開過沒？”

林哲一怔，像是被什么擊中，愣了半拍才回過神來，他幾乎是一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快步走向書桌，拉開抽屜，在一堆亂七八糟的資料和信封中，翻出那只被遺忘的牛皮紙袋。

那天他從公司回來，一身狼狽，他壓根沒心情打開牛皮紙袋，把它隨手扔進抽屜，那時他只覺得，紙袋里只不過是“流程里的賠償”，標準格式、公式化、冷冰冰的，沒有溫度，不值得打開，但這次，他的手卻在發抖，咬了咬牙，像做了什么艱難的決定一樣，緩緩撕開了封口。

牛皮紙的聲音輕輕響起，干燥而清晰，像揭開一塊覆蓋在心口的紗布，林哲將牛皮紙袋倒過來，把里面的東西全部倒在了桌面上，里面的東西啪嗒落在桌上，只有兩樣東西，一樣是一本深藍色封皮的銀行存折，林哲掃了一眼存折，沒有多大興趣，里面無非就是法務精算過的補償款，補償多少錢他心里大致有數。

但那只信封，靜靜地躺在桌面上，封皮沒有署名，沒有裝飾，沒有公司抬頭，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林哲卻盯了它好幾秒。

“快打開信封看看，我也很好奇里面寫了什么。”程嘉在一旁催促道，語氣雖輕，卻帶著一絲焦急。林哲低頭望著信封，像盯著一個沉默不語的謎團，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氣，用指甲輕輕劃開封口。

信封被打開，里面有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信紙，紙質厚實，字跡剛勁有力，一看就是嚴易寫的，林哲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展開信紙，眼睛從第一行緩緩往下掃，字不多，卻字字沉重，起初他的眉頭只是輕輕皺起，眼神專注；可讀到中段時，他的嘴角忽然一緊，眼眶泛紅，整個人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身體開始止不住地輕輕顫抖。

“怎么了？”程嘉察覺到林哲的異常，急忙走上前，湊過來看，“你老板到底寫了什么東西？”

林哲整個人像釘在了原地，并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那張紙，眼睛一點點泛紅，唇線抿得死緊，連下頜的肌肉都繃得發硬，像有什么情緒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林哲把信遞給程嘉，手指在觸碰的瞬間有一絲遲疑，但終究還是松開了，程嘉接過信，神情很平靜，她低頭開始讀，目光一行一行往下掃，情緒還沒有波動，可不過短短幾行之后，她的呼吸就變得不太勻，臉色一點點褪去血色，眼神從疑惑，到震驚，再到茫然，當她讀完最后一行，整個人都像被抽走了力氣，身子微微一晃：“這、這是真的嗎？”

林哲皺眉，剛想開口，程嘉卻忽然踉蹌了一下，幾乎站不穩，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抓住了林哲的手臂，程嘉的手有些冰，像是剛從冷水里撈出來，帶著一股不安與顫意，靠著緊緊扶住林哲的手臂才勉強站穩，嘴唇動了動，半天才低聲吐出一句：“你的老板他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