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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座城市而言，城門和城墻就像早期的骨骼或框架，勾勒出城市的輪廓，將這座城擁入懷中的同時，也承受著每一次改朝換代的革故鼎新。

我們現在談起的“杭州十大城門”，基本定型于明清時期。城市不斷變遷，昔日起著重要作用的城門均已湮沒，城門的名稱也早已與現代生活相互融合，變成了公交站名、地鐵站名等。

古城門雖已找不到舊日蹤跡，歷史的記憶依舊散落在角角落落。在南山路西側，立著“古清波門”遺址石碑，這里是杭州民謠中“清波門外柴擔兒”的古城門，也是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的熱門打卡地，宋代才女李清照、南宋畫家劉松年、《武林舊事》的作者周密等文人雅士都在清波門居住過。

空中俯瞰西湖清波門附近

800多年前，這里有花團錦簇的皇家園林聚景園，西湖美景一覽無余。如今，“古清波門”遺址石碑身后是通往西湖的學士公園，幾處民國時期的花園別墅，棲身在公園的茂林修竹之間。

一條清波街，橫跨南山路，清波門周邊有中國美術學院、西湖博物館、唐云藝術館等，文藝濃度依然很高。不論是坐在湖邊品茶賞柳，還是在歐洲古堡似的花園別墅旁喝咖啡，伴隨著南宋皇帝嚴選的同款西湖美景和民國往事，清波門的歷史被再次緩緩翻動。

清波門是何時建成的？

白娘子的家在這里嗎？

“不知二位名和姓，為何要到清波門?！?/p>

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中，主演葉童、趙雅芝和陳美琪三人在游船上唱的這首《互報家門》里，許仙問白娘子為什么要到清波門？小青答道：“親人不在無投奔，如今暫住清波門?！?/p>

清波門是何時建成的？還得從錢镠說起。五代亂世，錢镠想要立足杭州，修筑杭城迫在眉睫。890年，杭州尚未成國都之前，錢镠便大興土木，建造了一個內城。公元893年，錢镠又繼續往外擴建，修筑了長達50里的羅城，即外城。此時的杭州城相當于現在南到六和塔，東到候潮門至艮山門一線，北至武林門，西至涌金門、清波門一帶，一個南北修長、東西狹窄、易守難攻的“腰鼓城”打造完畢，杭州的10座城門也基本定位。

當時的清波門名為“涵水”門。宋朝時，涵水門更名為“清波門”，據說是因為城門瀕臨西湖東南岸，那兒有一條水溝，叫流福溝，把西湖水引進了杭州城，這條水溝水面碧波粼粼，因此城門也就被叫成了“清波門”。

在民間傳說里，清波門還是白娘子居住的地方?！栋咨邆鳌返脑凸适?，最早出現在唐代志怪小說。明代馮夢龍的《警世通言》第二十八卷“白娘子永鎮雷峰塔”中，白娘子乘船于涌金門上岸，并自報家門：“奴家只在箭橋雙茶坊巷口?！边@里的“箭橋”，有學者認為應該指的是“薦橋”，在今天的清泰街附近，南宋時這里是“崇新門”，因門內鹽橋河上有薦橋，又稱“薦橋門”。不過，故事在后世的流傳中又幾經更改，到了田漢的京劇《白蛇傳》中變成了許仙“家住在清波門外，錢王祠畔小橋西”，再到上世紀90年代大熱的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白娘子家又演變成了“清波門雙茶巷”。

清波門學士公園

李清照、劉松年、周密……

南宋清波門文藝指數很高

《警世通言》中，白娘子的故事發生在南宋紹興年間，這個時期，詞人李清照剛好在杭州居住。聯想豐富的話，兩個“跨次元”的女性，還有可能是打過照面的鄰居。

李清照于紹興二年（1132年）來到了杭州，據說當時就住在清波門一帶。抵達杭州不久的李清照，被“騙婚”嫁給了張汝舟，最終這段婚姻不過百日便以離異告終。如今，在湖畔水杉林和小溪邊，掩映著一座古樸的“清照亭”?！扒逭胀ぁ比?，是集李清照最愛的宋代書法家米芾字而成，亭柱楹聯云：玉潤珠圓文苑長興易安體，山明水秀詞魂永客武林春。令后人不解的是，這位大才女在杭州居住生活了二十多年，卻從來沒有為西湖風光留下只言片語，或許正如夏承燾所說：“過眼西湖無一句，易安心事岳王知?！?/p>

南宋時，清波門一帶文藝指數很高。不僅有李清照，還有著名的宮廷畫師劉松年，他甚至將自己的名號都改成了“清波”。

當時，劉松年與劉龜年兄弟隨父宦居清波門，因清波門又稱南“暗門”，人稱“暗門劉”。歷經孝宗、光宗、寧宗三朝（也有學者認為可上溯至宋高宗朝），劉松年從宮廷畫院學生升為畫院待詔，作為皇帝的御用畫師，在寧宗朝時，他靠一幅《耕織圖》稱旨深得圣心，被賜金帶，走上打工人生的巔峰。

按照今天的距離來看，從清波門到鳳凰山的南宋皇宮上班，劉松年每日通勤距離大約3公里，在我們的想象中，劉松年上下班途中一定經常溜達到西湖邊欣賞美景，才有了他的典范之作《四景山水圖》。這幅畫以時序來描寫杭城四時景色，以及春踏青、夏賞荷、秋看山、冬尋梅的四時樂事。如今，在南山路“古清波門”遺址石碑后方，還有劉松年畫廊，墻上就有“南宋四大家”作品，其中就包括了這幅《四景山水圖》。

當年陸游夜泛西湖，走的就是清波門，并留下了“騎馬出暗門，瞇眼吹紅塵”的游記。為臨安城留下鮮活城市記憶的《武林舊事》作者周密也曾住在清波門附近。還有宋人周煇，他一生不仕，晚年定居杭州，“居清波門，日往來湖山間，把酒賦詩，悠然自得其樂”，他記錄宋人風物的《清波雜志》就是那時寫成的，正是因為住在清波門之南，故以此名其集。

清波門外不僅有“柴擔兒”

還有南宋御園之首的“聚景園”

老杭州關于清波門的民謠“清波門外柴擔兒”，是由于清波門連通水溝，又是城里進出南山的交通要道，許多來自南山的薪柴都要從這里運往杭州城。其實清波門外不僅有“柴擔兒”，還有南宋御園之首的“聚景園”。

《武林舊事》記載，當時西湖雖然御園眾多，南有聚景、真珠、南屏，北有集芳，延樣、玉壺，但孝宗陪侍太上皇游幸西湖，來得最多的還是聚景園。聚景園，是孝宗特意為退位后的宋高宗趙構拓建的御花園，以清波門外為南門，涌金門外為北門，流福坊水口為水門，園內花紅柳綠，樓閣掩映，亭宇匾額都是孝宗御書，除此之外還有柳浪、學士二橋跨水臥波，故稱“柳浪聞鶯”。

杭州西湖柳鶯里酒店，聚景園遺址

當時的西湖可謂是“銷金窟兒”，皇家的大龍舟一來，各路做生意的小販也瞅準了時機，賣力兜售各種土特產、小商品，著名的“宋五嫂魚羹”就是因為孝宗奉侍高宗游覽聚景園后，又坐船游湖至斷橋，遇見了“賣魚羹人宋五嫂”，不僅現場打賞，還賜予了她皇家御用點心的名頭，于是潑天的流量接踵而至，一夜暴富不是夢，一碗魚羹一直暢銷到今天。

南宋滅亡后，失去皇家園林光環的聚景園逐漸荒蕪。直到清代，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皇帝南巡時，欽點“柳浪聞鶯”四字景目，并立碑筑亭。在之后西湖南線的建設中，昔日翠浪翻空、鶯啼婉轉的景致逐漸恢復。你有沒有發現，今天的柳浪聞鶯碑亭位置在錢王祠北，和清波門差得有點遠？這正是因為當時原聚景園荒廢已久，已成墳地，所以康熙時重構亭榭的位置稍稍北移。

柳浪聞鶯，穿著古裝的游客

如今沿著清波橋河下走到底，是臨湖而建的杭州西湖柳鶯里酒店，92版《新白娘子傳奇》曾在這里取景。

這里也是南宋聚景園遺址，酒店的亭臺樓閣和小橋流水之間，還能找到“學士橋”石碑。

酒店的碧湖軒前有一處“杭州賞湖第一勝境”的觀景臺，依城傍湖，聞鶯拂柳，雷峰塔和三潭印月隔湖相望，又近在咫尺，南宋皇帝嚴選過的地方，果真是不負湖山，西湖美景盡收眼底。

酒店的六號樓，民國初期是時任浙江省省長夏超的寓所。據說因為這里風水位極佳，面對西湖有“紫氣東來”之勢，夏超在此造園建祠，成為當時湖邊一帶最時髦的建筑之一，又稱為“夏家花園”。

1949年夏家花園收歸國有，在原址改造成用于接待黨和國家領導人及重要外賓的場所，取名“杭州柳鶯賓館”，又稱“省委第三招待所”。柳鶯賓館曾經接待過毛澤東、周恩來、胡志明、巴金等眾多黨和國家領導人、外國元首、知名人士，1984年賓館正式對外開放。

歐洲城堡式別墅

民國杭州氣象站

清波門的民國往事

清波門的學士公園，還藏著許多民國往事和多幢建于民國時期的別墅。

其中清波橋河下9號的“維新堂”，一眼望去有種歐洲古堡的感覺，紫砂色石塊砌筑的圍墻，墻基厚重，別墅是一幢西式小樓，坡頂，兩層，花園環境幽靜雅致，早幾年曾有人評價說，在這里拍照分分鐘讓人有種“在逃公主”的感覺。

這幢別墅是國民黨最后一任浙江省政府主席周喦舊居，雅號“維新堂”。新中國成立后，別墅收歸國有，后改為招待所，現在這里為杭州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別墅內部不對外開放。

如今從別墅立有兩根碩大的愛奧尼克立柱的西大門走進去，是一家咖啡館，花園里有一方池水與假山，通向別墅的地磚上，有精致的西式浮雕，隔著院內的圍墻和八角門，就能看到別墅的外觀和花園。

據《杭州老房子》描述：“石砌高墻的院子里有一座形似歐洲城堡的大型別墅，三層三開間，前后左右上下共有房間14個，建筑面積達500多平方米。樓下正中為一間客廳，一大排落地門窗外是假山魚池，花木扶疏?？蛷d地坪滿鋪馬賽克瓷磚，各個房間地板及樓梯用的都是高檔木料，天花板四周飾石膏山花，整幢建筑顯得高敞軒昂，華麗雅致。周喦喜歡蒔花弄草，豢養牲畜，院子里有些花木還是當年的原物?！?/p>

如果沿著學士橋路往西湖走，能看到白墻黑瓦之后隱藏著三幢建于20世紀30年代的西式花園別墅，其中一間名為“碧梧小筑”。這里最初是國民黨中將、陜西省政府主席祝紹周舊居。

民國時，這里還曾是杭州清波門氣象站。據杭州市氣象局氣象史專家麻碧華介紹：

1945年8月，中美合作所派員來浙江，建立杭州、溫州、海門、鎮霞關（平陽）氣象站。杭州氣象站，站址在清波門，主任林中。

1946年3月，“中美合作所”解散，是年8月，4站改屬國防部二廳管轄，次年移交中央氣象局管理。

1948年，當時的中央氣象局對全國氣象臺、站實行分區管理，以上4站劃歸上海氣象臺管理。總站設在上海，杭州、溫州、海門屬二等站，業務有地面觀測每日4次，高空觀測每日2次。

至1949年浙江解放時，鎮霞關站已停止工作，其余3站由當地軍管會接管，杭州站林中逃跑停止工作，溫州、海門站繼續工作。

1950年1月，浙江省氣象所與清波門氣象站合并，成立航站氣象站，2月遷筧橋機場，組建空軍氣象工作，這就是筧橋機場氣象站，后改為筧橋機場氣象臺。杭州解放后，“碧梧小筑”為部隊接管，后為浙江省軍區所用。

碧梧小筑的東側也開了一家咖啡館，逛完柳浪聞鶯，打卡南宋聚景御園同款西湖美景，再坐在民國別墅庭院里喝咖啡和下午茶，突然覺得解鎖了清波門穿越古今的新玩法。

橙柿互動·都市快報 記者 孫蒨

攝影 陳中秋

編輯 高欣奕

審核 張倩 林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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