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啪——”電燈滅了,整棟樓陷入黑暗。
我沖出門,拿著手電筒逐家敲門:“你家也跳閘了嗎?我兒子還在復習!”
有人關門不理,有人冷笑說:“高考不就那回事嘛,至于嗎?”
我奔去物業,報警,群里喊人,沒人當回事。小川只能點蠟燭做題,眼睛里全是血絲。
直到我調出監控,看到半夜撬開電表箱的那個背影,我的腦袋“嗡”的一下炸了——是熟人。還是那種,天天教你如何做“好家長”的人。
01
那天晚上,是小川高考前的最后一個復習夜。
我下班回來晚了點,一進小區,天色已經黑了。剛走到樓下,發現走廊的感應燈沒亮,我以為是老毛病又犯了。可一路走到家,才發現整棟樓一片漆黑,連對門那戶愛插花的王阿姨家都沒開燈。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我老婆張瑾開了門,臉色比外頭的天還陰。我問她咋回事,她只說了一句:“跳閘了,整棟樓都黑。”
“什么時候?”我脫了鞋,一邊摸黑進屋。
“半小時前。”
客廳只點著一根白蠟,小川坐在書桌前,身子幾乎貼著桌面,腦袋埋在練習冊上,左邊一摞卷子沒動,右邊一摞已經改得紅痕密布。
風扇不轉,空調不響,空氣里一股說不上來的壓迫感,像濕透的棉被,悶得人喘不上氣。
我蹲在兒子身邊,低聲說:“歇會兒吧,熱壞了。”
他搖了搖頭,沒吭聲,繼續寫。
我心里五味雜陳,小川是我們這輩子的全部希望。這幾年我們拼死拼活把他送進重點高中,不求他飛黃騰達,只希望他能考上個大學,不再像我們一樣在廠子里拿命換飯吃。
“我去找物業問問。”我咬了咬牙,抓起門口的手電筒就往外走。
到了物業辦公室,門開著,值班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保安,正翹著腿看手機。見我進來,他頭也沒抬:“又怎么了?”
“17棟停電,能不能看看總閘?”
“哦,知道,跳閘了唄,白天人多,晚上用電高,老事了。”
我忍著火氣:“我兒子后天高考,今晚最后復習機會,你們能不能上心點?”
他這才抬頭,語氣不冷不熱:“你家孩子高考,全小區就他一個?我們也沒法讓樓板繞著他轉。”
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一個求別人給孩子亮盞燈的笑話。
我沒再說話,轉身走了。燈還是沒亮,樓道還是黑的。
張瑾坐在陽臺邊上,抱著腿發呆。我把情況一說,她嘆了口氣,進了廁所。
沒一會兒我聽見里面傳來嘔吐聲。
我拍門:“你咋了?”
她憋著嗓子說:“沒事……胃不舒服。”
我心里清楚,她這幾天又是煲湯又是整理錯題,自己也吃不下幾口飯,小川晚上睡不著,她也跟著熬夜。到今天,神經已經繃到極限了。
我點了根煙,站在陽臺上發愣。樓下幾個孩子還在樓道里玩,拎著小手電,一閃一閃的,像在過節似的。偏偏我們家,就剩根快燒完的蠟燭。
就在這時,隔壁傳來一個聲音,是前幾天修監控的維修員。他和另一個人正路過樓道,低聲說著:
“我剛看了配電箱,那個鎖是撬過的,不像自己跳閘的。”
我耳朵“嗡”的一下,幾乎立刻沖下樓去。
我假裝在配電箱旁查看,瞄到那鎖果然是彎的,表盤上灰塵被刮掉了一塊——有人動過!
我冷靜下來,回到家,把自己關進小屋,翻出手機,聯系小區上一位朋友留下的監控維修賬號,花了點錢申請調取資料。
“能看6月6號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的17棟樓道口畫面嗎?”
對方回復快:“稍等,視頻發你。”
我打開那段監控視頻,盯著屏幕上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蹲在配電箱前,用什么工具鼓搗著。畫面有點模糊,但燈光反射下,他抬起頭的一瞬間,讓我血液猛地一凝。
這張臉我太熟了。
他是對門王阿姨的老公,老王。
平時在人前一口一個“孩子高考不容易,咱們都理解”,如今卻悄悄跑來撬電表?!
我屏住呼吸,一幀幀放慢畫面。他手法熟練,撬完電表后,頭也不回地走上樓梯,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攥緊了拳頭,整只手都在抖。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但我知道——我兒子復習的這盞燈,是被他親手熄滅的。
02
那晚,我盯著監控視頻熬了一整夜,心里翻江倒海。
每看一遍那畫面,心頭就像被釘子釘一下——王阿姨家的老頭子,蹲在電表箱前,一只手拿著鉗子,一只手撬鎖,眼神還朝樓道里掃了幾眼,活像賊。
說實話,這人我熟得很,之前小區跳繩比賽,他還是志愿主持,滿臉和氣,誰家孩子考個試,群里發個成績截圖他都第一個點贊。誰能想到,就這么個人,背地里干出這種事。
我腦子里一個勁回響一句話:為什么偏偏是他?
天剛亮,我沖了把臉,心里壓著火氣,站在他們家門口敲門。
王阿姨開門時還帶著笑:“喲,小陳,一大早找我啥事?”
我沒寒暄,直接說:“昨晚我們那棟跳閘了,我查了監控,撬電表的是你家老王。”
她臉上的笑立馬垮了,眉頭一挑:“你說啥?”
“你聽清楚了。”我把手機遞過去,監控畫面停在老王轉頭那一幀,臉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了幾秒,臉色變了,可也就那幾秒,下一刻她把手機推回來,眼神冷下來:“那也不能證明什么。視頻模糊,角度不正,你憑這個說是我們家人撬的?你是不是兒子復習不好,想賴別人?”
這話一下把我點著了。
我努力壓著嗓子:“阿姨,咱鄰里一場,我來是講道理的,你這樣……”
她打斷我,嗓門比我還大:“你要是沒別的事,我還得帶我家那孩子去上補習班。現在這年頭,誰家孩子不重要?你別仗著自己孩子高考,就覺得別人都得讓著你。”
她把門“哐”地一聲關上,留我一個人站在門外,拳頭攥得骨節發白。
我是真沒想到,她能說出這種話。她以前可是咱學區家委群里的活躍分子,組團買教輔,分享小道考題資源,最常掛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大家都是家長,相互體諒”。現在倒好,一句“賴別人”,把責任推得干干凈凈。
我心里堵得慌,想著得找個地方討個說法。
我直接去了派出所,把監控視頻拷了下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經過。
值班民警是個中年人,看了一眼視頻,眉頭皺了皺。
“這視頻……你確定是你鄰居?”
“確定。”
“你知道他叫什么?”
“老王,住我樓上,他老婆是王秀琴。”
那警察眼睛一眨:“王秀琴?她是我表嫂的姑姐。”
我心里一下涼了半截。
他又看了眼視頻,聲音就不那么硬氣了:“這個……也不能確定是他撬的,角度不好,而且這種鄰里糾紛……不如你們回去協商一下?”
我幾乎是咬著牙說:“可這是犯罪。”
他擺擺手:“小陳,不是我們不處理,這種事真不好定性。你也不希望把事鬧大,到時候上了新聞,影響你家孩子高考吧?”
我沒說話,起身走人。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無能為力。不是你沒理,是你根本沒地方說理。
回到家,小川還在復習。
他眼窩深陷,臉色蠟黃,卷子上全是涂改痕跡。我沒敢打擾,坐在一邊看著,心一陣陣發疼。
張瑾給他煮了點粥,他吃了兩口就放下碗:“我頭有點暈。”
我讓他歇一會兒,他卻搖頭:“不行,今天還有兩套語文卷子沒寫。”
沒過十分鐘,他手里的筆突然掉了。
我愣了一下,趕緊站起來,就看見小川身子一歪,整個人癱在桌前。
我和張瑾沖上去抱他,他臉色蒼白,嘴唇發干,呼吸急促,像剛跑完五公里的樣子。
“別吵,我在做題呢……”他嘴里還呢喃著,眼睛卻睜不開了。
張瑾一邊哭一邊叫我打120,我腿都軟了,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抖得打不準。
醫生檢查完后說是輕度脫水加神經衰弱,建議靜養。
我守著病床,望著孩子那張瘦得變形的小臉,忽然感覺天都塌了。
這孩子,從來沒哭過一句累,也沒抱怨過一次苦,連感冒了都硬扛。
可現在,卻在該沖刺的日子里,被逼到昏倒。
我坐在床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03
那幾天,小川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原本性子溫和,從不發火。可那幾晚之后,他的情緒開始變得急躁,晚上睡不著,白天做題時連筆都拿不穩,眼睛通紅,一直揉。
我和張瑾強撐著,誰也不敢說一句“放棄”,我們知道,只要我們先垮,小川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可再強撐,也有斷的時候。
那天半夜,已經快兩點了,我還沒睡,一直在陽臺上坐著抽煙。
突然聽見臥室門“咔噠”一聲響,我警覺地回頭,看到小川穿著校服,書包也背上了,滿臉呆滯地站在客廳里。
他眼睛沒焦點,嘴里小聲嘀咕著:“我要考試……不能遲到……老師說了,遲到一分鐘不讓進……”
我嚇了一跳,趕緊沖過去抓住他:“川川,你做什么?”
他甩了我一下,力氣不大,卻嚇得我渾身發冷。他連我是誰都不認得了,滿腦子只有考試。
張瑾聽見動靜,也沖了出來,一把抱住兒子。
他整個人像一根被撐到極限的鋼絲,猛地一松,就往地上倒。
我撲過去,把他抱住,那一刻,我第一次覺得他好輕。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久沒吃好睡好,還是因為那口氣已經快撐不住了。
我跪在地上,把他抱在懷里,哭著說:“你不用考了,川川,爸爸對不起你。”
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嘴角輕輕動了動:“我……真的盡力了……”
我心都碎了。
第二天我去了物業,又去派出所,跑了整整一天。物業那邊說,“沒有強有力證據,不能輕易處理住戶。”派出所那邊仍是那句:“鄰里矛盾別激化,勸你冷靜。”
我把監控截圖和詳細說明發到小區業主群里,結果群里除了幾個同情的表情,剩下的就是一句話:“高考就幾天了,忍忍吧,別把事情鬧大影響孩子心態。”
我知道,他們不是不知道誰干的,只是不想惹麻煩。
張瑾看著我失魂落魄地回來,低聲說:“算了吧,咱們斗不過他們。高考重要,咱不能出亂子。”
我看著她眼圈發紅,心里又苦又恨。
這幾年,她一邊打工一邊照顧小川,舍不得給自己買一件新衣服,買肉都挑打折的。我們吃過多少苦,好不容易熬到這一年,就要被人撬一根電線給毀了?
我忍得下嗎?
我忍了一個星期,忍得兒子瘦成紙片人,忍得老婆凌晨兩點吃安神藥,忍得自己每天腦袋嗡嗡作響睡不著。
我還要忍到什么時候?
那晚,我坐在陽臺上,天剛擦亮。
小區還是那樣,表面安靜,實則藏著無數骯臟和惡意。
我翻開抽屜,從角落里摸出一本早就蒙灰的舊電話本。
這是我年輕時候留下的,里面記著幾個早年一塊混過的兄弟的號碼。
我們當年也是敢拼敢打的人,只是后來都安了家,有了孩子,也不敢再沾那些東西了。
但現在,我覺得自己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被一群自以為是的“體面人”按在泥地里摩擦。
我翻到其中一個名字——邱虎。
我們年輕時候并肩在外地修過路,他脾氣爆,后來去了南方混工作,聽說也認識一些“道上的人”。
我盯著那個號碼看了好幾分鐘,最終還是拿起手機,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
“誰啊?”那頭聲音粗啞,帶著點警覺。
我壓低聲音說:“邱虎,是我,陳峰。”
他一頓,笑了:“喲,老陳,你還活著呢?多少年沒聯系了,怎么想起我來了?”
我沒答他的笑話,直截了當地說:“我有件事,得找你幫忙。你現在……還在南邊混嗎?”
“混啊。怎么,你想讓我替你揍誰?”
我沒笑,只是冷靜地說:“有人欺負到我兒子頭上了,我想讓他知道,做錯事是要付代價的。”
那頭沉默了幾秒,聲音低了下去:“老陳,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苦笑:“我以前不這樣,是因為我覺得講理有用。”
我掛斷電話的時候,太陽剛剛升起來,照得小區樓頂一片金黃。
可我心里,卻是一團比夜還黑的火。
04
聯系完邱虎之后,我整個人像被按下了一個開關,冷靜得出奇。
那幾天我沒再聲張,張瑾也沒再提之前的事,家里總算恢復了點平靜。
小川的狀態開始有些回暖,雖然還瘦得嚇人,但起碼能吃飯了,晚上也不再徹夜坐著發呆。
他跟我說:“爸,我現在不想多想,我就當是一場比賽,一場得靠意志贏下來的比賽。”
我點頭,眼淚差點落下來。
小區也安靜了幾天。
廣場上不再傳來大喇叭的廣場舞,晚上八點準時響起的電鉆聲也沒了,連老王那輛蹭蹭響的電動車,這幾天也沒從樓下騎過。
就像什么都結束了似的。
那天晚上,我站在陽臺點煙,手指剛夾住煙盒,還沒來得及掏火機,就感覺對面有道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轉頭,是對門王阿姨家的陽臺,站著她女兒,林曼。
這姑娘以前我挺熟的,成績好,還常年在小區里幫人輔導功課,是公認的“別人家孩子”。
但那一晚,她眼神陰沉,嘴角帶著冷笑,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
“你以為我們認輸了?”
我怔住了,還沒來得及回話,她已經轉身回了屋,把陽臺門關得“砰”地一聲。
那聲音像一根生銹的鐵釘,狠狠地扎進我胸口。
果然,一切的平靜都是假象。
到了晚上十點,家里又跳閘了。
這一次,甚至連應急燈都沒亮,我跑出去查,電表蓋子再次被撬開,里面的接線被拔斷,干得比上次還絕。
小川正拿著卷子寫作文,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僵住。
張瑾沖去點蠟燭,我卻聽見他“啪”地把筆扔在桌上,砸得桌角都顫了。
“別寫了!寫什么寫?明明我們家做了所有對的事,為什么還要這樣過?”
他站起來,聲音嘶啞,眼睛布滿紅血絲。
“爸,我不考了!”
那句話像一把刀,活生生剖開了我憋在心頭的那團血。
我沖過去,一把抓住他胳膊:“你說什么?”
他甩開我,喘著粗氣,像是要發瘋:“你能保證他們明天不再來撬一次?你能保證我進考場那天不會出事?我們撐了這么久,結果呢?還是他們說了算!”
張瑾在旁邊哭著說:“你別這樣,兒子……你別這樣啊……”
我站在那里,滿腦子都是他喊那句“不考了”的聲音。
我們吃了多少苦,省了多少飯,熬了多少夜,不就是為了讓他有尊嚴地坐進那個考場嗎?
可現在,他連尊嚴都不要了。
我抬起頭,喉嚨里像堵著一團火,轉身對張瑾說:
“是他們逼的。”
她抬頭看我,眼淚糊了一臉:“你別沖動……”
我聲音低沉:“我不沖動。我只是……不想再當那個被踩著不還嘴的老實人了。”
我回屋,打開那個抽屜,拿出電話本,撥通了邱虎的電話。
他說:“我這邊有人,能給你點辦法。你只要說一句話。”
我只說了一句話:“我不需要他們出事,我只要他們怕事。”
他頓了頓,說:“明白了,我安排。”
過了幾分鐘,他又回了電話。
“還有件事,得你老婆幫忙配合。”
我愣了一下:“配合什么?”
他語氣平靜地說:“你老婆老家不是農村?他們家后院那兩條狗,借來幾天。”
“那倆狗?黑背?”我皺了皺眉,“你要狗干嘛?”
他笑了一聲:“你不用管。我只要你跟她說一句話——‘狗這兩天先別喂食。’”
我那一刻沒說話,窗外風吹得陽臺門咯咯作響,屋子一片漆黑,只有小川房間傳來微微的嗚咽聲。
我走到張瑾身邊,輕聲說了一句:“明天,你回趟你娘家。”
她一愣,擦了擦眼淚:“干嘛?”
我沒回答,只是輕輕地說:
“告訴你表哥,狗這兩天先別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