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開元二十八年的長安城,初夏的風裹挾著槐花的香氣穿街過巷。楊玉環著一襲藕荷色紗裙,正在梨園的練舞廳內排練新編的《胡旋舞》。汗水浸透了她的鬢發,順著瓷白的頸子滑入衣領。
"玉環,手腕再抬高三分。"樂師張野狐拍著節拍指點道,"轉身時眼睛要跟著手指走。"
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再次隨著琵琶聲旋轉起來。紗裙飛揚間,余光瞥見廳外回廊下立著幾個陌生身影。為首的男人約莫五十歲上下,一襲素色圓領袍,腰間只懸著一枚白玉佩,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
"那是..."楊玉環腳步微亂,險些踩到自己的裙裾。
張野狐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臉色驟變,慌忙跪伏于地。廳內所有樂師舞姬霎時跪倒一片。楊玉環這才驚覺來人身份,正要下拜,卻見那男子擺手笑道:"不必拘禮,朕...我只是路過聽聞樂聲,特來一觀。"
他說話時眼睛始終盯著楊玉環,目光灼灼似盛夏驕陽。楊玉環只覺得面頰發燙,垂首盯著自己的繡花鞋尖。鞋面上兩只金線蝴蝶隨著她微微顫抖的足尖輕輕顫動,仿佛要振翅飛去。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走近幾步,龍涎香的氣息若有若無地縈繞過來。
"回...回稟..."她結結巴巴地開口,卻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微服出訪的天下之主。
"叫三郎便好。"玄宗輕笑,眼角堆起細紋,"在梨園里,沒有君臣。"
"民女楊玉環,壽王妃..."她話未說完便住了口,因為皇帝的眼神忽然暗了暗。
"壽王近來可好?"玄宗語氣平淡,卻讓楊玉環無端打了個寒顫。
那日之后,楊玉環總能在梨園偶遇"三郎"。有時他在聽曲,有時在看舞,更多時候只是閑坐品茶,卻總能在她經過時恰到好處地抬頭微笑。五月初五端陽節這天,楊玉環正在后殿整理舞衣,忽聞外間一陣騷動。
"娘子!娘子!"貼身侍女云容提著裙擺小跑進來,臉頰漲得通紅,"宮里來人了,說是...說是給娘子送荔枝!"
楊玉環手中金線繡成的披帛滑落在地。嶺南荔枝?那可是連王公貴族都難得一見的珍品。她匆忙理了理發髻迎出去,只見兩名緋衣宦官抬著個鎏金冰鑒,為首的正是玄宗身邊的高力士。
"娘娘金安。"高力士躬身行禮,眼角余光卻在打量這位讓皇帝近日魂牽夢縈的壽王妃,"大家命奴婢送來嶺南新到的荔枝,說是...'"云想衣裳花想容'。"
冰鑒開啟的瞬間,寒氣裹挾著果香撲面而來。二十余顆荔枝躺在碎冰之上,外殼如霞,尚帶著南國的露水。楊玉環不禁伸手觸碰,冰涼堅硬的觸感讓她想起玄宗看她的眼神。
"這...太珍貴了。"她縮回手指,"力士公公,請代我謝過陛下美意。"
高力士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大家說了,若娘娘覺得好,明日申時可往興慶宮沉香亭一敘。"他壓低聲音,"大家近來正在譜新曲,想請娘娘品鑒。"
當夜壽王府內,楊玉環將荔枝盛在玉盤中呈給丈夫。壽王李瑁拈起一顆端詳:"聽聞為了這荔枝,父皇命人從嶺南設專驛,快馬接力傳送,沿途不知跑死多少駿馬。"他剝開果殼,將晶瑩剔透的果肉遞給妻子,"愛妃嘗嘗?"
楊玉環輕咬一口,甜蜜的汁水在唇齒間迸濺。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白日里高力士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那是李白為玄宗寵妃寫的詩句。這個聯想讓她喉間的果肉突然哽住,嗆得連連咳嗽。
三日后申時,楊玉環乘著素輿悄悄來到興慶宮西側的角門。高力士早已候在那里,引著她穿過九曲回廊。時值初夏,太液池畔的芍藥開得正艷,幾只白鶴在淺灘處悠閑踱步。
沉香亭四面的竹簾半卷,玄宗正倚在闌干邊剝荔枝。見楊玉環到來,他笑著招手:"玉環來得正好,這盤'妃子笑'剛從冰鑒取出,最是爽口。"
楊玉環斂衽行禮,發現亭中只設了兩席。玄宗似乎看出她的顧慮:"今日不論君臣,只論音律。"他指向案幾上攤開的樂譜,"這是新譜的《霓裳羽衣曲》,你且看看。"
樂譜上的墨跡尚新,有些地方還粘著朱砂修改的痕跡。楊玉環不知不覺看得入神,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打著拍子。當她哼到第三疊時,玄宗突然撫掌大笑:"妙極!張野狐說你有'聞弦歌知雅意'之才,果真不假!"
他激動地起身,寬大的袍袖帶翻了盛荔枝的琉璃盤。紅艷艷的果實滾落在地,玄宗卻渾不在意,只盯著楊玉環道:"此處朕...我總覺得轉折生硬,你方才的哼唱卻恰到好處。"
楊玉環鼓起勇氣指出幾處音律問題,玄宗聽得連連點頭。不知不覺間,日影西斜,侍人們悄悄點起了宮燈。高力士在亭外輕咳一聲:"大家,該用膳了。"
玄宗這才如夢初醒,看著滿地荔枝殼笑道:"竟說了這許久。"他突然握住楊玉環的手,"明日可還來?我想聽你唱全本《霓裳》。"
楊玉環觸電般縮回手,卻見玄宗從袖中取出個錦囊:"嶺南進貢的龍眼,據說與荔枝同食別有風味。"他眼神熾熱,"我命人試過了,確實如此。"
回府的馬車上,楊玉環打開錦囊。里面除了龍眼,還有一張灑金箋,上書"七月七日長生殿"七個字。她慌忙合上錦囊,心跳如擂鼓。車窗外,暮色中的長安城華燈初上,某個深宮里正在上演的皮影戲投在坊墻上,演的是漢武帝與李夫人的故事。
此后半月,楊玉環幾乎每日都去興慶宮。有時研討樂律,有時只是品茗閑談。玄宗總備著時鮮水果,但荔枝從未缺席。六月初一這天,楊玉環剛到沉香亭,就聽見玄宗興奮的聲音:"玉環快來!蜀中新貢的'糯米糍'到了!"
亭中冰鑒比往常大了許多,揭開蓋子,里面整齊碼著三排荔枝,果皮呈現出獨特的淺黃色。玄宗親手剝開一顆:"聽說這種荔枝肉質綿軟如糯米,你嘗嘗。"
果肉入口的瞬間,楊玉環驚訝地睜大眼睛。不同于"妃子笑"的爽脆多汁,"糯米糍"的果肉確實綿密柔滑,甜中帶著淡淡桂花香。她正要贊嘆,卻見玄宗凝視著她的嘴唇,輕聲道:"沾上果漬了。"
他伸手用拇指擦過她的唇瓣,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次。楊玉環僵在原地,玄宗的指尖卻順著她的下頜滑向頸側:"你可知為何朕獨愛荔枝?"不等她回答,皇帝自問自答道:"因為它像你——外表艷麗奪目,內里...甜入肺腑。"
遠處傳來更鼓聲,楊玉環借機告退。走出興慶宮時,她回頭望見玄宗仍立在亭中,手中把玩著一顆荔枝,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六月中旬,長安城突然流傳起一首民謠:"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壽王李瑁在府中摔碎了茶盞,而楊玉環躲在寢殿內,對著銅鏡一遍遍練習冷漠的表情。
七月初七夜,楊玉環獨自站在長生殿前的臺階上。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玄宗將一件孔雀金裘披在她肩頭:"冷嗎?"
她沒有回答。皇帝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個錦盒:"最后一批荔枝了,季節將過。"盒中只有孤零零兩顆果實,"嶺南刺史說這叫'并蒂荔',百年難遇。"
楊玉環終于轉頭看他。月光下,玄宗的鬢角似乎又添了幾絲霜色。他笨拙地剝開荔枝,果肉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當他把果子遞到她唇邊時,楊玉環輕輕咬住,舌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指尖。
玄宗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他猛地將楊玉環拉入懷中,荔枝的甜香在兩人呼吸間流轉。"玉環..."皇帝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我要你...入宮。"
遠處傳來夜禁的鼓聲,驚起一樹棲鳥。楊玉環在玄宗懷里顫抖如風中荷葉,卻終究沒有推開他。夜露打濕了臺階下散落的荔枝殼,在月光下像一串凝固的淚滴。
長生殿的月光像一層銀紗,籠罩著相對而立的兩人。楊玉環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玄宗的手指還停留在她唇邊,帶著荔枝的甜香。
"入宮?"她后退半步,繡鞋踩碎了一地月光,"陛下,我是壽王妃..."
"朕知道。"玄宗突然用上了帝王的自稱,聲音卻比任何時候都溫柔,"所以朕要你先做女道士。太真觀已經修葺好了,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