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地名人名虛構，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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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還記得我嗎？”林欣輕撫著周老實粗糙的手背。

老人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嘴唇蠕動著想說什么，卻只發出微弱的氣息。

“他給你留了什么？”周凱在門外問律師。

“一張銀行卡。”

“就一張卡？”周凱笑了，“我還以為老頭子藏了多少私房錢呢。”

律師沉默地合上文件夾，看了一眼病房里那個守夜的女人...

01

十月的雨下了三天，周老實的病就重了三分。

醫生從病房出來，摘下口罩對周凱說：“老人家的情況不太好，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周凱點點頭，掏出手機拍了張自己守在病床前的照片，配文：爸爸，你要堅強。然后發到朋友圈。

五分鐘后，周凱收到十幾個點贊和幾條安慰留言。他滿意地收起手機，對林欣說：“我明天有個重要的項目要去北京談，可能要一個星期。爸這邊就麻煩你了。”說著掏出錢包，抽出兩千塊錢放在床頭柜上，“這是醫藥費，不夠再說。”

林欣接過錢，沒有說話。她已經請了半個月的假，從深圳趕回來照顧繼父。公司那邊催得緊，但她沒有走。

周凱走后，病房里只剩下林欣和周老實。老人的呼吸很重，每一次起伏都像在用盡全身力氣。林欣坐在床邊，用溫毛巾給他擦臉。周老實的臉很瘦，顴骨突出，皮膚灰黃，完全不像她記憶中那個總是板著臉教訓她的男人。

護士來換吊瓶的時候說：“你真孝順，比那些親生兒女都強。”

林欣沒有回答。她想起小時候，周老實總是說：“你不是我親生的，不要指望我對你有多好。”但每次她發燒，他總是第一個發現，背著她往醫院跑。

夜里，周老實醒了。他看見林欣趴在床邊睡著了，頭發散亂，臉上還有淚痕。他想伸手摸摸她的頭，但手抬到一半就無力地垂下來。

周老實是在林欣十二歲的時候娶了她母親的。那時候林欣的生父剛去世兩年，母親帶著她艱難度日。周老實是個電工，收入不高，但人踏實。他對林欣的母親說：“我娶你，不是因為你漂亮，是因為你苦。孩子我會當親生的養。”

但周老實說話從來不算話。他對林欣總是很嚴厲，從來不像對周凱那樣和顏悅色。周凱小時候調皮，打破了鄰居家的花瓶，周老實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孩子嘛，都這樣。”但林欣不小心打翻了一碗飯，他就會黑著臉教訓半天：“浪費糧食，你知道農民種田多辛苦嗎？”

林欣從小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她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小心翼翼，學會了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但有些事情，她始終記得很清楚。

那年冬天，林欣發高燒到39度，迷迷糊糊中聽見周老實在和母親爭論：“現在下這么大雪，孩子燒成這樣，不去醫院怎么行？”母親擔心花錢，猶豫著說：“要不再等等看？”周老實二話不說，背起林欣就往外走。

雪很大，路很滑。周老實背著她走了兩里路到鎮上的診所，結果醫生說設備不夠，建議去縣醫院。周老實又背著她走了五里路到縣醫院。那天他的腳凍破了，鞋里都是血，但他沒有說一句怨言。

林欣的燒退了以后，周老實又恢復了平時的嚴厲。他對她說：“不要以為我這樣做就是因為疼你，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家里。”

但林欣知道，那天夜里，周老實一夜沒睡，坐在她床邊守了整夜。

02

周老實最驕傲的事情是周凱。周凱從小就聰明，會說話，成績也好。周老實經常在鄰居面前夸兒子：“我家周凱，將來肯定有出息。”

相比之下，林欣就顯得默默無聞。她成績也不錯，但周老實從來不夸她。

有一次，林欣考了全班第一，興沖沖地拿成績單給周老實看，他只是瞥了一眼說：“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還不是要嫁人。”

但到了高三，林欣考上了省重點大學，周凱卻只考上了一所專科。那天晚上，周凱鬧情緒，說不想上學了，要出去打工。周老實勸了半天，最后同意給他找關系進好一點的技校。

輪到林欣的時候，周凱卻跳出來反對：“爸，咱家哪有那么多錢供兩個人上學？再說她一個女孩子，上什么大學？”

周老實沉默了很久，最后說：“欣欣的學費我想辦法。”

周凱不服氣：“她又不是咱家的人，憑什么？”

周老實臉色一沉：“她在咱家住了這么多年，我就得負責到底。”

那個暑假，周老實到處借錢，又去銀行貸了款，硬是給林欣湊夠了學費。送她上學的那天，周老實對她說：“好好讀書，以后有出息了，別忘了這個家。”

林欣大學四年，周老實每個月都會給她打生活費，從來沒有斷過。雖然錢不多，但總是按時到賬。有時候林欣打電話回家，周老實總是問：“錢夠用嗎？不夠和我說。”

周凱對此很有意見，經常在電話里抱怨：“爸，你對她比對我還好。”

周老實總是說：“你是男孩子，要學會自己闖；她是女孩子，在外面不容易。”

大學畢業后，林欣在深圳找了工作。她每個月都會往家里寄錢，但周老實從來不要。他總是把錢又寄回來，還附上一張紙條：“你在外面不容易，錢自己留著用。”

周凱這時候已經結婚了，在鎮上開了個小工廠，生意做得不錯。他買了房子，買了車子，日子過得風光。周老實經常在人前夸兒子有本事，但私下里，他還是會擔心林欣。

有一次，林欣生病住院，周老實知道后連夜坐火車趕到深圳。他在醫院陪了她三天，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地照顧她。臨走的時候，他偷偷在林欣的包里放了五千塊錢。

林欣發現后，打電話給他：“爸，你為什么要給我錢？”

周老實在電話里說：“你一個人在外面，總要有點防身的錢。”

“可是我有工作，有收入。”

“那不一樣。”周老實停頓了一下，“你畢竟是女孩子。”

這句話讓林欣沉默了很久。她知道，在周老實心里，她始終是需要被保護的那個人。

林欣結婚的時候，周老實堅持要給她辦婚禮。周凱不同意，說：“她嫁人了就是別人家的人，我們何必破費？”

周老實和他大吵了一架：“她在咱家這么多年，我沒有虧待過她，她出嫁也不能寒酸。”

婚禮那天，周老實穿了一身新衣服，站在林欣身邊，像所有的父親一樣把女兒交給新郎。他對林欣的丈夫說：“欣欣從小沒了父親，我養了她十幾年，你要好好對她。”

林欣當時眼淚就下來了。她知道，在周老實心里，她真的是他的女兒。

婚后，林欣和丈夫在深圳定居。她每年春節都會回家看周老實，帶著禮物，帶著孝心，帶著對這個家的眷戀。

周老實總是對她說：“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家，不要總想著我們。”但每次她要走的時候，他總是舍不得，總是要送她到車站，看著車子開走才回家。

03

周老實生病是在去年秋天。開始只是咳嗽，他以為是感冒，沒當回事。后來咳得越來越厲害，還咳血，周凱才帶他去醫院檢查。

結果一出來，所有人都沉默了。肺癌，晚期。

醫生說：“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狀況也不好，手術的意義不大。保守治療，能維持多久算多久。”

周凱當天就給林欣打了電話。林欣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開會，她借口上廁所跑到走廊里，聽著電話里周凱平靜的聲音，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她當天就請假買票回家。周老實看見她的時候，正坐在院子里曬太陽。他瘦了很多，背也駝了，完全沒有了當年的硬朗。

“你回來干什么？”周老實看見她，第一句話就是埋怨，“工作那么忙，回來瞎折騰。”

林欣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我想回來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人老了就是這樣。”周老實咳嗽了幾聲，“你周凱哥說了，我這病治不好了。”

“醫生怎么說？”

“醫生說什么都沒用，該走的時候總要走。”周老實看著遠山，“我這輩子也夠了，就是放心不下你。”

“放心不下我什么？”

“你一個人在外面，沒有娘家人撐腰，總是吃虧。”周老實轉頭看她，“我死了以后，你就真的沒有家了。”

林欣的眼淚又流下來了：“爸，你不要說這種話。”

周老實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叫我爸。”

那次回家，林欣住了一個星期。她陪周老實去醫院檢查，陪他在院子里散步，陪他聊天。周老實的精神還不錯，只是容易累，話也不多。

有一天晚上，周老實叫林欣到他房間里。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存折，遞給她：“這是我這些年攢的一點錢，你拿著。”

林欣看了看存折，上面有兩萬多塊錢：“爸，我不要。”

“你拿著，以后總有用得著的時候。”周老實堅持要給她，“我一個老頭子，要那么多錢干什么？”

“可是你還要治病。”

“我這病治不治都一樣。”周老實擺擺手，“錢留著給你，我放心一點。”

林欣最終還是收下了存折。她知道，這是周老實的心意，推辭只會讓他難過。

臨走的時候，周老實送她到門口。他對她說：“以后我要是不行了，你不要回來。路遠車票貴，何必呢？”

“爸，你別說這種話。”

“人總要死的，這沒什么。”周老實看著她，“你記住，我雖然不是你親爸，但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你。”

林欣點點頭，眼淚又忍不住了。

那以后，林欣每個月都會往家里打電話。周老實的身體越來越差，聲音也越來越虛弱。有時候打電話，他正在睡覺，周凱接電話總是很不耐煩：“他整天都在睡，有什么好問的？”

春節的時候，林欣又回了家。周老實已經很瘦了，走路都要人扶。他看見林欣，勉強笑了笑：“你還是回來了。”

“我想陪你過年。”

“過什么年，我都這樣了。”周老實咳嗽著說，“你在外面過就行了。”

但林欣知道，他心里是高興的。整個春節，周老實都很有精神，還能陪她聊天，說些家長里短。

正月十五過后，林欣要走了。周老實又送她到門口，這次他走得很慢，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休息。

“爸，你別送了，回去吧。”

“再送你一段。”周老實喘著氣說，“以后可能沒機會了。”

這句話讓林欣心里一沉。她知道，這可能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04

五月的時候，周凱打電話說周老實住院了。林欣放下手頭的工作，連夜趕回家。

周老實躺在病床上，插著氧氣管，已經說不出話了。但他看見林欣的時候，眼睛還是亮了一下。

“爸，我回來了。”林欣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涼，很輕，像一片樹葉。

周老實想說什么，但只能發出微弱的氣息。林欣湊近了聽，才聽清楚他在說：“你...回來...干什么...”

還是那句話，還是那種埋怨的語氣，但林欣知道，這是他最后的疼愛。

醫生說，老人家的時間不多了，可能就是這幾天的事情。周凱聽了，臉色有些沉重，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對林欣說：“你在這里守著，我去辦點事。”

然后周凱就消失了。他說要去北京談項目，一走就是一個星期。病房里只剩下林欣一個人，陪著即將離世的繼父。

那一個星期，林欣沒有合過眼。她給周老實喂藥，給他擦身子，給他翻身，陪他說話。雖然周老實已經不能回應，但她相信他能聽見。

她對他說起自己的工作，說起自己的丈夫，說起自己的生活。她也說起小時候的事情，說起他背她去醫院的那個雪夜，說起他給她交學費的那個暑假，說起他送她出嫁的那個黃昏。

“爸，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對我嚴厲。”林欣握著他的手說，“我知道你是疼我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達。”

周老實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

周老實是在一個雨夜走的。那天林欣正趴在床邊小憩，突然被儀器的滴滴聲驚醒。她抬頭看見周老實正看著她，眼中有很多話想說。

“爸...”林欣剛開口，周老實就閉上了眼睛。

儀器顯示心跳停止了。

林欣握著周老實的手，那只曾經背過她、打過她、疼過她的手，現在永遠不會再動了。

她沒有哭，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陪著他走完最后一程。

護士進來的時候，林欣對她說：“麻煩你通知他兒子，老人家走了。”

周凱趕回來的時候，周老實已經在殯儀館了。他看見林欣紅著眼睛坐在旁邊，問：“爸是什么時候走的？”

“昨天晚上十一點。”

“你怎么不早點通知我？”

“我通知了，你手機關機。”

周凱沉默了一下，然后開始安排后事。他很有能力，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葬禮辦得很體面，來了很多人。

但周老實再也看不到了。

05

葬禮結束后，律師找到了林欣和周凱。他拿出一份遺囑，上面是周老實的簽名和手印。

“這是周老先生半年前立的遺囑。”律師說，“他把所有財產都安排好了。”

周凱有些緊張：“都有什么？”

“九套房產，全部歸周凱先生所有。”律師看了看文件，“還有一筆現金五萬元，以及一張銀行卡，留給林欣女士。”

周凱松了一口氣：“就這些？”

“就這些。”律師點點頭，然后拿出銀行卡遞給林欣，“周老先生說，這張卡是他特意為你準備的。”

林欣接過銀行卡，看了看上面的數字，很普通的一張工商銀行卡。

周凱忍不住笑了：“爸還真是偏心，給你專門弄了張卡。不過也就是他那點退休金，能有多少？”

林欣沒有說話，只是收起了銀行卡。

“你們還有什么問題嗎？”律師問。

“沒有了。”周凱說，“謝謝你，律師費多少？”

“周老先生已經付過了。”律師收起文件，“那我就先走了。”

律師走后，周凱對林欣說：“爸的事情就算了結了。你也該回深圳了吧？”

“嗯。”林欣點點頭，“我明天就走。”

“那就好。”周凱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別太難過，人死了就是死了，活人還要繼續過日子。”

林欣看著周凱，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她知道，在周凱心里，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九套房產到手，他很滿意。

第二天，林欣去銀行取錢。她想把那五萬塊錢取出來，算是周老實最后的心意。

銀行很空，只有幾個客戶在辦業務。林欣排隊等了十幾分鐘，輪到她的時候，她把銀行卡遞給柜員：“我想查一下余額。”

柜員接過卡，在電腦上操作了一下，然后愣住了。她抬頭看了看林欣，又看了看電腦屏幕，確認了一遍數字。

“您是林欣女士嗎？”柜員問。

“是的。”

“請您出示身份證。”

林欣把身份證遞給她。柜員核對了一下，然后說：“這張卡有些特殊，您需要確認一下。”

“為什么？”林欣問。

柜員把電腦屏幕轉向她，下一刻林欣頓時愣住了，“這...這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