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01
林慧音教授的人生,像一本裝幀精美的硬殼書,前半部分寫滿了學術的輝煌與知性的優雅,而后半部分,卻在退休的鐘聲敲響后,悄然翻開了寂靜甚至有些孤清的篇章。
她曾是這座城市最負盛名的大學里,最受學生愛戴的古典文學教授之一。三尺講臺上,她引經據典,妙語連珠,能將晦澀難懂的古籍講得生動有趣,仿佛那些塵封千年的文字,在她口中都活了過來,帶著溫度與情感。她的課堂總是座無虛席,連走廊里都擠滿了慕名而來的旁聽生。桃李滿天下,是她前半生最真實的寫照。
然而,學術的殿堂有多么熱鬧,回歸到生活本身,林慧音就有多么安靜。她一生未嫁,也無子女。年輕時,不是沒有過動人的情愫,只是她將全部的熱情與精力都獻給了文學研究,那些風花雪月的故事,最終都只留在了書頁里。她的父母早已離世,唯一的弟弟也遠在海外,幾年才能見上一面。朋友是有的,但大多是學術圈的同仁,各有各的生活與家庭,退休后,見面的次數也漸漸稀疏。
六十歲那年,林慧音正式辦理了退休手續。離開她奉獻了大半生的校園,她并沒有想象中的失落,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輕松。她搬進了一個環境清幽的老式小區,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但有一個灑滿陽光的陽臺。她將自己的藏書一一搬來,占據了整整一面墻。她想象著,未來的日子,便是與這些書為伴,喝喝茶,看看書,侍弄一下陽臺上的花草,倒也清凈自在。
最初的日子,確實如她所愿。她每天睡到自然醒,不再需要為備課而熬夜,也不再需要為學術會議而奔波。她重拾了年輕時的愛好,開始練習書法,彈奏古琴。陽光好的午后,她會泡上一壺龍井,坐在陽臺上,隨手翻開一本書,一看就是一下午。小區的鄰里關系很和睦,大多是和她年紀相仿的老人,見面時會笑著打招呼,偶爾也會聊上幾句家常。
但時間一長,一種難以言狀的空虛感,像藤蔓一樣,悄悄地纏繞上了她的心。
書是好,但它們不會回應;琴聲是美,但曲終人散后只剩寂靜;花草是雅,但它們無法分享她的喜怒哀樂。當夜幕降臨,整個屋子只剩下她一個人時,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感便會襲來。她會對著滿墻的書發呆,會對著電視里熱鬧的畫面嘆氣。有時候,她甚至會懷念起在學校時,那些吵鬧卻充滿活力的學生們。
她開始變得沉默,連出門散步的次數也減少了。鄰居們注意到,林教授似乎比剛搬來時清瘦了些,眉宇間也多了一絲揮之不去的愁緒。有人勸她,找個老伴兒,或者多參加一些社區活動。她總是微笑著搖頭,說習慣了一個人。可誰又能真正習慣孤獨呢?尤其是在這樣一個本該享受天倫之樂的年紀。
她常常在深夜里驚醒,夢里是年輕時在課堂上的情景,學生們求知若渴的眼神,熱烈的掌聲。醒來后,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巨大的落差讓她感到一陣心悸。她開始害怕夜晚,害怕那無邊的黑暗和寂靜。
她意識到,自己需要一些改變,需要一些……陪伴。不是那種需要費心去經營的人際關系,而是一種簡單、純粹、無條件的陪伴。一個念頭,在她心中漸漸清晰起來。
02
這個念頭,就是養一只狗。
林慧音年輕時其實是怕狗的,總覺得它們吵鬧、掉毛,還有潛在的危險。但隨著年歲的增長和心境的變化,她開始在小區里留意那些牽著狗散步的鄰居。她看到那些小狗搖著尾巴,親昵地蹭著主人的腿;看到那些大狗穩重地跟在主人身邊,眼神里充滿了忠誠與依賴。她看到主人們臉上洋溢的笑容,那種被需要的、被陪伴的滿足感,深深觸動了她。
她開始在網上搜索關于養狗的知識,從品種選擇到喂養技巧,從日常護理到行為訓練。她看得越多,心中的渴望就越強烈。她想象著,清晨,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舔醒她;傍晚,她牽著它在夕陽下散步;夜晚,它安靜地趴在她的腳邊,陪她看書、聽琴。那樣的畫面,足以驅散所有的孤獨。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決定選擇一只金毛尋回犬。她喜歡它們溫順友善的性格,聰慧 trainable 的特點,以及那一身陽光般燦爛的金色毛發。她覺得,這樣一只充滿活力的狗狗,或許能給她的生活帶來一些亮色。
她沒有去寵物店,而是聯系了一家聲譽良好的犬舍。在犬舍里,她看到了一窩剛剛滿月的小金毛,它們擠在一起,哼哼唧唧,像一團團蠕動的金色毛球。其中一只格外活潑,當林慧音蹲下身時,它掙脫了兄弟姐妹的包圍,搖搖晃晃地向她跑來,用濕漉漉的小鼻子嗅著她的手指,然后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輕輕舔了一下。
那一刻,林慧音的心瞬間融化了。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被選擇的、被親近的喜悅。就是它了。她給它取名“陽光”,希望它能像一道真正的陽光,照亮她略顯灰暗的退休生活。
將“陽光”帶回家的過程,充滿了新奇與挑戰。林慧音像一個新手媽媽,笨拙卻又無比耐心地學習著如何照顧這個小生命。她按照犬舍的指導,準備了狗糧、水盆、玩具、狗窩。她學習如何給它喂食,如何引導它定點排泄,如何應對它半夜的嗚咽。
起初的日子并不輕松。“陽光”精力旺盛,好奇心強,把家里搞得一團糟。它會咬壞拖鞋,抓撓沙發,甚至在她心愛的古籍上留下幾個小小的牙印。林慧音有時會感到疲憊,甚至有些后悔。但每當她看到“陽光”用那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望著她,搖著尾巴撲進她懷里撒嬌時,所有的不快都煙消云散了。
她開始帶著“陽光”出門散步。一開始,“陽光”總是橫沖直撞,讓她費盡力氣。但她耐心地教導它,學習牽引繩的使用技巧。漸漸地,“陽光”學會了跟在她身邊,步履從容。一人一狗的身影,成了小區里一道新的風景。
鄰居們都驚訝于林慧音的變化。她臉上的笑容多了,話也多了起來。她會主動和人打招呼,熱情地介紹她的“陽光”,分享養狗的趣事和煩惱。她的生活,因為“陽光”的到來,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她不再害怕夜晚,因為無論多晚,總有一個溫暖的小身體蜷縮在她的床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陽光”填補了她生活的空白,也填補了她內心的空虛。它不僅僅是一只寵物,更是她的家人,是她晚年生活中最重要、最溫暖的伴侶。
03
日子在“陽光”的陪伴下,變得有滋有味,充滿了瑣碎而真實的快樂。
每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陽光”就會準時來到林慧音的床邊,用它濕潤的鼻子拱拱她的手,或者用毛茸茸的爪子輕輕拍拍她的臉。林慧音會在它的催促下笑著醒來,揉揉它的腦袋,說一聲:“知道了,小懶蟲,這就起。” 然后,她會帶著“陽光”下樓晨練。她打太極,,“陽光”就在一旁安靜地趴著,偶爾追逐一下飛舞的落葉,或者和別的狗狗互相嗅聞問候。清晨的空氣清新,陽光柔和,林慧音覺得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前所未有地舒暢。
上午是林慧音的讀書時間。“陽光”會乖乖地趴在她的書房門口,或者蜷縮在她的腳邊打盹。它從不打擾她,只是偶爾抬起頭,用那雙溫柔的眼睛看看她,仿佛在確認她是否安好。每當這時,林慧音都會放下書,摸摸它的頭,心里涌起一陣暖流。她知道,這只大狗,用它無言的方式,給予了她最深的慰藉。
下午,她們會去附近的公園散步。“陽光”已經長成了一只英俊的大狗,一身金色的毛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它性格溫和,對人友善,很受公園里其他狗主人和小朋友的喜愛。林慧音也因此結識了不少新朋友,她們一起聊狗,聊生活,聊過去的歲月。她不再是那個孤僻沉默的老教授,而是大家口中和藹可親的“林阿姨”和“陽光媽媽”。
晚上,林慧音會彈奏古琴。“陽光”是她最忠實的聽眾。它會安靜地趴在琴邊,歪著腦袋,仿佛能聽懂那悠揚頓挫的旋律。有時,林慧音也會對著“陽光”傾訴心事,那些無法對人言說的寂寞與憂愁,她都一一講給它聽。它雖然不會說話,但它會用頭蹭蹭她,用舌頭舔舔她的手,那無聲的安慰,比任何語言都更能撫慰人心。
“陽光”的存在,不僅改變了林慧音的生活節奏,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她的心態。她變得更加開朗、樂觀,也更加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她甚至開始計劃,等天氣暖和了,要帶著“陽光”去郊外旅行,看看山,看看水。
然而,生活并非總是陽光明媚。隨著年齡的增長,林慧音的身體開始出現一些小毛病。她偶爾會感到頭暈,胸悶。有一次,她在廚房準備晚飯時,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摔倒。幸好她及時扶住了流理臺,休息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她并沒有太在意,只當是年紀大了,身體機能下降的正常現象。她不想去醫院,怕麻煩,也怕查出什么不好的結果。她只是更加依賴“陽光”。她覺得,只要有“陽光”在身邊,她就什么都不怕。
“陽光”似乎也察覺到了主人的變化。它變得更加黏人,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林慧音。當林慧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它會把頭枕在她的腿上;當林慧音起身上廁所時,它也會跟到門口等著。它的眼神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林慧音并沒有意識到這種擔憂背后可能隱藏的危機。她沉浸在與“陽光”相伴的寧靜歲月中,覺得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永遠。她甚至在一次和鄰居聊天時笑著說:“要是我哪天走了,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陽光’了。”
她不知道,這句話,竟會一語成讖。而她和“陽光”能夠彼此陪伴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
04
那是一個尋常的初冬午后,陽光透過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臘梅香氣,那是林慧音昨天剛從公園折回來的。一切都顯得那么平和而安詳。
林慧音像往常一樣,坐在陽臺的搖椅上,膝上蓋著薄毯,手里捧著一本泛黃的《世說新語》。 “陽光”趴在她的腳邊,半瞇著眼睛,享受著冬日暖陽的撫摸。它巨大的身體隨著呼吸輕微起伏,金色的毛發像流動的蜜糖。
林慧音讀著書,嘴角不自覺地泛起微笑。書中的魏晉風度,那些名士的曠達與不羈,總能讓她暫時忘卻現實的煩惱。她輕輕地念出聲來:“‘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
她的聲音溫和而舒緩,像潺潺的溪流。“陽光”似乎也被這聲音感染,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讀了一會兒,林慧音感到有些口渴。她放下書,準備起身去廚房倒杯水。就在她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像一把燒紅的鐵鉗,狠狠地攫住了她的胸口。
疼痛來得如此迅猛而劇烈,讓她瞬間無法呼吸。她的眼前一黑,世界開始旋轉。她想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身體失去了控制,像一棵被砍倒的大樹,直直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聲悶響,她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陽光”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醒。它猛地跳起來,跑到林慧音身邊,用鼻子拱她的臉,用舌頭舔她的手,試圖喚醒她。它發出了焦急而困惑的嗚咽聲。
但林慧音沒有任何反應。她的眼睛緊閉著,臉色迅速變得蒼白,呼吸也停止了。那本《世說新語》掉落在她身邊,書頁散開,停在了“造門不前而返”那一頁。
“陽光”圍著主人打轉,哀鳴著。它跑到門口,用爪子撓門,發出幾聲急切的吠叫。
然而,老式樓房的隔音效果比想象中要好,午后的居民樓也異常安靜,大多數人都在午休或者外出。幾聲狗叫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漸漸地,屋內的聲音消失了。只剩下墻上掛鐘滴答作響,伴隨著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太陽慢慢西沉,光線變得昏暗,寒意開始侵襲。
那扇厚重的防盜門,像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將屋內逐漸蔓延的死寂與屋外渾然不覺的世界,徹底隔絕開來。林慧音教授和她的“陽光”,就這樣,被困在了這片寂靜之中。沒有人知道,就在這個尋常的午后,一個生命已經悄然逝去,而另一個生命,則開始了漫長而絕望的等待。
05
時間像沙漏里的沙,無聲無息地流逝。林慧音教授的家,像一座被遺忘的孤島,沉寂在小區的喧囂之中。
最初的兩三天,鄰居們并沒有覺得有什么異常。林教授性情安靜,偶爾幾天不出門也是常有的事。也許是去市區看望老朋友,也許是弟弟從國外回來看她了。對門的張阿姨出門倒垃圾時,看到林教授門口放著的牛奶箱還是滿的,也只是想著:“林教授大概出門了,走得急忘了取消牛奶吧。”
第四天,第五天……門口的牛奶和報紙越堆越多。送奶工和送報員都開始覺得奇怪,但敲門無人應答,他們也只能把東西放下離開。樓道里開始飄散出一種奇怪的味道,很淡,像是什么東西放壞了,但因為樓道里偶爾也有住戶堆放雜物,大家也沒太往心里去。有人隱約覺得,好像好幾天沒聽到林教授家那只大金毛的叫聲了,也沒見她出來遛狗。
15天過去了。那股奇怪的味道,非但沒有散去,反而變得越來越濃烈,越來越刺鼻。它不再是簡單的食物腐敗味,而是一種……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氣味。它像一只無形的手,抓撓著經過者的嗅覺神經。
住在對門的張阿姨終于坐不住了。她是個細心的人,也是個熱心腸。她再次走到林教授家門口,那股惡臭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用力敲門,大聲喊著:“林教授!林教授!在家嗎?”
回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張阿姨的心沉了下去。她拿出手機,撥打林慧音的號碼,聽筒里傳來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這下,不祥的預感像藤蔓一樣纏住了她的心。她立刻找到了樓長,又叫上了幾個相熟的鄰居。
大家聚集在林慧音家門口,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擔憂和恐懼。那股氣味已經濃烈到讓人無法忍受,甚至有人看到了幾只蒼蠅在門縫附近盤旋。
“這……這不會是出事了吧?”一個鄰居聲音顫抖地說。 “林教授一個人住,年紀又大了……”另一個鄰居欲言又止。 “那條狗呢?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行,得趕緊報警!”樓長當機立斷。
報警電話很快被打通。警察的到來,讓恐慌的鄰居們稍微安定了一些。兩名警察——一老一少——趕到現場,剛踏入樓道,就被那股撲面而來的惡臭熏得臉色一變。
老警察經驗豐富,立刻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他上前敲門,亮明身份,高聲喊話。依舊是毫無回應。他示意年輕警察檢查門窗,但門窗都從內部緊鎖。他嘗試透過貓眼觀察,但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必須進去看看。”老警察對鄰居們說,語氣沉重。
在征得鄰居們的同意并履行了必要程序后,他們決定破門。年輕警察拿出工具,對準門鎖的位置,用力撞擊。
“哐當!”一聲巨響,伴隨著木屑飛濺,堅固的防盜門被強行撞開。
門開的瞬間,仿佛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一股比樓道里濃烈十倍、百倍的惡臭,如同實質性的沖擊波,猛地從門內噴涌而出。
站在最前面的年輕警察猝不及防,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喉嚨發緊,他猛地轉身沖到一旁,捂住嘴巴,差點當場吐了出來。他身后的老警察也忍不住后退一步,強忍著巨大的不適,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們強忍著生理上的極限反應,舉起手電筒,將顫抖的光柱投向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光線刺破了屋內的昏暗,照亮了客廳的一角。
下一秒,即使是見慣了各種場面的老警察,也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所有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得一片慘白……
06
光柱,如同手術刀,精準而又殘忍地劃開了屋內凝固了十五天的黑暗與死寂。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客廳中央的地板。那里躺著一個人影,正是失蹤多日的林慧音教授。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兩位警察的血液幾乎瞬間凝固。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具完整的遺體。林教授仰面躺著,身體已經高度腐敗,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惡臭。她的面部和四肢,呈現出一種恐怖的殘缺,裸露的骨骼在手電筒的光線下泛著慘白的光,與深色的腐爛組織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地板上,暗紅色的血跡和不明的體液交織在一起,繪成了一幅地獄般的圖景。
而在這幅圖景的中央,蹲坐著一只金毛犬——那只曾經陽光帥氣、人見人愛的“陽光”。
此刻的“陽光”,早已沒了往日的風采。它瘦骨嶙峋,金色的毛發變得黯淡無光,沾滿了污穢和血跡,一綹綹地黏在身上。它的眼神不再清澈,而是充滿了恐懼、迷茫,甚至是一種近乎瘋狂的警惕。它的嘴邊,還殘留著令人作嘔的、深色的痕跡。
當手電筒的光照在它身上時,它瑟縮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威脅性的咕嚕聲。它并沒有撲上來,只是蜷縮在曾經主人的殘骸邊,仿佛在守護著什么,又或者,是在恐懼著什么。
那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惡臭,源頭不僅僅是腐爛的尸體,還有這十五天里,這只被困在密室中的狗所產生的一切排泄物。整個房間,狼藉不堪,沙發被抓得稀爛,書本散落一地,門板上布滿了深深的抓痕——那是它在絕望中求生的徒勞掙扎。
年輕警察再也忍不住,沖回樓道,扶著墻壁劇烈地嘔吐起來。老警察強忍著喉嚨和胃部的翻騰,他見過無數死亡現場,但眼前這一幕,人與曾經最親密的伴侶之間發生的、最原始、最殘酷的生存悲劇,依然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和不適。
他用對講機呼叫了支援,聲音因為震驚和壓抑而微微顫抖:“中心,中心,請求法醫和動物管制支援,現場……現場情況復雜,有……有人類遺體和活體犬只,情況……非常糟糕。”
他不敢再多看那具殘骸,也不敢直視那只狗的眼睛。他能想象,在這十五天里,這間與世隔絕的屋子里,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人間慘劇。饑餓,是所有生物最原始的驅動力。當食物耗盡,當生存的本能壓倒一切時,昔日的溫情與依賴,便會被最殘酷的現實所吞噬。
林教授大概是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就停止了呼吸,但對于“陽光”來說,真正的折磨才剛剛開始。它經歷了主人的離去、饑餓的煎熬、無盡的等待、瘋狂的求救,以及最終,在生存本能驅使下,做出了那個讓它自己也陷入恐懼與混亂的舉動。
它守著主人,直到饑餓讓它無法思考。或許,它一開始只是舔舐,出于依戀,也出于本能地想喚醒主人。但當饑餓的火焰灼燒著它的內臟,當死亡的陰影籠罩著它時,它最終跨過了那道禁忌的界線。它活了下來,卻用一種最令人心碎的方式。
老警察緩緩退出了房間,關上了那扇剛剛被撞開的門,仿佛想將那份恐怖暫時封印起來。他靠在墻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吸入的,依舊是那股混合著死亡與絕望的氣味。樓道里的鄰居們遠遠地看著,他們雖然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但從警察那慘白的臉色和劇烈的反應中,已經猜到了幾分。張阿姨捂著嘴,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她想起了林教授曾經的笑容,想起了她牽著“陽光”散步時的滿足,想起了那句“最放不下的就是‘陽光’了”……現實的殘酷,遠遠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很快,更多的警車呼嘯而至,法醫、刑事技術人員、動物管制中心的工作人員穿著防護服,戴著口罩,魚貫而入。整棟居民樓都被拉上了警戒線,昔日寧靜的小區,此刻籠罩在一片緊張而壓抑的氣氛中。
那扇門再次被打開,這一次,專業的團隊開始小心翼翼地處理這個令人心碎的現場。而“陽光”,在動物管制人員用專業的工具和輕柔(但又不得不強硬)的動作下,發出了幾聲哀鳴,最終被帶離了那個它守護了十五天,也囚禁了十五天的、充滿了愛與絕望的家。
當它被帶出樓道時,它看到了外面的陽光,看到了圍觀的人群。它的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不安,它下意識地夾緊了尾巴,身體微微顫抖。它或許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但它一定能感受到,它所熟悉的世界,已經徹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