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創作申明:本文非紀實,情節虛構處理,望理性閱讀,謝謝您的支持。
1992年的夏天,驕陽似火,天氣異常炎熱,村里的小路都開裂了,槐樹下的老狗也無精打采地躺著休息。
我穿著一雙地板開裂的塑料涼鞋,走在石子路上很咯腳,但是我絲毫感覺不到疼,興奮勁還在持續。因為我手里緊緊攥著一張泛著淡淡紅光的紙,那是浙江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阿寶!你真爭氣!”母親站在院子里洗衣服,一邊用手背抹眼淚,一邊笑著沖我喊。
父親蹲在柴堆邊抽著旱煙,抿著嘴,不說話。
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很高興,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翹。
父親這個老實了一輩子的莊稼漢,頭一次有點揚眉吐氣的樣子。
他把煙桿往膝蓋上一磕,說:“上浙大……光宗耀祖了!”
可高興沒維持幾天問題就來了。
那個時候學費還沒有漲,一年大概兩三百就夠了,加上生活費,一年也要一兩千。
我們家有三畝地,種了水稻和玉米,母親還養了幾只雞。一年下來除去基本開銷,基本上沒有錢剩。為了供我上學,父親做過短工,可那也是靠運氣吃飯,因為并不是每天都有事做。
“你放心,學費的事我們早想好了。”父親點了點頭,一邊往煙鍋里添煙絲,“你大伯在縣城做生意,家里條件好,這點忙他一定會幫。”
聽到這話我立馬放下心來。
大伯是父親的親哥哥,家里排行老大。八十年代中期他就南下深圳,做五金小生意起家,幾年后就帶著一車貨回縣里開了店,門面在縣里最熱鬧的十字街口,房子是兩層半的小洋樓,村里人只要一提起他都羨慕得很。
“你大伯不缺錢。”母親在一旁附和著,“你要真去了浙大,畢業后出息了,不也是給他長臉?”
我點點頭,心中也充滿期待。畢竟是親伯父,血緣關系擺在那,而且將來我工作了會連本帶息的還。
幾天后的清晨,父親穿上他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襯衫,母親拿出從不舍得用的遮陽帽,我背著書包,我們三人搭上了去縣城的中巴車。
車上坐滿了人,空氣中混著汗味、煙味和柴油味。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握著通知書,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心里像燒了一把火,既激動又忐忑,想著大伯見了通知書會不會夸我幾句,甚至設想他拍著我肩膀笑道:“我們老李家出息啦!”
可現實,卻給我們一家澆了一盆冷水。
門是嬸嬸開的。她穿著花襯衫,滿臉不耐煩地看了我們一眼:“這么熱的天一家人跑來,是有什么事?”
父親猶豫了一會兒才陪著笑開口道:“我們……我們想著來找大哥商量點事。”
嬸嬸沒說什么,帶我們去了大伯的房間。
屋里開著電扇,瓷磚地板光可鑒人,沙發上攤著一本財經雜志。
大伯正坐在茶幾前泡茶,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戴著老花鏡,一副中年成功男人的派頭。
父親彎著腰,低聲和大伯說明了來意,說我們想借點錢湊學費,將來一定歸還。
“浙大?”他摘下眼鏡,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微的驚訝,但很快就消失了。
大伯端著茶杯沒吭聲,屋子頓時安靜下來,風扇轉動的吱呀聲顯得格外清晰。
過了一會,他才抿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說:“你們也知道,現在的政策變了,大學畢業可能不包分配了。讀了大學又能怎么樣,畢業后還得自己找出路。”
“可這是浙大啊。”父親的聲音變得緊了些,“這是國家重點大學,畢業后出路不會差。”
“我不是說不好。”大伯擺擺手,語氣變得冷淡了幾分,“如今不一樣了,要是不包分配讀了書有啥用。我覺得你們啊,不如讓阿寶來我店里,先學點東西,做做生意。過幾年他成了,我就讓他單獨拿個鋪面。”
“可是……”母親張了張嘴,臉色蒼白,“孩子爭氣,好不容易考上了,不能就這樣放棄啊。”
“唉,我也不是不幫。”大伯嘆了口氣,把茶杯擱在桌上,“最近店里新進了一批貨,還欠著貨款,我現在有些周轉不過來……”
我看出來了,大伯擺明了是不想借錢,那一刻,我雖然很憤怒,卻又顯得很無助。
父親臉上寫滿了尷尬與失望,嘴角微微抽搐,像是想說什么卻又憋回去了。
出了門,陽光像刀子一樣扎眼。
母親走在前面,一言不發,父親低著頭,腳步沉重。
我們剛走出小區沒多遠,就聽到身后有人喊:“阿寶?”
我抬頭,是堂叔。
他穿著一件汗濕的背心,頭上頂著草帽,肩上扛著一捆繩索,腳邊是一輛老舊三輪車,車上還有一筐蔬菜,看來他是來趕集賣菜的。
“你們怎么來了?”堂叔把繩子往肩上一扛,走過來笑著問。
我勉強一笑,沒作聲。倒是父親嘆了口氣,說:“孩子爭氣考上大學了,可學費還沒著落,大哥那邊……不肯借。”
堂叔一聽,臉色立馬變了,他看著我手里那張通知書,眼里居然泛起了光:“浙大?這可是全國數得上的好大學啊!”
我心頭一震,眼眶有點熱。他看著父親,說:“學費多少?”
“加生活費,起碼要兩千。”父親囁嚅著說,“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借錢的,就是碰巧遇上了。”
“廢什么話!”堂叔一揮手,“你要是信我,就給我幾天時間。”
“這……這怎么行。”母親急了,“你家日子也緊,你家的孩子明年也要讀高中……”
堂叔斬釘截鐵地說,“嫂子,你啥也別說了,要是信得過我就給我幾天時間……”
說完,堂叔踩著三輪車離開了。
幾天后,堂叔真的來了。他仍然穿著那件舊背心,褲腳沾了泥,臉上卻滿是笑意。他手里提著一個用紅繩扎緊的布包,走進我們家時,把那包放在桌上:“阿寶,拿去交學費。”
那一刻,母親哽咽得說不出話來,父親眼圈也紅了,我低著頭,只覺得鼻子發酸。
等堂叔一走,我才知道堂叔把家里的羊給賣了。
那幾頭羊,是堂叔家最貴重的財產,本來想著留著過年賣個好價錢……
得知實情,我的淚水忍不住嘩啦啦地流。
母親安慰我,說學費的事有了著落,我應該開心才是,以后記得報答堂叔就行,我聽了連忙點頭。
日子過得很苦,不知不覺就要開學了。
我帶著堂叔那幾頭羊換來的學費,踏上了去杭州的火車。
車廂里人擠人,我的行李不過一個蛇皮袋,里面裝著母親親手縫的床單和幾件舊衣服,還有她反復交代要“省著吃”的咸鴨蛋。
火車哐當哐當地駛進浙江,我趴在車窗前,看著山川遠影一點點后退,仿佛是過往的人生正在向我揮手告別。
浙大,一座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世界之大”的學府。
這里的學生有的穿著潮牌,有的講一口流利的英語,而我,講著一口濃重鄉音,吃著自帶的辣醬拌飯。
每次新學期發教材,我都要仔細算計剩下的錢是否夠飯票。獎學金是我努力的動力之一,校圖書館則成了我第二個家。
入學第一年,我就申請了助學貸款,為了賺生活費,我到處兼職找事做。
別的同學下課去打籃球,我則趕往餐廳洗盤子。
最忙的時候,我一天跑三處兼職,常常累得手指打字都發抖,但每次想起堂叔黝黑的笑臉,我就咬牙挺過來了。
大二那年,我競選上了學生會干事,大三成為副主席,大四成為主席。
也是這一年,我站在學生會舞臺上發言,臺下掌聲雷動,我望著黑壓壓的人群,腦中突然浮現堂叔那句質樸的話:“娃娃們讀書是大事……”
不知不覺,我的淚水不住翻涌,但我強忍住了。
畢業那年,正好趕上大學生畢業不再分配工作。
不過,雖不再“包分配”,但找工作不難,只想想要找高薪的工作很難。
我本沒太大把握,卻在實習期間意外被一家中外合資公司“看中”。
那天我在單位值班,剛好幫一位外方高管找文件,說了幾句英文,他頓了一下,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你,哪里人?”
“浙江,X縣的。”我回答。
他眼睛一亮:“那我們是老鄉。”
原來,他是改革開放初期從我們市里外派出去的留學生,如今是公司高管之一。他欣賞我的干勁和英語能力,實習結束后給我開出了月薪800元的正式合同。
那時剛畢業的本科生,一般不過500。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運,但同時也有危機感,因為我算不上優秀,只是能吃苦。
為此,下班之后我人讓不忘努力學習,學習職場之道,學習溝通技巧……
那一年,我省吃儉用,攢下了一筆錢。原本打算給父母換個熱水器,卻在某個深夜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
因為這個電話,我做出了重要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