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你拿走了我所有的錢,還帶著綠卡消失在異國他鄉,現在又回來求我?”
我望著眼前這個穿著洋氣、滿臉倨傲的女孩,語氣冷得像霜。
她輕哼一聲:“你是招生辦的吧?我媽說過,這種人最容易搞定。”
我心口一震,十七年前那個留下一紙字條就出國的女人,原來,連女兒都教育成這樣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我早已不是那個一無所有、被她拋棄的廢人——如今的我,是這所重點學校的校長!
她不認得我,可當我拿起她的報名資料,看到“母親:林然”時,我只是淡淡一笑:“她當年和你一樣驕傲。”
01
那年是2007年,我剛剛下崗。
車間整合,說得好聽是“轉型升級”,其實就是一批人得走人。我是第一批。我在廠里干了十三年,從技工干到班長,沒犯錯、沒曠工,年年評先進。
可通知一貼出來,我的名字就在最上面。有人安慰我說:“你年紀不算大,出去還能干。”我點頭,心里卻明白,到了這個歲數,已經不值錢了。
我提著空飯盒回到家時,天都黑了。屋里一片靜,鞋柜邊沒有那雙米色高跟鞋,廚房里也沒熱飯的味道。我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才注意到茶幾上放著一張紙條。
那是她留的。
“周銘,我累了。你這些年一直停在原地,而我不能再跟你一起耗。綠卡批下來了,我要去更大的地方了。”
她沒帶走行李,只帶走了卡上的三十七萬存款。
我拿著那張紙條,看了一晚上,連水都沒喝一口。那天夜里我才明白,原來一個男人的失敗,不是丟工作,而是連枕邊人都開始看不起你了。
我們是相親認識的。她叫林然,比我小三歲,長得很端莊,有一股狠勁兒。戀愛那會兒,她就說:“我想出國。”我當時還覺得挺有追求,便點頭鼓勵她。后來她托人走申請、補英語,折騰了好幾年。可我從沒想到,她最后的“起飛”,是踩著我的肩膀。
她走后,我真的頹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天在家像只沒頭蒼蠅,嘴上說著“找工作”,其實誰都知道,像我這樣年紀的男人,真要找體面活,不是走關系就是賠笑臉。可我一個窮出身,哪有什么門路?
直到有一天,我路過一所中學門口,看著學生們背著書包三三兩兩地走出來,眼神亮亮的,像我十七歲那年站在技校門口一樣。我突然覺得,那才是我當初想活成的樣子。
我去了圖書館,泡在教育類的書堆里,一坐就是一天。誰都不知道我在干嘛,我只是心里清楚:我不能讓她瞧不起我一輩子。
后來,我參加了市里組織的教輔創業項目,咬咬牙拿出了僅有的幾萬塊,聯合兩個老伙計,搞了個課后補習點。
日子一開始并不好過,租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老師一流失,家長就鬧。可我死扛著,一年不敢休息一天。自己白天當教務,晚上去打掃衛生,連飯都是泡面將就。
可也就是在那一年,政策風向變了,政府開始鼓勵社會力量辦學,我那一間四十平的小教室,逐漸變成了三層樓的綜合體。
到了第七年,我成了市重點附屬學校合作的聯合校長之一,名頭響了,資源也來了。可我心里還是明白:我不是為了當什么校長,我是想告訴她,當年她轉身走的那個男人,沒死,也沒爛在原地。
人到中年,誰都有點舊賬,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把那筆賬一點點還回去。
事情發生在我四十七歲那年,一個平靜的午后。我剛從年級辦公室開完會,正坐在校長室喝茶,手機響了。
是前臺轉接進來的。
“您好,我是林知遙的監護人,我想問一下貴校有沒有轉學名額,她是海歸生,課程成績都沒問題,就是想找個合適的學校。”
林知遙?
這名字我陌生。但說不上為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
“請問,孩子母親叫什么?”我脫口而出。
電話那頭猶豫了下,才說:“林然。”
那一刻,我握著電話的手有些發抖。那張寫著“你拖累我太久了”的字條,像舊傷一樣從我腦子里冒了出來。
我靠在椅子上,良久沒說話,只聽見電話那頭又問了一句:“周校長?您還在嗎?”
我答:“在,請她帶孩子親自來校一趟吧。”
從我接起那通電話開始,我就知道,這一筆舊賬,終究還是要清一清了。
02
第二天下午,天還沒完全轉涼,但我辦公室的空調已經開始運作。
秘書敲門說,有一位學生和家長來訪,說是昨天那通電話的轉學申請者。
我點頭,讓他們進來。
門開的一瞬,我先看到那個女孩。十七八歲年紀,穿著很洋氣的休閑西裝,妝容精致,拉桿箱是限量款,腳上的球鞋比我兩個月工資都貴。
她一走進來就四處打量,眼神先是掃過墻上的獎狀,又看了看我這身布料一般的襯衣,眼神頓了一下。像是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
“請問,您是招生辦的老師?”
我沒有回答,只是起身:“我是校長,周銘。你就是林知遙?”
她愣了一下,笑容也沒真笑,只是稍稍揚起了嘴角,說道:“啊……校長您親自面試啊,那還挺重視的。”
一邊說著,她一邊把文件往我桌上一放:“這是我初中三年的成績單、外語能力證明,還有國內戶口回遷手續。材料都在這了,您可以看一下。”
我翻開看了一眼,果然不差,國際學校的履歷,英語近乎滿分,競賽經歷也有。
但我不是看成績的時候走神的,而是看到“監護人信息”那一欄,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個字——林然。
我心臟狠狠一跳,指尖都有點發麻。
十年了,這兩個字我從不主動提起,仿佛只要我不念、不說、不聽,他就不會回來找我。
可現在,她躺在一張白紙上,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面前,還是以“母親”這樣的身份。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這個女孩,是她的女兒。
我忍著情緒,繼續翻看資料,試圖從文件中找出更多痕跡,腦子里卻早已亂作一團。
她結婚了嗎?女兒姓林,那男的是不是外國人?什么時候有的孩子?這些年她到底過得怎么樣……
我的腦子里有一萬個問題,可面上卻一動未動。
倒是林知遙突然“嘖”了一聲,把我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她皺了皺眉,看了我一眼,說道:“校長,我聽說你們學校很看重‘背景’之類的,但我媽說我是按成績走流程的,您看,我這條件還需要走關系嗎?”
我輕輕將資料合上,放回桌面,淡淡地回了一句:“咱們學校不看背景,只看成績與綜合評估。”
她笑了一下,但那笑不是客氣,是那種“你別來裝”的不屑。
“那就好。省得我還要找熟人打招呼……您懂的,”她頓了頓,語氣忽然一轉,“不過,校長,我說句實話啊,您穿得也太樸素了些。”
我沒說話。
“不是,我就是覺得嘛……像您這樣的人也能決定學位?我還以為您是管后勤的。”
那一瞬間,我的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心口那口氣幾乎壓不住。
這個語氣,這種眼神,這句看不起人的話,我太熟悉了。
她母親當年也是這么看我的。不是一次,是一而再再而三。
“你沒學歷,沒前途,不會掙錢,說話也沒條理,你不配做我的伴侶。”林然曾經對我說過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也是這么輕蔑,仿佛我是地上的一張舊報紙。
我低下頭,不讓她看見我眼里的火,但手已經緊緊握住了桌角。
好一會兒,我才平靜開口:“名額的事,按照流程來。你回去等通知吧。”
林知遙顯然有些意外,可能她以為我會被激怒,或直接拒絕。可我沒有。
她合上拉桿箱,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說:“那……麻煩您盡快安排吧,畢竟,我媽說她很忙,沒空來回跑。”
我望著她走出門的背影,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她不僅長得像林然,說話的方式,走路的姿態,甚至連說“你這種人”的語氣,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靠回椅背,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去拿水杯的時候,手微微發抖。
那一刻我明白,我原以為已經徹底放下的過去,遠沒有過去。
它不僅回來了,而且以另一種方式,站在了我面前。
她是她的女兒。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自己狼狽離場。
03
林知遙走后,我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把她留的資料又拿出來看了一遍。
資料不多,卻每一頁都像一把銹刀,在我心口上劃過。戶口、成績、健康證明,還有那欄“母親”一欄——林然,字跡清晰,像在嘲笑我這些年辛苦建立的一切。
我反復盯著那名字看,直到視線模糊。
十年前她離開的時候,我還記得那天是陰天。我提著兩包剛批發回來的文具站在租來的小教室門口,她穿著那件銀灰色風衣,頭也不回地鉆進出租車。
她走得干凈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當時我以為她是對的。我以為人各有志,她去尋找更好的未來,我不該阻攔。但后來才明白,她不是去尋找未來,她是把我當成了包袱。
從那以后,我發誓再也不讓任何人用“你不配”這三個字,把我從他們的人生里踢出去。
我合上文件夾,把它塞進抽屜深處。剛要起身泡杯茶,門就被敲響了。
敲門聲不急不緩,和昨天那個女孩敲門時一樣有分寸,但我總覺得這次,是另外一股氣息。
我喊了聲“請進”。
門開了,她站在那里。
林然。
十年過去,她變化不大,甚至比我記憶里還要精致。眉眼如舊,眼神依然帶著那股骨子里的高傲,只是臉上多了點歲月的從容。
我沒有起身,依舊坐著,看著她。
她沒寒暄,也沒解釋,直接開口:“我是來看看,能不能安排我女兒的學位。”
我輕輕地笑了一下。
“你女兒知道我是誰嗎?”
她的眼神頓了一瞬,但隨即又恢復了淡然。
“知道也沒用。”她抬了抬下巴,“你不就是現在當了個校長嘛。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體制邊緣的名頭。她現在在美國那邊申請的學校,哪個不是校長簽字就能進的?你別情緒化就行。”
我點點頭,依舊沒起身。
“你還是這么直接。”我說,“可惜,沒變的也不只是你這脾氣。”
她挑眉:“什么意思?”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她和你一樣,眼神總是盯著上面,從來不正眼看人。”
話音剛落,她臉色一僵。
她沒想到我會把話說得這么直白,也沒想到我竟然會這樣評價她的女兒。
她語氣變冷:“你是在怪我?我當初是看錯你了,但我沒錯——你那時候確實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你知道我在國外經歷了什么嗎?你根本不懂。”
我搖了搖頭,“我不想懂,也不想再知道你經歷了什么。你走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們這輩子不可能再回頭了。”
她似乎不甘心,又往前走了一步:“那你就眼睜睜看著她被學校拒掉?你忍心?”
我站了起來,終于不再壓抑聲音:“你倒是會用孩子說話。可你從來沒把她當成我女兒看待,不是嗎?”
她抿了抿嘴唇,沒有接話。
我深吸一口氣:“你可以走了。我會按程序審查她的材料,不會特殊,也不會刁難。”
林然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門被拉開的那一瞬間,我看到她身體微微僵了一下。
然后,我也看見了站在走廊盡頭的林知遙。
她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手里還捏著個未擰開的礦泉水瓶,眼睛睜大,臉色慘白。
她全聽見了。
林然一愣,臉色徹底變了,轉頭看我,咬牙切齒:“你故意的?”
我沒有回應,徑直走向窗前,把背影留給她們母女。
身后是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和拉門聲,我沒回頭,也不打算回頭。
我只聽見,林知遙哽咽著追問:“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他是我爸?”
林然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她腳步頓住的聲音,像是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平靜地說:“你回去問你媽。”
我不需要被她們承認什么,因為這一次,主動權,終于在我手里了。
04
林知遙是低著頭走進我辦公室的。
隔著玻璃門,我就看見她站在門外猶豫了很久,像是用盡力氣才抬手敲門。
我并沒有表現出驚訝,只是平靜地說:“請進。”
她穿得一如既往地整潔利落,只不過臉色比以前白得多,眼圈紅腫,眼神中多了點什么——愧疚,迷茫,或者是羞恥。
她低聲開口:“對不起,校……周老師,我來,是想說件事。”
我沒有接話,只示意她坐下。
她看了我一眼,沒有坐下,而是站在我辦公桌前,像個剛做錯事的孩子。
“昨天,我聽到你和我媽的對話了。昨晚我問她……她承認了。”
我點點頭:“所以你今天來,是想知道我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拒你于門外?”
她用力搖頭,眼圈又紅了一圈:“我不是來要特權的,我……只是想知道,我還能不能憑自己爭取這個名額。”
我看著她,她不像前幾天那樣傲氣凌人,眼神也不再是俯視,而是第一次,像一個真正的學生看老師那樣,仰望著。
沉默片刻,我開口了。
“知遙,你如果真想留下來,那就按我們的規矩來。”
她屏住呼吸,眼中帶著不安。
“每年我們都有一個公開的評測課題,是針對轉學生設置的考察機制,不走推薦,不靠人情,三十名申請者中擇優錄取五人。”
“評測內容包括自主選題研究、演講表達、邏輯思維、語文作文和現場問答。一個月后統一評審,名額定出。”
她怔了怔,點點頭:“我參加。”
“行,”我淡淡道,“但我得提醒你,這不是你熟悉的賽制,也不是國外那一套拿獎拼關系的模式。這里比的是根子里的東西。你得先放下你那套優越感,才進得了門。”
她咬了咬唇,低聲應道:“我明白了。”
我從抽屜里拿出一份資料表格遞給她:“這是歷年評測樣卷,還有你要準備的報名資料。交上來之后才算正式參賽。”
她接過去的那一刻,我看到她手在輕輕顫抖。
門口的陽光灑進來,她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了半晌,然后抬起頭,認真地說了一句: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我沒再多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剛走,我就撥通了教導主任的電話。
“喂,是我。關于轉學生的名額事,通知下去,今年的評測課題我會親自盯著。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插手這個流程,不許走一個人情,全憑成績定。”
那頭沉默了一下,應了聲:“明白。”
放下電話,我才發現背脊有些發麻。
十七年了,我從沒想過自己會以“父親”的身份,站在評審席上看著她考試。
她甚至不知道我喜歡吃什么,怕不怕狗,小時候有沒有摔過一跤;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過敏體質,喜不喜歡語文,是不是還會夢到小時候的事。
我們之間,隔著一個叫“林然”的人,和一個叫“遺憾”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