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五百萬,幾乎是榨干了我、林梅和兩邊父母骨髓里最后一滴油換來的鋼筋水泥盒子。
沉重地壓在我和陳默的肩上。
可每次看到女兒曉星撲閃著大眼睛,奶聲奶氣地說
“爸爸,我要去星星小學讀書!”
那點沉重就被一種近乎悲壯的滿足感沖散。星星小學,A市教育皇冠上的明珠。
它金光閃閃的學位,就拴在這套鴿子籠上。
完全出乎意料的是一張駁回通知遞到我手里。
上面冰冷的印刷體像淬了毒的針:“學位已被占用,六年內不可重復使用?!?/p>
我捏著那張紙,指節發白。
耳邊嗡嗡作響。
林梅搶過去只看了一眼,喉嚨里發出一聲短促的、瀕死小獸般的嗚咽。
身體晃了晃,軟軟地朝地上滑去。
我一把撈住她,她靠在我懷里。
渾身抖得像秋風里最后一片葉子。
眼神空洞,死死盯著那張紙。
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燒穿。
“不可能…”她聲音嘶啞破碎,“我們的房子…曉星…”
我強迫自己冷靜,像一臺精密但瀕臨過載的機器。
購房合同拍在A大附小招生辦的桌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工作人員眼皮都沒抬,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屏幕轉向我。
登記記錄那一欄,赫然印著一個刺眼的名字:王天寶。注冊時間,去年九月。
一股冰冷的鐵銹味瞬間彌漫在口腔里。
我的房子,我女兒的學位,被一個叫王天寶的陌生人,無聲無息地偷走了整整一年!
而我像個傻子,對此一無所知!
“對方家長信息!”
我的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抱歉,學生隱私,不能提供?!?/p>
對方公式化的語調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漠然。
“我們可以幫您聯系溝通?!?/p>
幾分鐘的等待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對方放下電話,聳聳肩:“王先生拒絕溝通。他說孩子用的是自家名額,沒義務解釋?!?/p>
自家名額?
怒火瞬間燒穿了我的天靈蓋。
我沖出校門,一腳油門,車子咆哮著沖向轄區派出所。
當戶籍民警將電腦屏幕轉向我時,那點殘存的僥幸被徹底碾碎——
我的戶口本上,冷冰冰地多出了一個名字:王天寶,男,7歲。
“登記失誤?”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
帶著一種可笑的尖銳。
“一句失誤,就毀了我女兒的前程?!”
“涉及未成年人遷出,需要新監護人同意。”
民警面無表情。
“放屁!他遷進來怎么不需要我同意?!”
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我轉身沖進隔壁的派出所大廳,報警!
我要報警!
有人非法侵占公民戶籍!
警察的效率很高,很快查到了王天寶的原戶籍地。
電話接通,那頭是王勇(王天寶父親)。
懶洋洋、帶著濃重本地口音的回話:“哦,這事?。吭谕獾爻霾钅?,回不去,等我們回去再說唄?!?/p>
電話掛斷的忙音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我臉上。
報名通道的倒計時在腦子里瘋狂滴答作響。我撥通了發小趙強的電話。
聲音干澀:“強子,幫我找個人!王天寶,A大附小一年級!掘地三尺也給我挖出來!”
“你先穩??!我找人!趕緊去律所!”趙強的聲音透著凝重。
律師的話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頭澆下。
“周先生,學位占用案勝訴不難,但賠償…通常遠低于實際損失。
流程漫長,當務之急,是給曉星找其他學校,別耽誤孩子?!?/p>
找學校?
我和林梅像兩只沒頭蒼蠅,瘋狂撥打所有能想到的學校招生電話。
回復千篇一律:“名額已滿”、“停止招生”。希望一個個熄滅。
林梅眼里的光也一點點黯淡下去,最后只剩下絕望的死灰。
她捂著臉,壓抑的哭聲從指縫里漏出來,肩膀劇烈聳動。
“難道…讓曉星再等一年?”
我艱難地吐出這句話,喉嚨像被砂紙磨過。
“等?”
林梅猛地抬起頭,淚痕狼藉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然后呢?跟那家人耗?耗得起嗎?曉星怎么辦?!”
巨大的無力感像海嘯般將我吞沒。
就在這時,趙強的電話像救命稻草般響起,聲音帶著一絲興奮:“查到了!王勇,彩虹小區5棟301!就在你家斜對面那個老破??!”
彩虹小區?
斜對面?
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
好你個王勇!
住我眼皮子底下,偷我女兒的命!
我像一頭發狂的公牛沖進彩虹小區,砸響了301的破鐵門。
門開了條縫,露出一張顴骨高聳、吊梢眼、燙著廉價小卷發的女人臉。
是王勇的老婆李紅霞。
她斜著眼,滿臉不耐煩:“敲什么敲?號喪啊?找誰?”
“王勇在嗎?王天寶是不是你們兒子?”
我壓著翻騰的怒意。
“你誰?。空椅覀兏陕铮俊彼凵耖W爍。
“你兒子偷用我家學位房名額上學!你說我找你們干嘛?!”
我再也控制不住,吼了出來。
李紅霞臉色驟變,“砰”一聲巨響,鐵門在我鼻子前狠狠關上,震落簌簌墻灰。
“開門!王勇!李紅霞!滾出來!”
我抬腳猛踹鐵門,沉悶的巨響在樓道回蕩。
“他媽的偷人東西還當縮頭烏龜!不怕生孩子沒屁眼?!出來!”
積壓的怒火和污言穢語像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
鄰居們紛紛探頭,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場鬧劇。
鐵門再次猛地拉開。
一個滿臉橫肉、挺著啤酒肚的壯漢堵在門口,正是王勇。
他先惡狠狠地掃了一圈看熱鬧的鄰居:“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給你摳出來!”
鄰居們像受驚的鵪鶉,迅速縮了回去。
“我就是王勇!怎么著?”
他抱著胳膊,一臉混不吝。
“我兒子上學,那是老子花錢托人辦的!
至于怎么辦的,老子不知道!
有意見找辦事的去!少他媽在這兒嚎!”
“放你娘的狗屁!”
我氣得渾身發抖。
“你兒子戶口都他媽落我家了!你敢說你不知道?!”
王勇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心虛,隨即梗著脖子:“那你想咋地?”
“立刻把你兒子戶口遷走!學位還回來!”
“做夢!”
王勇嗤笑一聲,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我兒子沒學上你負責?。俊?/p>
就在這時,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子從他腿邊擠出來。
手里舉著一把亮閃閃的金屬玩具槍,正是王天寶。
他小眼睛滴溜溜轉,帶著惡意的興奮,槍口直直瞄準我的臉。
“爸爸!打壞人!”
話音未落,“啪!”一聲脆響!
右眼眼角一陣尖銳的刺痛!
我下意識捂住眼睛,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滲出。
差一點點!塑料子彈要是再偏一點…我驚出一身冷汗。
“哈哈!打中咯!打死你!”
王天寶興奮地蹦跳拍手。
王勇非但沒制止,反而咧嘴露出黃牙。
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兒子肩上:“好小子!真他媽是老子的種!干得漂亮!”
一股暴戾直沖頭頂!
我猛地向前一步。
李紅霞尖叫著撲出來把王天寶護在身后。
王勇立刻像堵墻一樣擋在我面前。
手指幾乎戳到我鼻尖:“操!動我兒子一下試試?!老子弄死你!”
我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拳頭在身側攥緊,指甲深陷掌心。
王勇看著我鐵青的臉,眼珠一轉,忽然換上一副“講道理”的嘴臉。
壓低聲音:“哥們兒,消消氣。你看,我兒子都上了一年了,九年義務教育懂不?退不了學的!這樣,”
他伸出兩根油膩的手指頭。
“我吃點虧,賠你兩萬!這事兒翻篇兒!夠意思了吧?”
兩萬?打發叫花子?
“你他媽做夢!”
我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王勇的臉瞬間拉得像驢臉:“怎么?嫌少?還想要二十萬?”
旁邊的李紅霞立刻尖著嗓子幫腔。
“喲!看著人模狗樣的,原來是個敲竹杠的!不要臉!”
顛倒黑白!
倒打一耙!
我氣得眼前發黑,反而冷靜下來。
聲音冰得掉渣:“我報警了。律師也找好了。”
“隨便你!”
王勇徹底撕破臉,耍起無賴。
“我兒子戶口在你那兒,用你家名額天經地義!你告到天王老子那兒也沒用!”
他用力一扯李紅霞。
“跟這種傻逼廢什么話!關門!”
“砰!”鐵門再次在我面前狠狠摔上。
震得樓道灰塵簌簌落下。
報警?律師?
我站在緊閉的301門前,嘴角卻慢慢扯開一個冰冷刺骨的弧度。
王勇,這可是你自找的。
第二天一早,我拿著新鮮出爐的戶口本復印件。
看著戶主陳默下面緊跟著的“長子王天寶”,笑了。
現在,我可是王天寶法律上如假包換的爹!
“強子,幫我找個學校。”
我撥通趙強的電話。
“越遠越好,條件越艱苦越好。”
幾天后,趙強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默哥,你真確定?橫跨四省,一千多公里,大山溝里!
名字倒挺唬人,‘希望小學’!那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
接收函我搞到了,你真要轉?”
“轉!”我斬釘截鐵。
一個電話,以“監護人陳默”的身份,王天寶的學籍便像斷了線的風箏。
飄飄悠悠飛向了那個地圖角落里的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