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1991年我相親失敗,去朋友家吃飯,
臨走前,他問我:「你覺得我妹妹怎么樣?」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愣在原地,耳根發燙。
他妹妹文學系畢業,在出版社工作;而我只是個普通工程師,住在集體宿舍,工資卡從未超過一百元。
那個喜歡張愛玲、眼神明亮的女孩,真的會看上我這樣的人嗎?
01
1991年的春天,我第五次相親失敗了。
站在省城一家國營飯店門口,看著女孩遠去的背影,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該失落還是松一口氣。
張潔,這個銀行柜員,從一見面就開始詢問我的工資、單位分房情況、有沒有去香港的親戚。
當她得知我只是機械廠一名普通工程師,住在單位六人宿舍,每月工資只有七十多元時,臉上的失望幾乎無法掩飾。
「看來我們可能不太合適。」她最后委婉地說,「我想找一個能在城里有自己房子的人。」
我默默點頭,禮貌地送她上了公交車,心里五味雜陳。
回到宿舍,同屋的老鄭正在收音機前聽著鄧麗君的《小城故事》,見我回來,遞給我一支「大前門」。
「又沒成?」他吐出一口煙圈。
「嗯,人家嫌我窮。」我自嘲地笑笑。
「別灰心,慢慢來。」老鄭拍拍我的肩,「要不要明天跟我去看錄像,聽說新來了《英雄本色》。」
我搖搖頭,躺在床上望著斑駁的天花板。
三年前大學畢業,被分配到這家省屬機械廠,每天除了設計圖紙就是開會學習。
眼看著同學們一個個成了家,我這個從小到大的三好學生,卻在婚姻這道題前屢屢碰壁。
第二天上班,好友王建國看我無精打采,硬拉著我去食堂喝了碗豆腐腦。
「聽說你昨天相親沒成?」他問道。
「嗯,第五個了。」我有氣無力地回答。
「這周末來我家吃飯吧,散散心。」建國拍著胸脯說,「我媳婦做的紅燒肉,保準比食堂的好吃十倍!」
「不了吧,打擾你們小兩口……」
「什么打擾不打擾的,我妹妹剛大學畢業回來,家里挺熱鬧的。就這么定了!」
建國是我大學同學,比我早定下了對象,已經準備今年結婚。他在銷售科工作,嘴皮子利索,人緣極好,不像我這種圖板前一坐就是一天的技術人員,連說話都不太利索。
周六下午,我在街邊花五毛錢買了一小束百合,坐上公交車去了建國家。
02
建國家住在一棟筒子樓的三樓,他開門時,屋里傳來一陣飯菜香。
「來了啊,快進來!」建國熱情地招呼我。
剛進門,我就看見一位年輕女孩正在書架前整理書籍。她穿著一件淺藍色襯衫,扎著馬尾辮,聽見動靜轉過頭來,明亮的眼睛里帶著疑問和一絲羞澀。
「這是我同學林志遠,廠里技術科的。」建國介紹道,「這是我妹妹王小雨,剛從北京師范大學畢業,在市出版社工作。」
「你好。」我有些緊張地點點頭。
小雨禮貌地笑了笑,繼續整理書架。我注意到她手中拿著的是巴金的《家》,書架上還有賈平凹、張愛玲的作品。
「你喜歡看張愛玲?」我不由自主地問道。
小雨驚訝地回頭:「你也看她的書?」
「嗯,《傾城之戀》看過好幾遍。」
「我最喜歡《金鎖記》。」小雨眼睛亮了起來,「你覺得曹七巧這個人物怎么樣?」
就這樣,在建國和他未婚妻忙著做飯的廚房之外,我和小雨聊起了文學。
她的見解獨到,言語間流露出一種與同齡人不同的深度。這與前幾次相親對象關心的房子、工資、單位福利截然不同。
飯桌上,小雨得知我喜歡寫詩,好奇地問我寫過什么。
「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登不了報紙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有什么關系,寫給自己看的才最真誠。」她笑道,眼角泛起一道好看的弧線。
飯后,建國拿出一瓶罕見的可口可樂,我們分著喝起來。話題不知怎么就轉到了理想上。
「我希望有一天能出版自己的小說集。」小雨說。
「我想設計一種更高效的機床。」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分享了從未對人說起的夢想。
「喲,我們志遠平時可不這么能說會道。」建國取笑道,「今天怎么這么活躍?」
告別時,建國送我到樓下。夜色溫柔,他突然問道:「志遠,你覺得我妹妹怎么樣?」
我愣住了,耳根一陣發熱。
03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常到建國家「串門」。每次去都會「碰巧」遇到小雨。
我們一起討論文學,分享彼此的生活見聞。她告訴我出版社的趣事,我給她講工廠里的笑話。
慢慢地,我發現自己開始期待每一次見面。
然而,越是接觸,內心的不安就越強烈。
小雨不僅畢業于名校,還在體制內的出版社工作,家境也比我好得多。
相比之下,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工科生,住在集體宿舍,工資卡里的數字永遠不夠體面。
一次閑聊中,我得知小雨還有一位追求者——市外貿公司的副經理陳明,家里有轎車,年收入是我的好幾倍。
「他人挺好的,就是……」小雨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我追問。
「就是太勢利了,說話總是夾雜英文,好像很了不起似的。」她皺了皺鼻子。
這讓我略感安慰,但隨即想到自己的處境,又是一陣黯然。
與此同時,我的父母在老家也開始催促。電話里,母親的聲音充滿期待:「兒子,你都二十五了,該找個對象了。縣長家的女兒今年大專畢業,要不要介紹你們認識?」
我站在郵電局的電話亭里,拿著話筒,不知如何回答。
透過玻璃窗,我看見街上一對年輕情侶騎著一輛永久牌自行車,女孩摟著男孩的腰,笑得那么幸福。
我會有這樣的生活嗎?而對象會是小雨嗎?
這個想法讓我既期待又恐懼。
工廠宿舍的條件越發顯得簡陋。六個大男人擠在一間屋子里,拉一條繩子晾衣服,冬天沒暖氣,夏天蚊子成群。
我開始思考如何才能改變現狀——申請調動到技術含量更高的部門?考研?還是像建國那樣轉去銷售?
每次在小雨面前,我總覺得自己底氣不足。
她談論莫言的新小說時,我只能附和;她提到香港電影時,我只看過盜版錄像帶;當她憧憬著去深圳看看時,我甚至連火車票都要精打細算。
這差距,不是一份簡單的感情能輕易跨越的。
04
一天下班后,我在街邊的書攤上偶然發現一本王小波的《黃金時代》。
想起小雨提過這位作家,我二話沒說,花了平時舍不得花的五塊錢買了下來。
我開始有意識地改變自己。
向廠里申請了技術攻關小組,加班研究提高機床效率的方案;利用周末在建國家的小黑白電視上學習英語節目;甚至開始在筆記本上認真寫詩,希望有一天能給小雨看。
五月的一個周末,我鼓起勇氣約小雨去看市里新開的攝影展。
「真的嗎?我很想去!」電話那頭,她的聲音充滿驚喜。
展覽上,我們在一幅幅照片前駐足。那些來自全國各地的風景和人物,仿佛打開了一扇通往廣闊世界的窗。
小雨的眼睛閃閃發亮,不時指著照片興奮地說著感想。
「你看這張西藏的照片,多壯觀啊。」她說,「有一天我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我也想去。」我輕聲說,心里卻在想:我能帶你去嗎?
走出展館,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我們跑到屋檐下躲雨,卻正好碰見了陳明。
「小雨?」他驚訝地看著我們,手里拿著一把傘,「真巧,我剛開會出來。」
「陳經理,這是我哥的同學,林志遠。」小雨介紹道。
「你好。」陳明禮貌地點點頭,眼神卻在打量我褪色的牛仔褲和不太合身的夾克,「要去哪?我送你們吧,我車就停在對面。」
「不用了,我們去坐公交。」小雨婉拒了。
等陳明離開后,雨越下越大。我們擠在狹小的屋檐下,身上還是被雨水打濕了大半。
「對不起,沒帶傘。」我懊惱地說。
「沒關系,我喜歡雨天。」小雨微笑著,「小時候,我總覺得雨滴落在臉上的感覺很神奇,像一個個涼涼的吻。」
這個比喻讓我心跳加速。雨水順著她的發絲滑落,在路燈下閃著微光。我們靠得那么近,近到我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洗發水香味。
「小雨,其實我……」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
就在這時,一輛出租車濺起水花停在我們面前。車窗搖下,陳明探出頭:「上車吧,外面雨這么大。」
氣氛被打破,我們只好上了車。陳明熱情地談著最近的經濟特區政策,炫耀他剛從廣州帶回的進口錄音機。
我坐在副駕駛,通過后視鏡看著后座的小雨,她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的雨幕。
陳明先把小雨送到家,然后轉頭問我:「送你回哪?」
「廠宿舍,謝謝。」我低聲說。
車子開到廠區門口,陳明突然說:「林工程師,小雨是個好姑娘,她需要更好的生活和未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默默下車,雨水浸透了我的衣服,也浸透了我的心。
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終于下定決心:無論如何,我要對小雨表明心意,哪怕結果是被拒絕。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廠辦公室電話,說家里來了急電——父親突發腦溢血,住進了縣醫院。
「志遠,你趕緊回去吧。」廠長批了假條,「家里有事最重要。」
我匆忙收拾行李,臨走前撥通了建國家的電話,是小雨接的。
「我爸生病了,我得趕回老家。」我急促地說。
「要嚴重嗎?」她聲音充滿關切。
「不知道,希望沒事。」我停頓了一下,「小雨,等我回來,有很重要的事想告訴你。」
放下電話,我看了看手表——最后一班回縣城的長途車還有四十分鐘。
窗外雨簾中,陳明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小雨家樓下,手里捧著一大束玫瑰和一個精致的盒子。
看那架勢,像是要正式求婚。
我的心一陣絞痛——父親突發腦溢血躺在縣醫院,而我心愛的姑娘正被另一個男人追求。
那一刻,我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手心冒汗,呼吸急促。
父親和愛情,我必須立刻選擇一方——這個決定,將永遠改變我的人生軌跡。
05
父親的病比想象中嚴重,醫生說需要立即手術,但縣醫院條件有限,建議轉去省里。我四處借錢,辦理了轉院手續。
「兒子,別擔心,我好著呢。」父親虛弱地握著我的手,「你工作忙,回去吧。」
「不行,我必須照顧您。」我堅決地說。
本想三五天就返回的計劃被完全打亂。
醫院里,我日夜守候;晚上就睡在地鋪上,早上拿熱毛巾給父親擦臉。
一連兩周,我只能通過廠里同事轉告建國,說我暫時回不去。
手術后第十天,我終于抽空去郵電局打了個長途電話給建國,想知道小雨的情況。
可電話接通后,建國的話,如同一個晴天霹靂,讓我直接愣住了……