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燈光有些昏暗,電視里播放著無聊的晚間劇。
張偉猶豫了半晌,終于放下手機,避開母親王淑芬的目光,含糊地開了口:“媽,跟你商量個事兒……”
王淑芬正打算起身回房,聞言停了下來,和氣地問:“什么事啊?你說。”
張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自在:“就是……家里這個月水電費、物業(yè)費加起來,數(shù)目不小。您看,您也住這兒,平時明明洗洗涮涮也費水……”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我們意思是……您能不能也……分擔點?”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只有電視的聲音在響。
王淑芬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悶得發(fā)慌。
01
王淑芬退休前是街道縫紉社的老師傅。
手藝好,人也和氣。
老伴前些年走了,剩她一個人守著一套老舊的兩居室。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凈利落。
陽臺上的幾盆吊蘭長得郁郁蔥蔥。
日子過得平淡也算安穩(wěn)。
兒子張偉結婚后,小夫妻倆自己買了房。
離王淑芬住的老城區(qū)不算太遠,坐公交車大概四十分鐘。
兒媳李娟在一家私企做會計,看著挺文靜。
小兩口工作忙,以前也就是周末或者節(jié)假日過來看看她。
一年前,孫子明明出生了。
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給這個家添了不少生氣。
王淑芬心里高興,但也添了份牽掛。
李娟休完產(chǎn)假要回去上班。
小兩口找保姆看了幾個,都不太滿意。
不是價格太高,就是感覺不靠譜。
張偉和李娟商量了幾次,最后還是把電話打給了王淑芬。
電話里,張偉的聲音帶著點猶豫。
“媽,您看……能不能過來幫我們搭把手?”
“娟子她要上班了,明明這么小,交給外人不放心。”
“您要是過來,我們也能安心工作。”
王淑芬?guī)缀鯖]有猶豫。
“行,我去。”
她想著,兒子兒媳都不容易。
自己退休了閑著也是閑著。
幫襯一把是應該的。
再說,能天天看著大孫子,也是天倫之樂。
她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
鎖好自家門窗,跟老鄰居們打了個招呼。
說要去兒子家住一陣子,幫著帶孫子。
鄰居們都羨慕她。
說她有福氣,老了還能享受兒孫繞膝的快樂。
王淑芬也笑著應和。
心里對即將開始的新生活,多少還是有些期待的。
她覺得,一家人住在一起,總歸是熱鬧的。
也能相互照應。01
王淑芬退休前是街道縫紉社的老師傅。
手藝好,人也和氣。
老伴前些年走了,剩她一個人守著一套老舊的兩居室。
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凈利落。
陽臺上的幾盆吊蘭長得郁郁蔥蔥。
日子過得平淡也算安穩(wěn)。
兒子張偉結婚后,小夫妻倆自己買了房。
離王淑芬住的老城區(qū)不算太遠,坐公交車大概四十分鐘。
兒媳李娟在一家私企做會計,看著挺文靜。
小兩口工作忙,以前也就是周末或者節(jié)假日過來看看她。
一年前,孫子明明出生了。
白白胖胖的小家伙,給這個家添了不少生氣。
王淑芬心里高興,但也添了份牽掛。
李娟休完產(chǎn)假要回去上班。
小兩口找保姆看了幾個,都不太滿意。
不是價格太高,就是感覺不靠譜。
張偉和李娟商量了幾次,最后還是把電話打給了王淑芬。
電話里,張偉的聲音帶著點猶豫。
“媽,您看……能不能過來幫我們搭把手?”
“娟子她要上班了,明明這么小,交給外人不放心。”
“您要是過來,我們也能安心工作。”
王淑芬?guī)缀鯖]有猶豫。
“行,我去。”
她想著,兒子兒媳都不容易。
自己退休了閑著也是閑著。
幫襯一把是應該的。
再說,能天天看著大孫子,也是天倫之樂。
她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
鎖好自家門窗,跟老鄰居們打了個招呼。
說要去兒子家住一陣子,幫著帶孫子。
鄰居們都羨慕她。
說她有福氣,老了還能享受兒孫繞膝的快樂。
王淑芬也笑著應和。
心里對即將開始的新生活,多少還是有些期待的。
她覺得,一家人住在一起,總歸是熱鬧的。
也能相互照應。
02
張偉家是新小區(qū),電梯房。
兩室一廳,裝修得挺現(xiàn)代。
但也顯得有些局促。
王淑芬住進了次臥。
房間不大,放了張床和一個小衣柜,就沒什么空間了。
窗戶對著小區(qū)的內(nèi)庭。
能看到樓下小花園里模糊的人影。
她的主要任務就是照顧明明。
喂奶,換尿布,哄睡,洗澡,洗孩子的衣服。
明明醒著的時候,要抱著他在屋里走來走去。
或者坐在地墊上陪他玩玩具。
小孩子精力旺盛,一天下來,王淑芬常常累得腰酸背痛。
張偉和李娟每天早出晚歸。
早上,王淑芬起來給他們做簡單的早餐。
等他們匆匆吃完出門,她就開始了和明明“戰(zhàn)斗”的一天。
晚上,小兩口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
李娟會接過孩子抱一會兒。
但更多的時候,是王淑芬繼續(xù)哄著,直到明明睡著。
晚飯通常是王淑芬提前準備好。
有時候是她做,有時候是李娟下班路上買點熟食或半成品。
飯桌上的交流不多。
張偉話少,扒拉幾口飯就去看手機或者電腦。
李娟會問問明明白天的狀況。
吃了多少,睡了多久,有沒有鬧人。
王淑芬一一回答。
問完這些,似乎也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沉悶。
王淑芬不是沒感覺。
她知道自己在這里,某種程度上改變了小家庭原有的平衡。
但她想著,等明明大一點,送去幼兒園就好了。
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互相體諒吧。
她盡量把家務活多承擔一些。
除了帶孩子,買菜、做飯、打掃衛(wèi)生,她都默默地做了。
她不想讓兒子兒媳覺得,她只是來“享受”帶孫之樂的。
她希望自己能真正幫上忙,減輕他們的負擔。
只是,那種無形的隔閡感,似乎并沒有因為她的努力而減少。
李娟對她客氣,但總保持著距離。
張偉有時會顯得不耐煩,尤其是在明明哭鬧不止的時候。
雖然那煩躁不是直接沖著王淑芬來的。
但王淑芬能感覺到,這個小家里的空氣,越來越緊繃。
陽臺上的陽光很好。
但王淑芬沒有心思打理花草。
她自己的那套老房子,陽臺上的吊蘭不知道怎么樣了。
有沒有人幫忙澆水。
她偶爾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但很快又被明明的哭聲或者換尿布的需求打斷。
日子就像上了發(fā)條的鐘。
單調(diào)地重復著。
她很少有自己的時間。
偶爾明明睡得沉,她能坐在沙發(fā)上歇口氣。
看著窗外發(fā)呆。
她會想起以前在縫紉社的日子。
和工友們說說笑笑,手里不停地忙活著。
那時候雖然也累,但心里是敞亮的。
現(xiàn)在,心像是被什么東西堵著。
有點悶。
03
轉(zhuǎn)眼,秋天來了。
天氣漸漸轉(zhuǎn)涼。
明明也快一歲了。
會咿咿呀呀地叫“媽媽”了。
雖然還不太清晰。
但足以讓李娟每次聽到都露出難得的笑容。
王淑芬也跟著高興。
帶孩子的辛苦,似乎在這一刻都值得了。
但這短暫的溫馨,很快就被現(xiàn)實打破。
那天晚上,明明睡得很早。
客廳里只有他們?nèi)齻€人。
電視開著,播放著一部都市情感劇。
誰也沒認真看。
李娟拿著計算器在按著什么。
眉頭微微皺著。
張偉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刷著手機。
王淑芬剛收拾完廚房出來,準備回自己房間。
張偉突然開口了。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含糊。
“媽。”
王淑芬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嗯?”
張偉放下手機,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發(fā)扶手上劃拉著。
他沒看王淑芬,眼睛盯著電視屏幕的方向。
“這個月……家里的水電煤氣費,還有物業(yè)費,加起來……不少。”
王淑芬心里“咯噔”一下。
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還是應道:“是啊,天冷了,用電用水是多了些。”
李娟也停下了手里的計算器,抬頭看了一眼張偉,又迅速低下頭去。
客廳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凝滯。
電視里男女主角正在爭吵。
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張偉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我的意思是……您看,您也住在這兒,平時明明用的也多……”
他的話沒說完。
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王淑芬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發(fā)燙。
一股涼意卻從心底慢慢升起。
她看著自己的兒子。
這個她從小帶大,含辛茹苦供他讀書、看著他成家立業(yè)的兒子。
此刻他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陌生。
他還是沒有看她。
目光閃爍著,似乎也有些不自在。
王淑芬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是想問他為什么嗎?
還是想告訴他,自己在這里不是白吃白住,也付出了辛勞?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覺得喉嚨發(fā)緊。
李娟始終低著頭,像是在研究計算器上的數(shù)字。
仿佛這場對話和她毫無關系。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電視里的聲音在響著。
過了好一會兒,王淑芬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有些干澀。
“我知道了。”
她只說了這三個字。
然后轉(zhuǎn)身,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
她靠在門后,身體微微發(fā)抖。
不是因為冷。
是因為心寒。
她從沒想過,自己盡心盡力地來幫忙帶孫子。
到頭來,還要被兒子如此“明算賬”。
她不是付不起那點水電費。
她的退休金雖然不高,但也夠自己日常開銷。
省著點用,貼補一些家用也并非不行。
她在意的是兒子的態(tài)度。
那種理所當然,甚至帶著一絲嫌棄的語氣。
仿佛她的到來,只是給這個家增添了負擔。
她所有的付出和辛苦,在那一刻,似乎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窗外傳來鄰居家隱約的笑聲。
顯得那么遙遠。
這個夜晚,格外漫長。
04
第二天早上,王淑芬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
但她沒有去做早餐。
也沒有去嬰兒房看明明。
她默默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衣服,洗漱用品,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她的動作很輕。
盡量不發(fā)出聲音。
天剛蒙蒙亮。
張偉和李娟都還沒起。
客廳里很安靜。
只有冰箱偶爾發(fā)出的嗡嗡聲。
王淑芬把收拾好的一個小行李箱和一個布袋放在門口。
她走到嬰兒房門口,停頓了一下。
門虛掩著。
她能聽到里面明明均勻的呼吸聲。
她沒有推門進去。
只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然后,她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她住了將近一年的“家”。
眼神平靜,但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疲憊和決絕。
她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輕輕帶上門。
咔噠一聲。
像是某種關系的斷裂。
外面的空氣很涼。
深秋的清晨,帶著濕冷的霧氣。
王淑芬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沒有回頭。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電梯。
腳步很穩(wěn)。
沒有絲毫猶豫。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
至少,不是以這種方式。
回到自己那套老舊的兩居室。
打開門,一股熟悉的、帶著些許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
王淑芬放下行李。
環(huán)顧著這個真正屬于自己的空間。
雖然小,雖然舊。
但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安全。
陽臺上的吊蘭果然有些蔫了。
葉子發(fā)黃。
她走過去,仔細地給它們澆了水。
像是安撫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她沒有哭。
甚至沒有太多的悲傷。
更多的是一種解脫。
以及一種深深的失望。
她沒有給張偉或李娟打電話,告訴他們自己走了。
她覺得沒有必要。
他們遲早會發(fā)現(xiàn)。
也許,他們巴不得她早點離開。
想到這里,王淑芬自嘲地笑了笑。
也好。
從此以后,橋歸橋,路歸路。
她過她的清靜日子。
他們過他們的小家庭生活。
互不打擾。
也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05
王淑芬離開兒子家后,生活重新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起初幾天,心里空落落的。
習慣了明明的哭鬧和咿呀學語。
突然安靜下來,反而有些不適應。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她開始重新打理自己的生活。
把家里徹底打掃了一遍。
去市場買新鮮的蔬菜。
給自己做可口的飯菜。
她重新聯(lián)系上以前縫紉社的老姐妹。
約著一起去公園散步,或者在家打打小牌。
日子重新變得有滋味起來。
雖然依舊平淡。
但那份踏實和自在,是用多少天倫之樂也換不回來的。
她刻意不去想張偉和李娟。
也不去想明明。
似乎把那段將近一年的生活,從記憶里摳了出去。
張偉和李娟也確實沒有聯(lián)系過她。
沒有電話,沒有微信。
仿佛她這個人,從來沒有在他們生活中出現(xiàn)過一樣。
王淑芬偶爾會覺得心口有點堵。
但很快又被日常的瑣碎沖淡。
時間一天天過去。
秋去冬來。
小區(qū)里的銀杏樹葉子黃了又落。
天氣越來越冷。
王淑芬給自己織了一件新毛衣。
厚厚的,暖暖的。
她甚至開始計劃著,等開春了。
要不要報個老年大學的書法班。
或者跟著社區(qū)里的隊伍,學學跳廣場舞。
生活似乎正在朝著一個平靜而安穩(wěn)的方向發(fā)展。
她以為,那段不愉快的經(jīng)歷,就會像水過無痕一樣。
慢慢淡去。
直到那天。
三個月后的一個普通下午。
那天天氣不錯。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客廳。
暖洋洋的。
王淑芬剛睡完午覺起來。
準備泡杯茶,看會兒電視。
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篤,篤,篤。
不急不緩,但很有力。
王淑芬有些疑惑。
這個時間,會是誰呢?
老姐妹們通常是上午來。
而且都會提前打個電話。
她走到門邊,通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站著兩個穿著制服的男人。
表情嚴肅。
是警察。
王淑芬心里猛地一跳。
警察?
找她干什么?
她這輩子,遵紀守法,和氣待人。
連鄰里糾紛都很少有。
怎么會有警察找上門?
她定了定神,打開了門。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請問,你們找誰?”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看起來是帶隊的警察開口了。
聲音很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
“王淑芬女士嗎?”
“我是。”王淑芬點點頭,心里更加不安。
警察打量了她一下,然后說道。
“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
他旁邊年輕一點的警察適時出示了一下證件。
王淑芬只匆匆瞥了一眼,沒看清上面的字。
心跳得更快了。
刑偵支隊?
那不是管刑事案件的嗎?
“有點情況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年長的警察繼續(xù)說道。
他的目光銳利,似乎能看穿人心。
“請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證件。”
王淑芬徹底懵了。
配合調(diào)查?
調(diào)查什么?
她努力回憶著自己最近做過的事情。
除了買菜、散步、和老姐妹打牌,沒有任何異常。
“警察同志……”她的聲音有點發(fā)顫,“我……我沒犯什么事啊?這是怎么了?”
她感覺自己的腿有些發(fā)軟。
年長的警察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年長警察這才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王淑芬的心上。
我一頭霧水。
接下來警察的話讓我如遭雷劈,幾乎站立不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