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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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快看看我狗兒,它……它好像要死了!”
李桂蘭彎著腰,一手抱著虎子狗,一手撥門簾,臉都急紅了,那條狗名叫“虎子”,十歲了,脾氣好、胃口大,骨頭、豬皮、鹵雞爪,來者不拒。
可今天早上,虎子突然全身僵硬,嘴角吐白沫,肚子脹得鼓鼓的,叫也不應,李桂蘭嚇得不行,趕緊騎電動車把它送到鎮獸醫院來。
醫生本來以為虎子只是吃壞了肚子,畢竟這年頭狗吃點剩菜剩飯鬧肚子不稀奇,但他摸了幾下腹部,皺了眉,“你這狗到底吃了什么?胃里鼓得像個皮球。”
“就……昨天我去喝喜酒,打包回來一塊紅燒豬蹄給它吃,挺香的,它平時最愛……”
醫生沒說話,立刻把虎子推進檢查室,剖開它肚子做檢查,幾分鐘后,醫生忽然急忙推開簾子,臉色蒼白地盯著托盤里的東西,聲音低啞:“李大娘……你確定你給虎子吃的是……豬蹄?”
李桂蘭一愣:“不……不然是啥?”
醫生抬起手術刀尖,用鑷子夾起一塊還未完全消化的肉,皺緊眉頭:“這東西纖維結構不對……你家虎子吃的可能不是豬蹄……不!應該說,就不是狗該吃的!”
李桂蘭怔住了,看著奄奄一息的虎子,腿一軟,扶著桌子差點坐倒:“不可能啊……我也吃了一口,覺得挺香的……我怎么沒事……”
李桂蘭今年六十八,住在村東頭一間青瓦舊屋里,屋子是老伴去世前一磚一瓦砌起來的,低矮但結實,她一個人過了十幾年,兒子成家后去了市里,很少回家,兒媳更是連過年都不帶孫子來看她,說帶孩子不方便,其實是不愿和她這個滿手老繭、說話帶土味的農村婆婆打交道。
她不是沒埋怨過。但埋怨了也沒用,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話說不到三句就走,飯都沒好好吃完,她心里有怨氣,可怨到最后,也不過是盯著墻上的老掛歷,自己給自己嘆口氣。
她也不是沒人陪,門口那條虎子狗,是她在鎮上趕集時撿的,剛滿月,皮包骨一樣縮在臟毛巾里,那天下著細雨,狗躲在攤子邊哆哆嗦嗦,她看一眼,心軟得不行,她把它抱回來,煮了點小米湯喂它,那小家伙一下子賴上她。
她給虎子狗起名“虎子”,鄰居笑她把狗當人,她也笑,說:“人心靠不住,這狗倒是真。”有時候她一邊鋤地,一邊和虎子說話,說東家李嫂的孫子不孝順,說西邊何嬸家打麻將輸了錢,說得熱火朝天,虎子就在地頭趴著,耳朵一動一動的,像聽懂了似的。
虎子跟了她整整七年,從一只窩在鍋蓋下的小狗,長成一只虎背熊腰的家伙,吠起來聲音又粗又沖,牙還白得嚇人,村里幾個頑皮娃都怕它,可它見到李桂蘭,就像個沒斷奶的娃,尾巴搖得像鼓風機,一口氣能轉半天,有時候李桂蘭只出門五分鐘,也像分離了三年。
這天李桂蘭一大早就把屋子收拾干凈,穿上那件暗藍色布衫,去了村西頭——張家兒子結婚,辦三天喜宴,她除了喝喜酒,還要去幫人洗碗、端菜,一天能掙二十塊,加兩頓飯,她不怕累,就怕閑著,空屋子呆久了,人容易心發虛。
到了張家,她趕在午宴前去廚房干活,廚房里熱氣騰騰,大鍋煮著肉,香得人舌頭發癢,她把一盆切好的豬肝端進灶房,又看到另一口鍋里燉著幾只豬蹄,湯面飄著一層亮油,濃香撲鼻。
“真香啊。”她心里念叨著,手上的盆卻沒停,她已經很久沒吃過肉了,更別說這種膠質軟糯的蹄子,上次吃豬蹄,還是前年端午,鄰居給她送了半只壓腳肉,那天她煮了一小鍋,自己吃了三頓。
張家的廚子是外村請來的,三十來歲,長得黑壯,嗓門大:“那邊那碗洗凈點,別讓新娘子沾晦氣!”李桂蘭趕緊點頭,她知道規矩,哪怕只是臨時工,也不能多嘴,她埋著頭做事,動作麻利得很,盆子碗碟叮當響個不停。
中午12點,午宴開始了,廚子做好了一大桌的菜,李桂蘭只能等吃席的人都吃完了散伙了,才能去吃剩的,還好剩下的也有不少好菜,她收拾碗筷的時候,注意到有一桌還剩下一只完整的豬蹄,燉得發紅,軟爛得一碰就散,像塊透明的膠,泛著油光。
她咽了口唾沫,眼神都被那只豬蹄牽住了,想到家里的虎子跟著她,還沒吃過這么好的東西,轉頭看看沒人注意,手伸進兜里,摸出一個干凈的黑色塑料袋,就把那只油亮的豬蹄夾進袋子里,塞進口袋里。
她知道這不光彩,可虎子一輩子沒吃過啥好肉,還要每天守門、看家、陪她下地,一塊骨頭都得啃半天,她從來沒給它燉過肉,最多扔幾片肥腩,這點豬蹄就當作虎子的補償。
到了家門口,還沒進去,李桂蘭就聽見熟悉的一聲“汪”,虎子撲過來,爪子把她前襟都蹭臟了,鼻子在她口袋邊嗅來嗅去,眼里亮得像燈泡,尾巴搖得像電動掃把。
“等不及了是吧,今兒給你帶好東西了。”李桂蘭手上還沾著豬油的味道,虎子在她手邊轉來轉去,她把豬蹄從塑料袋取出來,解開的時候,一股燉肉的香味立刻在屋里炸開。
虎子咽了咽口水,發出“嗚嗚”的聲音,爪子忍不住扒地,嘴角的胡須都顫了。
“好了好了,吃,別噎著。”李桂蘭把那豬蹄撕成幾塊,連皮帶骨倒在狗碗里,虎子鼻子一嗅,香氣撲鼻,就下了口,那骨頭咬斷的脆響聲,像是在院子里放鞭炮似的,熱熱鬧鬧。
李桂蘭看著虎子,笑得眼角皺紋堆成了一朵花,坐到門口的小凳上,慢慢看著虎子狼吞虎咽:“慢點吃,沒人跟你搶。”那一刻,李桂蘭的語氣像哄孩子,臉上歲月的溝壑都變得溫柔了,她以為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卻不知是厄運的開始。
“虎子!虎子,你怎么了,別嚇我!”
清晨五點剛過,院子里露水重,風還帶著冷意,吹在脖頸間透骨發涼,李桂蘭裹緊了身上的棉衣,端只飯碗走出屋門,碗里是昨晚剩下的白米飯,她加了點溫水,攪了攪,準備喂虎子。
“吃了就跟我去地里。”李桂蘭把飯碗放在地上,小聲念叨著,按理說,這動靜一響,虎子早就躥出來了,可虎子沒像往常那樣撲上來蹭她腿,只是窩在窩里,一動不動。
“哎?虎子,起來了,干活去啦。”李桂蘭抬高了聲音,聲音帶著一絲試探,又像故意逗它,虎子還是沒有反應。李桂蘭心頭一咯噔,趕緊把碗放下,蹲身扒虎子身子,她這一扒,手還沒縮回來,就覺得背后躥起一陣涼氣。
虎子蜷著身,眼睛閉著,耳朵貼在頭上,連尾巴也垂著,一副懶得動的樣子,李桂蘭一開始以為它偷懶,仔細一看,發現不對勁,那姿勢像是縮著忍痛,背脊微微拱起,喘息很快,鼻子干得發白,這不是普通的犯懶,這是出事了。
“你這咋了?”李桂蘭心里有點慌,伸手去摸,剛碰到虎子腦袋,它眼皮動了一下,卻沒睜開,只低低地哼了一聲,聲音有氣無力,像疼到了極點才憋出一口氣,軟得讓人心發抖。
虎子可不是這脾性,往常只要李桂蘭一動飯盆,它準翻身撲上來,可今天聞都不想聞,李桂蘭皺起眉頭,把飯碗端到虎子鼻子底下晃了晃,里面的米湯微微蕩開一圈圈熱氣,香味不重,卻有溫度。
虎子微微動了一下鼻頭,前腿抽了一下,想站起來,可還沒動,就泄了氣似的癱下去,李桂蘭忽然想起昨晚的豬蹄,虎子把豬蹄的油漬都舔得一點不剩,不會吃壞了吧?李桂蘭低聲說著,一個不好的念頭像野草一樣冒了出來,一發不可收拾,她蹲下來摸虎子的肚子,剛碰到一點,就聽“嗚”的一聲慘叫,虎子掙扎著往窩角縮,牙齒緊咬,臉上痛苦得變了形。
李桂蘭嚇得手都縮了回來,這狗——出事了,肯定出事了,她一下子慌了神:“虎子……你咋了……別嚇我啊……”
李桂蘭嘴唇哆嗦著,眼睛盯著虎子的肚子看,只見肚子輕微抽搐發出腸鳴,像是內臟擰在了一塊,虎子咽了一口氣,嘴角開始冒泡,眼角也泛起渾濁的淚光,像老年人臨終前睜不開的眼。
“中邪了……”李桂蘭喃喃了一句,心口一陣發涼,腦袋瞬間空了,她擔心虎子快不行了,一想到這,手腳更涼了,站起來進屋找手機,腿一軟差點摔倒。進屋翻了半天,才從柜子縫里摸出那部老年機,她按著鍵,找到“賈獸醫”那一欄,撥了出去。
嘟——嘟——
“喂?”電話那頭剛接通,她的聲音就急了:“賈醫生,我家狗它不對勁,喘得厲害,肚子鼓的,飯也不吃,我一碰它就叫,咋辦?”
賈醫生聽了一會兒,說:“你趕緊送過來,我這邊準備下,聽著像腸胃出事了。”
李桂蘭連聲應著“好,好,馬上來。”掛了電話,李桂蘭抬頭一看虎子,虎子眼睛半睜,已經開始哆嗦,李桂蘭沖進屋子抓了件舊外套給虎子披上,騎了輛電動車,把虎子抬到后座上帶去獸醫院。
虎子渾身軟得像灘泥,偶爾哼一聲,但已經沒多少勁兒,眼皮耷拉著,連掙扎的力氣都沒剩下,車開出去兩百米,它忽然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一聲悶響,像要吐,又吐不出,那一瞬間,李桂蘭內心被針扎了一下,整個人抖了又抖。
李桂蘭騰出手摸了摸虎子的頭,聲音發顫:“虎子……你要挺住啊,咱就快到了……”虎子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像是聽懂了,可它的尾巴,沒有動。
賈獸醫的診所就在鎮口,電動車剛拐進那條街,李桂蘭就拍著門大喊:“賈醫生——快點快點,虎子要不行了……今早就不吃不喝,喘得厲害,剛剛還……還口吐白沫。”
賈獸醫一聽情況不對,立刻叫助手把診室的門推開,把虎子搬進屋里放上鐵臺,虎子的身子軟得像濕面條一樣,眼睛半睜,肚子起伏得飛快,鼻子干得泛白,嘴邊還掛著點泡沫混著稀黃液體,散著股奇怪的腥氣。
“測體溫、聽心率、插氧管!”賈獸醫一邊戴上聽診器,一邊指揮著助手。
李桂蘭站在臺邊,手不停搓著衣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虎子:“賈醫生,你一定要救它……它不光是條狗,它是我家人啊……”
賈獸醫沒接話,臉色卻越來越沉,他摸了虎子的腹部,輕輕一按,虎子猛地哆嗦了一下,發出一聲像嗚咽又像吼叫的聲音:“反應很痛……腹脹嚴重。”
賈獸醫又掰開狗嘴,皺著眉頭聞了聞,“有酸腐味,胃里可能反流了,昨晚吃了什么了?”
“就……就平常的剩飯,還有……有點紅燒豬蹄,是村里張家辦酒,我給它打包了一只回來吃。”
“紅燒豬蹄?”賈獸醫皺起了眉,“整只的?骨頭也吃了?”
“對啊,不過我剔成了小塊,還燉得很爛,肉都耷拉下來了,它吃得可歡了。”
“那就難說了。”賈獸醫嘆口氣,“豬蹄本來就油,狗消化慢,要是吃太快,有可能……脹胃、積食,嚴重的,還會引起腸胃扭轉。”
“會死么?”李桂蘭的聲音里已經帶著哭腔。
賈獸醫沒回答,只是點頭讓助手推儀器過來做B超。
十分鐘后,屏幕上的影像一點點顯現,李桂蘭看不懂,只覺得圖像里一團團黑白混在一起,像糊漿糊,又像翻江倒海的什么東西。
“胃擴張,腸道里不太通暢,后段有陰影……”賈獸醫指著屏幕,一邊自言自語,“不是簡單的積食,這邊有點奇怪……像堵住了……”
“是骨頭卡住了?”
“也可能,”他點點頭,“也可能是骨頭沒咬碎,劃破腸壁了……或者食物發酵膨脹,脹壓太大。”
“我就說……”李桂蘭猛地一坐,聲音發顫,“我就不該給它吃那么油的……它看著饞,我心一軟……這、這都是我害的啊……”
賈獸醫兩手抱著腦袋,靠在診室墻角,小聲抽泣,聲音像貓叫似的,賈獸醫遞來一杯水:“別急,先別下結論。咱們先保守處理,抽液、插管、用藥降壓。真要不行了——才考慮手術。”
李桂蘭抬頭看他一眼,嗓子干啞:“要多少錢?”
“現在先打兩針,看反應。后面要是手術,起碼七八百。”
賈獸醫沒猶豫,從棉布袋里掏出那一疊皺巴巴的錢,五十的、十塊的,還有兩張一百,手指抖著往桌上一放,“先治——別管錢。”
注射的時候,虎子渾身抖得厲害,針剛進皮它就尖叫了一聲,李桂蘭看得心驚肉跳,淚水直掉:“虎子乖啊,再忍忍,再忍一會兒就好了……”
針頭拔出來的時候,狗身子一歪,直接癱軟下去,李桂蘭撲上去,雙手托住它腦袋,臉貼著虎子的耳朵,小聲呢喃:“你別走啊……你走了,我屋子里就沒動靜了……我孫子一年才來一趟,電話都不打……你走了,我跟誰說話去……”
虎子眼角泛著霧氣,舌頭搭在嘴角,只微微動了一下,診室一時靜下來,只剩儀器“滴滴”聲和藥液落下的聲音,賈獸醫皺著眉,又看了一眼B超屏幕,眼神隱約帶著疑慮:“要不……我給它排個片,看看具體卡了什么……”
李桂蘭已經沒聲音了,整個人像空了一樣,只是反復說一句話:“好……只要它能活……別管多少錢……”
二十分鐘后,虎子狀態仍未見好轉,體溫略降但呼吸仍然急促,抽搐反而加重,賈獸醫站在拍片機前皺著眉頭看了很久,屏幕上的一塊區域模糊不清,像有團不規則物體,他都看不懂了,不是標準的骨頭形狀,也不像常見的積食物塊。
他放大了圖像,屏幕上那團陰影邊緣毛糙,像某種咬碎又被壓實的肌肉組織,但密度又有些異常,顏色發黑,他瞥了一眼還在墻角坐著抹淚的李桂蘭,低聲嘀咕:“沒道理啊,怎么吃個豬蹄……會這樣?”
天色一點點亮了,李桂蘭撐著桌子站起來,踉蹌著走到虎子面前,輕輕把它耳朵撥開:“你要是怕,咱……咱就不做手術?”
賈獸醫聽到這話,沉默幾秒:“它要是再排不出昨天吃過的東西,可能挺不過今天中午。”
“那你……你給它動吧。”李桂蘭眼神發紅,“要砍、要縫……你動就是了,只要它活。”
賈獸醫沒多話,走進里屋準備手術器械,這時候,他還沒意識到——這一刀下去,他看到的東西,遠比病灶本身更嚴重。
一盞黃光手術燈亮起來,暖色燈光照著鐵手術臺,把虎子瘦削的身形拉得發白,李桂蘭站在外面,隔著一道灰玻璃門,一動不動,她不懂什么叫“急性腸扭轉”或“胃脹氣性休克”,也不知道那冰冷的臺子到底能不能救虎子。
她只知道,這狗跟了她七年,下地、休息、過節都是它守著,虎子要是挺不過去,她的精神世界也塌了,只要能換虎子好好活下去,她愿意折壽十年。
手術室里,虎子的腹部已經剃毛消毒完畢,肚皮泛著不自然的鼓脹,賈醫生手拿手術刀準備給虎子開腹,然而這一刀切下去,阻力比他想象中的大,皮下脂肪少,肌肉僵硬,里面腸管脹得鼓鼓的,顏色偏紫。
“脹氣很嚴重。”
助手剛點頭,忽然盯著虎子腹腔里某個部位,看到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眼神一點點凝固,“賈……醫生,你看那是什么?”
賈獸醫一愣,順著胃的位置似乎頂著一個暗褐色塊狀物,表層像燉熟的肉,但質地卻粗糙,像干硬的皮,邊緣發黑,有少許斑點。
“取出來看看。”
助手拿鑷子夾住那團東西,剛一拉動,賈獸醫就察覺到異樣,那不是完整的骨頭,也不是分明的肌肉,而是一塊混著筋膜、油脂、皮毛的異形肉團,表皮一半發亮,一半卻是暗黑硬化色,還有一些未消化的筋,像是某種動物的前肢皮層。
“這是哪來的?”
賈獸醫把那塊東西放在不銹鋼盤里,仔細看,那肉團不大,但形狀極不規則,切面纖維粗硬,顏色呈斑駁狀,不像豬,也不像雞,更不像常見的獸類肉塊,他取下口罩,湊近了聞了聞,氣味發酸,像是隔夜野味混著中草藥燉過的腥膻,但又摻著一股刺鼻的澀臭,像腐爛后又被加熱處理過。
“賈醫生,這是豬蹄嗎?”助手遲疑地問。
賈獸醫臉色一變:“你見過豬蹄皮上帶灰毛的?”
“那……會不會是狗肉?”
“狗吃狗?你覺得有可能嗎?”
“我……我不知道……”
賈獸醫不說話了,摸了摸那塊肉的斷口,皮層特別厚,筋膜層黏滑,結構怪異,不像是市面上見過的家畜肉,他盯著那肉看了很久,然后突然出聲:“你把門關上。”
“啊?”
“我說——把手術室的門鎖上!”
助手被他這突兀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關門,賈獸醫又脫了手套,走到角落,點亮一盞工作燈,對著那塊肉反復查看,嘴里低聲嘟囔著:“這肉……結構不對……毛色也不像家畜……這不像豬,也不像狗,更不可能是羊……”
“那……可能是什么?”助手小聲問。
賈獸醫忽然直起身子,眼神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來。
“是不是……有人給狗吃了不干凈的野味?”助手試探道,而賈獸醫沒說話,幾秒后,他突然收拾器械,一邊整理一邊說:“這事你不要對外說,也別跟李桂蘭提。”
“可是……”
“她年紀大了,經不起嚇。你就說是積食、腸梗阻,手術做了,但……來得晚,回天乏術。”
助手愣住了:“那你到底覺得,是啥?”
賈獸醫站在昏黃燈下,聲音沉了下去,只說了一句:“不是狗能吃的東西。”
最終,虎子的身體在術中停止了呼吸,儀器發出刺耳“滴——”聲的時候,李桂蘭在門外聽到了,她撲過去拍門:“醫生!醫生——怎么了!我家虎子咋樣了?!”
門打開的瞬間,賈獸醫走出來,摘下手術帽,臉上布滿疲憊與一種難以言說的忌諱:“李嬸……我們盡力了。”
李桂蘭腿一軟,撲通一下坐在門口臺階上,腦袋貼在腿上,整個人抽搐著,“我就給它吃了點肉……咋就……咋就成了命啊……”
屋里,虎子的尸體蓋著一塊白布,那塊“肉”,已經被封在金屬盤子里,放進冰箱角落,賈獸醫站在門口,久久沒動,風從窗口刮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卻不知道要不要跟李桂蘭說,怕她接受不了。
過了快半個小時,李桂蘭還臉色慘白,懷里摟著虎子的狗繩,過了半晌才慢悠悠說出一句話:“賈醫生……它真的是……吃壞了?”
賈醫生低著頭,翻著病例本:“胃脹氣壓迫心肺,導致缺氧、休克。加上手術時發現腸道局部壞死,來得急,回天乏術。”
李桂蘭追問“是骨頭卡住了?”
賈醫生答:“也可能是未消化肉團堵住腸管,你喂的那塊豬蹄……可能還是太大了。”
李桂蘭盯著賈醫生,皺巴巴的眼皮動了動:“賈醫生,你別蒙我,我已經切得很碎了,而且燉得很爛,那點東西,狗能消化的。”
賈醫生眼神微變,隨即掩蓋下去,“李嬸,有些狗能吃,有些不行,個體差異。”
李桂蘭養了虎子那么多年,不信虎子是哪個個體差異,賈醫生,你是不是瞞了我什么?
空氣有點凝滯,賈醫生遲疑了幾秒,然后低聲道:“李嬸,你要真想知道……可以解剖,做個內部檢查。但我得說清楚,你看到的東西,未必是你能承受的。”
李桂蘭手緊了緊,聲音卻比剛才更穩了些,“我啥沒見過?我男人死那年,肚子炸開,腸子都流出來,是我親手縫上的,你盡管給虎子解剖,我要知道,我是怎么害了它的。”
賈醫生沉默了幾秒,終究點了頭,又一次穿好手術服,徹底解剖開虎子的尸體,他拿著手術刀劃開虎子的腹部,一股腥臭熱氣涌出來,賈醫生習慣了這味道,沿著胃壁小心打開,露出內里。
虎子胃里空蕩蕩的,液體已排空,腸道未完全清空,但有些部位呈現不對稱腫脹,局部顏色發綠,賈醫生在靠近回腸的位置,他看見了那東西——一塊未排出的“異物”。
和先前那塊不同,這塊更小,但更密實,內部有一小截碎骨,骨色烏黑,切口不規整,像是被砍斷的。
碎骨外,是密密麻麻的纖維肉膜,層層包裹,像某種肌肉組織脫落后的邊緣。
最外頭,有極其細小的灰白毛茬,賈醫生一眼認出來——那不是豬毛,也不是狗毛。
賈醫生心口一涼,這根本不是豬蹄,是什么東西,他大概已經知道了,為了萬無一失,他還是拿給助理先去做個檢測。
助理拿去做檢測不久,李桂蘭在門外出聲:“賈醫生你看見了是不是?你告訴我,虎子是吃了啥死的。”
賈醫生把碎骨小心放入盛器,蓋上蓋,鎖入柜中,出來說:“李嬸,這事不怪你。不是你,是別人的肉。”
李桂蘭怔了一下,手指頓住,“什么意思?”
“我懷疑……你帶回來的‘豬蹄’,不是豬肉,而是……”
“賈醫生,檢測報告出來了!”
賈醫生話還沒說完,助理拿著檢測報告出來,賈醫生接過來,目光掃過前兩行內容,忽然,視線像被什么東西抓住,猛地停住在中部,臉色一點點變了,先是困惑,然后是震驚,緊接著瞳孔急劇收縮。
李桂蘭走過來:“賈醫生,不要嚇我,報告上……到底寫了什么。”
賈醫生的手微微顫抖,喉結上下滾動,有話卡在嗓子里,片刻后,指尖一松,報告啪地落在桌上,窗外有風吹過,輕輕掀起紙角,露出里面一串黑體字,李桂蘭不識字,讓助理代讀一下,助理遲疑了一下,走過來撿起紙,臉色有點發青。
“到底是啥?”李桂蘭聲音發緊。
助理抿了抿嘴,最終還是張口,一字一句說出虎子吃的到底是什么,第一個字就是“人!”李桂蘭聽到這個字大吃一驚,這是什么意思,然而助理后面蹦出來的幾個字,更是把李桂蘭神經拉到極致,一股涼意從后背一直竄上脊梁,渾身一震,嘴唇打顫,牙齒“咯咯”作響:“這……這……不是虎子能吃的東西,我……怎么把它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