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秀芝你別瘋了……今天是小寶的頭七，你真要把棺材掀了？”

“我要是不掀，他死都死不明白！”

李秀芝一把推開攔著她的王嬸，眼眶通紅，鋤頭“哐”地砸進新土。

圍觀的村民嚇得紛紛后退，有人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這娘兒們怕是魔怔了。”

可沒人知道，就在前一晚，李秀芝夢見小寶站在門口，渾身濕透，臉色青白，眼睛里全是血絲，只說了一句話——

“媽，救我……”

1.

四川涼山的深山溝溝里，住著個出了名的苦命女人，李秀芝。

村里人都知道她命硬，命苦。

二十年前，她丈夫在外地工地干活，一次塔吊坍塌，連人帶鋼管砸下去，現場血肉模糊。賠了點撫恤金，也不多，剛夠蓋口薄棺。她一邊哭著收尸，一邊把六歲的兒子小寶背回村，咬著牙撐下去。

那時候，有人勸她再嫁。她笑笑，婉拒了。

“我這輩子就靠這一個娃了，別人不敢保證對他好，還是算了。”

從那以后，李秀芝幾乎沒歇過一天。

掃大街、搬煤塊、洗碗刷鍋、趕集挑擔子，冬天腳凍裂都忍著，夏天熱得起痱子也不休，腰椎都彎了，臉卻從不埋怨。

日子是苦的，但她心里亮。

她常說：“吃苦我不怕，只要娃有出息，值。”

小寶也爭氣。

從小就乖，不哭不鬧，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換上舊衣服幫她燒火、喂雞。村里人都說：“李秀芝沒白受苦，這孩子懂事。”

到了初中，小寶成績更好，每次考試都在前十。李秀芝打三份工，省吃儉用，就盼著這孩子能念完高中，最好能考出去，走出這窮山窩。

去年，終于傳來好消息——

“小寶考上了鎮高一！”

她聽到消息那天，飯都沒吃，跑去街上給孩子買了一雙白色運動鞋。

回來后，她笑著遞給他，說：“媽辛苦點了沒事，就盼著你以后能走出去。”

小寶抿著嘴笑，聲音小小的，卻很認真：“我會爭氣的，媽。”

她聽得眼眶都紅了。

那天晚上，她特地多炒了一盤雞蛋炒辣椒，還偷偷放了點肉末，舍不得吃，夾給兒子。

那頓飯，她覺得吃出了人間滋味。

但誰也沒想到，從高一開學之后，孩子就變了。

剛開始還好，放學回來還會和她說幾句學校的事。可沒幾周，他就越來越沉默。

“今天吃什么？”
“還行。”
“你們班主任兇不兇？”
“還好。”

再后來，有時候她說話，他連眼皮都不抬。

飯也吃得少了，書包背在身邊不離身，睡覺都要擱在床頭。衣服也自己偷偷洗，從不讓她碰。

她心里其實不是沒察覺。

只是她以為孩子大了，正是青春期，有秘密也正常。她聽人說現在的學生都這樣，也就沒深問。

但一個母親的直覺，總是比別人敏銳。

有一天晚上，小寶洗澡，她看見他書包斜放在凳子上，一角拉鏈沒拉好，露出一角白紙。

她走過去，伸手拉開拉鏈，想幫他把練習本和作業歸一下。

可拉鏈剛開一半，浴室門“哐”地一聲被推開——

小寶頭發還濕著，臉色煞白，猛地沖過來，一把搶過書包。

“別碰！”他聲音發得尖，像被蛇咬了一口。

李秀芝嚇了一跳，手還在半空中沒來得及收回。

兩人四目相對，他頓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小聲說：“媽……對不起，我只是……怕你看到我考試沒考好。”

她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沒事，媽不怪你。”

但那天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不是沒見過孩子撒謊，也不是沒見過孩子叛逆，但小寶的反應太過頭了。

一個普通的成績單，能讓他嚇成這樣？

而且他那一刻，眼神像極了她以前在鎮派出所看到的受害人——

警察問問題的時候，那人閃躲、戒備、眼角一跳一跳的。

像怕什么。

第二天，她特意早起給孩子做了碗熱湯米線，小寶狼吞虎咽幾口就背著書包要走。

“媽你別送，我趕公交。”他說完就跑。

李秀芝看著他背影，越看越不是滋味。

那天下午，她收拾孩子房間時，發現書桌角落上壓著一本筆記本。封面是舊的，邊角破了，像是被水泡過，皺皺巴巴的。

她心里一動，剛想拿起來翻翻，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她打開門，是小寶班主任，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老師，戴眼鏡，手里拿著個記分冊。

“李姐，小寶落了份作業，我路過就帶過來了。”

“您快進屋，我正收拾他房間呢。”

她話還沒說完，老師目光一掃，一把拿起那本被泡過的筆記：“這個是課堂練筆，沒用的，我帶回學校。”

李秀芝一下愣住了。

她還沒翻開，老師就知道里面寫的是什么？

她強笑：“是小寶寫的呀？我可以看看嗎？”

老師立馬笑著擋住：“哦也沒啥，寫得亂，我怕你誤會。我這邊留檔就好。”

說完，不容分說地將本子塞進包里，轉身就走。

李秀芝站在原地，手心涼得發黏。

那一刻，她心里升起一種說不清的寒意。

她知道，小寶有些不對勁。

可她不知道，她這一生最不敢面對的噩夢，其實……已經悄悄開始了。

2.

第二天下午，天灰得像洗不干凈的鍋底，李秀芝正蹲在鎮上小飯店的后廚，忙著刷最后一鍋油碗。

她剛剛用力甩干手，正要站起來，就聽見老板娘在門口喊了一聲：“李秀芝，你電話響得急，快接！”

她趕緊擦擦手沖出去，一把抓起那部被她裹著塑料袋的老年機，“喂”字還沒出口，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男人急促的聲音——

“李姐，是學校！你趕緊來，小寶……小寶出事了！”

那一瞬間，她的手像被電了一下，手機“啪”一聲掉在地上。

她沒撿，轉身就往門外沖，連圍裙都沒來得及解。

飯店門口的摩托車差點撞上她，老板娘在后頭追著喊：“哎喲你咋了——你東西都沒拿呢！”

可她聽不見了，腳下像踩著火，穿過集市、沖上坡道，一路跑到校門口，眼前的畫面卻幾乎讓她整個人崩潰。

——校醫室門前圍了好幾個人，有老師，有保安，還有幾個穿制服的校方領導模樣的人。

一個擔架被抬了出來，擔架上，小寶躺著不動了。

臉色青得發紫，嘴唇黑得嚇人，脖子上滿是汗水和嘔吐的痕跡。眼角還掛著淚，像是死前拼了命想說點什么。

“媽……媽在這呢，小寶！”李秀芝瘋了一樣撲上去，死死抓住孩子的手，手還沒摸熱，就發現他已經徹底沒了氣息。

“醒醒啊小寶，你別嚇媽啊……你說話呀！”

她的聲音凄厲得刺破天幕，幾個老師連忙拉她起來，醫生趕緊過來把人抬走。

不到半小時，醫院下了死亡通知。

“農藥中毒，服用劑量過大，送來時已多器官衰竭……很遺憾，我們盡力了。”

醫生說得平靜而冷淡，就像念一個程序流程。

“是自殺吧？”
“嗯，廁所后面找到了瓶子，確認為老鼠藥，未見他人涉入。”

李秀芝整個人癱在醫院長椅上，臉色蒼白，身子僵硬得像一具快要塌掉的泥塑。

她不信。

“小寶不會自殺的……他膽子小，從小怕打針，怕苦藥……他不可能自己喝老鼠藥……”

沒有人理她的反應。

兩個老師陪著她到辦公室，說學校已經做了危機通報，會配合家屬處理后事。

還遞給她一封信封：“這是人道撫慰金，校方表示深切哀悼……”

李秀芝顫著手接過去，打開一看，是五千元現金。

那一瞬，她仿佛被潑了一盆冰水，猛地站起來，把那封信撕得粉碎！

“你們這是想拿錢堵我嘴？！我兒子死了，你們只值這點錢？！你們有沒有人看著他？他出事前有沒有人問過他一句‘你最近怎么樣’？！”

她聲嘶力竭，整層樓道都能聽到她的喊聲。

李秀芝再想說話，喉嚨卻哽住了，眼淚就像水龍頭擰開一樣往下掉。

太平間的門一推開，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秀芝站在門口不敢動，直到一個穿白衣的太平間工作人員把簾子拉開，她才踉踉蹌蹌地沖進去。

“小寶！”

那一聲喊，幾乎撕裂了整座太平樓的靜寂。

她撲上去，死死抱住孩子的身體。

小寶躺在那兒，身子已經涼透了，臉色發青，嘴唇烏黑，眼皮微微掀著，像是死前睜著眼，想看到最后一眼這個世界。

“你怎么這么走了啊？媽不是說等你放假給你燉雞湯的嗎？你還答應我好好念書的……你說話啊小寶！”她一邊哭，一邊拽著孩子的手往自己懷里塞，聲音撕心裂肺。

“媽求你了，睜睜眼看看我……你不吃藥的，你從小連感冒藥都怕苦，你怎么會自己喝老鼠藥……”

身后幾個老師站在門口，面色難堪，有的看手機，有的假裝四處張望，就是沒人敢勸一句。

“到底發生了什么？”李秀芝抬頭，滿臉淚水，聲音發抖地問那個站在最前面的副校長，“你告訴我，我兒子到底怎么死的？”

副校長嘴唇動了動，只吐出一句：“我們也……也很突然，他平時看起來挺正常的，成績也還行，可能是壓力大……”

“放屁！”李秀芝一把推開他，“你們學校天天說關愛學生，我兒子都快死了你們沒一個人看出來？！是不是你們有人欺負他？！是不是你們想掩蓋啥？！告訴我啊！！！”

副校長臉色一下掛不住了，身后幾個老師低聲說：“李姐，情緒別太激動，出了事我們都很難受。”

可她還沒說話，腳一軟，眼前一黑，身子“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等她再醒來，是在走廊的長椅上，嘴角還殘留著淚痕。

她猛地坐起：“小寶呢？小寶還在里面嗎？”

“在、在呢……”一個小老師支支吾吾地說。

可等她跌跌撞撞沖回太平間時，里面的門已經被關死了，門外立著一口棺材，蓋板已經釘好，釘子齊整整地釘了一圈。

她僵住了，愣愣地站在門口，像是被人掏空了靈魂。

“是誰準的？誰讓你們這么快釘棺的？”她回頭吼道，嗓音都變調了。

“是……是學校那邊說時間緊，怕影響情緒……就……先按流程走了……”

李秀芝雙腿一軟，跌坐在棺材邊上，眼淚卻一滴都流不出來了。

她伸手去摸那冰冷的棺蓋，喃喃道：

“小寶……你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媽還不知道……”

那一刻，她徹底明白了：

他們……是在急著把一切蓋住。連他最后的樣子，也不讓她看清楚。

——一定有什么不對勁。

小寶的葬禮辦得很快。

第三天早上，棺木從殯儀館運回村里，李秀芝幾乎是被人攙著走的。

村里幾個壯勞力幫著抬棺，從村口抬到后山那塊破舊的公墓地。

她臉色煞白，身子軟得像隨時能倒。

可就在棺材快落土時，有人低聲嘀咕了一句：

“你覺不覺得……這孩子身上有點怪？”

另一個人接話：“嗯，我抬的時候感覺不對勁。他身上好像有啥東西……沉得不是一般的沉。”

“我也覺得。”第三個人湊近，小聲說，“后背摸著像有塊骨頭凸起來，還是硬硬的……不像正常的尸體。”

“噓！”有人趕緊做了個噤聲手勢，掃了一眼李秀芝的方向，“別說了，小孩的事別多嘴，折福。”

三人對視一眼，不再多話，放下棺后就快步走開。

李秀芝正迷迷糊糊地靠著墳邊坐著，那幾句低語，卻清清楚楚飄進了她耳朵里。

她猛地回頭。

幾個漢子站在遠處，臉上掛著一絲慌張，一言不發地低頭走開了。

李秀芝望著他們的背影，沒說話，也沒哭。

只是心里某個地方，突然像是被什么敲了一記，砸出一個深深的、黑洞洞的疑問。

她低頭看著地上的泥土，心跳得比往常快。

那一刻她意識到：

這事……遠沒有結束。

3.

那之后的每一夜，她都夢見小寶。

夢里的小寶，總是一個模樣：穿著那套洗得發白的藍色校服，肩上還背著那個布滿污漬的舊書包，站在她的床邊，不說話。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眼圈烏黑得像墨染，嘴唇發白發干，眼神空洞又哀傷，像是受盡委屈的孩子。

有時候他想開口，嘴唇蠕動，咽喉一抽一抽，卻怎么也發不出聲音。

可那晚，他終于哭出了聲。

“媽……”
“我不是自己喝的……”
“我好怕……真的好怕……”
“救我……”

聲音像從土里鉆出來的，低沉、濕冷，仿佛帶著泥巴味，一下子鉆進她耳膜。

她一下驚醒。

大冬天，她卻渾身是汗，后背貼著床單像浸了水。被子被踢到一邊，心跳急促，嘴里一股鐵銹味。

她摸了摸臉，全是淚。

窗外的天還沒亮，村子里一片寂靜，只聽得見風吹竹葉“嘩啦啦”響，像是有誰在屋檐上來回踩著。

她坐起來，抱著膝蓋，心跳在耳朵里“咚咚咚”地響。空氣悶得發冷，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按住了胸口。

她試圖安慰自己：

是夢，是心病，是她太想兒子了……

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夢一點沒變。

小寶一直站在那里，看著她，哭著，嘴里只念那句話：

“我不是自己喝的……救我……”

第五天夜里，夢突然變了。

她夢見小寶躺在地上，地面是水泥地，有幾攤深色的水跡，一旁是散落的課本、翻倒的水壺，還有那只歪著的舊書包。

他側著身蜷縮著，頭發亂七八糟，臉上是巴掌印，后背上印著兩個臟腳印。

小寶咬著牙，一聲不吭，血從嘴角流下來。

夢里，她想沖過去，卻發現自己像被綁住了，怎么也動不了。

她嘶吼著：“小寶！”

她猛地從夢中驚醒，天剛蒙蒙亮。

那一刻，她渾身僵住了，額頭冷汗直流。

整個房間一片冰涼，像是沒人住過的老屋子，墻角都有水汽。

她穿上棉拖，扶著床沿去倒水。

可剛下床，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她低頭一看，腳底下壓著一本東西。

是……那本筆記本。

那本明明已經被班主任“收走”的筆記本。

她記得清楚——那天老師親口說這本子沒用，還說要“帶回學校”。

可現在，它就躺在她床底，封皮泥濘發潮，紙頁微微張著，像是剛被翻閱過。

她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捧在手里。

封皮上是一道破裂的水痕，像是被誰狠狠攥過，書頁邊角卷著，隱隱還能聞到一股說不清的氣味，像泥土，又像霉斑。

她顫抖著翻開一頁，兩頁、三頁……上面是孩子歪歪斜斜寫的詩句、摘抄、日記，有的頁數已模糊不清。

她越看越害怕，因為那筆記里沒有一個字是她兒子以前常有的字跡，全是情緒爆發般的句子：

“我討厭他們。”
“他們拿我當笑話。”
“我想轉學。”
“我是不是不應該來這……”

她翻到最后一頁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一頁沒有日期，也沒有標題。

白紙上，只用紅筆寫了四個字，歪歪扭扭，像是哭著寫下的：

媽，救我。

她的眼淚當場崩塌。

她一下癱坐在地上，把本子摟在懷里，嘴里重復著：“你想說的……媽現在才看到……你明明留下了話啊……”

她抱著本子坐了一夜。

村里天剛泛白，外面雞叫三聲，她站起來，披上黑棉襖，摸出鋤頭。

沒有任何預告，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她的眼睛紅腫得厲害，手心捏得發白，一步步走向村南的山坡。

那是小寶的墳。

她邊走邊喃喃自語：

“他不是自己走的……”
“他死得不甘心……”
“他求我了……他回來告訴我了……”

那一天，是小寶的頭七。

4.

村里炸鍋了。

從李秀芝一大清早背著鋤頭出門那刻起，整個桐林寨就沒安生過。

“她瘋了！”
“頭七動棺，這是作孽啊！”
“她兒子死不瞑目，怕是要回來拉她走！”

說話的，是隔壁的趙嬸，拽著自家孫子躲到遠遠的墳下松樹后面，嘴里一邊念“南無阿彌陀佛”，一邊悄悄囑咐孫子：“記住啊，以后路過她家別看人，別說話！”

還有人偷偷拿出老年機拍視頻，想傳到鎮上的微信群去。

“她手上拿的啥？鋤頭？”
“還有白布包著……該不會真要開棺吧？！”

那天的天色怪得很。

明明是晴天預報，清晨卻烏云壓頂，風大得吹得人頭皮發麻。

村支書是最后一個趕到的，他一邊喘氣一邊拉住李秀芝的胳膊，急得連連吼：“秀芝，你冷靜點！你真要掀？你知道這是大忌！頭七魂還在，要是攪了他……你受得起嗎？”

李秀芝的眼神木然，臉上一道道淚痕已經干涸，和泥水、汗漬混在一起，像抹不開的死灰。

她只是輕輕說了一句：“我不掀，小寶就出不了頭。”

聲音不大，卻像是從胸膛最深的地方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血的釘子。

村支書一時語塞。

他看著李秀芝的眼神，忽然有些發虛。

這女人已經不是平日那個低眉順眼的洗碗婦了。她此刻身上的氣場，像是個亡命之徒，或者說，是一個母親失去了她僅有的孩子之后，被逼入絕境的野獸。

“我說句實話，”人群中一個老漢低聲道，“她看著可怕得很。眼神像個活鬼。”

“別胡說！”旁邊人趕緊拉他一把，“這是死人頭七，再亂講，小心真招來東西。”

可再多人議論，也攔不住她。

李秀芝一步一步爬上墳前。

那墳就在村南山坡的最頂頭，是新挖的，土還松著。小寶死得突然，連棺材都是鎮上現成的薄皮松木板，埋得也急。

她蹲下身，手指直接插進松軟的黃泥里。

沒用鋤頭，一開始她就是徒手刨的。

一下一下，像是扒著什么最親的人，眼里沒有痛苦，只有死磕到底的狠。

風越刮越大，吹得她披風呼呼作響，頭發貼在臉上，一縷一縷像濕漉漉的蛇絲。

“她是真的動手了！”
“快攔她啊！”
“我不敢去……你敢去？”

幾個膽子大的村民想上前，卻被支書一揮手攔住了。

“別碰她。”支書咬牙，“她要是出事了，咱誰都脫不了干系。”

“可她在開棺啊！你讓我看著不管？”
“你攔得住她？現在她看誰都像殺父仇人。”

李秀芝已經挖出棺角。

那是一角發黑的木頭，上頭隱隱有當初畫的朱砂符紙，只是早被雨打風吹得褪色，看不清了。

她伸手在身后布袋里摸出一塊黃布，把一把鐵撬棍包住頭部，小心翼翼地插入棺木縫隙。

“唰——”

風忽然頓了一下，緊接著就是“咣”的一聲巨響，山下的破廟門被風刮開了，重重撞在門框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紙錢亂飛。

地上的草灰、冥鈔、香灰全都卷了起來，天上的云壓得更低了，連頭頂那塊陽光都像是被刀削掉的一塊。

“這是……回魂風？”

有人瑟縮了一下，聲音顫著：“我外公說過，頭七要是死者有怨，棺還沒掀開就會起風……這風不是從山下來的，是從地下刮的……”

李秀芝沒聽，也不看。

她雙手緊握撬棍，輕輕一推。

“咯吱——”

那一聲輕響，仿佛不是木頭裂縫的聲音，而是有人在土里哭出聲。

那聲音飄飄忽忽，連著耳膜直鉆進心里。

風瞬間停了。

周圍的竹林、墳塋、草叢，全靜了下來，就連雞叫狗吠都像被誰一把按了靜音。

李秀芝慢慢撐起身體，雙膝跪在棺前，兩只手輕輕撫在木蓋上。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

原本厚重的云層此時正緩緩裂開一條縫，一束刺眼的陽光像刀鋒一樣斜斜地照在棺蓋正中。

“媽來了。”她喃喃，“你不是要我救你嗎？”

她手指顫著，將撬棍緩緩一撐。

棺蓋緩緩掀起，發出低沉的“嘎吱”響。

就在棺蓋被徹底撬開的那一剎那，一股冷氣直沖天靈蓋。

李秀芝撲過去的動作頓時呆住了。

她整個人像被雷劈中，定在原地，臉色從蒼白轉為煞白，瞳孔急劇放大，嘴唇發出微微顫抖的抽氣聲，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圍觀的眾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到人群中有人低聲喊了一聲：“媽呀……你們快看他手里……”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下一秒，整個山坡上爆發出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小寶……他怎么會……”

有一個婦女當場嚇得癱坐在地上，手捂著嘴，眼淚奪眶而出。

小寶的雙手，緊緊地攥著，手指都嵌進了掌心，指甲根部已經發紫，掌心里甚至還能看到指甲刺進去的血痕。

整個人躺在棺木里，身體側偏著，像是在臨死前拼命想掙扎著坐起。

可最讓人發毛的——是他那只右手里，死死攥著一張紙，皺得厲害，卻沒有被汗水或血跡完全浸透，紙上的字跡仍然清晰得驚人。

李秀芝雙手伸進去，輕輕一掰——

她看到那張紙的內容后，瞬間癱倒在棺邊，哭聲凄厲刺耳，撕心裂肺：

“你們害死了我兒子！！他不是自己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