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
那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卻帶著撕心裂肺的痛苦,穿透了手機信號的嘈雜,狠狠撞在李建國的心上。
他正站在三十層高的腳手架上,汗水順著安全帽的邊緣直流。
“明明?明明!你怎么了?” 李建國的心猛地懸了起來,腳下差點踩空。
電話那頭換成了鄰居王嬸焦急的聲音:“建國!你快回來!明明出事了!眼睛……眼睛好像被張老太……”
“張老太”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炸得李建國頭暈目眩。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腳手架上下來,跟工頭吼了一聲“家里急事”,連工錢都顧不上結,就朝著公交車站狂奔而去。
一路換乘,心急如焚。
平時覺得一個小時的車程,今天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他腦子里一片混亂,全是兒子明明那張可愛的笑臉,和張老太那張刻薄陰沉的臉交替出現。
終于沖回富華小區,樓下已經圍了幾個人,對著他家方向指指點點,臉上表情復雜。
李建國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瘋了一樣沖上樓梯,老舊的樓道回蕩著他沉重的腳步聲。
家門虛掩著,他一把推開。
客廳里,明明蜷縮在角落,小小的身體因為劇痛和極度的恐懼,像風中的落葉一樣簌簌發抖。
他死死捂著右眼,那只胖乎乎的小手已經被血浸透,鮮紅的顏色順著手腕流下,滴落在地板上,也濺臟了他胸前的小熊維尼圖案。
“明明!”李建國的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干澀嘶啞,“告訴爸爸,怎么了?誰干的?!”
明明聽到爸爸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他那只完好的左眼里,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混合著鼻涕和灰塵,糊滿了小臉。
而右眼處,指縫間不斷有新的血沫涌出來。
“張……張奶奶……” 孩子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巨大的恐懼,“她罵我……她拿……拿那個尖尖的東西……戳我眼睛……”
李建國只覺得一股滾燙的血直沖頭頂,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在晃動。
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能勉強站穩。
張桂芬!又是她!這個老不死的!
他踉蹌著撲到兒子身邊,蹲下,伸出手想看看傷口,手指卻抖得不聽使喚,根本不敢碰觸那片血污。
“不怕,明明,不怕……爸爸回來了……” 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爸爸帶你去醫院!馬上就去!”
他小心翼翼地、用盡畢生溫柔地抱起兒子。
明明疼得全身繃緊,小臉煞白,卻懂事地咬著嘴唇,把哭聲壓抑在喉嚨里,發出低低的抽泣。
李建國抱著明明沖出家門,樓道里擠滿了探頭探腦的鄰居。他們的眼神里有同情,有震驚,但更多的是一種……面對張老太那種人的無奈和隱隱的畏懼。
這些眼神,像無數根細針,刺進李建國的心里。冰冷,刺骨。“爸……爸爸……”
那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卻帶著撕心裂肺的痛苦,穿透了手機信號的嘈雜,狠狠撞在李建國的心上。
他正站在三十層高的腳手架上,汗水順著安全帽的邊緣直流。
“明明?明明!你怎么了?” 李建國的心猛地懸了起來,腳下差點踩空。
電話那頭換成了鄰居王嬸焦急的聲音:“建國!你快回來!明明出事了!眼睛……眼睛好像被張老太……”
“張老太”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炸得李建國頭暈目眩。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腳手架上下來,跟工頭吼了一聲“家里急事”,連工錢都顧不上結,就朝著公交車站狂奔而去。
一路換乘,心急如焚。
平時覺得一個小時的車程,今天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他腦子里一片混亂,全是兒子明明那張可愛的笑臉,和張老太那張刻薄陰沉的臉交替出現。
終于沖回富華小區,樓下已經圍了幾個人,對著他家方向指指點點,臉上表情復雜。
李建國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瘋了一樣沖上樓梯,老舊的樓道回蕩著他沉重的腳步聲。
家門虛掩著,他一把推開。
客廳里,明明蜷縮在角落,小小的身體因為劇痛和極度的恐懼,像風中的落葉一樣簌簌發抖。
他死死捂著右眼,那只胖乎乎的小手已經被血浸透,鮮紅的顏色順著手腕流下,滴落在地板上,也濺臟了他胸前的小熊維尼圖案。
“明明!”李建國的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干澀嘶啞,“告訴爸爸,怎么了?誰干的?!”
明明聽到爸爸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他那只完好的左眼里,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混合著鼻涕和灰塵,糊滿了小臉。
而右眼處,指縫間不斷有新的血沫涌出來。
“張……張奶奶……” 孩子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巨大的恐懼,“她罵我……她拿……拿那個尖尖的東西……戳我眼睛……”
李建國只覺得一股滾燙的血直沖頭頂,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在晃動。
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能勉強站穩。
張桂芬!又是她!這個老不死的!
他踉蹌著撲到兒子身邊,蹲下,伸出手想看看傷口,手指卻抖得不聽使喚,根本不敢碰觸那片血污。
“不怕,明明,不怕……爸爸回來了……” 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爸爸帶你去醫院!馬上就去!”
他小心翼翼地、用盡畢生溫柔地抱起兒子。
明明疼得全身繃緊,小臉煞白,卻懂事地咬著嘴唇,把哭聲壓抑在喉嚨里,發出低低的抽泣。
李建國抱著明明沖出家門,樓道里擠滿了探頭探腦的鄰居。他們的眼神里有同情,有震驚,但更多的是一種……面對張老太那種人的無奈和隱隱的畏懼。
這些眼神,像無數根細針,刺進李建國的心里。冰冷,刺骨。
“爸……爸爸……”
那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卻帶著撕心裂肺的痛苦,穿透了手機信號的嘈雜,狠狠撞在李建國的心上。
他正站在三十層高的腳手架上,汗水順著安全帽的邊緣直流。
“明明?明明!你怎么了?” 李建國的心猛地懸了起來,腳下差點踩空。
電話那頭換成了鄰居王嬸焦急的聲音:“建國!你快回來!明明出事了!眼睛……眼睛好像被張老太……”
“張老太”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炸得李建國頭暈目眩。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腳手架上下來,跟工頭吼了一聲“家里急事”,連工錢都顧不上結,就朝著公交車站狂奔而去。
一路換乘,心急如焚。
平時覺得一個小時的車程,今天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他腦子里一片混亂,全是兒子明明那張可愛的笑臉,和張老太那張刻薄陰沉的臉交替出現。
終于沖回富華小區,樓下已經圍了幾個人,對著他家方向指指點點,臉上表情復雜。
李建國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瘋了一樣沖上樓梯,老舊的樓道回蕩著他沉重的腳步聲。
家門虛掩著,他一把推開。
客廳里,明明蜷縮在角落,小小的身體因為劇痛和極度的恐懼,像風中的落葉一樣簌簌發抖。
他死死捂著右眼,那只胖乎乎的小手已經被血浸透,鮮紅的顏色順著手腕流下,滴落在地板上,也濺臟了他胸前的小熊維尼圖案。
“明明!”李建國的嗓子像是被砂紙磨過,干澀嘶啞,“告訴爸爸,怎么了?誰干的?!”
明明聽到爸爸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他那只完好的左眼里,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混合著鼻涕和灰塵,糊滿了小臉。
而右眼處,指縫間不斷有新的血沫涌出來。
“張……張奶奶……” 孩子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巨大的恐懼,“她罵我……她拿……拿那個尖尖的東西……戳我眼睛……”
李建國只覺得一股滾燙的血直沖頭頂,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在晃動。
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能勉強站穩。
張桂芬!又是她!這個老不死的!
他踉蹌著撲到兒子身邊,蹲下,伸出手想看看傷口,手指卻抖得不聽使喚,根本不敢碰觸那片血污。
“不怕,明明,不怕……爸爸回來了……” 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爸爸帶你去醫院!馬上就去!”
他小心翼翼地、用盡畢生溫柔地抱起兒子。
明明疼得全身繃緊,小臉煞白,卻懂事地咬著嘴唇,把哭聲壓抑在喉嚨里,發出低低的抽泣。
李建國抱著明明沖出家門,樓道里擠滿了探頭探腦的鄰居。他們的眼神里有同情,有震驚,但更多的是一種……面對張老太那種人的無奈和隱隱的畏懼。
這些眼神,像無數根細針,刺進李建國的心里。冰冷,刺骨。
02.
最近這大半年,張老太的脾氣愈發古怪和暴躁。
也許真是年紀大了,神經衰弱,她對任何一點聲響都極其敏感,反應也格外激烈。
小區里好像只有她一個人需要絕對的安靜,其他人的正常生活起居,在她看來都是一種冒犯。
尤其是對孩子們,她簡直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
就在兩個月前,三樓老劉家的孫女放學回來,在院子里和同學跳皮筋,一邊跳一邊唱著兒歌。
那清脆的童聲,在很多人聽來是悅耳的,但在張老太耳中卻成了噪音。
她二話不說,直接從二樓窗戶潑下一盆渾濁的洗腳水,差點澆了孩子一身。
老劉家的媳婦是個潑辣性子,當場就沖到樓下和張老太吵了起來。
兩人從院子吵到樓道,聲音大得半個小區都聽見了。最后鬧到了社區居委會。
張老太在調解員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自己年紀大了,心臟不好,被孩子們吵得受不了,一時糊涂。但就是不承認錯誤,更不道歉。
反而倒打一耙,說老劉家故意讓孩子吵她。
社區的工作人員也認識張老太這個“老大難”,調解了幾句,看她油鹽不進,又是個老人,也只能和稀泥,最后不了了之。
這件事過后,小區里家長都看得更緊了,孩子們見到張老太,更是像老鼠見了貓,撒腿就跑。
院子里,孩子們的笑鬧聲都少了很多。
李建國更是把對明明的看管提到了最高級別。
他寧愿明明在家看電視、玩平板,也不想讓他出去面對那個“定時炸彈”。
他每天下工回來,無論多累,第一件事就是確認明明在家,并且反復叮囑:“千萬別去惹張奶奶,聽到沒?”
他還特意給明明買了不少故事書和畫筆,希望這些能占據孩子的時間和精力。
可孩子終究是孩子,鐵門和窗戶關住了身體,卻關不住那顆向往外面世界的心。
明明常常趴在窗臺上,眼巴巴地看著樓下偶爾跑過的幾個更大膽的孩子,眼神里滿是羨慕。
“爸爸,我能下去找豆豆玩一會兒嗎?就一會兒。”明明拉著李建國粗糙的手,小聲央求。
李建國看著兒子渴望的眼神,心里像被針扎一樣難受。
他摸摸兒子的頭,強笑著說:“等周末爸爸休息,帶你去大公園玩,那里地方大,還有滑梯,好不好?”
不是不想讓兒子享受童年的快樂,是那個張老太,真的讓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那個老女人看明明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陰冷和惡意,讓他脊背發涼。
他曾試圖和其他鄰居聊起張老太,鄰居們大多嘆氣搖頭。“唉,她就那樣,一輩子了,誰也拿她沒辦法。”“聽說她年輕時候更厲害,跟家里人都鬧翻了。”
“自己過得不順心,就看不得別人好。”
李建國嘆了口氣。
生活的重壓,工地的辛苦,再加上對兒子安全的極度焦慮,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心頭,讓他喘不過氣。
他每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這個所謂的“家”,卻連基本的安全感都沒有。
他也想過搬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看看銀行卡里那點微薄的存款,再想想榕城高昂的房租,搬家的念頭只能一次次被現實打回。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祈禱張老太能發發善心,或者至少,不要把那份惡意傾瀉到無辜的孩子身上。祈禱兒子能夠平平安安地長大。
但他沒想到,他最深的恐懼,竟然會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成為現實。
03.
出事那天,是個典型的川南夏日午后,悶熱,粘膩,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李建國在幾十公里外的郊區工地上加班,為了多掙幾十塊錢的加班費。
他早上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明明一定待在家里看動畫片,鎖好門,誰叫都不要出去。
明明很聽話,一個人在家乖乖地用蠟筆畫畫。
他畫藍天,畫白云,畫爸爸牽著他的手。畫著畫著,一根黃色的蠟筆從桌子上滾落,骨碌碌一直滾到了門邊。
他蹬蹬蹬跑過去撿蠟筆。
剛撿起來,就聽到門外有腳步聲,是隔壁的豆豆。
豆豆手里拿著一根快要融化的綠豆冰棍,從門縫里看到了明明。
“明明,給你吃!”豆豆很喜歡和明明玩,他把冰棍小心地從門縫下方遞進來。
“謝謝豆豆!”明明很高興,接過冰棍,舔了一小口,涼絲絲甜滋滋的。
兩個孩子就隔著一道門,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
也許是孩子無邪的笑聲稍微大了一些,也許是明明站在門口這個行為本身,就觸怒了樓下那位對整個世界都充滿敵意的老婦人。
沒有人能完整地還原那一瞬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據事后一個在樓道口搖著蒲扇乘涼的老大爺回憶,他當時看到張老太像一陣旋風一樣從院子里沖進樓道,臉色鐵青,嘴里好像在罵著什么“吵得人不得安生”之類的話,手里似乎還攥著什么東西,急匆匆地就上了樓。
緊接著,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猛地撕裂了午后的寧靜。
那叫聲,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恐懼,讓所有聽到的人都心臟驟停。
等住在附近的鄰居們反應過來,紛紛打開門跑出來看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魂飛魄散——
張老太像一尊門神一樣,面無表情地站在李建國家門口。
她手里,赫然攥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小剪刀——那種通常用來修剪花枝的、有著尖銳頂端的剪刀。
而剪刀最尖銳的那個頂端上,沾著一抹刺目的鮮紅!
地上,五歲的明明捂著右眼,痛苦地蜷縮著,翻滾著,發出嗚嗚的哀鳴,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地板。
張老太看到眾人驚駭的目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迅速把剪刀往身后一藏,臉上露出一絲慌亂,但立刻又被一種刻毒和蠻橫所取代。
“看什么看?!都給我散開!”
她梗著脖子,用盡力氣吼道,試圖用音量掩蓋心虛,“是他自己走路不長眼,撞到我剪刀上的!關我什么事!小孩子頑皮,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嗎?”
她的聲音尖利刺耳,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關切和愧疚。
有人想沖上前去扶明明,卻被張老太像老鷹護食一樣張開雙臂攔住:“別動他!誰知道是不是裝的?想訛我老婆子是不是?我告訴你們,沒門!”
那副冷漠、蠻橫、顛倒黑白的姿態,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王嬸第一個反應過來,顫抖著手掏出手機給李建國打電話,旁邊也有人趕緊撥打了120和110。
救護車和警車呼嘯而來的聲音打破了小區的死寂。
張老太被幾個義憤填膺的鄰居和隨后趕到的社區工作人員圍堵在樓道里。
她還在不停地狡辯、撒潑,一會兒說自己年紀大了,被孩子撞得頭暈眼花,一會兒又改口說孩子是自己不小心摔倒戳傷的,跟她沒關系。
甚至開始哭喊說鄰居們合起伙來欺負她一個孤老婆子。
那把帶著血跡的小剪刀,被一個眼尖的年輕人趁亂撿了起來,悄悄用塑料袋包好,交給了后來趕到的警察。
整個富華小區徹底被震動了。
憤怒、恐懼、不敢置信……各種情緒在鄰居們心中交織。
誰也沒想到,一個人竟然可以惡毒到這種地步,對一個僅僅是因為“不順眼”的孩子,下此毒手!
那可是一只眼睛啊!一個孩子未來的光明啊!
悲傷和憤怒的陰云,沉甸甸地壓在富華小區的上空。
04.
市中心醫院,眼科急診搶救室外。
白色的墻壁,消毒水的味道,冰冷的金屬座椅。
李建國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像,背靠著墻壁,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他的工友聞訊趕來,默默地陪在一旁,遞給他水,他不喝;遞給他煙,他也不抽。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鐘的流逝都伴隨著他心臟的抽痛。
他腦子里反復回想著兒子那張沾滿血污的小臉,想著醫生剛才初步檢查時那凝重的表情。
“哐當”一聲,搶救室的門開了。
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臉上寫滿了疲憊和遺憾。
“誰是李明軒的家屬?”
李建國猛地彈起來,因為坐得太久,腿腳發麻,差點摔倒。
他抓住醫生的胳膊,嘴唇哆嗦著,幾乎發不出聲音:“醫生……醫生!我兒子……明明……他怎么樣了?”
醫生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輕輕嘆了口氣,扶著他的肩膀,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李先生,請你冷靜一點。孩子送來的時候,右眼球被銳器刺穿,傷勢非常嚴重。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進行了緊急手術,眼球算是保住了。但是……”
醫生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但是,視神經損傷太嚴重了,而且晶體也破裂了……孩子右眼的視力……恐怕是……永久性喪失了。”
永久性……喪失……
這幾個字,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李建國的心上,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砸得粉碎。
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全靠工友在后面死死撐住,才沒有癱倒在地。
明明……他的明明……才五歲啊!
他的人生畫卷才剛剛展開,就被潑上了如此濃重而絕望的黑色!
那只曾經閃爍著好奇、純真和快樂光芒的眼睛,以后再也……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了……
無邊的黑暗和徹骨的寒冷瞬間將他吞沒。
他感覺自己像沉入了不見底的深海,窒息,絕望。
警察隨后也趕到了醫院,向他了解情況,做了詳細的筆錄。
李建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盡全力,把事情的經過,以及張老太長期以來對明明的刁難和欺凌,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警察。
他反復強調:“是她故意的!她就是看我們不順眼!她就是故意的!”
做筆錄的年輕警察臉上也帶著憤怒,但他還是按照程序,公事公辦地記錄著,最后安慰道:“李先生,你放心,我們已經控制了嫌疑人張某。初步調查,有目擊證人,也找到了兇器。我們會依法進行調查處理的。法律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相信法律……
李建國麻木地點點頭,眼神空洞。
深夜,他拖著灌了鉛一樣的雙腿回到富華小區。
工友不放心,一直把他送到樓下。
小區里出奇地安靜,但很多窗口都還亮著燈。
顯然,大家都在關注著這件事。
看到他失魂落魄地走進來,守在樓道口的王嬸和幾個鄰居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明明的情況。
當得知明明右眼永久失明的結果時,人群中響起一片抽氣聲和低低的咒罵。
“天殺的張老太!作孽啊!”
“這老東西心太毒了!”
“建國,你一定要告她!讓她坐牢!”
王嬸眼圈通紅,拉著李建國的手說:“建國,你聽我說。警察把那老東西帶走了,但是……我下午去社區問了,聽里面的熟人說,她在派出所里又哭又鬧,說她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還說她有高血壓、心臟病,一激動就犯病,警察也不敢太強制她……”
旁邊一個消息靈通的鄰居壓低聲音補充道:“我聽說啊,她家里好像還有個什么遠房親戚在市里有點小關系,正在找人說情呢!說不定……最后判不了多重!”
“她都七十多了,就算判了,能在牢里待幾天?出來還不是一樣?”
“真是欺負老實人啊!建國,這口氣咱們可不能咽下去!”
鄰居們義憤填膺的議論,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反復捅進李建國的心窩。
是啊,張老太年紀大了,這是她的“護身符”。
她可以用“不是故意”來狡辯,可以用“身體不好”來博取同情甚至逃避懲罰。
法律或許能給她一定的制裁,但那制裁,能換回明明失去的光明嗎?能撫平明明一生的創傷嗎?能彌補他這個父親心中無邊的痛苦和悔恨嗎?
法律能給他一個“說法”,但能給他兒子一個“未來”嗎?
他木然地和鄰居們道別,回到空蕩蕩的家里。
冷鍋冷灶,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白天的血腥味。
客廳的桌子上,還攤著明明沒畫完的畫。
畫面上,一個大大的、涂得歪歪扭扭的太陽,下面是兩個牽著手的小人,一個大,一個小,臉上都帶著燦爛的笑容。
李建國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張畫,眼淚終于決堤而出。
他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像個孩子一樣,蹲在地上,捂著臉,發出了壓抑而痛苦的嗚咽。
他的心,在那一刻,一點點冷下去,碎掉,然后又一點點凝結起來,變成了堅硬而冰冷的石頭。
05.
第二天一早,李建國守在明明的病床前,一夜未眠。
明明因為傷口的疼痛和心理的恐懼,睡得很不安穩,時不時發出囈語和抽泣,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著。
李建國的心,就隨著兒子的每一次顫動而揪緊。
天剛蒙蒙亮,他的手機響了。
是負責案件的警察打來的。
“李先生,跟你通報一下情況。嫌疑人張某,考慮到她的年齡和身體狀況,經過審批,我們依法對她變更了強制措施,目前是監視居住。當然,案件的調查取證工作我們還在繼續進行,會盡快將案卷移送檢察院……”
監視居住……
李建國握著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捏得發白。
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了。
果然……果然是這樣!
那個毀了自己兒子一生的惡毒女人,僅僅因為年紀大、會撒潑、可能還有點所謂的“關系”,就可以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監視居住”?
這是什么世道?!
公平何在?!天理何在?!
一股難以形容的暴戾之氣,如同沉寂了千年的火山,猛地從他心底爆發出來,巖漿般滾燙的憤怒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眼前,是明明纏著厚厚紗布的右眼,是兒子未來無盡的黑暗。
他耳邊,是張老太那刻薄的咒罵,是她事后蠻橫的狡辯,是她那張毫無悔意、甚至帶著一絲得意的老臉。
還有鄰居們那些同情又無奈的話語:“她年紀大了,法律能拿她怎么樣?”
法律?如果法律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果正義需要如此漫長而曲折的等待,甚至可能永遠無法完全實現……
那么,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討回公道!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
李建國猛地站起身,雙眼因為充血和怒火而變得赤紅,眼神中充滿了令人心悸的瘋狂和決絕。
他俯身,輕輕吻了吻明明沉睡的額頭,然后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病房,沖下了樓。
冷風灌進他空蕩蕩的胸膛,卻絲毫無法冷卻他內心的火焰。
他攔了一輛出租車,聲音嘶啞地報出那個他曾經想要逃離、如今卻要回去復仇的地方:“富華小區!”
回到那個熟悉的、此刻卻顯得無比壓抑的家,他沒有片刻停留,徑直沖進了廚房。
拉開那個放雜物的抽屜,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靜靜地躺在那里。那是他平時用來剁骨頭的刀,厚重,鋒利。
他顫抖著手,握住了冰冷的刀柄。
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似乎給了他一種扭曲的力量。
他抬起頭,看向旁邊墻壁上掛著的一面小鏡子。
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廚房里回響。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仿佛要將滿腔的仇恨都嚼碎。
“張……桂……芬……”
他從牙縫深處,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恨意和血腥味。
“我—定要讓你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