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歲的女作家杜拉斯,與世長辭。朋友說她死得太早,太年輕。不會吧?八十一歲可不能算年輕。
可是,她還能愛啊。朋友說。
在我印象里的杜拉斯,一直都是她發表在《情人》那部小說上,戴帽扎辮子的明麗容顏。秀靚的臉孔,帽沿下燦亮慧黠的眼眸。前兩年在報章上看見杜拉斯與現任男友的相片,雞皮鶴發,老態龍鐘的杜拉斯,身邊的男人高大、年輕而英俊,兩人并肩而行,更像是祖母偕同孫兒逛街的景象。
這張相片給我一種奇異的感覺,一時間說不出也理不清。
后來聽別人發表觀感,說:“好可悲啊,這么大年紀還跳不出情關,看不破。”
我卻不同意這樣的說法。每一次的情愛,都可以令心靈更豐盈,讓愛的能力更深厚,使下一次的情愛更完滿。
在愛中學習,也在愛中修行。
永不絕望,永不灰心。
我于是明了自己面對那張相片涌起的情緒,其實是欽敬。她在經歷那樣多的苦痛與離別之后,仍有勇氣將自己投擲在愛情中。
杜拉斯曾編寫過電影劇本《廣島之戀》,敘述一個法國女明星年輕時與德國軍人相戀,戀人死去,她則因叛國而遭鞭打、剃頭及坐牢的各種折磨。二次大戰結束,她獲釋以后,到日本廣島拍電影。被原子彈轟炸過的廣島,斷垣殘壁,滿目瘡痍,與女明星的心境,成巧妙的映照。然而,即使是歷盡滄桑,女明星的追尋依然不肯止息。
杜拉斯也是一樣。她說:“我在傾聽《印度之歌》……這個曲子給我想去愛的愿望。”她傾聽的其實是心中永不止息的,愛的愿望。
去年冬天,也是杜拉斯生命中最后的一個冬天,她完成最后一部著作《這便是全部》,并且獻給她晚年的情人楊恩(是照片里的那個男子嗎?),寫著:“好了。我死了。結束了。”
每一句話都是愛嬌,都是一種任性,是向情人恣意的宣告,在愛中的女人才說得出的話語。如果沒有情人,誰在乎你“好不好”、“死或活”、“開始或者結束”。
杜拉斯的文學,以及她的愛情,都在追尋之中源源不絕。
她是永遠年輕美麗的情人。
圖片來源:網絡,侵刪!
作者:張曼娟,當代女作家,代表作《海水正藍》等。
。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