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網，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請知悉

“李建國，經過廠里研究決定，你被列入這次減員名單?！睆S長王德華面無表情地宣布道。

李建國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但臉上依然保持著平靜：“王廠長，能告訴我為什么嗎？我這三年來，從沒無故缺勤，從沒出過質量事故...”

“你工作表現一般，技術水平也就那樣。”王德華不耐煩地打斷他。

李建國深吸一口氣，壓制住胸中的怒火。半晌，他抬起頭，眼神突然變得銳利：“王廠長，我問您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您認識我爸嗎？”

王德華愣了一下，隨即冷笑出聲：“你爸？你爸能是哪個人物？李建國，你以為你是什么人？在這個廠里，沒人能保得住你！”

李建國靜靜地看著他，嘴角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01

清晨五點半，鬧鐘還沒響，李建國就醒了。這是他三年來養成的習慣，比鬧鐘早醒十分鐘，然后躺在床上發會兒呆，想想今天要干的活兒。

單身宿舍里靜悄悄的，隔壁老劉的呼嚕聲隔著薄薄的墻板傳過來，規律得像臺老式機器。

李建國翻了個身，盯著天花板上那道因為漏雨留下的水漬，心里琢磨著車間里那臺車床的異響問題。

“叮鈴鈴——”鬧鐘準時響起。

李建國一骨碌爬起來，動作麻利地洗漱、穿衣。

鏡子里的自己還是那個樣子：不高不矮的個子，普通得放在人群里就找不著的臉，頭發總是亂糟糟的。他對著鏡子齜了齜牙，算是給自己打氣。

推開宿舍門，走廊里已經有了動靜。住在對面的小張正叼著牙刷出來：“建國，今天又起這么早？”

“習慣了。”李建國鎖好門，“你呢？不是說要睡到六點的嗎？”

小張吐了吐嘴里的泡沫：“昨晚老婆打電話，說孩子發燒了。一夜沒睡好，索性早點起來。”

兩人一起走向盥洗室。李建國聽著小張絮絮叨叨地說著家里的事兒，心里有點羨慕。

二十六歲的他還是光棍一條，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生活單調得像白開水。

吃完早飯，李建國推出那輛跟了他三年的破自行車。車子已經掉了不少漆，鏈條也松了，但他舍不得換。不是因為沒錢，而是有感情了。就像他對這個工廠的感情一樣，說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舍不得。

一路騎到廠門口，李建國看了看手表：六點四十五分。還有十五分鐘才上班，他卻已經習慣早到。

門衛老張頭正在打太極，看見他笑著點點頭：“小李，今天又這么早?！?/p>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嘛?！崩罱▏：密?，和老張頭打了個招呼就往車間走。

機械廠的清晨總是安靜的，偌大的廠區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早到的工人。李建國喜歡這種感覺，空曠、安靜，讓他覺得踏實。他慢慢踱步走向鉗工車間，一路上看著那些熟悉的廠房、煙囪，心里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情感。

這里是他工作了三年的地方，是他從一個毛頭小子變成熟練工人的地方。

三年前剛來的時候，他連銼刀都拿不穩，現在卻能獨當一面，處理各種復雜的零件加工。

走進車間，李建國熟練地換上工作服，整理好工具。車間里的機器靜靜地立著，像是沉睡的巨獸。他走到自己的工位前，看著昨天沒完成的一批零件，心里計算著今天的工作量。

“建國！”

車間主任老王的聲音從后面傳來。李建國回頭一看，老王正快步走過來，臉上帶著那種特有的嚴肅表情。

“王師傅，您來得也挺早啊。”李建國笑著打招呼。

老王在他身邊停下，點了根煙：“昨天那批軸承座怎么樣了？質檢那邊催得緊。”

“還有五個沒完成，今天上午肯定能交貨?！崩罱▏牧伺男馗澳判?，保證質量?！?/p>

老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點點頭：“好，你忙你的?！?/p>

看著老王走遠的背影，李建國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平時老王雖然嚴厲，但很少有這種沉重的表情，不過他也沒多想，拿起工具開始一天的工作。

七點整，車間里開始熱鬧起來。工人們陸續到達，機器轟鳴聲響起，整個車間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李建國專心致志地銼著零件，手法嫻熟，精確度很高。

“建國，技術越來越好了啊?！备舯诠の坏睦蟿⑻竭^頭來，“這精度，我看連老師傅都比不過你。”

李建國憨憨一笑：“還差得遠呢。您那手藝，我學十年都學不來。”

“謙虛什么，是金子總要發光的?！崩蟿⒁馕渡铋L地說了一句，“不過這年頭，光有技術可不夠啊?！?/p>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李建國抬頭看了看老劉，但老劉已經埋頭干活去了。車間里最近這種奇怪的對話越來越多，大家說話都藏著掖著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建國和小張坐在食堂角落里。小張壓低聲音說：“建國，你聽說了沒？廠里可能要裁人?！?/p>

李建國夾菜的動作停了一下：“真的假的？”

“我也是聽說的。”小張四下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繼續說道，“我老婆在辦公室工作，昨天聽到廠長和副廠長在討論什么減員增效的事兒?！?/strong>

“減員增效？”李建國咀嚼著這四個字，心里開始有些不安。

“就是裁掉一部分人，讓剩下的人多干活兒?！毙垏@了口氣，“現在到處都在搞改革，國企日子不好過啊?！?/p>

李建國放下筷子，看著餐盤里的菜，突然沒了胃口。雖然早就聽說其他廠子在裁員，但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廠子應該沒問題。畢竟這是市里的大廠，而且效益還算不錯。

“你說會裁到咱們頭上嗎？”李建國問道。

小張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沒問題，技術好，年輕，廠里肯定會留著你?！?/p>

李建國勉強笑了笑，但心里的不安卻越來越重。

他想起老王今天早上那個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老劉那句“光有技術可不夠”，心里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下午的工作，李建國有些心不在焉。平時很容易的活兒，今天卻連連出錯。一個簡單的孔徑，他竟然銼過了頭，只能重新來。

“建國，怎么了？今天狀態不對啊?！崩蟿㈥P心地問道。

“沒事兒，可能昨晚沒睡好?！崩罱▏亮瞬令~頭的汗。

快下班的時候，李建國特意留了下來，把今天的活兒全部完成。車間里的人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一個人和幾臺還在運轉的機器。

他關掉自己的設備，收拾好工具，然后在車間里慢慢踱步。這個陪伴了他三年的地方，每一臺機器他都熟悉，每一個角落他都走過。如果真的要裁員，他會是其中一個嗎？

李建國搖搖頭，把這個念頭甩掉。他相信自己的技術，相信自己的努力。

這三年來，他從來沒有出過大的差錯，從來沒有無故缺勤，工作認真負責，技術也在不斷提高。廠里沒理由裁掉他這樣的員工。

走出車間，夕陽西下，廠區里一片金黃。李建國推著自行車，慢慢走向宿舍。路上遇到幾個同事，大家都笑著打招呼，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不同。

也許小張聽到的只是傳言，也許廠里根本沒有裁員的打算。李建國這樣安慰自己，心情也輕松了一些。

回到宿舍，李建國給家里打了個電話。電話是父親接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建國？工作怎么樣？”

“挺好的，爸。您身體還好吧？”

“好著呢。工作上有什么困難嗎？”

李建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廠里可能裁員的事：“沒有，一切都挺順利的?！?/p>

“那就好。記住，不管遇到什么事兒，都要靠自己的本事?！备赣H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特別認真。

“知道了，爸?！?/p>

掛了電話，李建國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父親的話讓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從小到大，父親就教育他要自立，要憑本事吃飯，不要依賴任何人。

正是因為這種教育，李建國才選擇來這個普通的機械廠當工人，而不是走其他的路。他要證明自己能夠靠雙手和技術過上好日子。

現在看來，這種堅持是對的。即使廠里真的要裁員，像他這樣技術過硬的工人，應該也會被留下來。想到這里，李建國心里又踏實了一些。

第二天早上，李建國照例早起，照例和小張一起吃早飯，照例提前到達車間。一切都和昨天一樣，仿佛那些關于裁員的傳言只是一場夢。

這讓李建國更加相信，那些傳言只是無中生有的謠言。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專心致志地處理著手頭的零件，心里想著如何進一步提高自己的技術水平。

畢竟，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年代，只有不斷進步，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02

接下來的幾天，廠里的氣氛開始變得微妙起來。李建國敏銳地感覺到了這種變化，雖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總有一種暗流涌動的感覺。

最明顯的變化是辦公樓里的燈光。以前到了下班時間，辦公樓基本就黑了，但最近卻經常亮到很晚。李建國晚上路過的時候，能看到廠長辦公室里還有人影晃動。

“又開會呢?！焙屠罱▏黄鹱叩男堉噶酥笜巧希斑@都連續一個星期了?！?/p>

“開什么會啊？這么頻繁?！崩罱▏ь^看著亮著燈的窗戶。

“誰知道呢?！毙垑旱吐曇簦拔衣犖依掀耪f，最近經常有市里的領導過來。”

這話讓李建國心里又開始不安起來。市里的領導頻繁造訪，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想起小張之前說的裁員傳言，心情又沉重起來。

車間里的工人們也開始竊竊私語。大家表面上還是正常工作，但私下里卻在討論著各種小道消息。

“聽說隔壁紡織廠又裁了一批人?！?/p>

“咱們廠會不會也......”

“別瞎說，咱們廠效益不錯，應該沒問題?！?/p>

“效益不錯？你看看咱們的訂單，比去年少了不止一半。”

這些對話像針一樣扎在李建國心里。他開始留意廠里的各種細節：訂單確實少了，車間里有些機器經常閑置，倉庫里的原材料也不如以前那么滿。

最讓他擔心的是車間主任老王的態度。以前老王雖然嚴厲，但對他還是挺照顧的，經常安排一些技術含量高的活兒給他做。但最近老王看他的眼神變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

這天上午，李建國正在加工一批精密零件，老王走了過來。

“建國，手頭的活兒做完了嗎？”

“快了，王師傅，還有兩個就完了?！崩罱▏^也不抬地回答。

老王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建國，你有沒有想過...換個工作？”

李建國手里的銼刀停了下來，抬頭看著老王：“王師傅，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老王的臉上閃過一絲復雜的表情：“沒什么意思，就是隨便問問?，F在外面機會挺多的，年輕人嘛，多出去闖闖也好?！?/strong>

“我覺得在這兒挺好的?！崩罱▏J真地說，“我喜歡這個工作，也喜歡這個廠子。”

老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只是點點頭：“好，你接著干吧。”

看著老王走遠，李建國心里的不安更加強烈了。老王的話明顯不是隨便說說，而是在暗示什么。難道真的要裁員了？難道他真的在被考慮的名單里？

這個念頭讓李建國整個上午都心神不寧。他開始回想自己最近的工作表現，努力尋找可能被裁掉的理由。技術方面應該沒問題，工作態度也一直很好，人際關系也還算不錯。那為什么老王會有那樣的暗示？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建國主動坐到了幾個老工人身邊，想打聽一些消息。

“李師傅，最近廠里有什么消息嗎？”他試探著問道。

幾個老工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嘆了口氣：“小李啊，你還年輕，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廠里的事兒，咱們這些工人哪能知道？”

“是啊，”另一個老工人接話道，“不過這年頭，國企都不好過。能保住飯碗就不錯了。”

“小李，你技術好，應該沒問題?！钡谌齻€老工人安慰道，“再說了，你還年輕，大不了重新找個工作?！?/p>

這些話聽起來是在安慰，但李建國卻從中聽出了不祥的預感。連這些在廠里工作了十幾二十年的老工人都在擔心飯碗問題，說明情況確實不樂觀。

下午，李建國無意中經過辦公樓，聽到樓上傳來激烈的爭論聲。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從語調可以判斷出，那是廠長和副廠長在爭論什么事情。

“這個決定太草率了！”

“沒辦法，上面的壓力很大?！?/p>

“可是這樣做，會寒了工人們的心?！?/p>

“寒心也得做，總比整個廠子垮了強?！?/p>

李建國停下腳步，想仔細聽聽，但爭論聲突然停了。他不敢再停留，匆匆走開了。但那幾句對話卻深深印在了他心里。

這天晚上，李建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宿舍里很安靜，但他的心卻很亂。

各種可能性在他腦海里閃過：也許廠里真的要裁員了，也許他真的在名單上。

他想起父親經常說的話：“做人要有危機意識，要未雨綢繆。”看來父親的話是對的，他應該早點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但同時，李建國心里又有些不甘。他在這個廠子里工作了三年，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好不容易技術熟練了，工作穩定了，現在卻可能要失去這一切。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

第二天，一個意外的發現讓李建國的擔心變成了現實。

那天下午，李建國去倉庫領材料，無意中聽到倉庫管理員在和別人說話：

“聽說名單已經定了，下周就要宣布?！?/p>

“都有誰??？”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聽說二車間的李建國在里面。”

李建國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雖然之前就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自己的名字時，他還是感到了巨大的沖擊。

為什么是他？他想不明白。論技術，他在車間里算是頂尖的；論工作態度，他從來沒有偷懶過；論人際關系，他和同事們都相處得不錯。為什么偏偏是他？

帶著滿腹疑問和憤怒，李建國回到了車間。他機械地完成著手頭的工作，心里卻在思考著對策。

也許應該找老王談談，了解一下具體情況。也許應該直接去找廠長，為自己爭取一下。也許應該托人說情，看看能不能改變這個決定。

但最后，李建國想起了父親的話：“遇到事情不要慌，先冷靜分析，再想對策?！?/p>

他需要先搞清楚為什么是他，然后才能想辦法應對。

這天晚上，李建國主動找到了小張。

“小張，我想托你老婆打聽個事兒?！?/p>

“什么事兒？”小張看出了他的異常。

“聽說廠里要裁員，我想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

小張愣了一下，然后點點頭：“好，我回去就問。不過建國，你怎么突然關心這個？”

李建國苦笑一聲：“因為我可能在名單上。”

小張的臉色頓時變了：“真的？你聽誰說的？”

“倉庫的老趙?！崩罱▏严挛缏牭降脑拸褪隽艘槐椤?/p>

小張聽完，臉色變得很難看：“這不可能！你技術那么好，廠里怎么可能裁掉你？”

“我也想不明白。”李建國搖搖頭，“所以想打聽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我一定幫你打聽清楚?！毙埮牧伺乃募绨?，“別擔心，也許只是謠言?！?/p>

雖然小張這樣安慰，但李建國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從老王的暗示，到辦公樓里的爭論聲，再到倉庫里的對話，所有的跡象都指向一個結論：他真的要被裁掉了。

這個認識讓李建國整夜難眠。他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如果真的被裁掉了，他該怎么辦？重新找工作？還是...

想到這里，李建國想起了父親。以父親的身份和關系，要保住他的工作應該不是難事。

但從小到大，父親就教育他要靠自己，不要依賴家里的關系。

現在到了關鍵時刻，他是應該堅持原則，還是應該向現實低頭？這個選擇讓他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

03

第二天晚上，小張帶來了確切的消息。

“建國，我老婆打聽到了?！毙埖哪樕苣?，“廠里確實要裁員，下周一就要開始通知。”

李建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名單呢？”

小張猶豫了一下：“你的名字確實在上面。”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確切消息，李建國還是感到一陣眩暈。他靠在墻上，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不公平?！毙垜崙嵉卣f，“論技術，論工作態度，你都是車間里最好的。憑什么裁你？”

李建國苦笑一聲：“也許就是因為我太普通了吧。沒背景，沒關系，技術再好也沒用?！?/p>

“那你就這么認了？”小張看著他，“建國，該動用關系的時候就得動用。你不是說你家里...有些門路嗎？”

李建國確實提過，家里有些關系，但他從來沒有詳細說過。在廠里這三年，他一直把自己當成最普通的工人，從不提及家庭背景。

“我爸從小就教育我，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飯?！崩罱▏鴵u搖頭，“如果一遇到困難就找家里，那我這三年的堅持還有什么意義？”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小張急得直拍大腿，“這不是靠不靠本事的問題，這是有人故意整你！”

“故意整我？”李建國疑惑地看著小張，“什么意思？”

小張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我老婆還聽說，這次裁員名單不是按正常程序來的。有些人明明技術不行，工作態度也不好，可就是沒在名單上?！?/strong>

“那為什么我會在？”

“我老婆分析，可能是有人看上了你的位置?！毙埖脑捵尷罱▏念^一緊。

“看上我的位置？”

“對。你想想，車間里誰最想要你現在的工位？”

李建國想了想，突然明白了：“是王小軍？”

王小軍是車間里另一個鉗工，技術一般，但很會來事兒。他一直想要李建國現在的工位，因為那里設備最好，活兒也相對輕松。

“十有八九就是他?！毙堻c點頭，“他舅舅是副廠長，他要想頂替你的位置，簡直太容易了?！边@個發現讓李建國既憤怒又無奈。原來自己要被裁掉，不是因為能力不行，不是因為廠里真的需要減員，而是因為有人想要他的位置，有人在背后操作。

“更過分的是，”小張繼續說道，“我老婆還聽說，廠長對你的評價很不好。說你工作不積極，技術也就那樣。”

“這簡直是顛倒黑白！”李建國氣得直發抖，“我工作不積極？我技術就那樣？”

“別激動，我相信你的為人。”小張安慰道，“但現在的問題是，人家掌握著話語權。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p>

李建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問題，他需要想辦法應對。

“建國，我覺得你應該給家里打個電話?！毙堈J真地說，“這種時候，不是講什么原則的時候。”

李建國沉默了很久。他想起了父親，想起了從小到大的教育。父親總是說：“做人要有骨氣，要靠自己。”但現在的情況，光靠自己行嗎？

這天晚上，李建國失眠了。他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三年的工作經歷。從剛進廠時的青澀，到現在的嫻熟，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自己知道。

他記得第一次獨立完成復雜零件加工時的興奮，記得第一次得到老王表揚時的激動，記得第一次拿到獎金時的自豪。這個廠子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一個工作的地方，更是他成長的見證。

現在要離開了，而且還是以這種不光彩的方式離開，他怎么能甘心？

第二天，李建國決定先自己努力一下。他找到了車間主任老王。

“王師傅，我想和您談談?！?/p>

老王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建國，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是這事兒...我也做不了主。”

“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李建國誠懇地問道。

老王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建國，你做得很好，我心里有數。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控制的?！?/p>

“王師傅，您就明說吧。是不是有人要我的位置？”

老王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你都知道了？”

“小張幫我打聽的。”李建國直視著老王的眼睛，“王師傅，您覺得這公平嗎？”

老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建國，這世界上哪有什么絕對的公平？有些時候，你得學會妥協。”

“可是我不想妥協?！崩罱▏穆曇衾飵е鴪詻Q，“我要爭取一下?！?/p>

“怎么爭?。俊崩贤鯎u搖頭，“人家有關系，你有什么？”

“我有技術，有工作熱情，有對這個廠子的感情。”李建國一字一句地說，“這些難道都不算數嗎？”

老王被他的話打動了，眼圈有些紅：“建國，你是個好孩子。但是...算了，我也幫不了你什么?！?/p>

看著老王離去的背影，李建國心里五味雜陳。連老王這樣的中層干部都覺得無能為力，可見這次的事情背后的能量有多大。

接下來的幾天，李建國又找了幾個平時關系不錯的同事，想了解更多的情況。得到的信息讓他更加憤怒：原來，王小軍不僅要他的位置，還在背后說了他很多壞話。說他平時驕傲自滿，看不起老工人，技術不如大家說的那么好等等。

最讓李建國氣憤的是，王小軍還暗示他的家庭背景有問題，說他能進廠肯定是走了后門。這完全是污蔑！他進廠時參加的是正規招聘考試，憑的是自己的真本事。

“建國，你不能再等了?！边@天晚上，小張再次勸他，“再過兩天就要正式通知了。到時候木已成舟，后悔都來不及?！?/p>

李建國看著小張，心里在激烈地斗爭。一邊是從小的教育和自己的原則，一邊是現實的殘酷和不公。

“你知道嗎？”李建國突然說道，“我爸曾經跟我說過，一個人最寶貴的東西是尊嚴。如果為了保住工作就放棄原則，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區別？”

小張沉默了一會兒：“可是建國，保住工作也是為了生存啊。沒有工作，你怎么養活自己？怎么面對未來？”

這話問到了李建國的痛處。雖然他還年輕，重新找工作應該不難，但失去這個工作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不僅僅是一份工作，更是他這三年努力的全部成果，是他獨立生活的基礎，是他證明自己能力的舞臺。

“我再想想?！崩罱▏罱K說道。

其實在心里，他已經開始動搖了。不是因為貪生怕死，而是因為這件事的不公平讓他無法接受。如果是公平競爭輸了，他可以坦然接受。但現在這種被人暗算的感覺，讓他很憤怒。

這天晚上，李建國給家里打了電話。

“爸，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你呢？工作順利嗎？”父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李建國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廠里的事情：“挺好的。爸，我想問你個問題?！?/p>

“你說?！?/p>

“如果一個人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情，但憑自己的力量解決不了，這時候該怎么辦？”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建國，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問題了？”

“沒有，就是隨便問問。”

“孩子，我從小就教育你要靠自己。但是靠自己不等于死要面子?！备赣H的話讓李建國一愣，“有時候，適當地尋求幫助也是一種智慧。”

“可是您不是說...”

“我說的是讓你不要依賴別人，但不是讓你在遇到困難時死撐?！备赣H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建國，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訴爸爸?！?/p>

李建國的眼圈有些紅了：“爸，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李建國坐在床邊發呆。父親的話讓他重新審視了自己的堅持。也許，在某些時候，適當的妥協和尋求幫助并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

但是，他還是想再努力一下。至少要讓自己問心無愧。

周五的時候，李建國聽說下周一就要開始正式通知裁員名單。這意味著，他只有周末兩天的時間了。

這個周末，李建國破天荒地沒有回家，而是在廠里轉悠。他想最后看看這個陪伴了他三年的地方。

走在熟悉的廠區里，看著那些熟悉的建筑、機器、人員，李建國心里涌起一陣不舍。如果就這樣離開，他真的不甘心。

也許，該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04

周一早上，李建國照常來到車間，心里還抱著一絲僥幸。也許傳言是假的，也許名單會有變化，也許還有轉機。

上午九點剛過，車間廣播響了：“李建國，請到廠長辦公室。”

聽到這個通知，李建國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周圍的同事們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用復雜的眼神看著他。有同情，有無奈，也有幸災樂禍。

李建國慢慢摘下手套，整理了一下工作服，深深吸了一口氣。

“建國...”小張想說什么，但被李建國制止了。

“沒事兒，我去看看?！崩罱▏銖娦α诵?。

走向辦公樓的路似乎比平時長了很多。每一步都很沉重，每一步都在告訴他，接下來要面對的將是什么。

廠長辦公室在三樓，李建國敲了敲門。

“進來?！崩锩鎮鱽韽S長王德華那低沉的聲音。

推門進去，李建國看到王德華正坐在辦公桌后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桌上放著一個文件夾，應該就是裁員名單。

“坐?！蓖醯氯A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李建國坐下，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王廠長，您找我有什么事？”

王德華拿起桌上的文件夾，翻開看了一眼，然后抬頭看著李建國：“李建國，我今天找你來，是要通知你一個決定?！?/p>

“什么決定？”雖然心里已經有數，但李建國還是問道。

“經過廠里研究決定，你被列入這次減員名單。”王德華的話像一記重錘，重重地砸在李建國心上。

李建國愣了幾秒鐘，然后問道：“王廠長，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企業改革需要，減員增效。”王德華的回答很官方，很冷淡。

“可是我想知道具體原因?！崩罱▏刂浦榫w，“我的工作表現有什么問題嗎？”

王德華放下文件，看著李建國：“李建國，你工作這三年來，表現一般。技術水平也就那樣，工作積極性不高?！?/p>

“一般？”李建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廠長，您這樣說我，我不服?！?/p>

“不服？”王德華冷笑一聲，“你有什么不服的？”

李建國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為自己辯護：“王廠長，我這三年來，從沒無故缺勤過，從沒出過大的質量事故。車間里的疑難零件，經常是我來處理。老王師傅也說過，我的技術在車間里是最好的幾個之一?！?/p>

“老王說的話能算數嗎？”王德華不屑地說，“李建國，你別以為自己技術不錯就了不起。技術好的人多了去了，為什么偏偏留你？”

這話讓李建國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為什么不留我？就因為王小軍的舅舅是副廠長？”

王德華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你這話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您心里清楚?！崩罱▏穆曇糸_始顫抖，“王小軍想要我的工位，他舅舅就把我給撤了。這就是您說的企業改革？”

“胡說八道！”王德華拍了一下桌子，“李建國，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李建國站了起來，“王廠長，您捫心自問，這次裁員是按什么標準來的？是按工作能力嗎？是按技術水平嗎？還是按關系遠近？”

王德華的臉漲得通紅：“李建國！你給我注意點！這里是廠長辦公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沒有撒野，我只是在為自己爭取公道?！崩罱▏粗醯氯A的眼睛，“王廠長，您真的覺得我該被裁掉嗎？”

王德華被他的眼神震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冷漠：“李建國，決定已經做了，不會改變。你還是早點收拾東西吧?！?/p>

“我不服！”李建國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這個決定不公平！我要申訴！”

“申訴？”王德華冷笑道，“你去申訴啊，看看有沒有人理你?！?/p>

李建國深深地看了王德華一眼：“王廠長，您真的以為在這個廠里，您說了算？”

“當然是我說了算！”王德華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建國，“李建國，你以為你是什么人物？在這個廠里，沒人能保得住你！”

這句話讓李建國的心里一動。王德華為什么要特別強調“沒人能保得住你”？這說明他知道李建國可能有背景，但他認為那個背景不足以保住李建國。

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李建國真正的背景是什么。

李建國突然冷靜下來，他看著王德華，心里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王廠長，”李建國的聲音變得平靜起來，“我問您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王德華被他突然的轉變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李建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您認識我爸嗎？”

王德華愣了一下：“你爸？你爸是干什么的？”

王德華顯然被這個問題弄得有些不耐煩：“我不管你爸是干什么的，在這個廠里...”

李建國看著王德華，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苦澀，有無奈，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解脫。

王德華的語氣更加不耐煩了，“李建國，你別在這兒給我兜圈子！不管你爸是誰，都改變不了你被裁掉的事實！”

李建國點點頭：“好，我明白了?！?/strong>

他轉身走向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突然又回過頭：“王廠長，您這么有把握，可別后悔?！?/strong>

說完這句話，李建國推門走了出去，留下王德華一臉疑惑地坐在辦公室里。

走出辦公樓，李建國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不是因為接受了被裁掉的事實，而是因為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三年來，他一直努力證明自己能夠獨立生活，能夠靠自己的本事在這個世界上立足。但現在他明白了，有些時候，一味的堅持只會讓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軟柿子。

既然對方不講規則，那他也沒必要一直按規則出牌。

李建國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很久沒有撥過的號碼。

“爸，是我。”

“建國？怎么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爸，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崩罱▏穆曇艉芷届o，“您認識市機械廠的廠長王德華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怎么突然問起他？”

“爸，我現在就在機械廠工作。剛才王德華把我叫到辦公室，說要把我裁掉。”

“什么？”父親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嚴厲起來，“把事情詳細說一遍?！?/p>

李建國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詳細講了一遍，包括王小軍的背景操作，包括王德華剛才的態度，也包括自己三年來的堅持。

聽完后，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建國，”父親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你這三年受委屈了。”

“爸，我沒有受委屈。我只是覺得不公平。”

“我知道?！备赣H的聲音變得溫和起來，“孩子，我為你的堅持感到驕傲。但有些時候，該出手時還是要出手的?！?/strong>

“那您...？”

“你等著，爸爸這就給王德華打電話?！?/strong>

掛了電話，李建國站在辦公樓下，看著藍天白云，心里五味雜陳。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即將發生改變。

樓上的辦公室里，王德華正在處理其他的裁員通知，突然電話響了。

“王廠長，有您的電話?！泵貢穆曇魪拈T外傳來。

“誰的電話？”

“說是...市里的?！?/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