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臘月二十三這天晚上,我正在陽臺擺弄那盆快死不活的綠蘿,蘇晚晴拖著疲憊的身子推門進來。她把包往沙發上一扔,整個人癱坐下去,盯著天花板發呆。
“怎么又這么晚?”我放下噴壺走過去。
“客戶臨時要改方案,我在公司待到九點半。”她揉著太陽穴,“致遠,我跟你商量個事。”
我在她旁邊坐下,“什么事?”
“今年過年,我想回武川陪我爸媽。”
我手里的茶杯差點滑下去。結婚四年,每年春節都是回林縣我家,這好像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定。
“怎么突然想回你家?”
晚晴轉過頭看我,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我爸前幾天體檢,查出輕度脂肪肝。我媽一個人照顧他,很辛苦。晚楓還在外地實習,回不來。我就想......”
“那我們一起回你家,或者讓你爸媽來這邊過年?”
她搖搖頭,“你媽那邊怎么辦?她肯定不同意的。”
說到我媽,我心里就有點發虛。我媽陳慧芬這個人,表面上通情達理,實際上主意正得很。別說晚晴要回娘家過年,就是晚到一天回去,她都能在電話里嘮叨半小時。
“要不我先跟她說說?”
晚晴點點頭,但表情看起來并不抱希望。
第二天上午十點,我媽的電話準時打來。
“致遠啊,過年的菜你們想吃什么?我好讓晚晴提前準備準備。”
每年這個時候,這通電話都會來。我深吸一口氣,“媽,那個......今年晚晴可能想回她家過年。”
電話那頭安靜了三秒鐘,然后聲音拔高了八度:“你說什么?她想回娘家過年?”
“她爸身體不太好,她想回去照顧照顧。”
“身體不好?有多不好?住院了嗎?”
“沒有,就是輕度脂肪肝......”
“脂肪肝?”我媽的聲音更尖了,“脂肪肝算什么病?現在十個人有八個脂肪肝!她就為這個要回娘家過年?致遠,你們結婚四年了,哪年不是在我們家過的?她這是什么意思?嫌棄我們家?還是覺得她現在掙錢多了,看不起我們了?”
一連串的質問砸過來,我頭都大了。“不是的,媽,她沒有那個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春節回婆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爸媽那邊不是還有她弟弟嗎?輪得到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操心?"
我試圖解釋,但我媽根本不聽,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告訴你,今年家里人特別多。你大伯一家要來,你表哥致軒一家也要來,還有姑姑他們,加上我老姐姐你王阿姨,少說也有十五口人!年夜飯怎么辦?難道讓我一個老太婆來做?”
十五口人?我愣了一下。往年最多也就十個人左右,怎么今年突然多了這么多?
“媽,怎么今年請這么多人?”
“你表哥不是升了副科長嗎?你大伯家的女兒也訂婚了,都是喜事!大家聚聚多熱鬧。再說了,我早就跟他們說了,今年晚晴要大顯身手,給大家做一桌正宗的林縣菜。你現在跟我說她不回來,讓我怎么跟親戚們交代?”
什么?我媽什么時候說晚晴要大顯身手了?
掛了電話,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下午兩點,我媽又打來了。
“致遠,我跟你說,你好好勸勸晚晴。大過年的,一家人團團圓圓才是正經事。她要是真不想做那么多菜,咱們請個鐘點工幫忙,讓她指導指導就行。”
請鐘點工?還要晚晴指導?這不還是讓她負責年夜飯嗎?
下午四點,第三通電話。
“兒子啊,媽求你了,你一定要把晚晴勸回來。你知道媽年紀大了,就盼著過年一家人整整齊齊。她要是不回來,這十五口人的飯誰做?你弟媳婦雅琪帶著孩子,哪有時間下廚?你妹妹致雅又要直播掙錢。就指望著晚晴了啊!”
下午六點,第四通電話。
“致遠,我跟你說,現在外面的風氣不好,都是些什么女權主義,搞得女人一個個都不像女人了。晚晴是不是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思想影響了?你作為男人,該管就得管!”
晚上八點,第五通電話。
“你說你們年輕人,一點都不懂感恩。我和你爸含辛茹苦把你們養大,指望什么?不就是盼著兒孫滿堂,一家人和和美美過個年嗎?晚晴連這點孝心都沒有嗎?”
我手機都快被打爆了。每次接電話,我媽的語氣都更激動一分,從一開始的不解到后來的憤怒,再到最后的哭訴。
第六通電話來的時候,我都不敢接了。
“致遠,你表哥說了,現在的年輕女人就是不懂規矩。他老婆從來不敢這樣任性。你看人家,結婚五年,每年過年都是在婆家,從來沒有過怨言。”
我忍不住反駁:“那是因為表嫂娘家在外地,回去不方便。”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嫁到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人!過年回婆家,這是幾千年的規矩!”
第七通電話,第八通電話......
我數著,整整二十通電話。我媽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每隔半小時就打一次,內容基本就是那幾句話來回說。到最后,她的聲音都啞了。
“兒子,你就當可憐可憐你媽。我這把年紀了,還要在親戚面前丟這個臉,你讓我以后怎么見人?人家會說我連個兒媳婦都管不住,會笑話我們家的!”
掛了第二十通電話,我感覺腦袋都要炸了。
晚上九點,晚晴下班回來,看我一臉疲憊的樣子,什么都明白了。
“你媽打電話了?”
我點點頭,把今天的“電話轟炸”原原本本告訴了她。當聽到十五口人和我媽對外說她要大顯身手的時候,晚晴的臉色刷一下白了。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問我:“致遠,你覺得我應該回去嗎?”
看著她期待又忐忑的眼神,我心里五味雜陳。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一邊是從小到大含辛茹苦養我的母親,一邊是和我相伴一生的妻子。
“我......”我剛要開口,手機又響了。
這次不是我媽,是我弟弟致豪。
“哥,聽媽說嫂子不想回來過年?”
“嗯,她想陪陪她爸媽。”
“哥,我說你也是,連自己老婆都管不住。過年回婆家不是應該的嗎?再說了,這種事你還問我?嫂子不回來做飯,難道讓我老婆做?她帶孩子都累死了,哪會做什么菜。”
我正要解釋,致豪又說:“媽早就跟親戚們吹噓了,說今年嫂子要露一手絕活。你現在說她不回來,媽的臉往哪擱?哥,你就勸勸她吧,就這一次。”
掛了致豪的電話,我又給妹妹致雅打了過去。
“哥,你怎么也給我打電話?是不是嫂子的事?”致雅的聲音有些不耐煩,背景音里還有直播的聲音。
“嗯,你覺得......”
“哥,我正在直播呢,簡單說。嫂子不回來過年,這確實不太好。春節是我們最重要的傳統節日,理應在婆家過。再說,我最近粉絲漲得特別快,春節期間正是流量高峰,我哪有時間下廚房啊。嫂子做菜那么好吃,換別人做,親戚們肯定失望。好了,我還要直播,就這樣啊。”
電話又被掛斷了。
我看著手機屏幕,心里涌起一陣說不出的失落。在我們家,好像沒有人真正關心晚晴的感受,大家考慮的都是自己的便利。
晚晴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當我掛斷致雅電話的時候,她突然笑了,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致遠,你知道嗎?剛才聽到你妹妹說'換別人做,親戚們肯定失望'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去年過年,你記得嗎?年夜飯吃到一半,你表哥喝多了,當著所有人的面夸我做的菜比他老婆做的好吃。你知道當時我是什么感覺嗎?”
我搖搖頭。
“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展示品,被人品頭論足。他們夸我,不是因為關心我,而是因為我做的菜能滿足他們的胃口。那一刻,我就像個高級保姆,被主人在客人面前炫耀。”
晚晴的眼眶紅了,“致遠,我真的累了。不是身體累,是心累。四年來,每年過年我都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從早上六點開始準備,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收拾完廚房。你們一家人在客廳看春晚聊天,我在廚房洗碗刷鍋。”
“去年你還記得嗎?我因為連續站了八個小時,晚上腳都腫了。你媽看到了,說了一句'年輕人就是嬌氣,我們那時候哪有這些毛病'。那一刻,我真的想哭。”
聽著晚晴的訴說,我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難受得要命。
“對不起,晚晴,我......”
“你不用道歉。”她擺擺手,“我不是要你道歉,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感受。致遠,我也有父母,我也想回家陪陪他們。結婚四年,我沒在除夕夜陪過他們一次。每次打電話回去,我媽總是說'沒關系,你們小兩口好好過年就行',但我聽得出她語氣里的失落。”
“那......要不我們今年就回你家,明年再回我家?”
晚晴看著我,眼神里有一絲希望,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你覺得你媽會同意嗎?”
確實,以我媽的性格,這種“妥協”根本不可能。
正說著,我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我爸。
“致遠,你媽在家哭了一下午了。”我爸的聲音很沉重,“她說晚晴不回來過年,是不是嫌棄我們家窮?”
“爸,不是的,晚晴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爸嘆了口氣,“晚晴是個好孩子,這幾年辛苦她了。但是你也理解理解你媽,她就是好面子,放不下架子。”
“爸,那怎么辦?”
我爸沉默了一會兒,“你們看著辦吧。不過我得提醒你,你媽已經給你表哥打電話了,讓他過來勸你們。”
什么?我媽居然搬出了表哥這個“外援”?
果然,半小時后,致軒的電話就來了。
“致遠,聽嬸嬸說,弟妹想回娘家過年?”
“嗯,她想陪陪她爸媽。”
“致遠啊,我作為過來人,給你提個醒。女人不能太慣著,越慣越無法無天。你看我老婆,結婚五年,從來不敢在我面前任性。家里的事,她都聽我的。”
我忍不住反駁:“哥,晚晴不是任性,她是真的想回家看看她爸媽。”
“想看?平時不能看嗎?非要過年回去?致遠,你想想,如果每個媳婦都像弟妹這樣,那我們這些當婆婆的怎么辦?規矩還要不要了?”
“可是......”
“沒有可是!”致軒的語氣變得嚴厲,“我告訴你,嬸嬸已經把話放出去了,說今年弟妹要給大家露一手。現在弟妹不回來,你讓嬸嬸怎么跟親戚們交代?這不是打嬸嬸的臉嗎?”
又是這個理由。好像晚晴不回去過年,就是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大罪。
“致遠,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家里的事,女人就應該多承擔一些。這是傳統,是規矩。你不能因為弟妹的一時任性,就破壞了家庭和諧。”
掛了致軒的電話,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晚晴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聽完了整個通話過程。
“致遠,”她突然開口,聲音很平靜,“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你的妻子,還是你們家雇來的免費廚師?”
這個問題像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我心上。
“當然是我妻子,你怎么會這么想?”
“那為什么每次提到過年,大家想的都是我要做多少菜,要伺候多少人,而不是問我想要什么樣的年?”
我張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致遠,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晚晴深吸一口氣,“第一年回你家過年,我早上六點就起來準備菜,一直忙到晚上十點。你媽和致雅在客廳看電視嗑瓜子,偶爾過來指點一句‘這個鹽少了’、‘那個火大了’。年夜飯上桌,大家夸‘今年菜不錯’,沒人說是我做的。”
“第二年,致豪帶雅琪回家,你媽當著全家人的面夸雅琪嘴甜會來事,說我就知道埋頭干活,是個悶葫蘆。我當時在廚房洗碗,聽著客廳里的歡聲笑語,突然覺得特別孤獨。”
“第三年,你還記得嗎?除夕夜你喝多了,致雅抱怨工作不順心,你媽立刻指著我說‘讓你嫂子給你出出主意,她不是名牌大學畢業嗎?’全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可我連致雅具體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
“去年最過分,致軒一家來了,你媽讓我給他們做拿手菜。我在廚房忙活一下午,做了十二道菜。吃飯的時候,致軒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弟妹手藝真好,比我老婆強多了’。你知道當時我什么感覺嗎?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展示品,被人品頭論足。”
每說一件事,晚晴的眼眶就紅一分。到最后,眼淚已經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致遠,我不是圣人,我也會累,也會委屈。憑什么她們的女兒、她們的媳婦可以舒舒服服地坐著聊天看電視,而我就要像個保姆一樣伺候全家?就因為我是長媳?就因為我會做菜?”
“我也有父母,我也想回家。我爸身體不好,我想陪陪他。我媽一個人照顧他很辛苦,我想幫幫她。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
看著晚晴淚流滿面的樣子,我心如刀割。四年來,我一直以為她只是有些小委屈,卻從未想過,她在我們家承受了如此多的不公和痛苦。
我走過去抱住她,感受著她身體的顫抖。“對不起,晚晴,真的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只顧著維護家庭表面的和諧,卻忽略了你的感受。”
晚晴在我懷里哭得更兇了。“致遠,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
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心里一沉。
是我媽,第二十一通電話。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致遠,你給我聽好了!”我媽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決絕,“明天我就帶著你爸到青江市去,親自把晚晴帶回來!我就不信了,我還治不了一個小丫頭片子!”
電話那頭傳來我爸勸阻的聲音:“慧芬,你別沖動......”
“我沖動什么了?!”我媽的聲音更大了,“我兒子娶的媳婦,連最基本的孝心都沒有!春節不回婆家,成何體統?!我明天就過去,看她還有什么話說!”
掛了電話,我和晚晴面面相覷。
事情,似乎要比我們想象的更復雜......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徹底改變了整個局面。
當我看清來電顯示的那一刻,手都開始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