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那邊有人!離河邊太近了,快攔一下!”
6月11日清晨,黃河大堤晨風凜冽,水面霧氣翻涌,浮橋北段已有人開始晨練。
一位晨跑者忽然看到前方堤壩欄桿處,一個年輕男孩正站在邊緣,穿著黑色校服外套,頭低低地埋著,一動不動。
“你干什么呢!危險!”
有人喊了一句,但男孩沒有任何反應。
他只是緩緩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一個定時頁面。
屏幕上,彈出一條微信朋友圈:
“世界很好,再也不見。”定時發布:早上6:00整。
下一秒,他將手機穩穩放在欄桿上,一只石頭壓住。
然后深吸一口氣,翻過欄桿,動作干凈利落。
沒有掙扎,也沒有回頭。
“喂!別沖動——!”
有人猛沖上去,但已經來不及。
“撲通”一聲,他整個人墜入黃河渾濁的浪中,瞬間被水吞沒。
手機還亮著,屏幕上的倒計時進入最后一分鐘。
誰也沒料到,這個清晨,會成為一個年輕生命的最后舞臺。
1.
韓明遠,今年19歲,是今年高考的一名復讀生。
在這個典型的工薪家庭里,他是那個“最有希望翻身”的孩子。
父親韓立剛,是北環城建項目部的一名臨時工,做的是體力活,渾身老繭,一年有大半年在工地上度日;母親王春燕,身體不好,前些年得過幾次突發性眩暈癥,在家幫人洗衣做縫補補貼家用。
弟弟還在讀初二,正是最花錢的時候。
全家人幾乎都把希望壓在了韓明遠一個人身上。
“你就好好讀書,別像我們一樣,一輩子抬不起來頭。”
他懂事,爭氣,從小學習穩定,從不惹事,連感冒都不輕易請假,是家里、老師、鄰居口中典型的“最省心的娃”。
去年高考,他考了512分,離一本線差兩分。
“復讀吧!”韓父拍著大腿說,“只差一點,再拼一年。”
那年夏天,韓明遠沒反對,也沒多說話,只是默默收拾行李,搬進了市重點復讀部的集訓宿舍。
沒有人知道他那晚有沒有哭。大家只知道:第二天早上五點,他就坐在教室了。
一年過去,他變得比以前更安靜,也更狠。
全年無休、從不參加聚會、從不抱怨一句“太累了”。
“他一看就很拼,天天第一個到教室,最后一個走。”同班同學這么說。
2024年高考結束那天,他發了人生中第一條“朋友圈”照片:
是門口準考證的自拍,配文:“謝謝自己,努力到最后。”
他笑著走出考場,給父母打電話:“今年穩了。”
那天晚上,家里包了餃子,還熱了他最愛吃的豆腐干,吃飯時他難得開了點玩笑,說想休息幾天再決定報考哪所學校。
飯后,他洗完澡,背了個包準備出門。
母親問:“去哪?”
他笑著說:“同學聚一聚,打算晚上去橋上吹吹風,明早回來吃媽煎的餅。”
母親不疑有他,還囑咐一句:“早點回,別喝酒。”
他說:“嗯。”
誰也沒想到,這句話,成了他留在家門口的最后一聲應答。
第二天早晨6點35分,韓母刷到一條朋友圈
黑底白字,只有八個字:
“世界很好,再也不見。”
她第一反應是“誰故意發這種東西?”點開一看,頭像是她兒子。
還沒等她想明白,門外已經響起敲門聲。
“請問是韓明遠家屬嗎?”
民警出示證件,聲音低沉:
“今天早晨五點五十五左右,有群眾報警,黃河堤壩浮橋北段,有人跳河。”
“我們現場找到手機和背包,實名認證信息顯示是韓明遠。”
“目前搜救已在進行,請你們盡快趕往現場協助確認身份。”
韓母站在門口,臉色瞬間褪得毫無血色。
她的手抖了一下,手機掉在地上,“啪”地一聲砸碎屏幕。
“他不是說好考得不錯嗎……不是說明早回來吃飯嗎?”
韓父韓立剛還沒穿好衣服,從樓上沖下來,聽到這句話愣住了,嘴張了張,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桌上留著早上剛做好的油餅,保溫杯里裝著溫熱豆漿。
門邊的拖鞋還留著韓明遠出門前踩下的印子。
而他——
再也沒回來。
2.
去往黃河邊的那段路,韓立剛一生都沒覺得這么長過。
他坐在警車副駕上,雙手抓著座椅邊沿,腳一陣陣發麻,整個人仿佛浮在半空,耳朵里全是妻子的抽泣聲,腦子卻像被一層霧死死封住。
他反復回響著兒子那晚說的那句話:
“爸,高考結束了,這次有點把握,明早可能不回來吃飯,要出去轉轉。”“我想去橋上吹吹風。”
他說得太自然了。
自然得像只是想透個氣,自然得像他們熬過這復讀一年的每一個凌晨三點——
苦歸苦,可早晚都會熬過去的。
可現在,晨光越來越亮,車子越開越近堤壩。
河面上的風卷著霧,一層層撲過來,像白色的水幕一樣,冰涼刺骨。
韓母靠著他,捂著嘴哭得斷斷續續。
韓立剛死死盯著前方,眼睛一刻都不敢眨:
“千萬別是他……別是他啊。”
車還沒停穩,韓母就撲了下去。
黃河堤壩浮橋北段,已經拉起封鎖線,十幾名救援人員正穿著救生衣、拖著繩索,在水面來回搜尋。
“目前人還沒有找到。”帶隊的民警聲音壓得很低,“目擊者稱,早上5點50分左右,一名穿黑色校服的男生在這里翻越欄桿,動作非常快。”
“他什么都沒說,就那樣跳了下去。”
“我們在欄桿邊找到他的手機和背包,手機還亮著,定時發布的朋友圈剛好在6點整。”
韓父站在河堤邊,望著水面,額頭的青筋一跳一跳。
“你們看過監控嗎?有沒有別人?有沒有人逼他?”
“我們已經調取事發點上下游攝像頭,但沒有拍到任何他人靠近。他來的時候是獨自一人。”
“有沒有可能是失足?他是不是站得太近了?”
民警沒說話,只是看了一眼同行的刑警隊員。
對方從資料袋里拿出了一張照片。
那是跳河前一分鐘拍下的監控截圖。
畫面中,韓明遠正站在欄桿前,低著頭,手機放在腳邊。他雙手插兜,背挺得筆直,表情看不清,但整個人像一塊石頭。
在他身后,是翻涌的黃河和晨起的迷霧。
“你們自己看,”民警聲音低下去,“這不是失足。”
“他是……準備好了的。”
韓母聽完,眼睛一下子睜大,嘴唇發白:
“他怎么會……準備好?”
“他連志愿都還沒填呢。”
“他不是說,這次考得有把握了嗎?”
韓父低下頭,手插在褲縫里,指甲嵌進掌心。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打開微信。
——韓明遠最后一條語音,發于高考后那晚,10點03分:
“爸,放心吧,今年應該沒問題。早點睡,明早回來吃你們做的餅。”
語音里沒有異樣。
連語調,都像個完成任務后終于輕松下來的孩子。
可現在,手機還握在他手里,那頓餅卻再也吃不成了。
3.
韓家夫婦從黃河堤壩回家后,家里每一寸空氣都像死了一樣。
餐桌上,還留著兒子最喜歡的蔥花雞蛋餅材料;廚房里,油鍋洗了一半,水還沒放掉。
韓母盯著冰箱上的高考倒計時卡貼,一行紅字已經被她不知覺地撕掉了半截。
她終于還是站起身,說:“我要去學校一趟。”
韓父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車開得很慢,復讀學校在市郊,是一所全封閉式教學機構。大門不遠處的紅墻上,還貼著“圓夢2025”、“沖刺一本線”的橫幅。
此時校門口剛剛響起晨讀鈴聲,教學樓內,朗朗背書聲此起彼伏,像往常任何一個平常清晨。
仿佛什么都沒有變。
直到班主任孫老師接到通知,整個人愣在辦公室門口,眼睛發直。
“你說……韓明遠跳河了?”
她聲音一抖,連手中的出勤記錄都掉在了地上。
“這不可能啊!昨天我才看到他打卡上課,狀態挺好的,還跟我說‘老師,這次估計能進線’,笑得特別陽光。”
她轉頭看向講臺上的考勤表,又確認了一遍:“他沒有請過假,也沒有異常記錄。”
“他一直是最省心的學生。”
韓母坐在教研室沙發上,手里緊攥著一張照片,是兒子穿校服的生活照,眼神干凈,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他最近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什么?”她低聲問,聲音已經啞了。
“沒有。”孫老師皺起眉頭,努力在腦海中搜索任何蛛絲馬跡,“說實話,他是我們班里最‘穩’的一個。”
“穩?”韓父抬起頭。
“對。上課永遠不遲到,從不打瞌睡,不發呆,考試也從來沒有掉出過前十。他性格安靜,但不是陰沉,不惹事也不交頭接耳。那種‘標準復讀生’。”
她頓了頓,像是覺得光用這些詞不夠,又補充道:
“他是我教書這么多年里,最‘理想狀態’的學生。”
“可這樣的孩子,怎么會……”韓母喃喃,話沒說完,眼淚已經忍不住滑下來。
心理輔導老師也被請了過來,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老師。
她看了一眼照片,又翻開后臺系統的學生心理檔案,眉頭輕輕蹙起。
“他不在我們‘關注名單’里,從心理測試上來看,情緒指數、應激反應都在正常區間。”
“高三階段我們做過一次集體心理篩查,他的數據非常‘標準’——沒有焦慮傾向,也沒有負面情緒爆點。”
“我們當時邀請他做單獨談話,他只是說‘還行’,沒事。”
“可你們有沒有考慮過,他是不是壓著情緒在扛?”韓父看著她,“那種永遠不發火、不喊疼的孩子,是不是最危險?”
心理老師苦笑了一下,眼神略有動容。
“說實話,像他這樣的孩子,最容易‘騙過系統’。因為他們太懂事了,懂得如何回應老師、如何安撫父母,也懂得如何‘藏住自己’。”
“而且他成績好,人又安靜,沒有引發外部矛盾,所有人就會默認他沒事。”
“但事實上,有一種類型叫‘靜默性壓抑’——就是從不發泄,也從不傾訴。”
“等到有一天,他撐不住了,崩的不是一點情緒,而是整個世界。”
韓母的手緊緊攥著紙巾,嘴唇發白,像是明白了什么。
為求真實還原兒子狀態,韓父堅持要去教室看一看。
“我想知道,他最后一天,是怎么過的。”
走進高三·復讀班,教室已經空了一半,只有幾個學生還在返校自習,安靜地趴在書桌上刷題。
韓明遠的位置,在靠窗第二排。
桌子上擺著他最后一周用的筆記本,黑色封皮磨得有些舊了,封面寫著三個字:沖刺卷。
翻開第一頁,字跡整齊得像印刷,每一道題都有序號、標記、旁注,甚至每一步解題步驟后都加了小箭頭,標注來源章節。
“這么多年,我就沒見過一個學生筆記寫得像報告書一樣。”孫老師站在一旁喃喃,“他連選擇題都要寫草稿和邏輯順序。”
一旁的夾層里,還放著一張考前發下來的卡片。
那是班主任在高考前統一印刷的“激勵語錄”,每位學生桌上都有一張。
卡片上那行字,赫然寫著:
“你已經熬過了那么多夜,現在,離你想要的,不過一步之遙。”
韓母看了一眼,終于忍不住,蹲在講臺旁邊,哭出了聲。
“他……他明明已經熬過來了啊。”
“為什么……還會走呢?”
出了教室,韓父沒跟別人說話,獨自一個人坐在樓梯口的水泥臺階上。
他望著樓下的花壇發了很久的呆,忽然喃喃了一句:
“你說……如果一個人不跟任何人抱怨,是不是就真的沒人知道他快不行了?”
沒有人回答他。
因為他們都知道——最可怕的,不是那個每天哭著喊痛的孩子,而是那個一聲不吭、永遠“懂事”的孩子。
4.
韓明遠的手機,是報警的群眾撿到給警察的,
放在一塊干凈的石頭上,屏幕向上,鎖屏界面清晰寫著:“已定時發布,6:00生效”。
那條朋友圈只寫了一句話:“世界很好,再也不見。”
不到十個字,卻比任何長篇控訴都要刺人心肺。
技術科將手機帶回后,第一時間進行了數據提取。
韓父母守在值班室,等了三個小時,才迎來那句——
“手機可以解鎖了。”
但讓人意外的是——
他的手機里,干凈得讓人發毛。
沒有游戲,沒有亂七八糟的軟件,沒有任何帶顏色的聊天記錄,也沒有搜索“如何輕生”之類的關鍵詞。
所有的聊天記錄都很正常。
和父母的微信聊天,大多數是報備:
“我今天晚點回來,補一套題。
“明天要模擬考,我早點走。”
“我飯卡還有錢,別轉了。”
和同學的對話就更少了:
“這題你怎么算出來的?”
“老師剛剛講的那個第二問,有思路嗎?”
就連表情包都極少。
韓母看完后,眼圈紅了。
她聲音啞得幾乎說不出來:
“他……是不是從來沒把‘難受’這兩個字說出來過?”
技術人員繼續翻查。
手機瀏覽器的記錄、APP打開軌跡、備忘錄、文件夾、云相冊……統統調了一遍。
依舊,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他甚至連‘心情不好’都沒發過。”
“沒有匿名發帖、沒有搜索論壇,也沒有使用小號。”
他的QQ空間最后一次更新,停在兩年前:
那是一張校運會照片,他站在最邊角的位置,背景是同學們揮舞的加油橫幅。他沒有笑,只是低頭在看手機。
評論區也只有一句話,是一位初中同學:
“你怎么不上線了?”
民警嘆了口氣,關上電腦。
“這個孩子,連崩潰……都收拾得那么體面。”
“我們見過太多跳樓、吞藥、喝農藥的學生,多少都會留下點痕跡——怨恨也好,告別也罷。”
“可他……就像提前打包好了自己的一切,只留下一個詞:消失。”
韓立剛沉默了很久,忽然問:
“有沒有他寫的字條?隨身帶沒?”
“暫時沒發現。”民警搖頭,“但他手機備忘錄里,有個文檔加密了,我們在試著破解。”
“不過有一點——”民警翻出一張截圖遞過來。
“你們看這個。”
那是微信收藏夾的截圖,最后一條記錄的標題是:
《致我自己:如果明天真走到那一步》
創建時間:三個月前,凌晨3點21分。內容為空,但備注上寫了一句:
“發布前一天再補。”
民警低聲說:
“這像是一份遺書草稿,或者,是他預留的一個出口。”
韓母聽完,再次站不穩。
她終于哭出了聲。
而這時,另一位技術員突然說:
“如果這份加密文件是遺書——”
“那可能,會讓我們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5.
技術員將那份加密文檔拖進了解密軟件。
進度條一格一格地跳動,綠色條緩慢向前推進。
韓母站在屏幕后,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別著急,正在跑……它很快就會出來……”技術員低聲說,手指懸在鍵盤上,眼睛死死盯著那一串代碼。
進度從72%跳到91%,又卡住了。
頁面的左下角開始轉圈,加載圖標像是在嘲諷每一個等待的人。
韓立剛喉結滾了滾,聲音發澀:“這……就是他最后寫的東西?”
“可能是,”民警頓了頓,“但也可能——只是空白。”
正說著,進度條終于跳到了100%。
屏幕一閃,標題首先跳了出來——
《致我自己》
所有人屏住呼吸,母親的嘴唇輕輕顫抖了一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他到底寫了什么……”
第一行文字緩緩浮現: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做了決定。”
辦公室里一瞬間安靜得針落可聞。
光標繼續閃動,下一行文字正在加載中。
韓母緊緊抓著椅子邊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仿佛下一秒那行字,會徹底撕開她的世界。
“來了。”技術員低聲說。
第二行文字的輪廓正在浮現,但還沒完全顯示。
突然——
韓母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一般猛地站起來,一把捂住嘴,眼淚瞬間決堤,整個人踉蹌后退幾步,幾乎跌倒。
“不是的……不是……”她搖著頭,連聲音都在發抖,“這話不該他承受的……他明明都挺過來了……”
韓父沖過去扶住她,嗓子沙啞:“你別這樣,咱得看看他到底說了什么——”
但他自己也顫得厲害。
屏幕前,一位年輕民警低聲罵出一句:“天哪……這孩子到底經歷了什么……”
技術員眼神呆滯地望著那還在加載的行數,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而這時,那第二行的字——終于一點點完整。
韓母死死盯著它,瞳孔猛然一縮,整個人僵在原地,嘴唇微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幾秒后,她忽然低聲喃喃了一句:
“這……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