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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咱們直接回家吧。”我看了看那棟熟悉的小院。
“順路的事兒,去看看你外婆,十分鐘就走。”父親停下車,整理了下衣領。
“您都二十年沒來過了。”
“正因為這樣,才更應該去看看。”
父親推開那扇紅漆斑駁的院門,我跟在后面,誰也沒想到會看見那一幕。
01
車窗外的風景一片片往后掠過,我靠在副駕駛座上,瞇著眼看著熟悉又陌生的鄉間小路。三年了,我已經三年沒回過這個地方。
“累了就睡會兒,還有半個小時到家。”父親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帶著一絲少有的溫和。
我點點頭,閉上眼睛,卻怎么也睡不著。
火車坐了十幾個小時,身體是累的,但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煩躁。
也許是因為這次回來沒有特別的理由,就是單純想回家看看,想看看父親過得怎么樣。
自從大學畢業后,我就在省城工作,一年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倒不是不想家,而是每次回來都會讓我想起很多不愿意回憶的事情。
父母離婚那年我剛上高中,正是最敏感的年紀,那些吵架的聲音、摔門的聲響,還有最后母親拖著行李箱離開時的背影,都像烙印一樣深深印在我心里。
“誒,前面是不是你外婆家那個村子?”父親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睜開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遠處的村莊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寧靜,那些熟悉的房屋輪廓讓我一下子想起了童年的記憶。
“是啊,柳樹村。”我說道,心里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
父親沒有說話,只是把車速放慢了一些。我看到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著,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要不咱們去看看你外婆?”父親突然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種試探性的語氣。
我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您說什么?”
“去看看你外婆,順路的事兒。”父親說著,已經開始減速,準備拐進村子的小路。
我的心咯噔一下。父母離婚這二十年來,父親從來沒有提過外婆,更別說去看她了。
當年離婚的時候,外婆和父親鬧得很不愉快,我記得外婆當時說了很多重話,父親的臉色鐵青,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踏進過外婆家的門。
“爸,這合適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您都二十年沒去過了。”
“正因為這樣,才更應該去看看。”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外婆也老了,我們都老了。”
我看著父親的側臉,發現他的太陽穴已經有了明顯的白發,眼角的皺紋也比我記憶中深了許多。是啊,二十年過去了,大家都老了。
車子已經拐進了村子的小路,熟悉的景象一點點映入眼簾。村子還是那個村子,只是多了一些新建的房屋,少了一些兒時的玩伴。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手心也開始出汗。
“您想好了嗎?真的要去?”我再次確認道。
父親點點頭,但我能看出他其實也很緊張。他的下巴繃得很緊,呼吸比平時重了一些。
車子在外婆家門前停了下來。那是一棟典型的北方農家小院,紅磚墻已經有些褪色,院門上的紅漆也斑駁得厲害。
我記得小時候這院門總是熱熱鬧鬧的,外婆養的那只土狗會沖著陌生人汪汪叫,院子里總是晾著各種衣服被單。
可是現在,一切都顯得異常安靜。
父親坐在駕駛座上,雙手還握著方向盤,目光直直地盯著那扇院門。
我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掙扎,二十年的時光,二十年的隔閡,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爸?”我輕聲叫了他一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車門走了下去。我也跟著下了車,站在他身邊。
夕陽西下,整個村子都沐浴在金黃色的光芒中。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叫,還有小孩子嬉戲的聲音,但在外婆家這里,一切都靜悄悄的。
父親整理了一下衣領,又抹了抹頭發,然后朝院門走去,我跟在他后面,心里忐忑不安。
這二十年來,外婆過得怎么樣?她還認得父親嗎?她會不會還在為當年的事情生氣?
走到院門前,父親停下了腳步。他抬起手,想要敲門,但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爸?”我又叫了他一聲。
“沒事。”他說道,聲音有些顫抖,“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父母終于決定離婚,外婆哭著罵父親沒良心,說他辜負了母親,辜負了這個家。父親當時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最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踏進這個院子。
“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我試探性地說道。
父親搖搖頭,“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他伸出手,輕輕推了推院門。
02
院門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那聲音在寂靜的黃昏中格外清脆。
我和父親都愣了一下,門居然沒鎖。
記憶中外婆家的院門從來不鎖,她總說:“鄉里鄉親的,有什么好防的?”
可是現在這個年代,還有幾家不鎖門的?
我們站在門口,誰都沒有立刻進去。父親的手還搭在門框上,我能看到他手背上青筋暴起,那雙曾經有力的手現在看起來有些蒼老。
“爸,要不我先進去看看?”我小聲建議道。
“不用。”父親搖搖頭,“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他說話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
小時候每年過年,我們都會來外婆家拜年。那時候父親和外婆的關系很好,外婆總是拉著父親的手,問長問短,關心他的工作,關心我們家的生活。
父親也總是很有耐心地回答,有時候還會幫外婆劈柴、修理一些壞掉的家具。
那時候的外婆家總是熱熱鬧鬧的。院子里養著雞鴨,還有那只名叫“黃毛”的土狗,見到我就搖頭擺尾。
外婆會給我做各種好吃的,紅燒肉、蒸蛋羹、還有她拿手的韭菜盒子。每次離開的時候,她都會塞給我一大包零食,叮囑我要好好學習,要聽父母的話。
那時候我們是一個完整的家庭。父親、母親、我,還有疼愛我們的外婆。
可是一切都在我十六歲那年改變了。
父母的感情出現了問題,開始頻繁地吵架。
一開始只是為了一些小事,比如父親應酬回來太晚,比如母親買東西花錢太多。后來吵架的內容越來越復雜,涉及到彼此的家庭,彼此的朋友,甚至是對未來的不同規劃。
我記得那段時間,家里的氣氛總是很壓抑。我放學回家,經常看到母親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呆,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哭過的樣子。父親回家得越來越晚,有時候干脆就不回來,說是在廠里值夜班。
外婆那時候就經常來我們家,試圖調解父母的矛盾。
她會拉著母親的手,苦口婆心地勸:“閨女啊,夫妻過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你爸你媽當年不也是這么過來的嗎?”
然后她又會對父親說:“小李啊,我這個閨女脾氣是有點急,但她心眼不壞。你們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
可是那時候的父母已經聽不進去任何勸告了。他們就像兩個刺猬,越靠近越容易傷到對方。
我清楚地記得那個決定性的夜晚。
那是一個秋天的晚上,父母又因為一些瑣事吵了起來。這次吵得特別激烈,母親摔了好幾個碗,父親也怒吼著拍桌子。
外婆正好那天在我們家,她看到這個情況,實在忍不住了,就大聲說道:“夠了!你們這樣吵下去,到底想怎么樣?有孩子在呢,你們考慮過孩子的感受嗎?”
母親當時就哭了,說:“媽,我們真的過不下去了。”
外婆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嚴厲:“什么叫過不下去?當初結婚的時候你們怎么說的?現在有點困難就要散伙?你想過沒有,離婚對孩子的影響有多大?”
她轉向父親,語氣更加嚴厲:“小李,我一直把你當親兒子看待,可是你現在要拋棄我女兒,拋棄這個家,你對得起誰?”父親那時候臉色很難看,他深深地看了外婆一眼,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一夜,我聽到父親在房間里收拾東西的聲音,還有母親在客廳里的抽泣聲。外婆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但我能看出她也在哭。
第二天早上,父親就搬出去了。
臨走的時候,他對外婆說:“媽,我對不起您,也對不起這個家。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靠勸就能解決的。”
外婆當時的表情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是一種失望、憤怒、又帶著無奈的復雜神情。
她說:“小李,你走了,以后就別再踏進這個門了。”
父親點點頭,拖著行李箱走了。
從那以后,父親真的再也沒有來過外婆家,外婆也再沒有提起過父親。就像他們之間那十幾年的感情,一夜之間就消失得干干凈凈。
而我,夾在中間,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現在,二十年過去了,我們又站在了這扇院門前。
03
“你外婆家怎么這么安靜?”父親忽然停下腳步,盯著院子里面說道。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也涌起一陣不安。
記憶中的外婆家從來不會這么安靜,院子里總是有各種聲音:雞叫聲、狗叫聲、外婆走路時拖鞋的啪嗒聲,還有她和鄰居聊天時的笑聲。
可是現在,一切都靜悄悄的。
連平時總是愛叫的那條土狗都沒有聲音,按理說,聽到腳步聲,它早就應該沖出來汪汪叫了。
“也許外婆在屋里休息呢?”我試圖安慰父親,也安慰自己,“畢竟已經這么晚了。”
父親點點頭,但我能看出他臉上的疑慮并沒有消散,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踏進了院子。
我跟在他后面,忽然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臭味,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讓人不舒服的味道。
“媽?”父親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聲音不大,生怕驚擾了什么。
沒有回應。
院子里的景象和我記憶中有了很大的變化。以前滿院子的花花草草現在都枯萎了,花盆里長滿了雜草。雞籠空著,狗窩也空著。晾衣繩上沒有衣服,只有幾根枯黃的玉米葉子在風中飄蕩。
最讓人心慌的是,整個院子里沒有一點生氣。
“媽?”父親又喊了一聲,這次聲音稍微大了一些。
還是沒有回應。
我們站在院子中央,四周圍的安靜讓人感到壓抑。夕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院子里的光線變得昏暗,那些熟悉的物件在陰影中顯得有些詭異,父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能看到他額頭上開始冒汗。
“會不會外婆出門了?”我小聲說道,“去親戚家串門什么的?”
“不可能。”父親搖搖頭,“你外婆從來不鎖門,就是因為她基本不出遠門。而且現在這個時間,天都快黑了,她不會還在外面。”
他說得對。外婆已經七十多歲了,腿腳也不太利索,平時最遠就是到村頭的小賣部買點東西,絕對不會這個時候還在外面。
那她人呢?
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在我心中蔓延,我看向那間主屋,房門虛掩著,里面一片漆黑。
父親顯然也想到了什么,他的手開始顫抖。
“爸,要不我們先問問鄰居?”我提議道。
父親沒有回答,只是直直地盯著那扇房門。他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嘴唇也在微微顫抖。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實我也在想同樣的事情。外婆已經七十六歲了,一個人住在這里,如果出了什么意外...
“不,我要進去看看。”父親忽然說道,聲音沙啞得厲害。
他朝房門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小心,就像生怕踩碎了什么脆弱的東西。
我跟在他后面,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
走到房門前,父親停下了腳步。他的手在門把手上停留了很久,我能看到他手指的輕微顫抖。
“媽?”他輕聲叫道,聲音里帶著顫抖,“我是小李,我來看您了。”
房間里依然沒有任何聲音。
父親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慢慢推開了房門。
門軸發出了輕微的嘎吱聲,在這寂靜的黃昏中聽起來格外刺耳,隨著房門的打開,一股更加濃烈的霉味撲面而來。
房間里很暗,只有從窗戶透進來的一絲微弱光線。我們站在門口,努力適應著眼前的黑暗。
漸漸地,房間里的景象變得清晰起來。
我看到了熟悉的家具:那張老舊的八仙桌,那個雕花的大衣柜,還有墻上掛著的那幅山水畫。一切都和二十年前一樣,只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然后,我們看到了床。
那張我小時候經常躺過的床,外婆總是在上面給我講故事的床。
床上有個人。
一個一動不動的人。
父親的身體僵住了,我也呆住了。我們都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