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建國,你還記得當年海河邊的約定嗎?"陳秀蘭在心中默念著這句話,緊握著那張已經泛黃的軍裝照,上面用鋼筆寫著"此情不渝"四個字。
46年了,她終于找到了這里——青島市某小區的301室。
從天津到青島,從22歲的花樣年華到68歲的滿頭白發,她用了整整46年的時間尋找一個人。
那是1978年春天的海河邊,穿著軍裝的李建國握著她的手說:"秀蘭,等我復員回來,我們就結婚。"可是他復員后卻如石沉大海,再無音訊。
這些年來,她拒絕了所有的相親和表白,只為守住心中那個約定。
直到前不久,一個偶然的機會讓她得知了建國的地址。
站在301室門口,秀蘭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敢敲門,那枚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深呼吸,終于敲響了門:"篤篤篤。"
腳步聲越來越近。
01
1978年夏日的天津老西開教堂附近人聲鼎沸,閨蜜小麗拉著陳秀蘭的胳膊往相親會的方向走:"秀蘭,你就陪我去看看唄,萬一遇到合適的小伙子呢,你總不能一輩子照顧你弟弟建華吧。"
22歲的陳秀蘭擺擺手,她扎著兩條麻花辮,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我可不找對象,建華身體不好,我得照顧他,再說咱們廠里那些男工我一個都看不上。"
教堂門口,一個身穿海軍制服的年輕人正從小攤上買煙,他個子不高但身板挺直,劍眉星目,看起來很精神。
"同志,請問這附近有郵局嗎?我要給家里寄信。"李建國主動走向陳秀蘭,聲音有些緊張,手里拿著一封寫好地址的信。
"往前走三個路口右拐就到了,不過現在快下班了,你得抓緊時間。"秀蘭指了指方向,陽光照在她樸實的笑容上,兩顆虎牙特別可愛。
"謝謝你,我叫李建國,山東煙臺人,在北海艦隊當雷達兵。"他看著秀蘭清澈的眼睛,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我叫陳秀蘭,在國棉三廠當擋車工,每天和紡織機器打交道。"秀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聲音清脆好聽。
"我小時候見過我奶奶織布,那織布機的聲音特別有節奏,咔嚓咔嚓的,很好聽。"李建國努力找著話題,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
"你懂得還挺多呢,我們廠里的機器聲可大了,剛進廠的時候耳朵都要被震聾了。"秀蘭被這個不善言辭但眼神真誠的海軍小伙逗笑了,露出了兩個小酒窩。
表哥陳建華遠遠看到妹妹在和一個當兵的說話,走了過來:"建國,你怎么在這里?不是說好在家等我的嗎?"
"建華!這是你表妹啊,怪不得這么善良,和你一樣都是好人。"李建國拍拍表哥的肩膀,顯得很親熱。
三人一起往陳家走,路上李建國從建華口中得知秀蘭父母早逝,她一個人帶著體弱的弟弟生活,每個月工資二十八塊錢,還要給弟弟買藥。
"秀蘭真不容易,一個女孩子撐起一個家,比我們當兵的還要堅強。"李建國看著走在前面的秀蘭,眼中流露出敬佩和憐惜的神色。
當晚在表哥家吃晚飯,秀蘭親自下廚做了四個菜,紅燒帶魚、醋溜白菜、燉豆腐、西紅柿雞蛋湯,她紅著臉給李建國夾菜:"多吃點,在部隊里肯定吃不到家常菜,我做得不好,你別嫌棄。"
"這是我吃過最香的飯菜,比部隊食堂的好吃一百倍。"李建國大口大口地吃著,連聲夸贊,這個善良樸實的天津姑娘讓他心頭一暖。
02
李建國有一個月的探親假,第二天他就穿著洗得干干凈凈的白襯衫來到國棉三廠門口等秀蘭下班,引來女工們好奇的圍觀。
"秀蘭,你對象來接你了,長得挺帥的嘛。"同事小王羨慕地說著,秀蘭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胡說什么呢,人家是我表哥的戰友。"
"還不承認,看你那紅臉的樣子,典型的戀愛了。"車間主任李師傅笑著調侃,秀蘭更加不好意思,低著頭快步走出廠門。
"你怎么來了?讓你等了很久吧?"秀蘭驚喜地跑向李建國,他正靠在廠門口的梧桐樹下,手里拿著一束野花。
"這是我在海河邊摘的,給你。"李建國有些羞澀地把花遞給她,花朵雖然普通,但很新鮮。
兩人沿著海河慢慢散步,李建國講述著大海的故事:"大海特別寬廣,一眼望不到邊,海水是深藍色的,波浪一陣陣拍打著岸邊,聲音很有節奏,就像你們廠里的機器聲,但更溫柔。"
"我從來沒見過大海,一直想去看看,聽起來很美。"秀蘭把野花拿在鼻子前聞了聞,臉上帶著向往的神色。
"等有機會我帶你去看,青島的海邊特別美,還有很多海鷗。"李建國認真地說著,眼中滿含深情。
周末,他們去南市食品街吃小吃,李建國排隊買了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十八街麻花,每樣都要兩份:"這些都是天津特色,我要都嘗嘗,回部隊了也好向戰友們炫耀。"
"你的津貼不多,別老這樣花錢,我請你吃。"秀蘭心疼地拿出自己的錢包,里面只有幾張一塊錢的票子。
"男人請女人吃飯是應該的,再說能為你花錢,我心里高興。"李建國堅決不讓她付錢,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在古文化街,他們買了一對泥人張的作品,是一男一女兩個小人,穿著古裝,手拉著手:"這是定情信物,我們一人一個,永遠不分離。"李建國小心翼翼地把泥人包好。
"什么定情信物,羞死人了,被人聽見多不好意思。"秀蘭低頭嗔怪道,但心里甜得像吃了蜜。
海河游泳場里,李建國耐心地教秀蘭游泳,他的手穩穩托住秀蘭的腰:"別怕,我扶著你,先學會漂浮,放松身體,不要緊張。"
"我不敢,水太深了,萬一沉下去怎么辦?"秀蘭緊張得渾身發抖,雙手緊緊抓住李建國的胳膊。
"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有危險,相信我。"他的聲音溫柔而堅定,給了秀蘭很大的安全感。
晚上,秀蘭連夜為李建國織圍巾,一針一線都帶著深深的情意,她的手指被針扎破了好幾次,但依然堅持著:"北方冷,這條圍巾能讓你暖和一些,想我的時候就看看它。"
李建國幫她修理家里的老式收音機,拆開外殼,仔細檢查里面的線路:"這個電阻壞了,我明天去買個新的換上,以后你就能聽廣播了,一個人在家不會寂寞。"
照相館里,兩人拍了第一張也是唯一的合影,攝影師調試著角度:"往這邊看,笑一個,男同志摟著女同志的肩膀,自然一點。"
秀蘭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臉紅得像猴屁股:"我從來沒拍過照,不知道該怎么站。"
"別緊張,你最自然的樣子就是最美的。"李建國輕握她的手,給她鼓勵和安慰。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定格了他們最美好的模樣,這張照片后來成了秀蘭46年來最珍貴的寶物。
偷偷地,李建國去百貨商店買了戒指,那是一枚很簡單的銀戒指,上面刻著一朵小花:"師傅,這個多少錢?質量怎么樣?"
"十八塊,小伙子要求婚啊?這個質量很好,純銀的,不會褪色。"售貨員笑著說。
"嗯,給心愛的姑娘,一定要最好的。"他把戒指藏在口袋里,準備在探親假的最后一天向秀蘭求婚。
03
探親假還剩三天,李建國正在幫秀蘭洗衣服,表哥陳建華突然急匆匆跑進來,手里拿著一封加急電報:"建國,趕緊回來,部隊有緊急任務!"
電報上簡短地寫著:南海緊急情況,所有人員立即歸隊,不得延誤。
"這么急?不能請幾天假嗎?"秀蘭放下手中的活計,臉上寫滿了擔憂。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種時候不能講個人感情,肯定是有重要任務。"李建國雖然不舍,但語氣很堅決。
當晚,兩人來到海河邊,月光灑在水面上,遠處傳來輪船的汽笛聲,李建國緊緊握住秀蘭的手:"秀蘭,我可能要去很遠的地方執行任務,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
"多遠?會有危險嗎?"秀蘭的聲音有些顫抖,眼圈已經紅了。
"可能是南海,具體什么任務我也不清楚,但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他用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我等你,不管多久,不管多遠,我都等你回來。"秀蘭強忍著淚水,聲音堅定而有力。
李建國從口袋里拿出準備好的戒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本來想找個更浪漫的地方正式求婚的,但現在時間不夠了。"
他單膝跪在河邊的石階上:"秀蘭,你愿意嫁給我嗎?愿意等我回來嗎?"
"我愿意,愿意等你一輩子。"她伸出手,任由他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戒指很合適,就像是專門為她定制的。
"我向你保證,三年內一定回來娶你,到時候我們就舉辦婚禮,請全廠的工友來喝喜酒。"李建國站起身,緊緊抱住她。
他從懷里掏出那張軍裝照,背面用鋼筆工整地寫著"此情不渝"四個字:"拿著它,想我的時候就看看,我也會每天想你的。"
"我會每天看的,把它放在枕頭下面。"秀蘭把照片貼在胸前,淚水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
他又在紙上寫下家鄉的詳細地址:"山東省煙臺市福山區新安街15號,這是我家的地址,如果我沒按時回來,你就去煙臺找我,問我的父母李大慶和王秀英。"
"我記住了,新安街15號。"秀蘭默默記下這個地址,在心里反復念著。
天津站臺上,蒸汽火車噴著白霧,汽笛聲刺破夜空,李建國拎著行李箱匆忙上車:"秀蘭,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
"建國,你要保重身體,注意安全!"秀蘭追著火車跑了一段路,直到火車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她癱坐在站臺的長椅上,緊握著那張照片:"我會等你回來的,不管多久。"
第一年,秀蘭每個月都給煙臺的地址寫信,字跡工整而認真:"建國,天津下雪了,雪花很大很美,我想起你說過北方的雪比南方的雨更浪漫,你現在在南海,一定看不到雪吧。"
"今天廠里來了新的紡織設備,聲音比以前更大了,但我已經習慣了,每天聽著機器聲就想起你說大海的波浪聲。"
"建華的身體好多了,他經常問你什么時候回來,說要和姐夫一起去海河釣魚。"
一封封信如石沉大海,從未收到任何回復,郵遞員老王每次經過都搖搖頭:"小秀蘭,又沒有你的信。"
工廠里的技術員小王開始追求她,他拿著一束花站在廠門口:"秀蘭,我對你是真心的,咱們都是工人階級,很合適。"
"對不起,王師傅,我心里有人了,他在部隊當兵。"她禮貌地拒絕了,連花都沒有接。
閨蜜小麗勸她:"秀蘭,海軍的男人常年在海上漂泊,你等他做什么?現在小王對你多好,有穩定工作,人也老實。"
"建國不是那種人,他答應過我三年內回來,我相信他。"秀蘭堅決地搖頭,眼中滿是堅定。
她開始認真學習寫字,買了字帖練習,因為擔心自己的字不夠好看李建國看不懂:"李建國收"三個字她練了無數遍,直到寫得工工整整。
夜里對著照片說話成了她的習慣:"建國,你在南海還好嗎?海上的風浪大不大?你要照顧好自己,我在天津等你。"
第二年,弟弟建華的肺病突然加重,咳血不止,醫生嚴肅地說:"需要住院治療,而且要長期用藥,這個病很難治,費用會很高。"
秀蘭急得團團轉,把家里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也不夠,包工頭老陳主動找到她:"秀蘭,我知道你家困難,如果你愿意嫁給我,我負責你弟弟的所有醫藥費,而且以后你就不用上班了。"
她在醫院走廊里坐了整夜,看著病床上虛弱的弟弟,心如刀絞:"姐,你等的那個人真的還會回來嗎?要不你就答應老陳吧,我不想拖累你。"
"建華,你別胡說,姐答應過等他三年,現在才兩年,他一定會回來的。"秀蘭最終還是拒絕了老陳的提議。
她變賣了母親留下的金鐲子和銀簪子,這些是僅有的值錢物件:"這些錢夠弟弟治病了,我只留下建國送我的戒指。"
第三年春天,約定的期限快到了,秀蘭每天下班后都去火車站等,從春天等到夏天,從夏天等到秋天:"他說三年內回來,現在快三年了,他一定快到了。"
冬天來了,約定的三年期限已過,秀蘭依然每天去車站,站在人群中張望著每一個穿軍裝的身影:"也許他的任務還沒有結束,再等等吧。"
年底,她終于下定決心:"我要去煙臺找他,也許他已經回到家鄉了。"
攢夠路費后,她向車間主任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李師傅,我要去山東一趟,找我對象。"
"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要不我陪你去?"表哥陳建華擔心地說。
"不用,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必須親自去確認。"她收拾好簡單的行李,里面放著那張珍貴的合影。
04
火車在雪花紛飛中緩緩駛向煙臺,秀蘭坐在硬座車廂里,緊握著那個地址,嘴里默念著:"福山區新安街15號,李大慶,王秀英。"
到了煙臺火車站,她向工作人員打聽:"師傅,福山區新安街怎么走?"
"坐2路公交車到終點站,再步行十分鐘就到了。"工作人員指了指車站外面。
新安街是一片老舊的平房區,房屋低矮,街道狹窄,15號是一棟青磚瓦房,但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人住了,門窗緊閉,院子里雜草叢生。
她怯怯地敲響了隔壁14號的門:"大嫂,請問您認識15號的李建國嗎?"
開門的是個中年婦女,打量了她一眼:"你是誰?找李建國干什么?"
"我是他的朋友,從天津來的,他讓我來找他。"秀蘭小心翼翼地說著,不敢說是女朋友。
"李建國?那家早就搬走了,有兩年多了吧。"中年婦女搖搖頭。
"搬到哪里去了?您知道嗎?"秀蘭急切地問,心里涌起不祥的預感。
"不知道,聽說家里出了大事,老李頭工傷死了,他媳婦受不了打擊,帶著家當搬走了。"
"那...那李建國呢?他們的兒子呢?"秀蘭的聲音開始顫抖。
"那個當兵的兒子啊,聽說在南海犧牲了,部隊來人通知的,還給了撫恤金呢。"中年婦女嘆了口氣。
這話如晴天霹靂,秀蘭臉色慘白,身體搖晃著差點摔倒:"您...您確定嗎?真的犧牲了?"
"這還能有假?部隊的人親自來通知的,還穿著軍裝呢,說是在執行任務時出了事故。"
她又挨家挨戶地打聽,得到的消息都差不多,街坊鄰居們都證實了李建國犧牲的消息:"那個小伙子人挺好的,經常幫鄰居修這修那,可惜了,這么年輕就沒了。"
秀蘭找到李建國的中學,一個年近退休的老師翻著花名冊:"李建國,我記得這個學生,學習成績不錯,性格內向但很善良,他家里確實出事了。"
"老師,您知道他母親搬到哪里去了嗎?"秀蘭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聽說是去投靠遠房親戚,具體在哪里沒人知道,那個年代通訊不發達,搬走了就失去聯系了。"
她在煙臺住了半個月,跑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問遍了所有認識李建國的人,但結果都指向同一個殘酷的事實:李建國犧牲了。
錢花光了,她只能買回程的火車票,在火車上,她抱著那張照片痛哭:"建國,你真的不在了嗎?為什么不等我找到你就走了?"
回到天津時,更大的打擊在等著她,弟弟建華已經病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氣若游絲:"姐...姐,我等不到姐夫回來了,你...你要好好的。"
"建華,你別說傻話,醫生說你會好起來的。"秀蘭握著弟弟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淚水止不住地流。
"姐,如果他真的不在了,你要為自己活著,不要一個人孤獨終老。"這是建華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說完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05
弟弟走后,秀蘭變得更加孤獨,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一個人,每天面對的只有那張合影和日漸冷清的家。
工廠效益不好,她和一批老工人被迫下崗,車間主任無奈地說:"對不起,秀蘭,廠里要減員,你們這些老工人先回家待業,有機會再回來。"
"我理解,李師傅,謝謝您這么多年的照顧。"她收拾好工具箱,告別了工作十幾年的車間。
為了維持生計,她開始在街頭擺攤賣早點,凌晨三點就要起床和面包包子,推著小車到菜市場門口擺攤:"熱包子,剛出鍋的熱包子,一塊錢三個!"
生意并不好做,競爭激烈,每天只能掙到十幾塊錢的微薄收入,勉強維持溫飽。
做生意的王老板經常來買包子,漸漸對她產生了好感:"秀蘭,你一個人生活不容易,不如跟我在一起吧,我有房有車,能給你安穩的生活。"
"王大哥,謝謝您的好意,但我心里有人,雖然他可能已經不在了,但我還是放不下。"她誠懇地拒絕了這個善意的提議。
"都這么多年了,你還在等一個可能已經死了的人?這樣值得嗎?"王老板不解地搖頭。
"值得,只要我還活著,就要堅持當初的承諾,這是我做人的原則。"她的態度依然堅決。
表哥陳建華退伍回來,看到她這樣的生活狀況很心疼:"秀蘭,建國很可能真的犧牲了,你不能這樣耗下去,要為自己的將來考慮。"
"表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沒有看到他的死亡證明,就不能確定他真的不在了,萬一他只是失憶了,或者受傷了呢?"
她把那張合影放大,掛在床頭最顯眼的地方,每天早晚都要對著照片說話:"建國,今天包子賣得還不錯,掙了十五塊錢,夠買一星期的菜了。"
鄰居們都說她思想有問題,背后議論紛紛:"天天對著照片自言自語,這不是有病嗎?"
"這么好的姑娘,就這樣被一個死人給耽誤了,真是可惜。"
但她不在乎別人的議論,堅持著自己的信念和等待。
進入九十年代,秀蘭有了新的想法,她要通過更多途徑尋找李建國的消息,她省吃儉用攢錢在報紙上登尋人啟事。
《天津日報》的分類廣告欄里第一次出現了她的尋人啟事:"尋找李建國,男,山東煙臺人,1954年生,曾在北海艦隊服役,1978年在天津探親后失聯,知情者請聯系陳秀蘭。"
接著是《煙臺日報》、《人民海軍報》、《解放軍報》,只要她能想到的報紙都試過,每次登廣告都要花費她好幾天的收入。
"秀蘭,你這樣登廣告要花多少錢啊?不如把錢存起來養老。"鄰居老太太心疼地勸她。
"只要能找到他的消息,花再多錢都值得,錢沒了可以再掙,但錯過了尋找的機會可能就永遠找不到了。"
她開始給全國各個海軍部隊寫信詢問:"首長您好,我想打聽一個叫李建國的戰士,他1978年在北海艦隊服役,后來執行南海任務失聯。"
信件如雪花般飛向青島、大連、湛江等各個海軍基地,雖然大多石沉大海,但偶爾也能收到一些回復:"同志您好,經查詢我部沒有您要找的李建國同志,建議您向其他部隊了解情況。"
參加各種老兵聚會成了她的新愛好,只要聽說有退伍軍人聚會,她都會想辦法參加:"各位老戰友,您們有人認識一個叫李建國的海軍嗎?"
大多數人搖頭,偶爾有人說:"李建國這個名字太常見了,海軍里叫這個名字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一次老兵聚會上,她遇到了退伍老兵劉師傅,他仔細回憶著:"李建國?讓我想想...1978年確實有過大規模的南海行動。"
"您知道具體情況嗎?"秀蘭激動地問。
"那次行動很多人都沒能回來,具體名單是保密的,但確實有傷亡。"劉師傅嘆了口氣。
這個消息讓秀蘭既絕望又抱有希望,老劉突然想起什么,拉住要走的秀蘭:"等等,我想起來了,當年確實有個李建國,但是..."他欲言又止,看了看周圍的人,"算了,不說了,免得你白高興一場。"
進入新世紀,秀蘭已經60歲了,聽說社區要開辦電腦培訓班,她立即報名參加。
"陳大媽,您這么大年紀還學電腦?這東西挺復雜的。"志愿者小張很驚訝地看著這個花白頭發的老太太。
"我要學會上網找人,聽說網上能找到很多信息,比登報紙有用。"她認真地坐在電腦前,戴上老花鏡仔細看著屏幕。
學會了基本操作后,她注冊了QQ號、新浪博客、各種尋人網站,每天都要上網幾個小時發尋人信息:"尋找李建國,有任何消息者重謝,聯系電話..."
她加入了十幾個老兵QQ群,每天在群里詢問:"群里的戰友們,有人認識在北海艦隊當過雷達兵的李建國嗎?"
熱心的網友們被她的執著感動,紛紛幫助轉發尋人信息:"陳大姐,您這份堅持真讓人感動,我們一定幫您找到他。"
"謝謝大家,我相信好人有好報,建國一定還活著。"她在群里發著感謝的話語。
一個叫王海波的網友主動私信她:"陳大姐,我可能認識您要找的李建國,我也是海軍退伍的。"
秀蘭激動得手都在發抖,連夜回復:"真的嗎?他現在在哪里?身體怎么樣?"
"您先別急,我發張照片您看看是不是他。"王海波發來一張有些模糊的中年男人照片。
照片上的人確實有幾分像李建國,但年代久遠,很難完全確認:"應該是他,這么多年了,人都變老了,能告訴我他的地址嗎?"
"他現在在青島,我把地址發給您,不過您要做好心理準備。"王海波給了她一個詳細地址。
第二天她就買了去青島的火車票,滿懷希望地踏上了尋找之路,但到了青島按地址找過去,敲開門的卻是個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
"您找誰?我們家沒有叫李建國的人。"男人很警惕地看著她。
"可是有人給我這個地址,說李建國住在這里。"她拿出紙條給他看。
"您被騙了,我們在這里住了十幾年,從來沒有叫李建國的鄰居。"
她在青島轉了三天,一無所獲,回到天津后才從新聞中得知,王海波是個專門騙老年人的騙子,已經被警察抓獲。
這次打擊讓她病了一個月,躺在床上反復問自己:"我是不是太傻了?這樣找下去有意義嗎?"
康復后,她依然沒有放棄:"就算被騙一千次,我也要繼續找,只要還有一線希望。"
06
2020年,在一個老照片分享QQ群里,有個叫王師傅的人發了一張1978年的老照片,照片上是海河邊的風景,背景正是她和李建國當年約會的地方。
"這張老照片太珍貴了,勾起了我很多回憶。"王師傅在群里感慨地說。
秀蘭立即私信他:"師傅,請問這張照片是在哪里得到的?我對這個地方很熟悉。"
"是我一個老戰友發給我的,他說是年輕時在天津拍的,當時他在那里探過親。"王師傅熱情地回復。
"您的老戰友叫什么名字?現在還保持聯系嗎?"秀蘭的心跳開始加速,一種強烈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姓李,具體叫什么名字我一時想不起來了,年紀大了記性不好。"王師傅想了半天。
"是不是叫李建國?山東煙臺人?"她迫不及待地問出了這個埋在心里42年的名字。
"對對對,好像就叫這個名字,還說過他在煙臺有個家。"王師傅確認道。
"那他現在在哪里?身體還好嗎?"秀蘭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
"在青島生活,不過..."王師傅突然停頓了,似乎有些猶豫。
"不過什么?師傅您快說啊,我等了這么多年就是要找到他。"她焦急萬分。
"您要有心理準備,他的情況比較復雜。"王師傅猶豫著說出了實情。
"我知道這樣說很殘酷,但我覺得有必要讓您知道真相。"
秀蘭愣住了,手機差點從手中滑落,心中的希望瞬間變成了復雜的情感:"那...他還記得天津的朋友嗎?"
"記得,他經常提起一個天津姑娘,說是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如果有機會一定要當面道歉。"
"我想見見他,哪怕只是說幾句話也好,可以告訴我他的地址嗎?"
"您真的想好了?見面可能會很尷尬,對大家都不好。"王師傅再次確認。
"我想好了,等了42年,不管什么結果我都要見他一面,這是我最后的心愿。"
收拾行李時,秀蘭的手在不停地顫抖,她拿出壓箱底的那件藍色毛衣,這是她最好的衣服了:"要讓他看到我最好的樣子,雖然老了,但要有尊嚴。"
照鏡子時,她看到鏡中滿頭銀發、滿臉皺紋的自己,輕聲嘆息:"真的老了,42年前的小姑娘現在變成了老太太。"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張珍藏的合影和那枚戒指,用手帕仔細包好:"這次一定要當面把它們交給他,完成這個心愿。"
在去青島的火車上,她一夜未眠,腦海中反復想象著即將到來的重逢:"他會認出我嗎?會說什么?我該說什么?他的妻子會在場嗎?"
火車進青島站時,她的腿都發軟了,需要扶著座椅才能站起來,王師傅在車站出口舉著寫有她名字的紙牌接站。
"秀蘭大姐,一路辛苦了,您看起來比想象中精神。"王師傅是個60多歲的退伍軍人,很和善。
"麻煩王師傅了,讓您專程來接我。"她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聲音有些顫抖。
在去李建國家的路上,王師傅欲言又止:"大姐,我還是要提醒您,他的愛人身體很不好,是癌癥晚期,您見面時要注意分寸。"
"我知道,我不會說什么不合適的話,只是想確認他還活著,說幾句話就夠了。"
"還有,他們的兒子也在,是個醫生,對父親很保護,如果他們不歡迎您,您也別難過。"
車子停在一個建于八十年代的老小區門口,樓房外墻斑駁,樓道里光線昏暗:"就是那棟樓的三樓,您自己上去吧,我在下面等您。"
秀蘭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向樓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端,腿軟得幾乎無法支撐身體:"42年了,終于要見到他了。"
07
站在301室門口,秀蘭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敢敲門,那枚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深呼吸,終于敲響了門:"篤篤篤。"
腳步聲越來越近。
突然,腳步停了下來。
秀蘭的心臟狂跳,仿佛要從胸腔里蹦出來。她緊緊攥著那張泛黃的軍裝照,手心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