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桂花姐!電話!又是你兒子!老李怕是真不行了!”
牌友在喧鬧中扯著嗓子喊。
“催什么催!天塌不下來!忙著呢,別吵!”
王桂花頭也不抬,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牌墻。
電話那頭,兒子小軍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媽!爸他快不行了!你快來醫院啊!”
“知道了知道了,死不了!這把牌馬上就胡了,急什么!”
王桂花大手一揮,不耐煩地將手機扔在一邊,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的牌。
01
王桂花并非生來就是這副油鹽不進、冷硬麻木的模樣。
若將時光倒撥三四十年,她也曾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勤快姑娘,一雙巧手仿佛不知疲倦。
她出生在城郊一個普通的農戶家庭,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身為長姐的她,自小便學會了精打細算,田間地頭的農活,家里的縫縫補補,樣樣都能拿起。
她皮膚被曬得黝黑,手指也有些粗糙,但那雙眼睛總是亮晶晶的,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十八歲那年,經媒人介紹,她認識了鄰村忠厚老實的青年李建國,也就是后來被街坊鄰里稱為“老李”的男人。
老李家境也一般,是鎮上小工廠里的一名普通工人,不善言辭,但為人踏實肯干,對王桂花一見傾心,認定了她就是自己要過一輩子的人。
王桂花看中的也正是老李這份實在和安穩。
婚后的日子,雖談不上富裕,卻也充滿了小家庭的溫馨。
王桂花嫁雞隨雞,跟著老李進了城。
為了補貼家用,她什么苦都肯吃,天不亮就起床去批發市場進貨,在街邊擺過早點攤賣過油條豆漿;也曾蹬著三輪車走街串巷賣過自家種的蔬菜;還在建筑工地上給人燒過飯。
她從不抱怨生活的艱辛,反而覺得憑自己雙手掙來的日子格外踏實。
老李在工廠里也勤勤懇懇,從學徒工一步步干到了小組長,工資雖然不高,但每月都能按時拿回家交給王桂花。
夫妻倆同心同德,一分一厘地積攢,硬是靠著這份堅韌和勤儉,在城中村買下了一間小平房,后來又在單位最后一批福利分房時,幸運地分到了一套五十多平米的兩居室。
他們養育了一兒一女,兒子叫李軍(小軍),女兒叫李萍。
王桂花把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孩子和這個家身上,對丈夫體貼入微,對孩子嚴慈相濟,在鄰里間也是有口皆碑的賢妻良母。
她最大的驕傲,就是看著孩子們健康長大,學業有成,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
02
生活的轉折,大約發生在她五十歲那年。
孩子們都已長大成人,兒子小軍大學畢業后留在了本市工作,娶了媳婦,生了個小孫子;女兒李萍則遠嫁到了外省,一年也難得回來幾次。
老李也從工廠光榮退休,領著不多的退休金,每天在家侍弄花草,或者約上幾個老伙計去公園下下棋,日子過得倒也清閑。
王桂花操勞了大半輩子,一下子從日復一日的忙碌中解脫出來,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像是突然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巨大的空虛感和無所適從,讓她開始感到莫名的煩躁和迷茫。
她試著幫兒子帶孫子,但帶了沒多久,就因為育兒觀念不同和生活習慣的摩擦,與兒媳婦鬧得有些不愉快,索性甩手不管了。
起初,她只是跟著小區里一些退休的老太太們學跳廣場舞,晚上出去扭扭腰,活動活動筋骨,也能打發打發時間。
后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一個平日里一起跳舞的牌搭子神神秘秘地拉她:“桂花,閑著也是閑著,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樂呵樂呵,比跳舞有意思多了!”
那個“好地方”,就是一家藏在居民樓里的麻將館。
王桂花本就生性好強,學東西也快,加上年輕時為了生活練就的精明勁兒,沒幾日便摸清了麻將的門道。
她發現,在小小的四方桌上,她能找到久違的掌控感和刺激感。
贏錢時的喜悅,摸到好牌時的期待,算計牌局時的專注,都讓她暫時忘記了生活的平淡、內心的空虛以及與家人之間那些不咸不淡的隔閡。
“胡了!清一色!”當她第一次在麻將桌上贏得滿堂彩時,那種眾星捧月般的滿足感,是她在平淡的家庭生活中從未體驗過的。
金錢的輸贏更是直接刺激著她的神經。
就這樣,王桂花從最初的偶爾消遣、小賭怡情,一步步滑向了沉迷的深淵。
她開始控制不住地往麻將館跑,從白天玩到深夜,甚至通宵達旦。
家里的事情越來越不上心,老李勸過她幾次,起初她還找些借口搪塞,后來干脆就當耳旁風,甚至嫌棄老李啰嗦,不懂她的“精神追求”。
“你不懂,”她曾不止一次對老李說,“這麻將啊,里面有大學問!能鍛煉腦子,還能交朋友!比天天在家待著發霉強多了!”
老李嘆著氣,看著妻子眼里閃爍著他陌生的光芒,知道自己再也拉不回她了。
漸漸地,麻將桌成了王桂花生活的全部重心,也成了吞噬她時間、金錢和良知的無底洞。
曾經那個勤勞賢惠、為家操勞的王桂花,身影日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中只有“東南西北中發白”,心中只有輸贏盤算的賭徒。
03
日子在麻將的喧囂中一天天過去,王桂花對家庭的關注越來越少。
大約在一年前,老李的身體開始亮起了紅燈。
最初只是斷斷續續的咳嗽,尤其在夜里咳得更厲害,常常讓她睡不好覺。
王桂花被吵醒了,也只是不耐煩地嘟囔幾句:“咳咳咳,沒完了還?明天自己去藥店買點枇杷膏吃!”
她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是身體發出的嚴重警報。
老李自己去社區醫院看了幾次,醫生也只當是普通的氣管炎,開了些藥,但效果并不明顯。
他的癥狀并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嚴重,從咳嗽發展到胸悶氣短,臉色也常常是灰敗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大不如前。
“桂花,我這幾天總覺得心里發慌,氣都喘不上來,要不,你陪我去大醫院好好查查?”老李有氣無力地跟王桂花商量。
“哎呀,人老了毛病就是多,哪有那么多時間天天往醫院跑?我今天約了李姐她們打牌,三缺一,都等著我呢!你自己去吧,實在不行讓小軍陪你去?!蓖豕鸹ㄒ贿呍阽R子前涂抹著廉價的口紅,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
她覺得老李就是小題大做,人老了,誰身上沒點病痛?
直到有一次,老李在家中拖地時,突然一陣猛烈的咳嗽,隨即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
幸虧那天兒子小軍正好回來看望父母,及時發現,手忙腳亂地將父親送到了市里最大的綜合醫院。
經過一系列復雜的檢查,最終確診為慢性阻塞性肺病急性加重,伴有嚴重的肺部感染和部分肺纖維化,情況已相當不容樂觀。
醫生明確告知小軍,這種病需要長期住院治療,精心護理,而且預后不佳,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讓小軍和匆匆從外地趕回來的妹妹李萍都慌了神。
王桂花在接到小軍帶著哭腔的電話后,也著實被嚇了一跳,在麻將桌上“自摸”的好心情瞬間蕩然無存。
在最初的慌亂和那么一絲絲擔憂過后,她也曾在醫院陪護了幾天。
她看著躺在病床上吸著氧氣、面色蒼白的老李,心里也不是沒有過一絲愧疚和難過。
畢竟是風風雨雨幾十年的夫妻,說完全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但這種情感的波動,很快就被麻將的癮頭給壓了下去。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讓她覺得刺鼻,老李因呼吸困難而發出的沉重喘息聲讓她心煩意亂,醫生和護士凝重的表情更是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
她開始坐立難安,總覺得渾身不對勁,腦子里盤旋的都是麻將牌。
“小軍啊,你爸這兒有你和護士看著,我也幫不上什么忙。我先回去給他燉點雞湯,補補身子,明天再送過來?!边@是她最早的借口。
“李萍,你難得回來一次,多陪陪你爸。我約了幾個姐妹,有點事要商量,很快就回來。”這是她后來的說辭。
漸漸地,她去醫院的次數越來越少,待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照顧老李的擔子,幾乎完全落在了兒子小軍和女兒李萍身上。
李萍畢竟遠嫁,工作家庭兩頭忙,不能久留,每次都是含著淚離開。
小軍白天要上班,下了班還要趕到醫院照顧父親,身心俱疲。
“媽,爸今天情況不太好,醫生說讓我們多陪陪他,您下午能過來一趟嗎?”小軍在電話里懇求道。
“哎呀,我這走不開??!今天這牌局早就約好了,人家特地等我呢!你爸那邊你多費心,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就行了。再說了,醫院里有醫生護士呢,比我懂得多!”王桂花輕描淡寫地就把兒子的請求給打發了。
她甚至覺得,老李的病,反而給了她更“正當”的理由去麻將館。
“老頭子病了,我心情不好,去打打牌散散心,總比在家里唉聲嘆氣強吧?”她這樣對自己說,也這樣對偶爾質疑她的牌友說。
生活的天平,在王桂花心中早已嚴重失衡。
麻將桌上的輸贏刺激,牌友間的虛假奉承,都遠比病床上丈夫的呻吟和兒女的期盼來得更讓她“上心”。
那份曾經支撐著她走過大半輩子的家庭責任感,在麻將的誘惑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日益淡漠,直至幾乎消失殆盡。
04
老李的病情在一次嚴重的感染后,急轉直下。
盡管醫院盡了最大的努力進行搶救,但他的生命體征還是在一點點衰弱。
醫生將小軍和李萍叫到辦公室,表情凝重地告訴他們:“我們已經盡力了,但病人的情況非常不樂觀,肺功能衰竭得很快。你們……最好有個心理準備,多陪陪他,也許就在這一兩天了?!?/p>
小軍和李萍如遭五雷轟頂,淚水決堤而出。
他們守在父親的病床前,輪流呼喚著他,希望能有奇跡發生。
小軍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王桂花的電話,聲音嘶啞,帶著絕望的哭腔:“媽!媽!你快來醫院!爸他……爸他可能真的不行了!醫生讓我們準備后事了!你快來見他最后一面吧!求求你了,媽!”
電話那頭的王桂花,正為剛剛輸了一把大牌而懊惱不已,聽到兒子的哭喊,心中雖然也有些慌亂,但更多的還是被打擾的不耐煩。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哭什么哭,還沒死呢!”她嘴上應付著,心里卻在盤算著下一把怎么才能把輸掉的錢贏回來。
在同桌牌友異樣的目光和七嘴八舌的催促下——“桂花姐,你還是快去看看吧,萬一真有什么事,別后悔一輩子!”“是啊是啊,人命關天,牌什么時候不能打?”——王桂花這才帶著一絲尚存的良知,極不情愿地從麻將桌上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趕往醫院。
推開病房的門,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死亡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讓她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病床上的老李,形容枯槁,眼窩深陷,胸口微弱地起伏著,鼻孔里插著氧氣管,手背上扎著輸液針,整個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小軍和李萍眼睛通紅,守在床邊,見王桂花進來,小軍的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壓抑的憤怒,李萍則只是默默地流淚。
“爸,媽來了,媽來看你了。”小軍哽咽著對老李說。
聽到王桂花的聲音,原本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老李,眼皮吃力地動了動,緩緩睜開了一條縫。
他那雙曾經充滿慈愛和包容的眼睛,此刻已是渾濁不堪,但似乎仍努力地聚焦在王桂花那張因為長期熬夜打牌而顯得有些浮腫和憔悴的臉上。
他的嘴唇囁嚅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似乎想說些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微微抬起那只瘦骨嶙峋的手,顫抖著,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王桂花注意到,他的手心里緊緊攥著一本有些陳舊的紅色存折,手背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
他努力地想把存折遞給王桂花。
“老李,你……你想說什么?”王桂花象征性地俯下身子,語氣里卻聽不出多少悲傷和關切。
她看著老李這副垂死的模樣,心里,非但沒有涌起太多的夫妻情分,反而覺得有些晦氣。
她心不在焉地應付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墻上的掛鐘,盤算著自己還能不能趕回麻將館打下半場。
這病房里的氣氛太壓抑了,她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老李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那目光中似乎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情緒——有失望,有不舍,有擔憂,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絕。
最終,他無力地垂下了手,存折從他松開的指間滑落,掉在了床邊的被子上。
他的眼睛,也緩緩地閉上了,再也沒有睜開。
王桂花并沒有注意到老李眼神中那些細微的變化,也沒有去深究他想遞給她存折的用意。
她只覺得病房里悶得慌,消毒水味讓她惡心。
她敷衍地對兒女說了幾句“你們要挺住”、“我會照顧好自己”之類不痛不癢的話,便以“回去給老李準備后事需要的東西”為借口,匆匆逃離了這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她的心思,早已飛回了那張能帶給她短暫刺激和虛幻滿足感的麻將桌上。
05
王桂花從醫院出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甩掉了什么沉重的包袱。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估摸著時間還早,麻將館里的牌局應該還在繼續。
她安慰自己:老李剛才看著雖然虛弱,但不是還睜眼了嗎?醫生的話也不能全信,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
再說了,生老病死,都是天命,她一個老婆子能有什么辦法?
這么一想,她心里那點僅存的沉重感也消散了大半。
她加快腳步,熟門熟路地回到了“紅中麻將館”。
推開門,里面依舊是那股熟悉的煙火氣和喧囂聲,這讓她感到莫名的親切和放松。
“桂花姐回來啦!怎么樣,老李沒事吧?”牌友們見她回來,象征性地問了一句。
“沒事沒事,好著呢!就是年紀大了,瞎折騰人!”王桂花擺擺手,故作輕松地說道,然后迫不及待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剛才那把牌被攪和了,真晦氣!快快快,繼續繼續!今天我手氣好著呢,非得把前幾天輸的都贏回來不可!”
牌局再次開始,王桂花很快便將醫院里的一切拋諸腦后,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新的戰斗中。
她摸牌、打牌、碰牌、杠牌,動作嫻熟,精神亢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似乎不知疲倦。
不知不覺,又打了兩個多小時。
此時的王桂花,面前的籌碼已經堆起了一座小山,她贏了不少,心情大好,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燦爛。
這一把,她更是抓了一手好牌,眼看就要做成一把“大三元”,胡了就能贏個盆滿缽滿。
她緊張又興奮地盯著下家打出的每一張牌,手指微微顫抖。
就在她屏息以待,馬上就要“杠上開花”享受勝利喜悅的關鍵時刻,她扔在一旁的手機再次不合時宜地尖銳地響了起來。
又是兒子小軍!
王桂花心中涌起一股怒火,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存心跟她作對不成!
她本想直接掛斷,但手機鈴聲執拗地響個不停,周圍的牌友也紛紛投來不滿的目光,催促她趕緊處理。
“喂!又怎么了!不是說了沒事嗎?我這正忙著呢!”王桂花極不耐煩地接起電話,語氣沖得很。
電話那頭,沒有了之前的哭泣和懇求,只有一片死寂。
幾秒鐘后,傳來兒子小軍壓抑到極致,冰冷而帶著刻骨恨意的聲音:“爸……走了!就在你離開醫院后不到十分鐘!你現在滿意了?你終于可以安心打你的麻將了!”
“轟——”王桂花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瞬間一片空白。
她手中的那張準備打出去的“紅中”,應聲掉落,“啪”的一聲脆響,在嘈雜的麻將館里顯得異常清晰。
周圍的牌友們也都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覷,氣氛有些詭異。
“你說……你說什么?”王桂花的聲音有些發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爸,沒了!”小軍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王桂花的心上。
說完,便“啪”地掛斷了電話。
王桂花舉著手機,愣在當場,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老李……死了?
那個和她過了大半輩子的男人,就這么沒了?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各種念頭紛至沓來。
有那么一瞬間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也有一絲絲微弱的痛楚。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被另一種更為強烈的情緒所取代——懊惱!
她懊惱自己那把即將胡了的“大三元”被打斷了!
她懊惱自己今天贏的錢還沒捂熱乎!
至于老李的死,對她而言,似乎更像是一個麻煩的開始——要辦喪事,要應付親戚,要面對兒女的責難……
“桂花姐,你……你沒事吧?”對家的牌友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王桂花猛地回過神來,眼神復雜地看了看桌上那副還沒結束的牌局,又看了看周圍牌友們關切中帶著探究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地站起身,聲音有些沙?。骸凹依铩隽它c事,我得回去一趟。今天的牌局,先到這兒吧?!?/p>
她甚至沒有心思去收拾自己贏的那些錢,只是胡亂地抓起自己的包和手機,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麻將館。
走到門口,她回頭望了一眼那張依舊燈火通明的麻將桌,心中五味雜陳。
老李的死,帶給她的沖擊,遠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巨大。
或許,她的心,真的已經在日復一日的麻將聲中,徹底硬化了。
06
老李的葬禮,在兒子小軍和女兒李萍的操持下,還算體面地辦完了。
整個過程中,王桂花都表現得有些魂不守舍,時而目光呆滯,時而又會配合著哭嚎幾聲,努力扮演著一個悲痛欲絕的寡婦角色。
她需要這樣的“表演”,來應付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也為了在兒女面前維持自己那點可憐的“母親”形象。
喪事期間,小軍和李萍對她的態度始終是冰冷的,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沒有多余的話。
他們眼中的失望和怨懟,像針一樣扎在王桂花心上,但她也只能假裝感覺不到。
她知道,自己虧欠這個家,虧欠老李,也虧欠孩子們太多太多。
忙亂的幾天過去,送走了最后一批吊唁的客人,家里終于安靜了下來。
李萍因為工作原因,在父親頭七過后便依依不舍地返回了外地。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王桂花和小軍夫妻倆,以及那個年幼的小孫子。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王桂花獨自坐在沙發上,看著墻上老李的黑白遺像,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空虛和茫然。
老李真的走了,這個世界上,那個曾經最遷就她、最了解她的人,徹底消失了。
她以后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了老李臨終前緊緊攥在手里的那本紅色存折。
后來在收拾遺物時,小軍默默地將那本存折連同老李的一些其他證件一起塞給了她,什么也沒說。
“錢……”王桂花眼睛里閃過一絲微光。
她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回到臥室,從抽屜里翻出了那本存折。
存折的封面有些陳舊,上面印著“幸福儲蓄,相伴一生”的字樣,戶主是李建國的名字。
王桂花的心臟不爭氣地加速跳動起來。
她盤算著:老李一輩子勤儉節約,從不亂花錢,退休金雖然不高,但這么多年下來,肯定也攢下不少。
再加上他單位里發的那些撫恤金、喪葬費什么的,這存折里少說也得有十幾二十萬吧?
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有三十萬!
這個念頭一起,王桂花之前那點因為老李去世而產生的悲傷和空虛,瞬間被對金錢的渴望和貪婪所取代。
她仿佛又看到了麻將桌上那些花花綠綠的鈔票在向她招手。
有了這筆錢,她后半輩子就可以衣食無憂,想怎么打牌就怎么打牌,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也不用為輸了錢而發愁了!
她越想越興奮,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她決定,明天一早就去銀行把錢取出來!
不,不能全取出來,目標太大了,先取個十萬八萬的,剩下的存著,慢慢花。
第二天一大早,王桂花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上了一件她自認為比較體面的衣服,揣著那本紅色的存折和自己的身份證,懷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期待,又有些理所當然的心情,走進了離家最近的一家銀行。
銀行大廳里人不多,她取了個號,沒等幾分鐘就輪到了。
“您好,請問辦什么業務?”柜臺里一位年輕的女柜員微笑著問道。
“取錢?!蓖豕鸹ūM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一些,但微微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激動。
她將存折和身份證從窗口遞了進去。
“請問您要取多少?”柜員接過存折,熟練地在鍵盤上敲擊著。
“先……先取十萬吧?!蓖豕鸹ㄕf出了一個她盤算了一晚上的數字。
柜員點點頭,低頭繼續操作。
王桂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柜員的每一個動作,以及柜臺后面那厚厚的防彈玻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柜員臉上的表情卻漸漸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她先是皺了皺眉頭,仔細核對著屏幕上的信息和存折上的賬號,然后又反復翻看了幾遍存折的內頁,似乎在確認什么。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速度也慢了下來。
王桂花的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她忍不住問道。
那年輕的女柜員抬起頭,看著王桂花,臉上的職業性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疑惑、同情和些許為難的復雜表情。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又有些猶豫,最終只是輕輕地,用一種異樣的、帶著詢問的語氣說道:“阿姨,您……確定是要取十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