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爸爸為啥突然給咱們錢買肉呀？” 小雨拉著我的手，奶聲奶氣地問，眼睛亮亮的，像兩顆小星星。

我低頭看看她，春風(fēng)吹過，帶來安寧鎮(zhèn)街頭迎春花的淡淡香氣。
“因為你奶奶來了唄。” 我擠出個笑，心里卻沉甸甸的。
張志強(qiáng)平時摳得連塊肥肉都不舍得買，今天卻甩出兩塊錢讓我買肉，還讓我?guī)∮瓿鲩T。
這反常的舉動，像根刺扎在我心頭。

01

1991年的春天，北方安寧鎮(zhèn)的空氣里還夾雜著刺骨的寒意。

迎春花在街頭巷尾肆意綻放，街道上偶爾傳來廣播喇叭播放的《東方紅》，卻掩蓋不住小鎮(zhèn)生活的單調(diào)與沉悶。

我叫林曉蕓，二十六歲，嫁到張家已經(jīng)五年。

此刻，我正坐在家中那把油漆斑駁的木椅上，細(xì)細(xì)縫補(bǔ)著女兒小雨的粉色小棉襖。

棉襖袖口已經(jīng)磨得毛邊翹起，可我舍不得扔，打算再縫補(bǔ)一番，讓小雨湊合著再穿一年。

“曉蕓，別縫了，趕緊去把廚房收拾收拾！你婆婆一會兒就到了。”

張志強(qiáng)站在門口，頭也不回，語氣生硬地沖我喊道。

我趕忙放下針線，輕聲應(yīng)了一句，起身走向廚房。

這就是我的日常，像個陀螺般忙碌，圍著丈夫和婆婆轉(zhuǎn)，收拾、打掃、做飯，仿佛我只是這個家里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

五年前，我滿心以為嫁到鎮(zhèn)上，日子會比農(nóng)村老家好過些。

爹娘覺得我嫁給張志強(qiáng)是高攀，畢竟他在鎮(zhèn)上的五金廠有份工作，家里條件比我們村里強(qiáng)些。

可誰能想到，這婚姻只是另一種苦難的開始。

張家在安寧鎮(zhèn)不算富裕，婆婆張老太尖酸刻薄，丈夫張志強(qiáng)對我冷漠疏離。

尤其是生下小雨后，他的態(tài)度急轉(zhuǎn)直下，嫌我沒能再生個男孩，言語間滿是刻薄。

廚房里彌漫著煤氣灶的刺鼻氣味，混雜著剩菜的酸腐氣息。

狹小的空間里，擺著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皮水槽、一張油膩的小方桌和一口大黑鐵鍋。

我麻利地收拾著散落的碗筷，心里盤算著婆婆來了該做些什么菜。

張老太幾乎每周都要來“巡查”，在她眼里，我這個農(nóng)村來的媳婦干啥都不行，做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常當(dāng)著張志強(qiáng)的面數(shù)落我：“我們老張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娶了你這么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我曾偷偷去衛(wèi)生院檢查，醫(yī)生說我身體沒大問題，可能是心情壓抑導(dǎo)致難以受孕。

可這話我哪敢說出口？張志強(qiáng)絕不會允許別人質(zhì)疑他有問題。

每次想到這些，我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疼。

“媽，您來啦。” 張志強(qiáng)的聲音突然變得熱情洋溢。

我擦干手，走出廚房迎接婆婆。張老太年輕時當(dāng)過生產(chǎn)隊會計，退休后腰桿挺得筆直，眼神犀利，像是能看穿一切。

她提著一個裝滿青菜的塑料袋，不用說，又是來“救濟(jì)”我們的。

“又在磨蹭什么？還不趕緊接著！”

她一把將菜塞到我懷里，“瞅瞅你這雙手，哪有一點當(dāng)家媳婦的樣子，就是個懶骨頭！”

我低著頭，默默接過菜，輕聲說：“謝謝媽。”

“媽，您快坐，我給您倒水。”

張志強(qiáng)搬出家里唯一一把像樣的椅子。

婆婆坐下后，喝了口水，感慨道：“志強(qiáng)啊，隔壁老李家的小子轉(zhuǎn)正了，一個月能拿八十多塊呢。你說你當(dāng)初要是娶了李家丫頭，現(xiàn)在日子得有多舒坦。”

張志強(qiáng)臉色一沉，不悅地說：“媽，都過去的事了，您別再提了。”

我心里清楚他們在說什么。結(jié)婚前，張志強(qiáng)和鄰居李家的女兒有過一段戀情，可李家嫌他條件不好，最終沒成。

后來他像是賭氣，通過媒人認(rèn)識了我，匆匆結(jié)了婚。

這事我嫁過來沒多久就從村里人的閑言碎語中聽說了，但我一直裝作不知。

“曉蕓，晚上媽在這兒吃飯，你去街上買點肉回來。”

張志強(qiáng)掏出兩塊錢，隨手丟在桌上。

兩塊錢在1991年的安寧鎮(zhèn)能買二三斤豬肉，算是不小的開銷。

我驚訝地抬頭，卻捕捉到張志強(qiáng)遞給婆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不知為何，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涌上心頭。

“去吧，把小雨也帶上，省得她在家吵我。”

張志強(qiáng)補(bǔ)充道。我點點頭，輕聲喊：“小雨，跟媽媽出去買東西啦。”

小雨從里屋跑出來，怯生生地看了眼她爸和奶奶，迅速跑到我身邊，緊緊拽住我的衣角。

這孩子在家里，比在外面還要拘謹(jǐn)膽小。

02

走在去菜市場的路上，春風(fēng)吹得臉有點涼，小雨的小手攥著我的手指，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媽媽，爸爸咋突然給錢讓咱們買肉啊？” 她奶聲奶氣地問，眼睛亮亮的。

我摸摸她的頭，苦笑了一下：“因為你奶奶來了唄。”

安寧鎮(zhèn)的街上，迎春花開得挺熱鬧，路邊廣播喇叭里放著《東方紅》，聽著有點煩。

小雨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指著旁邊的小胡同喊：“媽媽，快看！那不是爸爸嗎？”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張志強(qiáng)。

他從一家農(nóng)藥店溜出來，手里攥著個瓶子，鬼鬼祟祟地左右瞅了瞅，像是怕人看見，急匆匆走了。

我心頭一緊，趕緊拉著小雨躲到旁邊，心跳得跟擂鼓似的。

他買啥了？

殺老鼠的藥？

可咱家就一個小天井，哪來的老鼠？

“小雨，你在這兒站著別動，媽媽去問問。” 我低聲囑咐她。

“媽媽，我害怕……” 小雨拽著我的衣角，小臉皺巴巴的。

“沒事兒，媽媽一會兒就回來。” 我拍拍她的手，硬著頭皮朝農(nóng)藥店走去。

店門口掛著個破舊的牌子，里面一股怪味兒。

賣農(nóng)藥的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正低頭擺弄貨架上的瓶瓶罐罐。

我清了清嗓子，裝作隨口問：“大哥，剛才那男的買啥了？

瞅著他走得挺急。”

老板抬頭瞥了我一眼，懶洋洋地說：“敵敵畏。

咋，你也要買？”

我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雷劈了，慌忙擺手：“不、不買，我就是問問。”

拉著小雨，我?guī)缀跏桥苤x開的。

敵敵畏，那可是毒得要命的農(nóng)藥！

張志強(qiáng)買這玩意兒干啥？

真殺蟲？

可現(xiàn)在才開春，蟲子都沒影兒呢。

“媽媽，敵敵畏是啥呀？” 小雨仰著小臉，好奇地問。

我咽了口唾沫，強(qiáng)擠出個笑：“就是……殺蟲子的藥。

沒事，咱們快去買肉。”

可心里卻像壓了塊大石頭，沉得喘不過氣。

最近張志強(qiáng)老沖我發(fā)火，罵我是個賠錢貨，還說什么“斷子絕孫”的話，難聽死了。

婆婆更過分，三天兩頭跑來指著我鼻子罵：“你個沒用的東西，占著我們老張家的位置不生兒子！”

有回我半夜起來上廁所，還聽見他倆在屋里嘀咕，聲音壓得低低的，說什么“這么下去不行”“得早點解決”。

當(dāng)時我沒多想，可現(xiàn)在想想，背脊直冒冷汗。

“媽媽，你咋不說話呀？”小雨拽了拽我的手。

“沒啥，媽媽在想買啥肉好。”我勉強(qiáng)笑笑，腦子里卻全是那個骷髏標(biāo)志的瓶子。

菜市場里人聲鼎沸，賣菜的大媽扯著嗓子喊，豬肉攤前圍了一堆人。

我挑了兩斤瘦肉，付了錢，腦子還是亂糟糟的。

回家的路上，小雨嘰嘰喳喳地說著她在幼兒園的事，我卻一句也沒聽進(jìn)去，滿腦子都是張志強(qiáng)那鬼鬼祟祟的樣子。

“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呀？” 小雨突然停下腳步，小聲問。

我愣了一下，心像被針扎了下，蹲下來抱住她：“胡說，爸爸咋會不喜歡你呢？

你是他的寶貝閨女。”

“那他為啥老兇你？” 小雨眨巴著大眼睛，聲音低低的。

我喉嚨一哽，說不出話來，只能摸摸她的頭：“大人有時候心情不好，你別往心里去。”

可這話連我自己都不信。

張志強(qiáng)對小雨也不咋親，平時連抱都不抱一下，嫌她吵。

回到家，屋里安靜得讓人發(fā)慌。

婆婆在廚房里忙活，洗菜切菜，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膭屿o傳出來。

張志強(qiáng)沒像往常那樣跑出去跟鄰居打牌，坐在堂屋的破藤椅上抽煙，煙霧繚繞，眼神飄忽不定。

“回來了？買的啥肉？” 婆婆從廚房探出頭，語氣還是那么沖。

“瘦肉，兩斤。” 我把肉遞過去，低著頭不敢看她。

“喲，兩斤？志強(qiáng)還真舍得花錢。” 婆婆陰陽怪氣地瞥了張志強(qiáng)一眼，“曉蕓啊，你最近臉色咋這么難看？是不是身子骨太弱了？”

我愣了下，結(jié)巴著說：“沒、沒事，就是有點累。”

“累啥？家里這點活兒還能累著你？” 婆婆撇撇嘴，“志強(qiáng)，你得給你媳婦補(bǔ)補(bǔ)，瞧這瘦得跟柴火棍似的。”

張志強(qiáng)吐了個煙圈，瞟了我一眼，語氣冷冰冰的：“嗯，明天給她燉點湯。”

“燉湯？志強(qiáng)，你啥時候這么心疼人了？” 婆婆笑得有點怪，眼睛瞇成一條縫。

“媽，你就別操心了，我心里有數(shù)。” 張志強(qiáng)不耐煩地擺擺手，起身往外走，“我去老王那兒坐會兒。”

他一走，婆婆轉(zhuǎn)頭盯著我，語氣更刻薄了：“曉蕓啊，你也別怪我說話直，你嫁過來五年了，就生了個丫頭片子，志強(qiáng)能不急嗎？

我們老張家還指望你傳宗接代呢！”

我低著頭，手指攥緊了衣角，喉嚨像堵了團(tuán)棉花，啥也說不出。

婆婆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回了廚房。

我站在原地，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晚上吃飯的時候，氣氛更怪了。

桌上擺著婆婆炒的幾盤菜，青菜、豆腐，還有一小盤炒肉。

張志強(qiáng)吃得頭也不抬，婆婆時不時夾塊肉給小雨，嘴里還念叨：“吃多點，長高點，別跟你媽似的，整天病懨懨的。”

“媽，我吃飽了。” 小雨小聲說，放下筷子，怯生生地看了張志強(qiáng)一眼。

“飽了就去玩吧，別在這兒礙眼。” 張志強(qiáng)頭也沒抬，語氣硬邦邦的。

小雨趕緊溜進(jìn)里屋，我心里一陣酸楚，默默收拾碗筷。

婆婆瞥了我一眼，冷笑道：“志強(qiáng)啊，你這媳婦干活還算麻利，就是腦子笨了點。”

“媽，你少說兩句。” 張志強(qiáng)皺了皺眉，點上一根煙，起身走了。

婆婆哼了一聲，扭頭對我說：“曉蕓，明天志強(qiáng)要是真給你燉湯，你可得好好喝，省得浪費(fèi)他的心思。”

我點點頭，心里卻像墜了塊冰。

燉湯？張志強(qiáng)啥時候這么好心了？

想起那個敵敵畏瓶子，我手一抖，差點把碗摔了。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月光從破窗簾縫里漏進(jìn)來，照得屋子冷清清的。

張志強(qiáng)睡在我旁邊，鼾聲一陣陣傳來。

我盯著他模糊的輪廓，心想：他到底想干啥？

真要害我？可他為啥要這么干？就因為我沒生兒子？還是因為別的？

“小雨……” 我低聲呢喃，腦子里全是她那雙懵懂的大眼睛。

如果我真出了事，她咋辦？

她才三歲啊！

天快亮?xí)r，我迷迷糊糊睡著了，夢里全是骷髏標(biāo)志的瓶子和張志強(qiáng)那陰沉的臉。

03

第二天一早，張志強(qiáng)主動提出要去買菜，這在平時幾乎不可能。

他向來認(rèn)為買菜做飯是女人的事，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

小雨被婆婆領(lǐng)走，說是帶她去看新播的電視劇《渴望》。

屋子里空蕩蕩的，只剩下我一人，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躡手躡腳來到床邊，深吸一口氣，俯身查看床板下面。

昨晚我沒敢仔細(xì)找，現(xiàn)在必須確認(rèn)。

果然，摸索幾下后，我的手指觸到一個冰涼的玻璃瓶。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是一個棕色小玻璃瓶，上面印著醒目的骷髏標(biāo)志和“敵敵畏”三個字。

瓶子已被打開，里面的液體少了一些。

我的手顫抖起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不是沒想過張志強(qiáng)會嫌棄我，甚至趕我走，但做夢也沒想到，他竟然想害我！

我趕忙把瓶子放回原處，藏好。

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逃？可我能去哪？回娘家？

我爹媽家兄弟姐妹多，我這個出嫁的女兒哪有臉回去。

爹還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日子再苦也得忍著”。

報警？可我有什么證據(jù)？

一個沒用過的敵敵畏瓶子，誰能證明張志強(qiáng)要害我？

帶著小雨離開？我身無分文，沒工作，能去哪？

眼淚奪眶而出，爹說我“嘴笨心軟”，看來一點沒錯。

到了這般絕境，我還是想不出自救的辦法。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我趕忙擦干眼淚，假裝整理床鋪。

張志強(qiáng)提著一個塑料袋走進(jìn)來，袋子里鼓鼓囊囊。

“買了羊肉，一會兒給你燉湯喝。” 他的語氣平靜，臉上甚至帶著一絲笑意，可這笑容讓我毛骨悚然。

“不、不用了吧，太破費(fèi)了。”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怎么，我對你好一回，你還不樂意了？” 張志強(qiáng)的語氣冷了下來。

“不是，我只是……”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行了，別廢話了，一會兒把廚房收拾干凈，我親自來燉。” 他不由分說地走向廚房。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

張志強(qiáng)要親自下廚，這是他這輩子頭一回。

如果他真在湯里下毒，他無法抵賴。

可就算這樣，又有什么用？

我都沒命了，誰會替我討公道？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張志強(qiáng)在廚房忙碌著。

羊肉湯的香味漸漸彌漫開來，鉆進(jìn)我的鼻子里，讓我想起小時候過年才能吃到的美味。

可如今，這香味像一把懸在我頭頂?shù)睦校S時可能落下。

我坐在堂屋，望著窗外的天空。

一群麻雀在電線上嘰嘰喳喳跳來跳去，多么自由。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無憂無慮的自己，爬樹掏鳥蛋，在田野追蝴蝶。

那時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會落到今天這田地。

“小雨，慢點跑！” 婆婆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p>

門被推開，小雨蹦蹦跳跳跑進(jìn)來：“媽媽，電視里的劉慧芳好可憐呀，她……”

“去，把手洗干凈。” 婆婆打斷她，轉(zhuǎn)頭對我說：“志強(qiáng)做什么呀？

這么香。”

“羊肉湯。”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婆婆眼神閃爍：“喲，志強(qiáng)難得下廚啊。

曉蕓，你真有福氣。”

我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沒回應(yīng)。

不一會兒，張志強(qiáng)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大碗從廚房出來。

羊肉湯色澤乳白，香氣撲鼻，碗里漂浮著幾片蔥花，看上去十分誘人。

“來，趁熱喝。專門給你燉的。” 張志強(qiáng)把碗放在我面前，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

婆婆站在一旁，眼神古怪地看著這一幕。

小雨湊過來：“媽媽，我也想喝湯！”

“這是給你媽補(bǔ)身子的，你喝什么喝。” 婆婆一把拉住小雨。

我望著眼前的羊肉湯，蒸汽模糊了視線，或許那是我的眼淚。

我的手微微顫抖，內(nèi)心陷入激烈掙扎。

“怎么，不喜歡喝？

我特意買的羊肉，燉了好久呢。” 張志強(qiáng)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

“喝，我喝。” 我深吸一口氣，伸手端起碗。

碗很燙，可我感覺不到疼痛。

我看著碗里的湯，心想，這或許是我這輩子喝的最后一口湯了。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如果這是我生命的最后時刻，我為什么不能留下線索？

“志強(qiáng)，” 我抬起頭，第一次勇敢地直視他的眼睛，“這湯里，你放了什么？”

張志強(qiáng)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故作鎮(zhèn)定：“能放什么？

羊肉、姜片、蔥，還加了點料酒去腥。

怎么，有問題嗎？”

“沒，挺香的。” 我端起碗，“就是想著，這么好的湯，小雨也該嘗嘗。”

“不行！” 張志強(qiáng)和婆婆幾乎同時喊道。

場面瞬間凝固。

張志強(qiáng)尷尬地咳嗽一聲：“我是說，這湯是給你補(bǔ)身子的，小孩子喝了容易上火。”

我輕輕點頭，眼神飄向小雨。

她正眨著大眼睛看著我，一臉懵懂。

我忽然恍然大悟，嘴角浮現(xiàn)一絲苦澀的笑容。

“小雨，” 我輕聲說，“媽媽想讓你記住一件事。

要是媽媽肚子疼，疼得特別厲害的時候，你就趕緊去找隔壁的李嬸，記住了嗎？”

小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記住了，媽媽。”

“真是個好孩子。” 我摸摸她的頭，把目光移回湯碗。

張志強(qiáng)的臉色有些難看：“說什么胡話呢？

快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我深吸一口氣，端起碗，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出小雨出生時的啼哭、娘家院子里的老槐樹、爹娘慈祥的面容。

然后，我一咬牙，毫不猶豫地將碗沿湊到嘴邊，仰頭一口氣喝下大半碗羊肉湯。

湯味鮮美，可我分明嘗到一絲異樣的苦澀。

時間仿佛靜止。

我放下碗，平靜地看著張志強(qiáng)和婆婆。

他們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緊接著變成緊張和期待。

“好喝嗎？” 張志強(qiáng)的聲音微微發(fā)顫。

“嗯，很好喝。” 我點了點頭，突然，一陣劇烈的腹痛如洶涌的潮水般襲來，我強(qiáng)忍著疼痛，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