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了,王志遠!教育局查出來了,你根本不是分配到我們學校的!"教務主任老張把文件重重拍在桌上,臉上帶著狠毒的笑。
辦公室里,林若溪驚恐地看著我,而我只能苦笑。
這份調令明明日期是三天前簽的,可三天前他們怎么知道我走錯了門?
窗外,教育局長陳偉明帶著幾個人氣勢洶洶地向教學樓走來。
而我收拾抽屜時意外發現的那份文件,或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01
1992年7月的小縣城,太陽毒辣得像要把柏油路烤化。
我王志遠提著破舊的帆布行李箱,手里緊攥著那張分配到東方小學的報到單,心情忐忑不安。
師范三年總算熬出頭了,雖然分配的學校不是縣里最好的,但總算在縣城有了立足之地。
我站在十字路口,看著陌生的街道,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請問,東方小學怎么走?"我攔住一個騎自行車的中年人。
"一直往前走就到了。"中年人隨手一指,蹬著車子離開了。
我又問了兩個路人,得到的答案都一樣——往前走。
可走了足足半個小時,眼前卻出現一座氣派的校門,上面赫然寫著"河濱實驗小學"。
我掏出報到單再看一遍,心想肯定是走過頭了。
正猶豫著,一個中年男人從校門里急匆匆跑出來,看到我就像抓到救命稻草。
"你就是新來的王老師吧?"他氣喘吁吁地問道,臉上帶著焦急,"我是教務主任孫老師,校長讓我在門口等你!快,孩子們都等著呢!"
我想解釋自己不是他們要等的人,但他已經拉著我的胳膊往里走:"真是救命了,三年級二班的數學老師突然病了,校長都急瘋了!"
就這樣,我稀里糊涂被拖進了河濱實驗小學。
這里的條件比東方小學好太多,走廊寬敞明亮,教室里的桌椅都是嶄新的。
"王老師,這是課表,第三節就是你的課。"孫主任塞給我一張紙,"別緊張,就按師范學校教的來。"
我接過課表,心跳加速。
雖然走錯了門,但這機會太難得了,我決定試一試。
第三節課鈴響,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三年級二班的門。
四十多個小腦袋齊刷刷看向我,眼里滿是好奇。
"同學們好,我是你們的數學老師王志遠。今天我們學分數。"
課堂上,我沒按課本來,而是用蘋果教分數。
"只有一個蘋果怎么辦?"——"分著吃!"孩子們齊聲回答。
我切開蘋果:"這就是二分之一,寫作1/2。"
教具讓抽象概念變得生動,孩子們聽得入迷。
下課鈴響,我正要收拾教案,卻發現門口站滿了老師,都在偷偷觀察我。
"王老師,這堂課太精彩了!"一個年輕女老師走進來,笑容燦爛得像朵花,"我是語文老師林若溪,剛才在隔壁聽課,孩子們從沒這么積極過。"
我看著眼前這個女老師,心跳瞬間加快。
她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簡單的馬尾辮,白襯衫配藍色長裙,那種知性氣質讓人一眼難忘。
"林老師過獎了,我只是用了些新方法。"我有些緊張地回答。
"能交流下教學心得嗎?我覺得很值得學習。"她眼中閃著求知的光芒。
在辦公室里,我們聊起了教學理念。
林若溪不僅人美,更讓我驚訝的是她的想法。
"現在很多老師還是老一套,死記硬背,孩子們的天性都被壓抑了。"她有些無奈地說。
"對啊,教育應該點燃火焰,不是灌滿水桶。"我說出心里話。
林若溪眼睛一亮:"你也這么想?看來咱們很有共同語言。"
02
第二天下午,我在辦公室備課時,外面傳來汽車引擎聲。
透過窗戶看去,一輛嶄新的夏利轎車停在校門口。
這年頭私家車還是稀罕物,整個縣城沒幾輛。
車門開了,下來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
二十五六歲,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手上戴著金表,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
"若溪!"他大聲喊著,聲音里帶著理所當然的占有欲。
林若溪從辦公室出來,臉上明顯不情愿:"浩天,你怎么又來了?我說過不用你接。"
"怎么能不接?你是我女朋友,照顧你是應該的。"那人大步走向她,完全無視周圍人。
"我什么時候答應做你女朋友了?"林若溪后退一步。
"早晚的事,"他滿不在乎地笑,突然注意到我,"這誰啊?新來的?"
他徑直走向教學樓,其他老師都識趣讓路。
權勢的威力在這小縣城展現得淋漓盡致。
"你就是王志遠?"他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著,像在審視貨物。
"是的,您是?"我禮貌回答。
"我是陳浩天,教育局長陳偉明的兒子。"他故意把"局長"說得很重,"聽說你師范畢業?"
"是的。"
陳浩天嗤笑:"師范啊,那就是中專文憑。我可是省城大學本科,學管理的。你說咱倆誰更適合在教育系統發展?"
我感受到赤裸裸的羞辱,但忍著沒發作:"教育需要各種人才。"
"各種人才?"陳浩天更囂張了,"你個師范生也配和我比?告訴你,我爸一句話,你連工作都沒有!"
辦公室氣氛瞬間凝固,其他老師都低頭不敢出聲。
林若溪忍不住了:"陳浩天,說話注意分寸!"
"若溪,我這是為你好,"陳浩天轉向她,"你看他,一個窮師范生能給你什么?跟著我,你就是局長兒媳,整個縣城誰不高看你?"
真正的品格不在出身貴賤,而在面對強權時能否挺直脊梁。
我深吸口氣,努力保持平靜:"陳先生,我覺得一個人的價值不是用金錢權勢衡量的。"
"哈哈哈!"陳浩天大笑,"還跟我談價值?你知道我家一個月收入夠你干幾年嗎?"
這時校長匆匆進來:"哎呀,浩天來了?怎么不提前說聲?"
"周校長,我來接若溪下班。"陳浩天收起剛才的囂張,對校長很客氣。
"好好,應該的。"校長連連點頭,然后看向我,臉色明顯變了,"志遠,你明天開始教六年級三班,那班紀律比較差,多費心。"
我愣住了。
六年級三班是全校出名的差班,之前明明說讓我教三年級。
"周校長,之前不是說——"
"情況有變,"校長打斷我,"教務安排就這樣,你是新來的,要服從分配。"
我明白了,這就是陳浩天的威力。
03
接下來幾天,我體會到了什么叫處處受阻。
六年級三班果然名不虛傳,四十二個學生,一半是縣城有名的小霸王。
第一天上課就有人聊天睡覺,甚至公然頂撞。
"老師,聽說你是走后門進來的?"一個叫趙明的學生故意大聲問。
"誰說的?"我努力保持冷靜。
"我爸說的,說你本來該去東方小學,找關系才到這兒。"
我知道這些流言從哪來的。
陳浩天的影響力比想象的大。
更氣人的是,教務主任孫老師突然給我下了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王老師,"他拿著文件走進辦公室,"學校決定,一個月后全縣統考,六年級三班數學成績必須進前五,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說明你不適合在河濱實驗小學工作。"他冷冷地說。
我倒吸涼氣。
六年級三班數學成績全校倒數第一,一個月內提升到全縣前五?這根本不可能。
林若溪聽說后憤憤不平:"這明顯是為難你!六年級三班基礎那么差,一個月怎么可能有這么大提升?"
"沒關系,試試看。"我苦笑道。
其實我心里清楚,這就是陳浩天的下馬威。
他要讓所有人看到,跟他作對的下場。
但我不是輕易認輸的人。
既然要看我真本事,那我就讓他們看看。
我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
重新分析六年級三班每個學生的情況,發現他們不是真笨,只是基礎差,對數學沒興趣。
我改變教學方法,把枯燥的數學題編成故事,把抽象概念變成游戲。
還自己掏錢買小獎品,激勵學生積極性。
一星期后,奇跡出現了。
趙明這個最調皮的竟然主動舉手回答問題。
"老師,我明白了!解方程就像破案,要一步步找線索!"他興奮地說。
看到學生們眼中重新燃起的求知欲,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真正的教育不是填鴨式灌輸,而是點亮孩子心中那盞求知的明燈。
04
好景不長,周一上課,發現六年級三班少了三分之一的學生。
"他們怎么了?"我問班長。
"家長不讓來了,"班長小聲說,"聽說是上面有人說您教得不好。"
課后,一個學生偷偷告訴我:"老師,有人威脅我們,說聽您的課會考不上初中。"
我心里明白,這是陳浩天的手段。
正當我考慮對策時,校長把我叫進辦公室。
"志遠啊,"他臉色為難,"上面反映你教學方法不符合考試要求,要你立即改正。"
"周校長,我的方法讓學生理解知識點,成績正在提高。"
"這個我知道,但,"校長嘆氣,"你懂的,有些事不是我能決定的。"
走出辦公室,林若溪追上來:"志遠,小心點,我聽說陳浩天在查你的底細。"
"查就查吧,我又沒什么見不得人的。"我故作輕松。
林若溪咬著嘴唇:"你不懂,陳家在縣里勢力很大。前任校長就是得罪了陳局長,現在調到鄉下去了。"
"那你為什么不答應陳浩天?"我脫口而出。
她愣了一下,然后認真地看著我:"因為我不喜歡靠權勢壓人的人,無論他多有錢有勢。"
她的話像一縷陽光,照進我心里。
幾天后,我發現有人在翻我的辦公桌。
幾本教案和個人筆記不見了。
無論我怎么追問,都沒人承認。
這天下午,我剛上完課,教務主任孫老師就急匆匆找來:"志遠,去一趟校長辦公室,有人要見你。"
推開門,我驚訝地發現,不僅校長在,還有兩個陌生中年人,一個戴眼鏡,一個胖胖的,西裝革履,坐姿傲慢。
校長臉色不太好看:"志遠,這兩位是教育局的張主任和李科長。"
那個戴眼鏡的點點頭:"你就是王志遠?聽說你教學方法很特別啊。"
"只是根據學生情況,做些調整。"我謹慎回答。
"調整?"胖子冷笑,"我們看了你的教案,簡直是胡鬧!背離大綱,無視考試要求,這樣下去怎么應付統考?"
我剛要辯解,校長打斷我:"志遠,局里決定對你教學情況進行全面評估。從明天開始,每節課都會有人聽課記錄。"
我明白,這是陳浩天安排的"考核",目的只有一個——找借口把我趕走。
07
一天晚上十點,林若溪來找我商量應對策略。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突然被粗暴推開。
"王志遠,你完了。"教務主任老張冷冷地說,手里拿著份文件。
"什么意思?"我站起身,心跳加速。
"別裝了,"老張把文件拍在桌上,"教育局查出來了,你根本不是分配到我們學校的,你走錯門了!"
林若溪驚訝地看著我:"志遠,這是真的?"
我苦笑一聲:"是的,我本來分配到東方小學。"
"既然如此,你不能繼續在這工作了。"老張得意地說,"明天去東方小學報到。"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開口:"不對,東方小學也不要他了。"
"為什么?"我問。
"因為你在河濱實驗小學期間的表現已經記錄在檔案里。擅自更改工作分配,這是嚴重違紀。"
我瞬間明白,這是陳浩天的報復。
他要徹底斷我在教育系統的路。
"那我該去哪?"我努力保持冷靜。
"松山小學,"那人拿出調令,"那里正好缺數學老師。"
松山小學!我倒吸涼氣。
那是縣里最偏遠的山區小學,距縣城八十多公里,條件極苦,一去很難回來。
林若溪急了:"這不公平!志遠在這教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調走?"
"這是教育局決定,任何人不能更改。"老張冷笑,"王志遠,明天上午九點到教育局報到。"
三人要離開,我突然叫?。?等等,我要看這調令的簽字。"
老張猶豫一下,還是給了我。
簽字人赫然寫著:陳偉明。
"這調令有問題,"我指著日期,"今天7月15號,這上面寫7月12號。三天前就決定調我走,可三天前你們怎么知道我走錯門?"
三人臉色都變了。
老張搶過文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確實不該在這。"
我冷笑:"看來有人早想趕我走,只是找借口。"
"你什么意思?"老張惱羞成怒。
"沒什么,"我站起身,"我會去松山小學,但不是因為害怕,是不想連累這里其他人。"
林若溪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志遠,你不能走!"
我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
剛萌芽的感情,就要被權勢生生掐斷?
三人離開后,林若溪抓住我胳膊:"志遠,你不能就這樣認輸!"
"不是認輸,是戰略撤退。有些仗不能硬碰硬。"我輕拍她的手。
第二天上午,我收拾東西準備去教育局。
六年級三班的學生聽說我要走,都圍在辦公室門口。
"老師,你真要走嗎?"趙明紅著眼問。
"你們要好好學習,別讓任何人小看。"我忍住眼淚。
正要離開時,我在收拾抽屜里突然摸到個文件夾。
好奇心驅使我打開看看。
里面有幾份師范生分配的內部文件,還有銀行匯款單復印件。
我隨手翻翻,突然被一份文件標題吸引:《關于1992年師范生分配工作違規操作調查報告》。
心跳開始加速。
這份報告詳細記錄了今年師范生分配的種種內幕。
很多好崗位都被暗中操作,有錢有勢的家庭通過關系把孩子安排到最好學校。
更震驚的是,文件明確提到幾個受賄官員名字,其中就包括陳偉明!
我正看得入神,林若溪突然沖進來:"志遠!我剛聽到消息,陳浩天他們準備在你去教育局時給你致命一擊!"
"什么意思?"
"他們要在局里當著所有人的面羞辱你,還準備把你的師范同學都叫來,讓大家看你的笑話!"林若溪臉色煞白,"志遠,這次他們要徹底毀掉你,連松山小學都去不了了!"
我握緊拳頭,就在這時想起了手中的文件。
上面記錄的秘密,足以讓陳家父子萬劫不復。
但是,一旦使用,就意味著不死不休的較量!
外面傳來急促腳步聲,透過窗戶看去,陳偉明親自帶著幾個人大步走向教學樓,眼中殺氣騰騰。
"太晚了,他們來了!"林若溪驚恐地說。
我的手,緩緩伸向了那份致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