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我們離婚吧,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電話里劉秀芝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把刀刺進了李建國的心。
八年后,當他穿著軍裝走出省軍區大門時,竟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門口張望。
她怎么會在這里?
01
1998年的春天,對于李建國來說,既是希望的開始,也是噩夢的序幕。
縣武裝部的辦公室里,李建國正在整理征兵檔案,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建國!建國!”劉秀芝激動地推門而入,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光彩。
“怎么了秀芝?這么急?”李建國放下手中的筆,疑惑地看著妻子。
“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學了!”劉秀芝揮舞著手中的錄取通知書,聲音都在顫抖。
李建國愣了一下,隨即站起身來,仔細看著那張薄薄的紙。
“省師范學院,中文系。”他一字一句地念著,心情復雜。
這是1998年,成人高考剛剛恢復幾年,對于一個26歲的農村代課教師來說,能考上省城的大學,簡直是天大的喜事。
“太好了秀芝,我就知道你行!”李建國強壓下心中的擔憂,露出笑容。
可是晚上躺在床上,李建國卻怎么也睡不著。
家里的條件本來就不寬裕,父母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他在縣武裝部當干事,一個月工資也就三百多塊錢。
供秀芝上大學,光學費一年就要兩千多,還不算生活費。
更讓他擔心的是,省城離縣里有三百多公里,秀芝這一去,兩人就要分居四年。
“別想那么多,秀芝有出息是好事。”李建國在心里安慰自己。
1998年9月,劉秀芝背著行李坐上了開往省城的長途汽車。
李建國站在車站,看著汽車慢慢消失在視線里,心里空落落的。
最初的幾個月,劉秀芝每周都會給家里打電話,興奮地講著大學里的新鮮事。
“建國,你不知道,省城真的太繁華了,到處都是高樓大廈。”
“我們的老師都是教授,講課特別有水平。”
“今天我們去參觀了博物館,看到了好多古代文物。”
李建國靜靜地聽著,偶爾應和幾句,心里卻越來越不安。
劉秀芝的話里,開始頻繁出現一些他不熟悉的詞匯,什么“人文精神”、“文化底蘊”、“知識分子的使命”。
更讓他在意的是,秀芝開始頻繁提到班里的同學,尤其是那個叫王志強的男同學。
“王志強以前是中學老師,文化水平特別高,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今天王志強給我們講了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太有才華了。”
每當聽到這些話,李建國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和妻子之間的距離正在拉大。
1998年底的一個晚上,李建國正在宿舍里看電視,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建國。”劉秀芝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秀芝,你怎么了?聽起來不太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建國以為電話斷了。
“建國,我們聊聊吧。”
“好啊,聊什么?”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了。”劉秀芝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到李建國耳中。
李建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意思?”
“我在大學里接觸到了很多知識,見識了更廣闊的世界,而你...”劉秀芝停頓了一下,“你還是原來的你。”
“我哪里不好了?我工作認真,對你也好啊。”李建國的聲音開始顫抖。
“不是不好,是我們沒有共同語言了。”劉秀芝嘆了口氣,“你知道嗎?昨天我和同學們討論文學作品,提到《紅樓夢》,你連賈寶玉是誰都不知道。”
李建國想要反駁,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確實,他只有高中文化,平時除了看看電視新聞,很少接觸那些所謂的“高雅文化”。
“秀芝,我可以學啊,我可以跟你一起看書。”
“建國,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劉秀芝的話就像一把刀,直接刺進了李建國的心。
電話那頭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李建國不敢問下去。
“我們離婚吧。”劉秀芝的聲音很平靜,卻像雷聲一樣在李建國耳邊炸響。
李建國感覺天旋地轉,手中的電話差點掉在地上。
“為什么?我們結婚五年了,我對你不好嗎?”
“你很好,但是我們真的不合適。”劉秀芝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我不想這樣的,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
那一夜,李建國沒有合眼。
1999年2月,還是那個車站,李建國又一次站在了那里。
只不過這次,劉秀芝不是來告別的,而是來辦離婚手續的。
兩人在縣民政局門口相遇,都沒有說話。
劉秀芝變了很多,穿著時髦的風衣,化著淡妝,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建國。”她輕聲叫了一句。
“嗯。”李建國點點頭,不敢多看她。
辦手續很快,不到半小時,兩人就從夫妻變成了陌生人。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劉秀芝突然轉身。
“建國,對不起。”
李建國沒有回頭,大步向前走去。
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眼中的淚水。
02
離婚后的李建國,像是換了一個人。
同事們都擔心他會一蹶不振,畢竟失去妻子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沉重的打擊。
但是李建國沒有自怨自艾,反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和學習中。
“既然她嫌我文化低,那我就要讓自己變得更有文化。”李建國在心里暗暗發誓。
1999年3月,李建國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
他要報考解放軍南京政治學院的函授本科。
“建國,你確定要考這個?難度可不小啊。”武裝部的老部長關心地問道。
“部長,我想試試。”李建國的眼神很堅定。
那段時間,李建國就像著了魔一樣學習。
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就在宿舍里看書到深夜。
數學、政治、語文、英語,這些對他來說都是挑戰。
特別是英語,李建國的基礎幾乎為零。
他對著課本一遍遍地練習發音。
同事們看著他挑燈夜戰的樣子,都很佩服。
“建國這小子,是真想出人頭地啊。”
經過半年的刻苦學習,李建國終于通過了入學考試。
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他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學。
1999年9月,正當李建國準備開始函授學習的時候,一個更大的機會擺在了他面前。
縣武裝部要進行改制,需要一批優秀的干部轉為現役軍人。
“建國,組織上考慮讓你去部隊發展,你愿意嗎?”部長找他談話。
李建國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他需要一個全新的環境,需要一個可以重新開始的地方。
2000年1月,李建國正式成為了某步兵師政治部組織科的一名現役軍官,軍銜是副連職。
部隊的生活和地方完全不同。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點熄燈,一切都按照嚴格的作息時間進行。
“新來的,叫什么名字?”第一天報到,科長王海東打量著李建國。
“報告科長,我叫李建國。”
“聽說你是從縣武裝部上來的?”
“是的,科長。”
“好,那就分配你負責全師的黨員發展工作,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李建國大聲回答,心里卻有些忐忑。
黨員發展工作可不是小事,涉及到全師幾千名官兵的政治生活。
但是李建國沒有退縮,他知道這是證明自己的機會。
很快,李建國就展現出了過人的工作能力。
他把全師各單位的黨員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建立了詳細的檔案管理制度。
“建國,你這個檔案管理系統很不錯啊,比以前清楚多了。”王海東夸獎道。
“謝謝科長,我覺得做事情就要做細致。”
除了工作出色,李建國的學習也沒有落下。
函授本科的課程很重,每個月都要完成大量的作業和論文。
戰友們晚上看電視聊天的時候,李建國總是在宿舍里埋頭苦讀。
“老李,又在看書呢?”室友小張探頭進來。
“嗯,明天要交作業。”
“你這么拼命干嘛?又不是全日制大學。”
李建國抬起頭,認真地說:“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李建國不比任何人差。”
2001年,李建國迎來了自己軍旅生涯的第一次重要考驗。
師里要參加軍區組織的軍事訓練比賽,需要選拔一批優秀的干部參加。
“建國,你報名參加吧。”王海東鼓勵他。
“我?我行嗎?”李建國有些猶豫。
“怎么不行?你的理論水平在科里是數一數二的。”
經過激烈的選拔,李建國成功入選師里的參賽隊伍。
比賽的內容包括軍事理論、政治工作、組織管理等多個方面。
為了準備這次比賽,李建國幾乎把所有的業余時間都用來學習。
《軍事學概論》、《政治工作學》、《管理學基礎》...一本本厚厚的書被他翻得破爛。
“老李,你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戰友們都很擔心他。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李建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比賽的日子終于到了。
來自軍區各個師的精英們匯聚在一起,競爭異常激烈。
理論考試、案例分析、現場答辯,每一個環節都是硬碰硬的較量。
李建國發揮出色,特別是在政治工作案例分析中,他提出的解決方案得到了評委們的一致好評。
“這個同志的分析很有見地,既有理論高度,又有實踐指導意義。”主考官這樣評價。
最終,李建國所在的師團獲得了團體第一名,他個人也獲得了理論考試單項第一名。
頒獎的時候,師長親自為他戴上了獎章。
“小李,你為我們師爭了光啊!”師長拍著他的肩膀說。
那一刻,李建國覺得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2002年,李建國順利完成了函授本科的學習,拿到了畢業證書。
同時,他也迎來了自己軍旅生涯的第一次晉升。
“李建國同志,經師黨委研究決定,提升你為正連職干事,繼續在政治部組織科工作。”
宣布任命的時候,李建國激動得差點掉眼淚。
從一個高中畢業的縣武裝部干事,到現在的本科學歷現役軍官,他用了三年時間。
這三年里,他不僅完成了學歷的提升,更重要的是完成了人生的蛻變。
晚上,李建國一個人坐在宿舍里,給遠在老家的父母打電話。
“爸,我現在是連長了。”
“真的嗎?兒子,你有出息了!”父親在電話里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
“嗯,我會繼續努力的。”
掛了電話,李建國望著窗外的星空,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他想起了劉秀芝,想起了她說過的那句話:“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現在呢?我們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李建國在心里問自己。
但是很快,他就搖了搖頭。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因為被人看不起而憤怒的李建國了。
現在的他,有了新的目標和追求。
03
2003年,李建國迎來了軍旅生涯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師政治部主任找他談話。
“建國,組織上準備讓你到團里去鍛煉一下,怎么樣?”
“服從組織安排!”李建國立即回答。
“好,那就去二團政治處當副主任,主要負責宣傳教育工作。”
從師政治部到團政治處,雖然級別沒變,但是工作性質完全不同了。
在師部是機關工作,主要是管理和協調;在團里是直接面對基層,要和一線的官兵打交道。
二團是個老團隊,有著光榮的戰斗歷史。
但是近幾年來,團里的思想政治工作出現了一些問題,部分官兵思想比較活躍,管理難度很大。
“老李,這個團可不好干啊。”送他來報到的老同事悄悄提醒。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過不去的坎。”李建國很自信。
第一天上班,李建國就遇到了挑戰。
“報告副主任,三連有個戰士要求退伍,說是家里有急事。”宣傳干事小王匯報。
“什么急事?”
“他說家里要結婚,需要他回去幫忙。”
李建國皺了皺眉頭,這明顯是個借口。
“帶我去看看這個戰士。”
三連的宿舍里,李建國見到了那個要求退伍的戰士。
小伙子叫張明,19歲,是個新兵。
“張明,聽說你要退伍?”李建國坐在他的床邊。
“是的,首長,家里有急事。”張明低著頭。
“什么急事?詳細說說。”
張明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建國沒有著急,而是耐心地和他聊起了家常。
“你家在哪里?”
“河南農村。”
“家里幾口人?”
“爸媽還有一個弟弟。”
“那你為什么想當兵呢?”
張明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我想出來見見世面,也想讓家里人過上好日子。”
“那現在為什么又想走呢?”
張明沉默了很久,最后說:“首長,我覺得部隊生活太苦了,每天訓練,沒有自由,我不適應。”
李建國點了點頭,他理解這個年輕人的想法。
“張明,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什么故事?”
“我剛入伍的時候,也有過你這樣的想法。”李建國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歷。
從縣武裝部到現在的團政治處副主任,從高中畢業生到本科學歷,從一個被妻子嫌棄的男人到現在的優秀軍官。
張明聽得很認真,眼中的迷茫漸漸消失了。
“首長,您真的是從頭開始的?”
“當然,我們每個人都是從頭開始的。”李建國拍了拍他的肩膀,“關鍵是看你有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經過幾次長談,張明最終放棄了退伍的想法,重新投入到訓練中。
后來,他還成為了連里的訓練標兵。
“副主任,您的思想工作做得真好。”連長對李建國豎起了大拇指。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
有的戰士因為戀愛問題影響訓練,有的干部因為家庭矛盾情緒低落,有的老兵因為轉業安置問題心思不定。
李建國總是能夠找到合適的方法,幫助他們解決問題。
他的秘訣就是真誠和耐心。
“做思想政治工作,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真心。”李建國經常這樣對下屬說。
2004年,李建國再次迎來了晉升的機會。
這次是師里的一次重要會議。
“同志們,今天宣布一項人事任命。”師政委站在主席臺上。
“經師黨委研究決定,提升李建國同志為副營職,調任三團政治處主任。”
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李建國站起身來,向大家敬禮。
從正連職到副營職,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跨越。
更重要的是,政治處主任是團里的重要職務,負責全團的思想政治工作。
“建國,恭喜你啊!”老戰友們紛紛過來祝賀。
“謝謝大家,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團和二團不同,是個新組建的團隊,各方面都需要從頭開始。
李建國到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深入連隊調研。
他要了解每一個連隊的情況,了解每一個干部的特點,了解官兵們的思想動態。
“主任,您這樣下連隊,不累嗎?”政治處的干事們很佩服他的敬業精神。
“累是累,但是不了解情況怎么做工作?”李建國擦了擦汗。
經過一個月的調研,李建國對全團的情況有了全面的了解。
然后,他開始制定有針對性的工作計劃。
對于新兵,重點進行適應性教育;對于老兵,重點進行轉業安置政策宣傳;對于干部,重點進行能力素質培養。
同時,他還大力開展文化活動,豐富官兵們的業余生活。
籃球比賽、歌詠比賽、演講比賽、讀書活動...團里的文化生活變得豐富多彩。
“自從李主任來了,我們團的氛圍變化很大啊。”官兵們都這樣說。
2005年,三團在師里的綜合考評中名列第一,李建國功不可沒。
師長在表彰大會上特別點名表揚了他。
“李建國同志是我們師政治工作的標兵,大家要向他學習!”
那一年,李建國34歲,正值人生的黃金年華。
事業蒸蒸日上,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在內心深處,他總覺得缺少點什么。
那就是一個溫暖的家庭。
這些年來,戰友們給他介紹過不少對象,但他總是以工作忙為理由推辭。
其實他心里清楚,自己還沒有完全從上一段婚姻的陰影中走出來。
“老李,你也該考慮個人問題了。”老戰友關心地勸他。
“再等等吧,緣分到了自然就有了。”李建國總是這樣回答。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找到存在的價值。
但是他不知道,命運正在為他安排一次意外的相遇。
04
2006年春天,李建國已經在部隊服役了6年。
加上之前在縣武裝部的10年,他的軍齡已經滿16年,符合轉業的條件。
這天,師政委找他談話。
“建國,你考慮過轉業的事情嗎?”
李建國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其實考慮了很久。
“政委,我還沒有最終決定。”
“你今年36歲了,如果要轉業,現在是最好的時機。”政委語重心長地說,“你的條件很好,轉業后肯定能有一個不錯的發展。”
李建國點了點頭,他明白政委的意思。
軍隊干部轉業,年齡是一個重要因素。
超過40歲,選擇的余地就會大大減少。
“那我回去好好考慮一下。”
“不急,你慢慢想。組織上會尊重你的選擇。”
晚上,李建國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坐到很晚。
16年的軍旅生涯,讓他從一個普通的縣武裝部干事成長為團級政治主任。
這份工作給了他成就感,也給了他尊嚴。
但是他也清楚,軍隊畢竟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
如果想要更大的發展空間,轉業到地方可能是更好的選擇。
經過反復思考,李建國最終做出了決定。
2006年6月,他正式向組織提出了轉業申請。
“建國,真的決定了?”師長有些不舍。
“是的,師長。我想到地方去闖一闖。”
“好,我支持你的決定。你這樣的人才,到哪里都能發光發熱。”
按照規定,轉業干部需要參加省軍區組織的培訓班,為期兩個月。
培訓內容包括地方政策法規、經濟管理、公文寫作等。
“建國,你被分配到第三期培訓班,9月份開班。”組織處的同志通知他。
“培訓地點在哪里?”
“省軍區,就在省城。”
聽到“省城”這兩個字,李建國的心里突然一動。
省城,那不是劉秀芝工作的地方嗎?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現在過得怎么樣?
李建國搖了搖頭,試圖把這個念頭趕出腦海。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全新的人了。
但是在內心深處,他還是忍不住想知道前妻的近況。
通過老鄉的關系,李建國了解到了一些情況。
劉秀芝2002年大學畢業后,分配到省城的一所重點中學當語文老師。
工作能力很強,很快就成為了年級組長。
但是感情生活并不順利,至今還是單身。
“聽說她談過幾個男朋友,但都沒有結果。”老鄉神秘地說,“有人說她的眼光太高了,總是挑三揀四的。”
“是嗎?”李建國淡淡地回應,心里卻五味雜陳。
“建國,你不會還想著她吧?”老鄉試探性地問。
“怎么可能?都過去這么久了。”李建國擺了擺手,“我只是隨便問問。”
但是晚上躺在床上,李建國卻怎么也睡不著。
八年了,整整八年過去了。
當年那個嫌他文化低的女人,現在看到他會是什么反應?
如果她知道他已經是團級干部,擁有本科學歷,還考取了法律專業的第二學歷,會不會后悔當初的決定?
李建國苦笑了一下,自己怎么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想這些問題。
9月份,李建國來到了省城。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也是劉秀芝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省軍區的培訓基地很現代化,住宿條件也很好。
和李建國一起參加培訓的有50多名轉業干部,都是各個部隊的骨干。
“大家好,我是李建國,來自某步兵師。”在自我介紹環節,李建國簡單地介紹了自己。
“李主任,你這個年紀就是團級,前途無量啊!”一個年齡相仿的轉業干部羨慕地說。
“過獎了,大家都很優秀。”
培訓的內容很充實,從早上8點到晚上6點,課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地方政府管理》、《市場經濟概論》、《公務員法》、《公文寫作》...這些課程對即將步入地方工作的軍轉干部來說,都是必修課。
李建國學得很認真,因為他知道這關系到自己在地方的發展前景。
課余時間,他也會到省城的街頭走走。
這座城市確實很繁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走在街上,李建國時不時會想,劉秀芝是不是也走過這些路?
她會在哪家超市購物?會在哪家餐廳吃飯?
有一次,李建國甚至走到了劉秀芝工作的那所中學附近。
遠遠地看著學校的大門,他沒有進去。
他不知道自己來這里是為了什么,也許只是想證實一下,她真的在這里工作。
“李主任,怎么一個人在這里發呆?”同期培訓的一個戰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沒什么,就是隨便走走。”李建國趕緊收回目光。
“這附近有什么好看的嗎?”
“沒有,我們回去吧。”
培訓進行到第六周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李建國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請問是李建國嗎?”一個女聲問道。
“是的,您是?”
“我是王芳,秀芝的大學同學。”
李建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王芳?你好,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的,我聽說你在省城參加培訓,秀芝想見見你。”
李建國感覺腦子里嗡的一聲,完全懵了。
“她...她想見我?”
“是的,她有些話想對你說。”王芳的聲音很輕柔,“你愿意見她嗎?”
李建國沉默了很久。
八年了,他們已經八年沒有見面了。
“我...我需要考慮一下。”
“好的,你考慮好了給我打電話。”王芳留下了聯系方式。
掛了電話,李建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
劉秀芝為什么要見他?
是想炫耀自己現在的生活?
還是想看看他現在過得怎么樣?
又或者...她后悔了?
李建國搖了搖頭,不敢往下想。
經過一夜的糾結,第二天他還是給王芳回了電話。
“我愿意見見她。”
“那好,明天下午3點,在師大附近的星巴克咖啡店,你知道地方嗎?”
“我找找。”
“那就這樣說定了。”
掛了電話,李建國的心里既緊張又期待。
八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的一切。
他不知道重新見到劉秀芝會是什么感覺,也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什么樣的心態去面對她。
但是他知道,這次見面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將是一個了結。
05
培訓結束的那天是2006年11月15日,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后。
李建國穿著筆挺的軍裝,胸前佩戴著各種榮譽章,從省軍區大門走了出來。
兩個月的培訓讓他收獲頗豐,對即將到來的地方工作充滿了信心。
他剛走到門口,正準備招手打車,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就令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