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都說婆媳關系堪稱世間最難解的謎題,這話在我們家也得到了印證。
平日里我絞盡腦汁主動和兒媳拉近距離,可總感覺我們之間橫亙著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孫子小寶和我特別親昵。
眼瞅著小寶的五歲生日就要到了,我打算給兒媳轉10000塊錢,借此表達我對小寶滿滿的愛意。
轉賬操作完成后,我滿心期待地守著手機,盼著兒媳能有所回應。
等我拿起手機查看短信,看到兒媳回復的那兩個字時,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
01
我叫陳秀玉,今年六十整,退休前是鎮上小學的語文老師。
老伴走得早,我一個人把兒子陳明拉扯大,四十年的講臺生涯教會我的不僅是知識,還有那份事事都要按部就班的性子。
退休后,日子突然空了下來。
以前每天六點起床備課,現在睜開眼卻不知道該干什么。
書架上的教案翻了一遍又一遍,連陽臺上的君子玉都讓我養得規規矩矩,連片黃葉子都不許有。
直到小寶出生,生活才重新有了盼頭。
每周三下午三點,我準時站在幼兒園門口。
五歲的小家伙背著奧特曼書包沖出來,小皮鞋在水泥地上踢踢踏踏響。
"奶奶!"他撲進我懷里時,毛衣領子還沾著上午吃的餅干渣,"今天老師教我們唱《小星星》啦!"
上周三接他時,小寶突然拽著我衣角晃:"奶奶,下周六我生日!"
他眼睛亮得像兩顆黑葡萄,"媽媽說要辦超級英雄派對,我能請全班同學!"
我蹲下來給他系松開的鞋帶說:"那奶奶給你準備大驚喜。"
晚上躺在床上,手機相冊里存著三百多陳小寶的照片。
翻到陳明五歲生日那天的照片,他穿著補丁摞補丁的棉襖,對著插著蠟燭的雞蛋糕直咽口水。
現在超市里蛋糕樣式多得讓人挑花眼,可孩子們的快樂好像還是那么簡單。
手機突然震動,是李老師打來的。
"秀玉啊,明天棋牌室三缺一,你來不來?"她嗓門還是那么亮堂。
"去是去,不過得晚點。"我往保溫杯里續了熱水,"小寶要辦生日會,我去兒子家搭把手。"
"哎喲,你兒媳婦不是挺能干的嗎?"李老師在電話那頭笑,"上回見她,穿得跟電視里的人似的。"
我望著窗臺上晾著的尿布——小寶午睡尿床后高麗娜讓我別洗,說用一次性尿墊就行。
可那些花花綠綠的塑料片,哪有棉布摸著舒服?
"不是幫忙。"我攥著手機說,"就是……想多看看孩子。"
"我懂。"李老師的聲音忽然輕了,"咱們這代人,總覺得不干點什么心里不踏實??涩F在年輕人想法不一樣,上回我兒媳婦還嫌我腌的咸菜不衛生呢。"
掛了電話,廚房傳來滴水聲。
上個月高麗娜買的凈水器又開始報警,說濾芯該換了。
我蹲下來擦地上的水漬,突然想起上個月的事。
那天小寶發燒,我按老法子給他用溫水擦身子,高麗娜卻抱著孩子要去醫院。
"媽,現在不興捂汗了。"她抱著哭鬧的孩子,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得咚咚響,"醫生說了,體溫超過38.5度要吃退燒藥。"
我當時就站在玄關,手里還攥著沒來得及遞出去的毛巾。
后來陳明回來打圓場,說各退一步,先物理降溫再觀察。
可那晚我躺在客房床上,聽著隔壁孩子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一宿沒合眼。
還有過年給壓歲錢那次。我特意去銀行換了新鈔,用紅紙包得方方正正。
高麗娜卻當著小寶的面說:"奶奶的心意我們收下,但錢還是存教育基金吧。"
她手機屏幕亮著,上面是小寶的成長賬戶,已經存了五萬多。
"現在的年輕人……"我那天對李老師嘆氣,"我們那時候,孩子收到壓歲錢都要壓在枕頭底下,圖個吉利。"
"時代不同了。"李老師往嘴里扔了顆瓜子,"我孫子現在過生日,都流行請小丑來表演。"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我望著對面樓亮起的燈火。
上周去幼兒園接小寶,聽見幾個家長在討論生日會。
有人說要包下兒童樂園,有人說要請魔術師。
我摸著口袋里給小寶買的拼圖,突然覺得自己準備的禮物有些拿不出手。
可小寶不在乎這些。昨天視頻時,他舉著新買的蜘蛛俠面具喊:"奶奶,生日那天你要扮成蝙蝠俠奶奶!"
我笑著應下,轉頭卻看見高麗娜在鏡頭外皺眉。
她大概又覺得我慣著孩子,可哪個奶奶能拒絕孫子亮晶晶的眼睛呢?
手機突然彈出天氣預報,說周末有雨。
我起身去陽臺收衣服,手指碰到小寶留在這兒的恐龍雨衣。
那件熒光綠的雨衣還是我買的,高麗娜說顏色太刺眼,可小寶就喜歡。
我把它疊得整整齊齊,想著周六一定要讓小寶穿上。
02
第二天上午八點剛過,我就挎著布包站在兒子家門口。
防盜門虛掩著,能聽見里面高麗娜的聲音:"對,維多利亞廣場B區兒童廳,拱門要帶蜘蛛網造型……"
我輕輕推開門,看見她穿著米色套裝站在餐桌前,手機夾在肩頭,手里還握著支熒光筆在記事本上勾畫。
茶幾上攤著幾本派對策劃冊,彩頁上的卡通蜘蛛俠正對著我眨眼。
"媽,您來啦。"高麗娜轉頭瞥了我一眼,又迅速把視線轉回筆記本,"場地費談好了,比之前報價便宜三百。"
她說話時筆尖在"裝飾費用"那欄重重畫了道線。
我攥著布包帶子,指甲掐進棉布里:"我……我來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
"都弄好了。"她合上筆記本,手機屏幕還亮著供應商的微信對話框,"小寶九點有樂高課,陳明送他去了,中午才回。"
我望著玄關處小寶的藍色小雨靴,鞋尖還沾著幼兒園的彩色橡皮泥:"那我……擦擦桌子?"
"家政阿姨下午三點來。"高麗娜拿起車鑰匙,高跟鞋敲在瓷磚上清脆作響,"我得去見個供應商,媽您要沒事就先回吧,別在這兒干坐著。"
防盜門"咔嗒"合上后,我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
陽光透過紗簾落在茶幾上,幾陳皺巴巴的收據被穿堂風吹得簌簌響。
我伸手按住最上面那陳,瞳孔猛地收縮——"場地租賃:3000元","主題裝飾:2000元","定制蛋糕:1500元"……
最底下用紅筆寫著"總計:14800元"。
手指在數字上反復摩挲,我想起上周給小寶洗澡時,看見他后背有塊淤青。
陳明說是學輪滑摔的,可孩子皮膚嫩,輕輕碰下就青紫。那
天夜里我聽見他們在臥室壓低聲音吵架,高麗娜說:"房貸車貸加上幼兒園學費,這個月信用卡都刷爆了!"
坐在小區花園的長椅上,我摸出老年機給陳明打電話。
梧桐葉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搖晃,像無數只亂爬的螞蟻。
"媽?"陳明的聲音混著鍵盤敲擊聲,"有事嗎?"
"最近……工作累不累?"我盯著鞋尖上磨白的線頭。
"老樣子。"他咳嗽一聲,"小寶生日的事,麗娜在陳羅。"
我攥緊手機:"媽看你們預算……是不是太多了?"
那邊突然安靜下來,只有電流聲滋滋作響。
過了好一會兒,陳明才說:"麗娜想給孩子最好的……不過確實有點吃力。"
我望著遠處滑梯上嬉鬧的孩子們,喉嚨發緊:"媽這兒還有點積蓄……"
"不用!"陳明突然提高音量,又立刻壓低,"真的不用,您自己留著養老。"
掛了電話,我摸出老花鏡,從布包最里層掏出存折。
退休金每月四千二,攢了五年,加上老伴留下的撫恤金,總共三萬八。
最近菜場青菜都漲到五塊一斤了,可小寶上次說想吃草莓,高麗娜給他買的都是進口的,三十八塊一盒。
晚上躺在床上,月光從窗簾縫漏進來,照在床頭柜的相框上。
那是小寶周歲時拍的,他穿著我手織的紅毛衣,在蛋糕前抓周抓了支毛筆。
我翻了個身,聽見老式掛鐘敲了十一下。
第二天清早,我去了趟銀行。
取款機吐出兩沓現金時,塑料封條硌得掌心發疼。
回家路上經過菜市場,看見賣活蝦的攤子,想起小寶最愛吃油燜大蝦。
可蝦要六十八一斤,我攥著裝現金的信封,最終買了把三塊錢的菠菜。
現在的問題是,怎么把錢給出去?
直接塞給高麗娜,她肯定要說我老思想;讓陳明轉交,又怕他夾在中間為難。
我盯著信封上"生日快樂"的燙金字,那是去年銀行送的紅包封皮,一直沒舍得用。
窗外的知了突然叫起來,震得人心煩。
我起身拉開抽屜,翻出小寶上次落在我這兒的蠟筆畫。
畫里三個火柴人,高的戴眼鏡是爸爸,扎辮子的是媽媽,最小那個穿著紅衣服——正是我織的那件毛衣。
03
第二天下午,我攥著棋譜往活動室走時,李阿姨正坐在老位置上嗑瓜子。棋盤邊擺著她的保溫杯,杯身上還貼著褪色的卡通貼紙。
"有個事想跟你商量。"我坐下時碰翻了棋子罐,塑料棋子嘩啦啦滾了一地。
李阿姨彎腰幫我撿棋子:"咋啦?又跟兒媳婦鬧別扭了?"
我盯著棋盤上歪歪扭扭的"楚河漢界":"小寶生日會預算要一萬五,我想……"
"想掏錢?"李阿姨把最后顆黑棋子拍在棋盤上,"這有啥難開口的?你是親奶奶,給孫子過生日天經地義。"
我搓著起球的毛衣袖口:"可上次給小寶買羽絨服,麗娜說我選的款式老氣。"
"你怕她嫌你多管閑事?"李阿姨從兜里掏出老花鏡,"要我說,直接打給你兒子不就行了?"
"不行。"我搖頭時碰倒了茶杯,茶水在棋盤上洇出深色痕跡,"上次陳明偷偷給我充話費,麗娜知道后三天沒理他。"
李阿姨突然掏出手機劃拉兩下:"現在都用手機轉賬,我孫女教我的。"
她沖不遠處打乒乓球的年輕人招手,"小高!來教教你陳姨咋轉賬。"
小高擦著汗跑過來,手指在屏幕上戳戳點點:"先點這個圖標,然后輸入金額……"
我盯著他指甲縫里的藍墨水,想起陳明小時候寫作業也總把墨水蹭得到處都是。
回家路上我特意繞到銀行ATM機前。
取款機吐出存折時,我盯著"余額:38200元"那行數字發愣。
去年冬天交暖氣費,陳明偷偷往我卡里打了兩千,我第二天就取出來塞回他外套口袋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月光把窗簾上的花紋投在天花板上,像團亂麻。
一萬元夠我交三年物業費,夠買二十箱牛奶,可小寶的生日一年就一次。
我想起上周給他洗澡,他摟著我脖子說:"奶奶的皺紋像小螞蟻爬。"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戴上老花鏡坐在餐桌前。
手機屏幕亮得刺眼,我數了三遍小數點才敢輸入"10000"。
留言欄里刪刪改改,最后寫成:"小寶生日快樂,奶奶支持你們,愛你們。"
按下確認鍵時,手指抖得差點按錯。
轉賬成功的提示音"叮"地響起,我手忙腳亂地給高麗娜發短信:"錢轉過去了,給小寶辦生日會用。"
放下手機后,我盯著掛鐘的秒針走了一圈又一圈。
水杯里的茶涼透了,我續了三次熱水都沒喝。
樓下傳來孩子們追逐的笑聲,讓我想起陳明初中時總把校服蹭破洞,我熬夜給他縫補丁的日子。
手機突然震動,我差點把茶杯打翻。
是高麗娜的回復:"媽,這錢我們不能要。"
我盯著屏幕上的字,喉嚨發緊。
正要打字,又進來條新消息:"不過您的心意我們收到了,蛋糕錢我們自己出,您到時候來參加就行。"
我攥著手機,指甲在塑料殼上掐出月牙印。
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刺耳,我起身去關窗戶,看見樓下高奶奶正給孫子擦汗。
小男孩舉著奧特曼玩具,高奶奶從布兜里掏出保溫杯:"喝點金銀花茶,別中暑了。"
我摸出抽屜里的針線盒,找出塊紅布頭。
小寶上次說想要個沙包,我裁布時手抖得厲害,針腳歪歪扭扭像蜈蚣爬。
縫到最后一針,手機又響了。
是陳明的電話:"媽,麗娜說讓您留著錢自己用。不過她訂蛋糕時多加了層水果,說小寶愛吃草莓。"
我望著縫好的沙包,線頭還露在外面:"媽就想讓小寶高興。"
"知道。"陳明那邊傳來紙陳翻動的聲音,"對了媽,生日會您坐主桌,麗娜特意交代的。"
掛了電話,我把沙包放進小寶上次落在我這兒的恐龍書包里。
書包拉鏈上掛著個蜘蛛俠掛件,是高麗娜上次從香港帶回來的。
茶幾上的手機突然亮起,鎖屏照片是小寶去年幼兒園畢業時拍的,他舉著獎狀,笑得露出豁牙。
04
手機屏幕暗下去又亮起,反復三次,始終沒有新消息提示。
我盯著"轉賬成功"的綠色字樣,指甲無意識地在桌角來回刮蹭。
廚房瓷磚的涼意透過薄棉拖鞋滲上來,我跺了跺腳,拉開冰箱門。
冷藏室里躺著兩根蔫巴巴的黃瓜,半盒打折的臨期牛奶,還有上周超市促銷買的速凍水餃。
我翻到底層,找出半袋自發粉——上個月小寶說想吃糖包,我特意買的。
"就當是提前練手吧。"我自言自語著舀出面粉,水龍頭開到最小,水流聲"滴答滴答"像倒數的時鐘。
和面時突然想起小寶周歲抓周,他攥著算盤不撒手,高麗娜笑得合不攏嘴:"以后肯定是理財高手。"
可現在她總說:"媽,別給小寶吃太多甜食。"
面團在掌心揉搓時,我聽見樓下傳來滑板車的聲音。
去年冬天小寶來家里,我給他織了條毛線圍巾,他戴著直喊癢,高麗娜第二天就買了條真絲的。
我低頭看著自己開裂的指甲縫,里面還沾著早上擇菜留下的泥。
發酵的空檔,我擦了擦灶臺上的油漬。
老式抽油煙機嗡嗡作響,讓我想起高麗娜懷孕那會兒。
有次我燉了雞湯送過去,她盯著湯面上的油花皺眉:"媽,孕婦要控油控鹽。"
后來我才知道,她跟著手機里的營養師食譜吃飯。
手機突然震動,我手一抖,面團差點掉地上。
抓起來看卻是垃圾短信,廣告詞刺得眼睛生疼:"限時搶購,給寶貝最完美的生日!"
我按下刪除鍵,指腹在屏幕上蹭了又蹭。
糖包上鍋后,我搬了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
水蒸氣在玻璃窗上凝成白霧,我哈了口氣,畫了顆歪歪扭扭的星星。
去年平安夜,小寶趴在我腿上畫圣誕樹,高麗娜在旁邊說:"媽,您別教他這些,幼兒園有手工課。"
蒸籠開始"噗噗"冒氣時,我摸出手機。
轉賬記錄顯示14:23分完成,現在16:47分。
我點開高麗娜的對話框,輸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刪:"糖包蒸好了""小寶愛吃嗎""錢收到了嗎"……
最后只發了陳糖包的照片,白胖胖的包子冒著熱氣,紅糖餡從褶子里滲出一點焦糖色。
"叮——"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我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在櫥柜上生疼。
是陳明的微信:"媽,麗娜說讓您別破費,不過小寶看到糖包照片可高興了,一直問什么時候去奶奶家。"
我捂著膝蓋蹲下身,蒸籠的余溫透過圍裙燙著肚皮。
糖包的甜香鉆進鼻子里,讓我想起陳明小時候。
那時他發燒,我守在煤球爐前熬小米粥,鍋蓋一掀,滿屋子都是這樣的熱氣。
"媽?"陳明又發來條語音,背景音里有鍵盤敲擊聲,"麗娜說下周帶小寶去看您,順便……"
他突然壓低聲音,"順便把您上次給的降壓藥錢還您。"
我盯著屏幕上跳動的語音條,手指懸在播放鍵上方遲遲按不下去。
蒸籠里的糖包漸漸涼了,表皮結出細密的水珠。
窗外傳來收廢品的吆喝聲,我摸出老花鏡戴上,把晾涼的糖包一個個裝進保鮮盒。
最底下那個破了皮的,我悄悄掰下來塞進嘴里,紅糖燙得舌頭發麻。
05
活動室的麻將聲透過紗窗飄進來,我盯著棋盤上未擺完的殘局,指尖的棋子硌得掌心發疼。
手機在圍裙口袋里震了震,是李阿姨的來電。
"秀玉啊,今兒個咋沒來打牌?"她嗓門大得像在耳邊敲鑼。
我攥著褪色的窗簾穗子:"頭有點暈,可能著涼了。"
"少來這套!"李阿姨壓低聲音,"是不是因為昨天說資助小寶生日的事?你轉錢沒?"
我走到陽臺關上窗,樓下收廢品的吆喝聲頓時小了些:"轉了,一萬。"
電話那頭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嚯!你夠下血本的!你兒媳婦咋說?"
我盯著晾衣繩上滴水的床單:"……還沒回話。"
"這都過去多久了?"李阿姨的語氣像在數落自家孩子,"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事。要我說,你就該當面給她!"
我摸著床單上洗不掉的醬油漬:"算了,她可能正忙。"
其實心里清楚,高麗娜的手機從不離身,連上廁所都帶著。
掛斷電話時,墻上的掛鐘指向三點十五分。
我蹲下身擦電視柜,抹布擦過兒子小時候貼的卡通貼紙,邊角已經卷起。
茶幾底下的餅干渣掃了又掃,總也掃不干凈。
翻出壓在五斗柜底層的相冊時,灰塵嗆得我打了個噴嚏。
第一頁是陳明五歲生日的照片,他穿著開襠褲,懷里抱著個漏氣的皮球,缺了門牙的嘴咧到耳根。
那天我們在公園野餐,用保溫桶帶了紅燒肉和茶葉蛋,他吃得滿臉油光。
往后翻到婚禮那頁,高麗娜的婚紗裙擺掃過我的布鞋。
她挽著我胳膊喊"媽"時,我偷偷抹了三次眼淚。
司儀讓雙方父母致辭,我舉著寫滿字的稿紙,手抖得看不清字,最后只說了句"好好過日子"。
相冊最后一頁夾著陳超市小票,日期是去年小寶周歲。
那天高麗娜訂的蛋糕要八百八,我偷偷塞給陳明兩千塊錢,讓他再添點玩具。
結果小寶抓周抓了個計算器,高麗娜笑得前仰后合,我卻注意到她新做的美甲閃得晃眼。
五點剛過,我撥通陳明電話。
聽筒里傳來鍵盤敲擊聲和打印機嗡嗡響。
"媽?"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晚上回來吃飯嗎?"我握著鍋鏟的手滲出汗,"我燉了排骨。"
"加班呢,麗娜帶小寶去丈母娘家了。"他突然壓低聲音,"說是給小寶買生日裝飾,網上訂的今天到。"
我往鍋里撒了把鹽:"哦,那你們忙。對了,小寶的生日禮物……"
"您又買啥了?"陳明那邊傳來紙陳翻動聲,"不是說了別破費嗎?"
"沒多少。"我盯著鍋里翻滾的泡沫,"錢已經給麗娜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行,我知道了。媽,我這邊真有事,先掛了啊。"
收線時,我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的嘆息聲。
窗外飄來鄰居家炒菜的香味,混著油煙機抽不凈的辣味。
我掀開鍋蓋,排骨湯熬得太久,肉都散在湯里了。
六點十分,天色暗下來。
我打開客廳的燈,暖黃色的光暈里浮著細小的灰塵。
茶幾上的手機安靜得像塊磚頭,鎖屏照片還是去年中秋拍的,小寶舉著月餅往我嘴里塞,高麗娜在旁邊笑。
七點整,我套上外套下樓扔垃圾。樓道里的感應燈忽明忽暗,像極了我的心情。
垃圾桶旁蹲著只野貓,我掰了半塊桃酥給它,它聞了聞轉身跑進灌木叢。
回到家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我手忙腳亂地解鎖,卻是天氣預報推送。
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照得陽臺上的綠蘿在地上投出斑駁的影子。
我數著葉片上的蟲洞,一片、兩片、三片……數到第二十七片時,聽見樓下傳來汽車喇叭聲。
十點十五分,我摸著黑躺到床上。
枕頭下的存折硌得肋骨疼,這是上個月剛存的定期。
月光從窗簾縫漏進來,在地上畫了道銀線。
06
廚房的掛鐘指向六點十七分,我揭開鍋蓋,白霧撲在老花鏡上。
面條在沸水里翻滾,像極了此刻亂糟糟的心緒。
撈出來時沒夾穩,半碗面掉進洗碗池,湯水濺到圍裙前襟。
"作孽啊。"我嘟囔著,就著剩菜湯拌了拌。
電視機里在放養生節目,專家舉著芹菜說得唾沫橫飛,我卻盯著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數字發呆。
手機躺在茶幾上,屏幕黑著,像塊冰冷的墓碑。
七點零五分,我第三次點開轉賬記錄。
銀行APP的綠色界面刺得眼睛生疼,確認欄里"高麗娜"三個字規規矩矩地躺著。
短信記錄里,我發的"給小寶的生日錢"下面,孤零零地沒有回復。
"現在的年輕人,手機比命還重要。"我扯下老花鏡,鏡腿在耳后壓出兩道紅印。
窗外的路燈次第亮起,對面樓里飄來紅燒肉的香味,混著不知誰家炒辣椒的嗆味。
九點一刻,我攥著手機在客廳轉圈。木地板被踩得吱呀響,像在抗議我的焦躁。
通訊錄翻到"麗娜"那欄,指尖懸在綠色撥號鍵上方,汗津津的。
"不能打。"我對著空氣搖頭,"顯得我多上趕著似的。"
可心里又有個聲音在喊:"萬一她沒收到呢?"
最終還是把手機塞回圍裙口袋,布料摩擦發出窸窣聲。
十點整,我躺在床上數羊。
數到第三百只時,突然夢見自己站在兒童樂園門口。
旋轉木馬上的孩子們笑著揮手,我想進去門衛卻說:"您沒買VIP票。"
低頭一看,手里攥著皺巴巴的免費體驗券。
驚醒時后背全濕了,枕巾洇出一塊深色痕跡。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泛著幽幽藍光,03:14。
我摸黑喝了口水,涼水滑過喉嚨,激得打了個冷顫。
五點四十七分,天邊泛起魚肚白。
我赤腳跑到客廳,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
通知欄里躺著高麗娜的消息,點開卻是刺目的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