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起新中國剛成立那會兒的軍中人物，有一個名字絕對是繞不開的——彭德懷，老百姓喊他“彭老總”。這個人，打過仗，吃過苦，脾氣也大，但一身正氣。

他那種硬邦邦的作風，放到今天都還有人在回味：不耍滑頭，不講排場，說話不留情面，但從來都是奔著“事情怎么能做對”去的。

1953年的冬末初春，那年2月，彭德懷帶著幾個部隊首長——工程兵司令陳士榘、海軍副司令羅舜初，一起南下，巡視華東的沿海防線。他們走的是實地路線，不坐辦公室聽匯報。

說白了，那次檢查，就是沖著“真刀真槍的戰備情況”去的。部隊有沒有準備好、武器是不是擺得合理、指揮員對地形有沒有掌握，那可是一項都不能馬虎。

到了崇明島那天，天灰蒙蒙的，島上刮著風。這個島子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它是長江口最大的島嶼，是上海的門戶，如果這里出問題，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彭德懷剛下船，神情就特別專注。他不是那種隨便轉一圈就算完的領導，一落地就開始問——

“長江航道多深？”

“潮汐是什么節奏？”

“這個陣地上有沒有實彈演練過？”

面對這些問題，島上的炮兵團長顯然是懵的，一時答不上來。文化水平有限、軍事知識也有限，他張著嘴，卻擠不出幾個字。

彭德懷看著這個場面，臉色開始變了。他本可以大發雷霆，但那一刻，他壓住了火，轉頭去問隨行的領導：“你來過這嗎？”

對方支支吾吾地說：“沒有。”

所有人都知道——老彭這火，快點著了。

果不其然，彭德懷在炮陣地上轉了一圈后，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眼前的4門76.2毫米海岸炮，間距只有40米，擺得整整齊齊，一字排開，彈藥庫還直接就在炮筒旁邊，連個沙包都沒壘。

他愣是盯著陣地看了好一會兒，一句話沒說，隨行的羅舜初一看這陣勢，心里就開始打鼓：這事，怕是要炸鍋了。

果然，彭德懷問：“這是彈藥庫？”

連長點頭：“是。”

彭德懷追問：“和炮位多遠？”

“就在邊上。”

這回答沒毛病——因為事實就是這么“近”。但毛病就在這兒。

彭德懷轉身就走，邊走邊罵：“你們這炮怎么布的？！敵人一發炮彈就能全炸上天！簡直是在亂彈琴！”

后面那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怒氣一上頭，彭德懷直接找團長算賬。團長剛好在場，一見老總發火，連話都不敢說了。

彭德懷指著他喊：“你這個團長是怎么當的？這種布防還不趕快改？還留著等敵人打你嗎？應該撤職送軍法處！”

團長嚇得差點站不穩，低聲解釋：“首長，我們其實早就知道彈藥庫的距離不合適，只是……后來太多事，耽誤了。”

這話剛說出口，彭德懷更怒了：“還有什么事比這重要？！這可是陣地，是命根子！”

炮陣地要怎么設，是一門大學問。彭德懷的火氣，其實就是從這個“根本沒按實戰來”中來的。要知道，他是在抗美援朝的槍林彈雨中活下來的，對布防問題最敏感不過。

把陣地訓了一通，彭德懷也沒就此走人。他說：“你們就留在這，馬上研究，立即整改，一個月后我親自回來檢查。”

幾個團級、營級干部聽得滿頭大汗，一個個都在心里嘀咕：還真是碰上了“硬骨頭”。

但這還沒完。等隊伍繼續巡視的時候，羅舜初走到了彭德懷身邊，小聲開口了。

他說：“老總，其實這個陣地的布防，是按蘇聯顧問的設計圖來的，說是高低兼顧，集中火力。我們也提過意見，沒能改。”

彭德懷一聽，腳步頓了頓，沒吭聲。

走了幾步，他突然開口：“蘇聯那一套，有時候不見得合適。我們沒蘇軍的空軍掩護，也沒那么多炮彈。朝鮮戰場的教訓，不是沒看過吧？”

彭德懷的眼里，從來就只有“實際”，不論誰的設計，只要不管用，他都敢拍桌子。那句“腦袋長在咱自己頭上”，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人也不是鐵打的。彭德懷一通怒火下來，自己也開始冷靜。他知道，問題不全在下面的官兵，體制上的問題更多。

他沒再多說，改口吩咐：“你們回頭多研究些切合我們國情的做法，別迷信蘇聯那一套，我們是打出來的經驗，不是圖紙上畫出來的教條。”

中午飯是在連隊食堂吃的，飯菜簡單，就是幾個素菜、一碗熱湯。彭德懷掃了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好。”

他突然問：“團長呢？”

沒人作聲。彭德懷皺了眉：“去把他叫來。”

團長來了之后，一句話沒說，站在桌邊，臉憋得通紅，眼圈也發紅：“首長，我錯了，您批評得對。”

彭德懷指了指他旁邊的位置：“坐，吃飯。”

團長不敢動，彭德懷親自拉他：“坐！飯要吃，人要講理。我今天錯了一句——就是那句要把你送軍法處的話，不該說。但其他的，你該改的還是要改。以后守陣地，要拿命去守。”

團長點頭如搗蒜，連聲說：“是。”

彭德懷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先吃飯。”

崇明島視察那事之后，炮兵團立刻改建了陣地。一個月后，彭德懷真的回去了，帶隊檢查，陣地煥然一新，布局合理了，彈藥庫也加上了防護。他沒多說話，只點了點頭。

連長說，他那天晚上才算睡了個安穩覺。

彭德懷這個人，很多人說他“有棱角”，甚至說他“剛愎自用”。但真實情況是，他一生不為自己爭權奪利，只在乎兩件事：部隊打不打得贏，老百姓過得好不好。

從紅軍時期到抗美援朝，他一直都是沖在最前面的人。戰場上的命是揀回來的，脾氣雖大，良心卻硬。

他從不講究形式，穿衣吃飯都跟普通士兵一樣，就連吃個黃瓜，他也能為自己“破規矩”而自責檢討。

這人，真不容易。

參考資料：

《彭德懷傳》 中央文獻出版社

解方主編：《將帥傳奇：彭德懷》解放軍文藝出版社

中國軍事科學院：《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