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清朝至民國時期,山西、河南、河北地區的社祭活動中曾廣泛存在一種叫做馬裨的現象。據有關文獻記載,馬裨最早可見于康熙年間。
馬裨的表演十分血腥。扮演馬裨的男子用口插鋼釬,鋼刀砍臉等血腥方式獲得神靈附體,瘋狂舞蹈,在鄉村社祭或祈雨儀式中驅魔禳災。還有些地方的馬裨用刀把自己肚子剖開,用凈水洗腸,表示他已了卻塵緣,成為神仙。
扮演馬裨的大多是底層青壯年男子,通過扮演馬裨,會獲得社會地位的突然提升。專家認為,這些人長期生活在底層,受盡冷眼,如今一旦被看作神靈附體,就會成為萬眾矚目的中心。這種社會地位提升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心理滿足,因此,即使血腥殘忍,這項活動也能夠延續多年。
清朝末年,在山西曲沃縣一個叫任莊的村里,一個十八歲少年即將成為馬裨。他的名字叫普生。從小父母雙亡,靠討飯長到10歲。然后就到處找活干。因為沒有人再給10歲的孩子施舍飯吃了。
他給人挑糞、澆菜地、沒日沒夜割麥子。
十三歲上,十幾里外馬莊村的地主喜發子看上了他的一副好身體,讓他去當長工。
就這樣,他在喜發子家一干就是五年。
這年,他剛滿十八歲。常年的勞作使他擁有了古銅色的皮膚和巖石般的肌肉。青色的胡茬像春天里高粱上新長出來的纓子,吸引了無數女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地主家的三媳婦春英。
春英是個寡婦,二十出頭沒了丈夫。
那年谷雨剛過,喜發子家的老梨樹開得正盛。普生蹲在磨盤旁修犁頭,忽然聽見細碎的腳步聲。抬頭看見春英挎著竹籃站在三步外,素白裙角沾著新泥。
“三少奶奶。”他慌忙起身,手上的鐵釘撒了一地。
春英沒應聲,只從籃里取出個粗瓷碗擱在磨盤上。碗里是四個還冒著熱氣的菜窩頭,摻了榆錢的那種,普生小時候娘做過。
“趁熱。”她聲音比落在梨花瓣上的雨還輕,說完就走。
自那以后,春英總能在最恰當的時候出現。普生鋤豆子時,田埂上會多出一罐菊花茶;他修屋頂時,屋檐下就擺著一雙新納的千層底布鞋。在大家伙面前兩人從不多話,但彼此之間的目光有著越來越深的情意。
端陽節那天,長工們都回家吃粽子了。普生留在麥場守夜,聽見草垛后有動靜。春英提著盞氣死風燈,燈罩上還蒙著藍布。她解開包袱,里面是半只燒雞和兩個酒釀餅。
“祠堂供品,”她耳尖紅得像染了鳳仙花汁,“反正……供過祖宗就不新鮮了。”
普生掰下雞腿遞回去,手指相觸時,春英突然抓住他粗糙的掌心按在自己臉上。燈影里,普生看見她睫毛上掛著水珠,不知是夜露還是淚。
“你手上……有麥子的味道。”她聲音發顫。
遠處傳來更梆子響,春英像受驚的鵪鶉般縮回手。普生望著她逃進夜色里的背影,發現磨盤上多了塊繡著并蒂蓮的帕子。
七月初七夜里,普生摸黑把個布包塞進廚房窗欞。春英在油燈下解開,是只草編的蟈蟈籠,里頭臥著對青玉耳墜——他賣了祖傳的銅煙鍋換的。窗紙上,兩個剪影漸漸重疊,又被突然亮起的火把照得粉碎。
喜發子帶著家丁破門而入時,春英正把耳墜往懷里藏。老地主一把揪住她發髻,對普生冷笑:“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
第二天,長工們看見打谷場的石碾上凝著黑血。
而春英在屋里上了吊,悄無聲息地被裹著草席拉到了亂葬崗。
普生被打得還剩一口氣的時候,喜發子家的打手把他送回了任莊,看在主仆多年的情分上讓他落葉歸根。
頭三天,沒人來看他。第四天清晨,隔壁的六指叔踹開門,扔進來半塊發霉的窩頭。
“沒死就吃。”老頭站在門口沒進屋,像是怕沾了晦氣。
普生拖著斷腿爬過去,窩頭上已經爬滿了螞蟻。他連螞蟻一起塞進嘴里咀嚼,咸腥的血混著霉味在口腔里蔓延。
立秋后,村里開始收高粱。往年這時候,普生是搶手的長工,現在他拄著榆木棍路過田埂,換來的只有唾沫。
“瘸子,別擋道!”趕車的把式甩著鞭子,故意從他身邊擦過,車輪碾起的塵土撲了他一臉。
臘月里,井臺結了冰。普生去打水,繩子剛放到一半,幾個半大孩子沖過來把水桶掀翻。
“瘸驢打水——白費勁!”他們尖笑著跑開,留下普生跪在冰面上,破棉褲很快被冰水浸透。
除夕前夜,村長提著盞燈籠來了。他站在門口沒進屋,燈籠的光照出普生蜷縮在炕上的身影。
“今年的社祭需要馬裨,但是老馬裨不能干了,”村長說,“三斤白面,五串銅錢,半扇豬頭,你要不要接這個活計?”
普生沒應聲,只是慢慢坐起身來。月光從破窗照進來,照在他那條永遠伸不直的左腿上。
普生盯著炕沿上那盞搖晃的油燈,火苗在他渾濁的瞳孔里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